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地球是圆的(2)
“西部花苑56号1208室,行行,我一小时左右到,嗯嗯,好的,谢谢。”安宁一手拿着话筒,用另一只手在便笺纸上迅速记录下地址,抬头看了眼沉迷于游戏中的刘慧,“喂,现在去看房,你帮我把把关。”
“哦,现在啊,”刘慧恋恋不舍地关了电脑,伸了个懒腰。
西部花苑处在H市中心城区,交通便利,离刘慧的住所又不算太远,如果不堵车的话最多半小时的车程。
安宁最为满意的是小区的环境,走进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整片绿化带。一大片起伏的草坪,一排高大的乔木,绵延起伏的园林小径贯穿其间,中央是一巨大的水景喷泉,给人视觉上美的享受。
刘慧咋舌,“房租很贵吧。”
安宁摇摇头,竖起一根手指,“还是两室一厅,设施齐全。”
“才1000?”刘慧难以置信。
安宁重重地点头,“要不然我怎么会心急火燎的拖着你来呢。”
56号并不难找,正对着人工湖。这是一栋小高层建筑,安宁要去的12楼已是最顶层。
坐电梯的时候,刘慧扯扯安宁的衣服,“小安子,我听说这里也算是白领公寓,一般租金都在2000以上,你找的这么便宜会不会有问题?”
安宁不以为然,“不会的,也许是我运气比较好。”
开门的是一个大约四十上下的中年妇女。她一见安宁和刘慧,警惕的问道:“来看房的?”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把她们拉进房里,又往外探了探头,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安宁和刘慧相视一笑,怎么搞得像是黑社会接头似的。
进了门,那妇人嗓门也亮了,“随便看,这么好的房型,这么低廉的租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安宁四下打量,屋内一尘不染,客厅里彩电、冰箱、微波炉等家用电器一应俱全,第一眼就挺中意的。
她试着推了推其中一间卧室门,门却是锁上的。她奇怪的转过头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房东太太撇撇嘴,“这屋堆放的是一些杂物,”她指了指同样朝南的另一间房,“我只出租那间。”
刘慧当下就不乐意的说:“哪有你这样的。”
房东翻了翻白眼,“要是两居室,又怎会是这个价钱。”
“那你之前也没说清楚啊,”刘慧不服气地顶嘴。
那边,安宁已走进卧室,除了一张大床,一个简易的橱柜,和靠墙的写字台,再无累赘,清清爽爽很合她眼缘。露台光线充足,从这里还能俯瞰小区全貌,这怕是她最满意的地方了。
“怎么样,很不错吧?”房东不知何时走到安宁身边,殷勤地询问。
无论这房子本身有多好,房东这么说总逃不了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之嫌。安宁笑笑,装作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你这房子好是好,可是只出租一间,你刚才在电话里又没有说明……”
“哎哟,那我给你打个折,900好了,我够爽快吧……”房东像是急于要把这房子租出去,连安宁都没料到她会自动减去100元租金。她当下拍板:“成交。”
房东叹了口气,“小姑娘,被你赚到了,要不是我等钱用,这房子挂在中介那,少说也得2000一个月啊。”
安宁眉开眼笑,“我们这就签合同,我下午可以搬进来了吧?”
“付三押一哦,”房东从皮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合约。
“没问题。”安宁有些迫不及待了。
从刘慧那取了行李,又去家乐福购买了生活必需品,换上崭新的床单、被套和枕巾后,安宁在写字台上摆上一束香水百合,望着焕然一新的小居室,她有些出神。
她和关信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以后,曾经窝在他怀里小声地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房子不大没关系,只要布置的温馨,就会有家的感觉。”
可是现在,她的家在何方?
晚饭是在小区附近的小肥羊解决的,平日里刘慧最喜欢那儿鲜嫩爽滑的肥羊肉,可这会儿却有些心不在焉,相对于安宁的轻松自在,她倒是显得心事重重。
“小安子,那房子我总觉得有古怪,你还是不要租了。”刘慧想了想,没敢说得太过严重。
安宁笑笑,夹了筷羊肉,用漏勺放到沸腾的锅子里稍稍烫了下,拨到刘慧面前的小碟子中,做完这一切,她才慢悠悠地说:“你就少操心了,赶紧让姚子安搬你那去,这些天让他天天挤员工宿舍,太委屈他了。”
刘慧盈盈一笑,“他皮糙肉厚的怕什么。”然后安心享用安宁为她细心烫熟的美味。
吃过晚餐,安宁没有让刘慧送她上楼,搬行李,大采购,收拾屋子她没少出力,她对自己家里也没这么上过心,也该让她早些回去歇息。
乘着天还没有完全黑,安宁把旅行袋中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倒在床上,准备分门别类归好。
一个相架从最下面被翻了出来,淡紫色边框,角上有些微破损,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照片上的两人,男子高大英俊,女孩温婉可人,男孩的手始终霸道地揽住女孩的肩,眼中有浓浓的眷恋。
安宁微微湿了眼眶。本以为逃离了那满是回忆的地方就能遗忘过去,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不管身在何处,自己总会随身带着同关信的合影,想忘又怎能忘得掉。
安宁长叹一口气,把相框塞进了抽屉的最底层。
入夜,失眠再度困扰安宁。
好不容易在刘慧家住习惯了,现在换了地方,又要开始重新熟悉。
门外依稀传来窸窸窣窣掏钥匙的声响,借着微弱的月光,安宁清楚地看到表盘上指针停在午夜2点,许是对门的房客夜班归来。
安宁翻了个身,想让自己放松下来,却听见那响声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哐当”一声,竟是自家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在静寂的黑夜显得尤为的刺耳。
安宁“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脑子里首先反映出的是刘慧的话:这房子有问题。
客厅里持续不断的声响逐渐转移到另一间平行的卧房,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咬着唇,握紧了拳头,很久以前看过的一篇恐怖小说《走错房间》中的情节,如流水般涌入脑海中,背后起了一层薄汗,微风拂过,凉凉的。
她历来不信鬼神之说,但这部小说带给她的震撼以及现在所处的环境让她一直坚定的信念有所动摇。难道关上房门就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显然不可能。安宁是个认死理的人,凡事认定眼见为实,她轻轻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见无动静,又壮着胆子把耳朵附到了旁边一间卧室门上。
正在这时,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高大的黑影猝不及防的撞入眼帘,安宁失控地大叫出声,在静夜中分外凄厉。
客厅的白炽灯在一分钟后亮起,安宁瞪大双目看着眼前的男子,使劲用手捂住嘴,才不至于再次失声尖叫。
男子斜靠门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安宁。“叫完了?”
安宁下意识地点点头,灯光下,男子的身影被拉长,她松了一口气。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男子走上前一步,低沉的嗓音有不经意溢出的威仪。
安宁往后退了一大步,和男子保持开一段距离后才开口,“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深更半夜,你私闯民宅,是何道理?”
男子眉梢微挑,笑了笑,晃了下手中的钥匙,“我本就住在这里,敢问姑娘从哪里来?”
安宁毫不示弱的奔回房里,取了钥匙扔在桌上,“我也有钥匙,你做何解释?”
男子蹙起眉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两口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偏过头问安宁:“不介意吧?”
他嘴角叼着烟,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安宁很不喜欢他这种看人的方式,在肚里暗暗骂了句“小流氓”,嘴上却不敢流露半分。
男子拿起两把钥匙一比照,脸色更为阴沉。他沉吟片刻,问:“租给你房子的是不是一个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喜欢穿花衣裳,白裤子,戴着一幅硕大的耳环?”
四十岁左右是没错,可安宁没有留意女人的穿着打扮,如今被他一说,再仔细回忆,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男子见安宁没有出声,心里已明白了一二。他掐灭烟头,苦笑,“看来我们两个都被骗了。”
“啊。”安宁怔愣着,不懂男子话中的含意。
“那女人把房子同时租给我和你了,现在明白了吧?”男子没好气地回答。
安宁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租金如此便宜,果真是有古怪。她第一反应是,“我可是付了三个月的租金的……”
男子不耐烦地打断她,“我签了一年的合约。”
安宁立即乖乖闭上嘴。
男子摸出手机,噼里啪啦按下一串数字,安宁看到熟悉的夏普920手机,再看看怒气冲冲的男子,刚才事发突然没能看清楚,现在在亮堂的灯光下,骤然发现自己原来和他曾有过一面之缘。
“该死的房东竟然不接电话。”男子低声咒骂了几句,安宁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只能等天亮再说了,”男子一拳捶在桌上,震得茶杯转了几圈才站稳。他披上外套,不看安宁一眼,“你早些回房休息吧,我出去凑合一晚上。”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安宁忽然觉得这人,也没刚才那么讨厌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坐在肯德基里,安宁一边啃着鸡腿汉堡,一边把昨晚的情形绘声绘色地描述给刘慧听。
刘慧夸张地捧着肚子,“如此说来,这个人还挺怜香惜玉的。”
“切,我付了房租的,他有什么权利赶我走?”安宁直翻白眼。
“那人家也有权利住那儿啊。”刘慧喝了一大口冰可乐,兴致勃勃地问:“那你们后来怎么解决这事的?”
“房东不接电话,租金拿不回来,还能怎么解决,只能暂时凑合着住,一人一间卧房,厨房和卫生间共用,其他井水不犯河水,希望能相安无事。”安宁解决掉汉堡,又把手伸向了吮指原味鸡,“到三个月期满我再搬出去。”
刘慧不怀好意地笑了,“小安子,都说日久最容易生情了,到时你可不要舍不得哦。”
安宁飞铲起一脚,笑骂:“滚。”
苏旷。
安宁在日记本上初次写下这个名字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
“虽然外表有些流里流气,还算有人情味。”这是安宁对他的评价。
可没过多久,安宁对他本就不多的好感就消失殆尽了。
起因在于苏旷每晚归来的时间并不固定,但基本都要过了12点。安宁的睡眠质量本就不高,这样一来,好不容易睡着的她被吵醒后要再想入眠可就难上加难了。
他们的矛盾在安宁忍无可忍之下终于爆发。
苏旷通常是睡到中午才起床,这一日,安宁顾不上早就定下的面试,从早上9点一直等到12点,几乎有砸门的冲动,苏旷才套着一件式样简单的T恤,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的走出。
他径直往洗手间去,安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虽然盯着电视机,耳朵一直在留意卫生间内的动静。
洗漱完毕,苏旷又一声不吭的进了厨房,窸窸窣窣忙碌起来。
不久,从厨房传出阵阵香气。
安宁按捺不住好奇心,想去看个究竟,又觉得拉不下面子。
苏旷趿着拖鞋,吊儿郎当地端着一碗面条,靠在墙上,边吃边斜睨安宁,混合着荷包蛋和葱叶的香味不断飘进安宁的鼻尖,她咽下口水,装作不在意地把视线移向别处。
“锅里还有,要吃自己盛,”苏旷把安宁的馋样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地甩下一句话。
安宁不会做饭,平日是以叫外卖度日,有时回来晚了就只能靠泡方便面充饥,现在,正是饥肠辘辘之时,即便最寻常的面条也如同人间美味。她艰难地开口:“真的,可以吗?”
苏旷嗤笑一声,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狼吞虎咽地解决了一大碗后,用筷子敲击搪瓷碗的边缘,“再不吃就没了啊。”
话音刚落,安宁就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了厨房,苏旷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挂上一丝柔和的笑意。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碗面条下肚,安宁再无立场指责苏旷什么,偏苏旷还不知趣地问:“你像是有话要和我说?”
安宁咬着嘴唇,支吾嚅喏。
苏旷笑了笑,扔下碗筷,回房换好衣服就出了门。
他一走,安宁立刻就后悔了。也太没出息了,就为一碗面条失了气节,被刘慧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往后的几日,苏旷依旧我行我素。每次安宁下定决定心要和他理论的时候,好几次都要说出口了,苏旷总会变戏法似的用美食诱惑安宁,上次是虾肉馄饨,这次便是三鲜水饺,而安宁在美味面前总是节节败退,两人的谈判始终以安宁的放弃而告终。
一晃,安宁来到H市半年有余,搬到新居也快两个月,存款日渐减少,可工作还是没着落。再这样下去,迟早坐吃山空,安宁在刘慧的建议下,降低了要求,把目光转向中小型企业。
凭借她扎实的文字功底,很快被一台资企业聘为总经理秘书。工资不算高,除掉房租和日常开销后,大概连套稍带点品牌的服装都买不起。
安宁找到工作以后,和苏旷碰面的机会逐渐减少,再加上一天紧绷的神经,回到家,洗完澡倒头就睡,打雷都闹不醒她,骚扰她已久的失眠症状竟不治而愈了。所以,安宁对苏旷的怨念在渐渐淡忘。
本以为和苏旷的相处仍旧会不咸不淡地持续下去,但是世事难料,有些事情,很多时候,在不经意间就已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