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沉默是金(2)
李副官又吓一跳,怎么几天不见,温大夫变成这副模样了!大半夜一看,还有点吓人。
“你在这儿待着。”邹亦时冲李副官嘱咐了一句,自己推门进去,之后重重地把门关上。
温寒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觉得格外地陌生,不过转念一想,也确实是自己有些自大了,男人所谓的真心多少带着点猎奇的成分,哪能真正当成撒手锏来用,人家待见你,你就是女王,人家不待见你,你就得好好地跪下磕头,像邹亦时这样的人物,哪有什么七寸可供别人拿捏。
他宠她,是因为觉得新鲜,万万不能靠这个把鸡毛当令箭使。
她想通了,但是心里还是有莫名的失落,再见他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只是想着他那句公事公办,于是干脆直接问道:“邹上尉,我想请一天假,出去买点药。”
她瘦了,眼窝深陷,眼睛看着越发地大,脸色惨白,精神气不如以往足,眼神有些木然,不像是装出来的。她这副疏远的性子气得邹亦时直冷笑:“温大夫还是不了解部队的规定,一个月只有一天的假。”
“那……我要是特殊情况呢?”温寒不想把自己有抑郁症的事说给他听,这种话听着有瓜田李下的嫌疑,似乎是刻意为了博他的同情,再者,她也厌恶被当成弱势群体看待。
“怎么个特殊法?比见老情人都特殊?”邹亦时开口,冰冷的口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温寒面色一僵,如果没有他之前的柔情蜜意做对比,她兴许还没有现在这么难堪。
他如此高傲自大的人受了挫,势必不能姑息,她能理解。
“一个月请一天是吧,那我就等下一个月吧!”温寒侧身越过他走到门口,伸手开了门,“邹上尉,慢走不送!”
邹亦时只是笑,临出门,抬手捏着她尖尖的下巴晃了晃,轻嗤道:“敢这么三番五次挑战我底线的,你还是头一个。温寒,你还真别把自己端得太高!”
温寒抬头看着他,他眼底结了霜,冰冷坚硬,看不出往日一丝一毫的温柔,她心想,他的耐心应该是彻底耗尽了。
从始至终,她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是他霸道蛮横地打乱她的生活,又自以为是地捧着她,等耐心散尽,又把她狠狠地掷在地上,末了还要说,温寒,你别端得太高!呵,多可笑!
邹亦时当天晚上就又着急地离开了。温寒彻夜未眠,噩梦连连,她知道这是自己发病的前兆,唯一觉得不安的是,这次梦里却没有霍瑾轩,梦里反反复复出现的人,刀锋般凌厉的面容,刚正不阿的气质,她想不起来是谁,等满身冷汗地惊醒时,她才心有余悸的发现,梦里的人竟然是邹亦时。
她额头的跳痛逐渐蔓延到整个前额,她明显感觉自己的注意力和记忆力极速地下降,严重到她上了手术,手里握着锤子,大脑却是一片空白,除了冒冷汗,完全想不起来下一步要干什么。
除此之外,她的食欲也在减退,一天不吃饭也不会觉得饿,反而是吃了东西会反胃呕吐;她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每天早上醒来就会莫名其妙地心情低落,这种负面情绪不会消失,会一直积压在她胸口,伺机爆发。
她感到越来越害怕,因为她站在高处时,会产生一种一跃而下的冲动,那种冲动清晰鲜明,像是魔怔一般笼罩着她,她甚至会想象那种极速跃下的快感,那种解脱后的快感。
于是她再不敢上楼,她把窗户锁死,杜绝一切让自己失控的可能,可即便是这样,她的情况还是一天比一天糟糕。
到军营里的第五十天,她因为低血糖晕倒在了手术台上,有抢救病人的,有抢救她的,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介于她身份特殊,医疗班班长立刻通知了李副官,由李副官酌情处理。
彼时,李副官正在陪邹上尉进行救灾演习。这是今年下半年规模最大的一次救灾演习,这次演习如果完美落幕,邹上尉就能夺回本该属于他的殊荣,不用再憋屈地做一个副营长,也不用再看张恒远那张小人嘴脸。
因此,出于对大局的考虑,李副官当即决定,所有人不许惊动邹上尉,让温大夫就地治疗,如果没有好转,再酌情考虑送回她所属的医院进行治疗。
部队的医生领了命,把温寒送到急诊室,给她输了葡萄糖,又吸了氧,待生命体征平稳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内科的一个女医生一直看温寒不顺眼,这会邹上尉不在,她又没醒,忍不住说了几句风凉话:“这女人可不就是在穷折腾嘛,我听说是她在外面有男人,被上尉发现了,上尉哪能心甘情愿戴这绿帽子啊,自然不愿意再那么供着她了。她心理不平衡,自己搁这儿演苦肉计,不就是少吃点饭,多跑点腿嘛,就当减肥了,还真以为自己要死不活了!”
一旁的女护士虽然也不怎么喜欢温寒这样冷冰冰的性子,可是也觉得这内科医生话说得难听,忍不住说道:“不管真相是什么,都不是我们该管的,给她治了病就行了,可别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邹上尉还能公报私仇不成?”这内科医生刚说完,就见温寒悠悠转醒,她轻嗤一声,“呵,这不是醒了吗?能有什么事,瞧把你吓得!”
温寒醒来,四下环顾了一下,对于自己晕倒前前后后的事情她记得不是很清楚,脑袋木然,反应迟钝,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努力了很久,等嗓子嘶哑地能发出一点声音后,却又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的思维已经迟缓到如此地步,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行了温大夫,好好吃,好好睡,没什么大毛病,别自己作践自己了,苦的是自己,别人可瞧不见。”
医生和护士陆陆续续地走来,人影攒动,有护士给她调了滴速,又有人给她量血压、测体温,周遭的环境乱哄哄的,一波一波地涌动着。温寒浑身僵硬地看着,她的脑袋里像是灌了铅,没法正常地思考,思维滞缓。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即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她还是觉得胸口坠胀,心情低落,格外地难过,好像没什么值得她开心、值得她留恋的。
她意识到这是很危险的状态,却无法控制。
输完液,护士给她拔了针,她看着针尖涌出的血,心底突然有一种释放的快感。她一把夺过护士手里的针,狠狠地冲自己手臂扎进去,尖锐的针尖破皮而入,那种放大的刺痛感终于让她麻木的肢体有了知觉,她把针拔出来,准备再刺进去。
刚要动手,就被护士呵斥住了:“温大夫,你干吗呢!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护士夺过她手里的针,拿了创可贴贴在她流血的针眼处,一边埋怨,“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自己扎得这么深!”
温寒摇摇头,却不想开口说话,只是自己在心底默默回答,我不是不小心,我是故意的。
见她已经清醒过来,也没什么其他异常,其他人就各自忙手里的活,骨科又接了一个骨折的,那个大夫跑过来叫她:“温大夫,实在不好意思,你病着我还得麻烦你。这儿有个楔形骨折的,是闭合性骨折,得请你帮忙!”
温寒只是呆愣着,她努力地回忆着这些名词,明明很熟悉,像是吃饭睡觉那么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这是干什么的,她又应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