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理解女性的直觉(2)

【女性倾向于使用数据】

所以，女性的直觉真的像所吹捧的那样吗？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但在它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值得注意的问题：在面临选择时，女性比男性更可能使用直觉吗？老一套的看法是，女性在做决定时，听从直觉，基于她们的感觉或者连她们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而男性通过分析来做决定，基于由数据支撑的线性思维过程或可用PPT展示出来的逻辑论证。我们应该弄明白，这些普遍看法有没有事实根据。

简单来说，没有。克里斯托弗·阿林森（Christopher Allinson）和约翰·海斯（John Hayes）是英国利兹大学的管理学教授，他们分析了32项比较男女决策方式的研究。这些研究的对象主要是商务人士，但包括来自各个地区以及处于职业生涯不同阶段的人，有美国商学院的在校本科生，也有新加坡的高管。这些研究都使用了同样的决策类型诊断测试，即阿林森和海斯为了评估直觉和认知决策类型而开发的“认知风格库”（前面做的调查问卷，有一部分是从这里挑选并改编的）。通过分析，他们发现女性不一定总是依赖直觉。40%的研究得出结论，相较于男性，女性的决策风格更加倾向于分析，这与大多数人的想法恰恰相反。那剩下的60%是什么样的呢？剩余的研究发现男女认知风格并没有大的差异，在思维过程中，男性和女性依赖直觉的程度相同（或者依赖分析的程度相同）。32项研究中没有任何一项发现女性的决策风格比男性更依赖直觉。(11)10项研究中差不多有6项说明听从直觉和听从理智的人并无区别。

如果你听到，工作中有人擅长分析和系统性的思维，而且这些人是女性，而不是男性，可能不会觉得惊讶。许多女性觉得在提出一个想法之前，有必要将一切安排妥当，特别是当她们和男性一起工作，想让他们认真听时。凯特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前任CEO，正如大多数科技公司那样，这家公司的男职员要比女职员多。她发现，当女性职员想为公司的一种产品添加一个新特征，或者想让公司朝一个不同的方向发展时，一般会以市场调研为依据。但是男性呢？凯特说：“男性职员喜欢认为自己想出了一个点子。”男性将自己视为拥有远见的人，而女性将自己看作有理有据的人。

研究显示，如果男女同时参与一项讨论，在没有指定领导者的情况下，男性喜欢在对话中享有更高的地位，除非话题是买衣服、育儿，或者其他传统上被认为是女性专长的领域。(12)想想如果一位男性和一位女性一起完成一项富有争议的任务，比如决定在哪里缩减预算，会发生什么？美国鲍林格林州立大学的社会学家们发现，当一位男性和一位女性就如何解决一个问题产生不同意见时，即使这名男性在讨论过程中犯过明显的错误，而且很明显这位女性在这个话题上比他懂得要多，但还是会听他说什么，让他影响自己的判断。可是，如果女性犯过明显的错误，那就不一样了。根据这项研究，在意见相左时，一旦发现女性有错，男性更可能坚持自己的看法，女性为失误所付出的代价比男性要高。这些发现说明，只有之前比男性表现得更出色，女性在说服和影响男性方面才会更成功。(13)因此，女性之所以在做决定时要将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可能是因为她们想确保自己能引起重视。

此外，还要考虑工作需要的因素。有些科学工作者认为，如果你想预测一个人是更偏向直觉，还是更偏向分析，要看工作性质，别看性别。(14)如果你是华尔街的一名股票交易员，你经常要依赖直觉快速做决定，因为在变化快的时候，还没等你读完晨报的标题，股票价格可能已经变了3次。(15)但如果你是一名精算师，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考虑要增加还是减少所有未满30岁房主所要缴纳的保险金，光有直觉是不够的，老板会希望你用细致的分析支撑你的建议。

【想让团队更聪明吗？让女性加入，并让她们真正成为一分子】

所以，与大众的看法截然相反，女性基于有文档记录的分析做出判断的频率，如果不比男性高，至少也和他们相仿。可是，有些人在说“女性的直觉”时，想表达的意思却很不同。他们认为，女性更擅长看人，他们用“女性的直觉”这个术语来形容那些对有助于判断别人情绪的言语和非言语线索格外敏感的人。(16)一个感觉敏锐的人走进会议室，扫一眼在座的人，在大家发言之前，想到：“史蒂夫因为什么事特别生气？这次会议要比我想象的难熬得多。”讨论开始，史蒂夫真的生气了。在这种情况下，“女性的直觉”指的是同理心，研究者将其称作人际敏感度、社交敏感度，或者同理心精确度。所以这就是第二个问题，因为女性通常比男性更擅长读懂别人的情感，所以女性在判断方面就更偏向直觉吗？

如果你问你的同事是否擅长看人，你很可能发现女性比男性更可能说自己擅长。(17)社会告诉女性，她们理应擅长读懂内心，应该拥有能探查到别人想法和情感的触角。(18)在经典电视情景喜剧《老友记》（Friends）中，钱德勒和莫妮卡经常进行类似哑剧字谜（charade）的对话，只不过总是莫妮卡在猜。钱德勒看起来不开心，莫妮卡猜发生了什么坏事。钱德勒微微晃一晃手，示意她“继续猜”，然后她接着猜。莫妮卡说出的情境越来越复杂，等到她仅凭钱德勒转动眼珠就能准确判断出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时，钱德勒会简单地点点头。

那钱德勒要猜莫妮卡为什么满脸不开心吗？不用。而且真要到猜的时候，他通常都猜错了。这不过是一部电视情景喜剧，但它说明我们经常被告知，男性在弄清别人的思想和感受方面享有免费通行证，而且我们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件事。女性杂志经常建议读者，如果男同事、男朋友或丈夫看不懂她们的情绪，不要为难他们。在一本关于性别差异的书中，作者认为，女性经常在男性知道自己的情绪之前就知道他们的情绪了。(19)我们时常听到别人说，女性在移情方面具有优势。

这种说法部分正确，至少女性在辨别他人情绪的技能方面是正确的。但是那种认为女性比男性更早了解他们的情绪的看法则夸大了女性的洞察力，也侮辱了男性的自我察觉能力（而且我们很快就会看到，男性在这个方面享有免费通行证，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好处）。研究表明，女性在识别非言语线索方面比男性更加敏锐，所以女性也许能更快地觉察到同事对谈话感到不耐烦，能更准确地判断老板垂下头是表示挫败还是在集中注意力。女性还能更快地通过一个人嗓音判断出这个人是否感到恼怒。如果要在电话会议中做决定，看不到别人的面部表情，这种信息会很有帮助。(20)

在这个研究领域中，最不可思议的发现可能是女性在“从眼神中读懂心灵测试”（Reading the Mind in the Eyes Test，简称眼神测试）中的表现。安妮塔·威廉姆斯·伍莉（Anita Williams Woolley）是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的一名组织心理学家，她和同事让男性和女性在只能看到一个人的眉毛、眼睛和脸颊最上部的情况下，猜测这个人的情绪。(21)他们的眼神是担忧，还是恼怒？是诙谐，还是讽刺？这听起来很难办到，很少有人能给出完美的回答。但伍莉和她的同事在多次研究中发现，女性比男性表现得更好。(22)当然，人们很少根据这种孤立的信息来判断他人的情绪，因为在通常情况下，你在看到对方眼睛的同时，也能看到对方是愁眉苦脸，是眉开眼笑，还是在虚情假意地笑。

那么，女性具有看懂别人情绪的“天赋”吗？并没有。有证据表明，男性在这方面能做得和女性一样好，并且要获得这种能力，不需要参加专门的培训。期待和动力是这种能力的关键。研究人员发现，当男性认为这个研究测试的是他们的认知能力，而不是情绪敏感度时，他们在识别情绪方面表现得和身边的女性一样好。(23)因为如果测试和智力有关，他们就会全力以赴。然而，如果被告知测试的是同理心，女性会比男性得分高。同样地，当男大学生认为读懂他人情感的能力会让他们有更多性爱机会时，他们识别情绪的准确性立马就提高了，不需要任何培训。(24)所以，只要有合适的刺激物，男性感知情绪的能力就会和女性不相上下，这说明动力明显是男性读懂他人情感的关键方面。(25)需要动力的并非只有男性。莎拉·霍奇斯（Sarah Hodges）、肖恩·洛伦特（Sean Laurent）和凯琳·路易斯（Karyn Louis）是美国俄勒冈大学的心理学家，他们认为，女性在同理心测试中表现出色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人们有这方面的期待。(26)让一位女性参加人际关怀测试，她觉得需要证明自己的敏感度，而男性却没有这种感觉。还有些研究人员认为，在这个过程中生理起到了重要作用，女性更擅长阅读社会信号，是因为她们体内催产素水平更高，睾丸素水平更低。(27)单单这个因素很可能无法解释这种性别差异，而期待、社会化和生理的互相作用或许可以。

权力是不是也发挥作用了呢？如果你几乎毫无权力，那么快速准确地读懂别人的情绪能帮你守住现在的工作。社会心理学家卡罗尔·塔夫里斯（Carol Tavris）写道：“这不是一个女性的技能，这是一个自我保护技能。”(28)她指出莎拉·斯诺德格拉斯（Sara Snodgrass）所做的一项精彩研究，斯诺德格拉斯将哈佛大学的学生两两分组，让他们一起工作一个小时。(29)有时是两个女生一起工作，有时是两个男生或者男女搭档。斯诺德格拉斯会更换小组的领导：在一半时间内，男生被指派为组长；在另一半时间里，女生任组长。如果女性天生更敏感，那么我们会期待，不管女性的搭档是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她们都会在识别非言语信号方面表现得更加出色。但是事实并非如此。结果显示，组员更能读懂组长发出的信号。斯诺德格拉斯发现，当女生是组长，男生为组员时，男生在识别对方的情感和非言语信号方面比女组长好得多。这项研究表明，当女性处于领导地位时，男性能够很快学会如何看懂领导的不耐烦或者感兴趣。斯诺德格拉斯建议，不应该将直觉称作女性的直觉，而应该称其为下属的直觉。(30)

不论原因如何，女性倾向于拥有更高的人际敏感度，这意味着她们能为团体带来决策优势。研究员伍莉发现，女性比男性更擅长根据少量面目表情洞察他人的情绪。她与麻省理工学院和美国联合学院的同事尝试了解促成团队高效的因素。我们大都以为，如果让能干的人一起工作，那就集合了一个能干的团队。但我们都看到过，一群精明能干的人也会做出不理智的决定。对我们中的很多人来说，团队合作可能徒然无功，我们情愿独自完成一项任务。伍莉和她的团队想知道预测团体智慧的因素，他们将之命名为一个团队的“C因素”。研究者聚集起一些互相不认识的人，将他们随机分成2～5人的团队，让他们解决一些复杂问题。对于有些任务，团队需要头脑风暴，展现出他们的创新能力。但与此同时，团队还面临复杂的选择：他们必须根据信息做出评估，决定如何分配资源，如何解决捉摸不定的道德难题。也就是说，团队必须全力应付那些和实际情形相同的抉择。

伍莉的发现产生了轰动效应，而且理应如此：一个团队的集体智慧不由该团队所有成员的平均智商值或最聪明成员的智商决定，其实决定团队智慧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是它的社会敏感度。想出最佳方案的团队拥有能够读懂组员非言语信号的成员，换言之，这就意味着拥有更多女性成员的团队能做出更好的决定。一个团队的集体智慧与它的女性成员比例呈正相关。即使对于那些在线上工作、用网络聊天室进行沟通的团队，女性成员多的团队表现出了更高的集体智慧。为什么会这样？我们都知道通过邮件信息判断一个人的语气有多难，很多人都有自己发的短信或邮件被误读的经历，一句不经意的话被曲解成另一种意思。但女性似乎具备读懂语气的优势，即使没有肢体语言或面目表情，她们还是能从字里行间体会到。(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