蜂麻燕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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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窑子谈判

商埠第一楼在济南老百姓嘴里俗称八卦楼,是前几年修造起来的一个三面临街的大楼,其中有八十二个商铺,集中了澡堂、烟馆、赌场、饭庄、杂货铺、绸缎庄等等。当时修造的时候是当局提出“繁荣商贾,追逐利润”,事实证明这里的生意的确火爆。

楼后修建了二十四个小院,当局规定所有中等娼妓集中在这里营业。其实比这好的书寓也不是没有,可那里舞文弄墨谈吐高雅,虽然面子有了可实在不适合江湖中人见面,故此马云还是选择了这里。

这家窑子叫“桐凤”,是这二十四家中比较好的一家了。草上章进来就好似去咸肉庄和半掩门一样,一人要俩姑娘还动手动脚的。老鸨子看他穿的一般,长得还贼眉鼠眼相貌丑陋的,便想差人赶他出去,心中都想好了怎么骂他,什么打茶围听曲儿都不懂的乡巴佬也配在这里撒野。

可话没说出口,就被那一沓纸钞和摆在桌子上的银元给堵住了嘴,当即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什么规矩礼仪通通玩儿蛋去,在欢场有钱就是大爷,只要钱到位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得有人哄着你玩儿。

草上章身上不太留钱,这钱是他给马云要来的,一来济南他便一头扎进了第一楼的后院里。老鸨忙让龟公去挑四个姑娘,嘴里说着:“哟,我今儿还说呢,一大早的怎么有喜鹊叫,原来是来了贵客了。这位爷,这位小爷,您二位先坐着,我这就安排。”

不一会儿工夫,马云和孟小六身边就一人坐了两个,老鸨还特意交代,放开了玩儿客人让怎样就怎样。老鸨安排完就想退出去,马云叫住了她:“刘妈妈是吧,在下还有件事儿要劳烦您。”

“大爷您看您说的这是啥话,俺们不就是听您吆喝的吗,您尽管安排,只要能做到,我们一定做。”

马云点点头,摸出两张面额十元的交通银行国币劵,递到老鸨手里道:“也没别的什么事儿,就是帮我请长春会的徐会长来这里,晚上给我准备上等酒席一桌,我要宴请徐会长。对了,说我姓马,叫马云。”

“您放心就是了,我派我们这儿最能说会道的去。听口音大爷您不是本地人吧,您倒是懂行情,现在济南府不流行去饭店宴请,就适合来我们这烟花柳巷。按说应该先吃饭,再来这里打牌最后留宿,可咱山东爷们会过日子,就吃喝拉撒都在这儿了。您放心,我们桐凤名声好姑娘多,晚上我给徐会长留俩好的,他指定来。”老鸨的眼睛没离开那两张国币券,传个话叫个人就给这么多钱,老鸨心说这可算遇上大财神爷了。

鸨母走后,几人推杯换盏大快朵颐起来。草上章自然不用说,马云也是逗着姑娘玩的不亦乐乎,只有小六这是第一次来逛窑子,平时别说窑姐,就是女人接触最多的也就是沙莺莺了。在天津的时候,虽然装作富家少爷阮五爷,而且游走于交际圈中,但为了防止露怯,所以像是这种男人容易忘形的场所,小六是不会接触的,以免做多错多言多必失。

如今闻着女人身上的香气,看着她们媚眼如丝轻纱薄衣的,小六只觉得气血上涌整个脸红的都不像个样子了。一个叫槐花的姑娘拿了一枚樱桃塞到小六嘴边道:“爷儿,您吃樱桃。”

小六在天津吃过一次,知道这是山东的特产,据说是洋人传教士带来种上的,后来虽有人种但运输中有腐烂和挤压的问题,故此稍微远点的地方便吃不到了,在天津这玩儿可不便宜。

小六想伸手去接,却被槐花闪开,硬塞到了嘴里,然后捂着嘴莺莺笑了起来。另一个姑娘小兰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孟小六的怀里,用手勾住小六的脖子撒起娇来。那软绵绵的屁股在小六身上一蹭,小六便什么都不会了。

“桐凤”虽然不是书寓,却也数得上中等偏长的窑子了,规矩一点也不少。可因为草上章有钱,而且一进来就奠定了简单粗暴的基调,所以窑姐们也就甩开了伺候大爷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小六慌忙逃出了屋子,站在院中喘着粗气。你说他想女人吗?当然想,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哪里能把持得住,可他不想睡窑姐。

小六点燃一根烟,以前他捡烟头但不抽烟,自从离京之后从无到有,他的烟瘾是越来越大了。一根烟吸完后,小六已经平静了下来,他掐灭烟头再回房间的时候,对那俩窑姐说自己不好这个,陪着喝酒聊天就行。他明白了自己是大爷,没必要被几个窑姐给戏弄了。

快到晚饭的时候,马云就让窑姐们下去了,只有草上章搂着俩毁了房间翻云覆雨去了,而马云则特地交代让出去点几个精细菜一会儿宴请所用,随即开始喝起了茶,跟小六说着一会儿要注意的事情。

徐达顺徐会长如约而至,身边还跟着两个同行之人,一个叫于广聚一个叫于广志,听名字就知道是哥俩。马云和孟小六出门相迎,大家略寒暄了一番便纷纷入座了。

徐达顺开门见山道:“马先生,我托大叫你一声马老弟,咱们都是江湖儿女也便痛快点,今天你找我来是和马家门的事儿有关吧?”

“不,纯属私事想要请教一下徐会长。”

马云还欲再说却被徐达顺伸手止住了:“马兄弟,你没公事找我,我有公事找你。今天我带广聚来就是想找你说说马家门的事情,马家门中装和尚装老道装算命先生这我都不管,可你们不能在济南府逗留太久,免得失手被抓那就不好了。”

“这话徐会长就言过了,马家门里出来的兄弟哪有手这么潮的。”马云道。

于广志一口煎饼卷大葱味儿的山东话口音很重:“恁还别不信,徐会长说的这话还是客气的,好说好商量不行,非得撕破脸才高兴是吧。你们马家门里坑蒙拐骗老在城里作案,不就坏了我们金点的名声吗?名声没了不就砸了买卖吗?更有的没有生意的时候就来抢我们的买卖,又不是我们长春会的人,怎么什么钱都想赚呢?就这么不吃好粮食吗?”

马云笑了:“此事徐会长和于兄要有异议,可以向马头声明,马头就在洛阳,离得又不远,在下不过是个掌灯,做不了这山东的主儿。”

“我这老弟说话有点楞,马兄弟可能没听明白。我知道山东是掌灯马雷的管辖地,马兄弟你负责的是全国各地的联络工作。可您有所不知,马雷做的有点太不讲究了,这二十四家娼院他就占了十家,从穷地方用几十斤粮食就换一个黄花大闺女,好看的从小培养最后送到高官那里当姨太或者送入妓院,不好看的给人当丫鬟婢女。另外宝局烟馆他也开了不少,同时拢来钱财还放印子钱,利息高的没了边,专门看着人家困难的时候特地设局为难人家,逼着人家借钱。”徐达顺道。

他的声音顿了顿又讲道:“这不是我徐某眼热心馋,这是人家好本事,谁也没说马家门的人不能做买卖是不是。可马雷太贪了,他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丐帮拦行的买卖他也沾,结果人家找他理论,他还动了官府的关系,最后这事儿也只能让丐帮吃了瘪。马家门收人十分严格,可马雷却广招门徒,手下便藏污纳垢鱼龙混杂了。在城里到处行骗,自然会坏了我们的名声,可我们忍了。

现在竟然明目张胆的抢起了金点的买卖,在人家卦摊旁边摆卦摊,派人给别人捣乱,再找点敲托,这下就完全抢了别人的买卖。马兄弟,你说要是再这么下去,我们长春会中只怕要把金点行给绝了。马雷啊马雷,现在济南府谁不知道他这个马阎王,没有不怕他的。”

马云终于明白了,原来那几个摆地的之所以那么客气,一听是马家门的肃然起敬,并不是因为马雷人人敬仰,而是马雷活成了黄本万,或者说是比黄本万还要更恶。马云知道这坏了江湖规矩,虽然他和马雷不怎么对付,但他们都是马家门的掌灯,马雷还是大师兄。他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让徐达顺说到了马云的脸上,马云只觉得臊的慌。

“不知者不怪,我和马大哥是从北京过来的,对这边的事情还是不太了解。”孟小六见马云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便不再理会马云先前的嘱托,替马云辩解道。

于广聚倒是讲道理,此刻解释道:“马兄,徐会长和我弟的意思并不是要问罪马家。都说长春会厉害,可谁也没敢招惹你们蜂麻燕雀四大家的。我们会长的意思是您给马老爷子说一声,让马雷收敛点,让我们也好有口饭吃。但断人财路等同于杀人父母,这事儿可别拖得太久,下面的弟兄我们快压不住了。”

“那是自然,这几天我便调查一番,若是属实,我立刻去洛阳见马头,必以实情禀明。”马云道:“不过我建议诸位还是不要跟马雷发生冲突,再怎么说马雷也是马家的掌灯使,所以无论他的对错都得由马头决定。如果发生冲突,那马家将全面与济南的长春会开战,到时候两败俱伤岂不不美?”

于广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们长春会还怕你们马家门不成!”

“坐下!”徐达顺呵斥道:“广志是柳门,唱柳子戏的,脾气太冲不如金点广聚会说话。他这哥俩脾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还望马兄弟不要见怪啊。”

“无妨无妨,若是您说的情况都属实,广志兄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马云笑道:“我和马雷都是马家门里的,也都是马头的亲传弟子,我想这点徐会长应该听说过。所以我才会替他说话,甚至为他出头,可如果平心而论我也讨厌他,所以完全能够理解你们的情绪。我办完事情,并了解到马雷的所有情况后就立刻回洛阳找老爷子,还请诸位放心。”

徐达顺拱手抱拳道:“那就有劳了,对了,马兄弟你说有事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我先前还以为是马雷叫你来跟我谈判的呢。”

“他哪里能指使的动我,我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马云道。

“谁?”

孟小六接话道:“董翠云。”

随即就见徐达顺脸色一变,于广聚佯装盯着酒杯里的酒没听到,而于广志则是低头不语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样。马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儿,也明白估计今天是不方便问出什么来了,于是连忙岔开话题道:“来来来,大茶壶,大茶壶,找刘妈妈给三位贵客安排姑娘,再找两个唱曲儿得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帮人喝的微醺的时候,徐达顺拉着马云到了一旁低声说道:“兄弟你是明白人,刚才没有追问,谢了。这样,明天你来我家里,我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您还没问我怎么回事呢,怎么就说这话了?”

徐达顺摇头叹息道:“翠云这孩子,肯定是骗了人让人发现了踪迹,这才找上门来的。”

话说到这里,马云就不再接话了,一切答案将待明日揭开。

门外偷听的草上章回到屋里没有再继续折腾那俩窑姐,再弄下去他腿都要软了。到了晚上徐达顺抽了一筒子大烟,又跟孟小六和马云以及于广聚打起了通宵麻将。而于广志则是家里管得严必须回家,带着酒气也不坐车慢慢朝家走去,生怕家里的河东狮闻出他身上的胭脂味儿。

这晚上的小风一吹,胭脂味儿果然散了许多,不过酒劲儿也上来了。喝多了酒要么吐要么尿要么就是出汗,总是要出酒的。于广志就是靠走肾出酒的主儿,他频频回头观察着,今天也算奇了怪了,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可是无论怎么小心却没发现什么。于广志挠头暗笑,自己实在是疑神疑鬼太过紧张了。

找了个僻静背风的角落,掀开裤腰刚尿了一半,背后就猛然有人把自己裤子全褪了下来,然后照着屁股上就是一脚。于广志身手也算好的,毕竟是戏子出身有功底在,可耐不住双脚被裤子绊住,当即来了个大马趴,扑倒在自己的尿里。等他爬起来的时候,身后哪里还有人啊。

草上章哼着小曲回到了桐凤院,翻墙而入神不知鬼不觉,他心里美滋滋的,看你敢吼老马,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