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来亚遭受的惩罚
激战马来半岛——日军继续推进——昔加末-麻坡之战——撤回新加坡岛——对战略问题的争辩——新加坡防卫部队的浪费——波纳尔将军的记录——我对西海岸海军防务的抱怨——第一海务大臣的回复——韦维尔将军对新加坡防御战的持久性抱有质疑——我在1月15日的电报——韦维尔在16日的回复——没有攻不破的陆上堡垒——陆地防御——1月19日,我给三军参谋长的备忘录——三军参谋长在1月20日给韦维尔将军的命令——我在1月20日给韦维尔的电报——强调要保证缅甸公路的开放——韦维尔的悲观报告——三军参谋长的困境——厄尔·佩吉爵士的介入——1月24日,柯廷先生的信息——“不可原谅的背叛”——我们继续执行在新加坡战斗到底的策略
马来亚在1941年12月底的情况已经在此前讲述过了。新年一开始,由第九、第十一英印师组成的我军第三军在希斯中将的率领下,在东海岸与西海岸同时遭受猛烈攻击。敌人从哥打巴鲁的海岸南下,此时已经与驻关丹的我军第九师的一个旅遭遇。而在西边,印度第十一师在金宝据守坚固的山头阵地,同时一个旅在左翼防守霹雳河。澳大利亚第八师的两个旅据守柔佛州,其中一个旅死守丰盛港的海岸——有一股敌军在此登陆,几乎可能切断我先头部队的退路。进攻我方的日军此时已有足足三个整编师团,而汇聚在宋卡的船队显示,另一个师团可能即将到来。在我方一侧,热切盼望的援军也已抵达。印度第四十五旅,英国第十八师第一旅,50架“飓风式”战斗机也在1月中旬安全抵达。到了这个月末,第十八师全部及另一个从印度来的旅也如期抵达。
要在新加坡南部狭窄的水域为这些编队护航,我们用上了除了小船之外的所有海军舰船,外加几乎我们所有仍能战斗的战斗机。结果就是日本空军能够随意地攻击我们的军队和交通线。荷兰人忠实地执行着他们与我们之间的协议,派遣了四个飞行中队防卫新加坡,但这些飞机和我们自己的飞行中队一样,没能派上用场。剩下几架轰炸机缺乏战斗机护航,什么也干不了。我们战斗部队的任务是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到来,尽可能将日军牵制在北方漫长的战线上,但并不与敌人激烈交战,以免损害防卫新加坡岛的军力。
到了12月底,我军组织了一支小型两栖作战部队,并试着攻击敌军后方的西海岸。12月27日的奇袭相当成功,但敌军几乎完全掌控了天空,很快就将登陆的我军小股部队压制在巴生港动弹不得。1月1日,刚从美国抵达的一支由六艘快速登陆艇组成的小舰队被摧毁。自此之后,唯一的办法就是想办法在海上尽可能避开日军的攻击。
在四天的猛烈进攻之后,金宝被印度第十一师攻占,但紧接着1月2日,有报告说日军在霹雳河口附近登陆,我军身后的道路面临被切断的威胁。希斯将军预料在瓜拉雪兰莪附近,我军后方几英里会有一次海上攻击,因而命令在巴生港的一小队皇家陆战队准备进行两栖反击作战,却并未发现遭受攻击。1月3日至4日的夜间,似乎在瓜拉雪兰莪附近有一支军队登陆,但我军缺乏侦察,无法评估这支军队的实力。我军对敌军的行动情报不足而且混乱,无论如何,我军没有足够的兵力去阻挡。我军后撤,随后在斯林河(Slim River)重建防线,并分出一个旅去西南方向以防备可能来自我军后方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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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疲惫不堪地等待着下一波不可避免的攻击,他们大部分已经连续作战三周,到了1月7日,他们再也无力抵抗敌军的猛烈进攻。日军坦克在月光下直接沿着主路进攻,并突破我军防线。两个旅都陷入了混乱,在损失惨重之后脱离了战斗。这次突然的后撤危及了整个拖住敌军、等待援军的计划。而且,在东海岸的第九师也遭遇猛攻。它的所属各旅在歼敌2000余人之后,从关丹撤退,随后这个师在劳勿(Raub)集结。此时,如果继续向西海岸撤退,它的侧翼将暴露无遗。
抵达新加坡指挥美英荷澳联军作战的韦维尔将军,在此时视察了前线。他命令往纵深后撤,脱离与日军的接触,这让我军精疲力竭的士兵能在新生力量,或相对新生的部队后面,重新集结。在后撤了150英里之后,新的阵地沿着麻坡河设立,在它的右侧是昔加末。澳大利亚师的戈登·本内特少将受命指挥,部队包括他自己的一个旅(第27旅)、第九英印师,以及从东海岸撤退并即将抵达的印度第四十五步兵旅。而在此前迎战敌主要力量的第十一英印师得到休息,并在这条前线之后整装待发。后撤从1月10日开始。在殿后部队的英勇拼杀之后,敌军也不敢贸然前进,四天之后,新的前线设立了。与此同时,我们在巴生港的海军基地也被放弃,残余的小型舰船撤往了峇株巴辖(Batu Pahat)。1月16日,一小股日军在这里从海上登陆。只剩两艘舰船还能拦截敌人,但它们却未能发现敌军。
那支至关重要的编队,载着第十八师的主力旅(第五十三旅),50架飞机抵达新加坡并卸货。他们在海空军的安全护送下,穿过在敌空军攻击范围内的危险海域抵达。这支援兵的价值并不像他们的数字那么耀眼。印度第四十五旅都是新兵,只接受部分训练,还没接受过丛林战的培训。英国第十八师在船上待了三个月之后,需要时间休整,但他们一登陆,就不得不投入这场必败的战役。
希望都寄托在了“飓风式”战斗机上。终于,这里有了和日军机旗鼓相当的战机了。它们被火速装配起来,飞上天空。数天里,它们杀敌甚多,但环境对于新抵达的飞行员们来说太陌生了,再加上日军在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我方损失日益严重。它们的数量快速减少。
马来半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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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加末-麻坡战役,双方激烈拼杀了整整一周。戈登·本内特将军让他的主力部队阻挡靠近昔加末的敌军,印度第四十五旅和一个澳大利亚营——后来又增加一个营——防守麻坡河下游。在昔加末前线,我军成功伏击日军,杀敌数百人,此后的战斗更趋激烈,但敌人被完全挡住了。但是在1月15日,在麻坡的四个营守军遭到日军近卫师整个师团的攻击,既有正面攻击,也有一连串海上登陆攻击。数日之后,他们想往南杀出时被包围了。最终他们被迫放弃了运输工具,分散成小股部队突围。这支4000人的守军,只有800人得以生还。第四十五旅的旅长邓肯、所有的营级指挥官、所有副官都牺牲了。这股小部队,在与敌众寡悬殊、敌军又掌握天空之下,顽强抵抗,避免了昔加末守军侧翼和后方遭受到威胁,从而让这支守军能够及时后撤。为了掩护这次撤退,第五十三旅的两个英国营投入战斗,在后方休整的第十一英印师一部奉命在峇株巴辖海岸及以南地区,进行反登陆作战或应对自身受到的威胁。
此时,我军兵力分散在近90英里的前线上,横跨马来半岛南部从丰盛港到峇株巴辖的区域。敌军紧追在后。在丰盛港和居銮(Kluang)双方短兵相接,又一次决定性的进攻在西海岸发生,在那里,两个英国营据守峇株巴辖五天。此时,所有直接的退路均被切断,部队沿着海岸后撤了20英里,其间连续几个晚上,海军将2000人载走。
与此同时,日军强大的援兵抵达了。1月15日,一支大船队载着两个师在宋卡上岸,此后他们向南直奔居銮——我军防线的中央。敌军在马来亚现已有五个整编师。1月26日,我们不多但却无畏的空中侦察报告说,有两艘巡洋舰、11艘驱逐舰、两艘运输舰及其他小船组成的编队在兴楼(Endau)外海。所有能用来空袭的23架飞机都被集结起来,对他们进行了两轮攻击。这支编队受日本战斗机掩护,我们的损失很惨重,尤其是老式的“威格士”战机。但这两轮攻击却正中靶心,两艘运输舰均被命中,至少13架敌机被摧毁。这次奋勇一击是我空中进攻力量最后的辉煌一战。第二天晚上,两艘驱逐舰从新加坡出发前去攻击敌军,但它们被拦截,其中一艘被击沉。登陆的日军迅速沿着海岸从兴楼出发攻击驻丰盛港的澳大利亚第二十二旅。此后,1月27日,在我军丰盛港前线的右翼、居銮的中间以及暴露的左翼,双方密集交战。珀西瓦尔(Percival)将军决定退至新加坡岛。每个人、每辆车到最后都必须越过一道海堤才能抵达对岸。后撤早期,我们就损失了大半个旅,到了1月31日早晨,剩余的兵力跨过海堤,随后它就被炸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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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集中所有兵力固守新加坡岛,仅仅派遣小股机动部队在马来半岛拖住敌人,结果是否会更好?这至少是可以辩论的。负责指挥的指挥官决定——我批准了——是在柔佛进行新加坡防御战,并尽力延迟敌人抵近的时间。陆地上的防御依靠有序的多次后撤,辅以多次阻击战和强大的支援。参战的军队和指挥官怀抱高尚的荣誉感参与此次作战。然而当援军抵达后,他们逐渐被卷进了战斗中。敌军占据了所有优势。他们在战前已经仔细研究了地形和环境。他们仔细制订大规模的计划,并派遣特务渗透,甚至还为日军自行车队秘密存储了自行车。他们实力占优,并集结了大量储备,有些甚至是多余的。所有的日军师团也都很擅长丛林作战。
日军的空中优势,如之前所述,是我们需要在其他地区苦战造成的,当地的指挥官对此没有任何责任,这是另一个致命的现实。结果就是,我们派去防卫新加坡的兵力中,其主要作战力量,以及自日本宣战之后派去的援军,都用来在半岛与敌军进行阵地战,当那些跨过堤道的军人进入原本最重要的战场时,他们已失去战斗力。在新加坡岛上,他们加入当地卫戍部队和挤进基地的大批群众——他们增加了人数但不能增加战斗力——之中。那里还有新抵达的英国第十八师两个旅,在长途远航之后,他们在一片陌生、无法想象的环境中登陆。这支原本用来为新加坡打决定性战役的军队,以及那些为此战区最重要的战役准备的军备,在日军进攻开始之前,已经消耗殆尽。那里可能仍有10万人,但已不再算得上是一支军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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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悲剧出现时,随之而来的是在本土的严肃的辩论,以及与韦维尔将军和柯廷先生紧张的通信。
▶首相致韦维尔将军,
1942年1月9日
如你从此前的电报中所知,我很希望马来半岛的英国军队得到尽可能的保护,以便用来防御新加坡要塞和柔佛州内陆地区。为此,我非常认可进行防御作战行动为主,给敌人造成最大损失的同时,也拖住敌人,并破坏他们所能利用的一切。然而,我不清楚为什么我们的阵地会不断地随着自半岛西海岸登陆的敌军行动而改变,他们只不过坐着没有武装的轮船、帆船或渔船,从不同的河流和海湾进入,就能迫使我军后撤。毫无疑问,一两艘潜艇就能封锁类似的河口,从而利用它们的4英寸炮或鱼雷攻击这些未被武装的运输船。当敌军的飞机到来时,他们可以潜入水中,如此一来就能保护我军在半岛的西侧,让敌军占领每寸土地时,都会付出昂贵的代价,并且不至于让我军陷入危险。如果你能告诉我目前情况怎么样,是否能做些什么来挽回局势,我将非常高兴,如此我就可以向总统解释,我正在和他一直讨论战事的方方面面。
对于我对日军在马来亚西海岸的两栖登陆提出的批评,韦维尔将军回复:
▶韦维尔将军致首相,
1942年1月10日
你可以看看我给三军参谋长的电报,里面介绍了马来亚的总体局势。海军对西海岸面临的威胁第一次发生之后,我就一直加以留意。一开始我们尝试用巡逻船,但它们在白天遭到飞机袭击沉没了。最近三个晚上,“斯考特号”驱逐舰将从苏门答腊的基地出发执行任务。在马来亚,目前只有三艘荷兰潜艇可供动用,但我们已做安排,自1月12日开始,一旦有潜艇从其他行动中归来,就将到西海岸槟榔屿与雪兰莪州之间行动。
对此回复我并不满意,对不久后接到的详细解释也是如此。
▶首相致第一海务大臣
1942年1月22日
事情真的不太好。在马来亚西海岸,我们本来绝对占优,面对在附近连军舰都没有的敌军,我军显然可以打败他们。结果却是我军连续从数个阵地后撤,让敌军占了先机,而我军战斗部队已如惊弓之鸟。我军的破绽可是太过明显了。为什么会让敌军拥有这么多船只呢?显然我们都没有这么多船只,而且这片水域直到最近仍旧处于我军控制之下。其次,河岸上有重机枪开火,那么这些敌人是怎么占领这些河岸的?这些驳船一定是沿着海岸过来的,而他们不可能在海岸的每一处都配备机枪据点。
你一定要下命令做更详细的报告。日军在没有任何一艘战舰的情况下,却掌控了马来亚的西海岸,这一定是英国海军历史上最令人吃惊的记录了。我很抱歉把话说得很讨厌,但我希望看到一份经过更加彻底调查后的进一步报告。
海军上将庞德给了一份详尽的回复。
▶第一海务大臣致首相,
1942年1月24日
1.在1月22日你的备忘录中,你是纯粹从海军的角度来看马来亚西海岸的军事行动的,按照我们的经验,敌人在哪里拥有制空权,那些小舰船就能接近哪里的海岸,这不仅是海军的问题,也是空军的问题。
2.如果这种海岸渗透发生在1941年,说是海军失职,那么是相当公允的。但在1942年,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3.根据现在我们得到的消息,事情发展的顺序是这样的:(1)根据总督发给殖民地事务大臣的电报,在战争开始前已经做出安排,要防止小船落入敌手,为此将所有的船只都送往河的上游,当军部被提醒当地受到威胁时,这项工作已经完成了。由于敌军通过丛林渗透,并接近了部分船只所隐藏的水域,我们的这项工作部分失败了。但我们知道,所有动力船只和大部分其他船只都被摧毁了。(2)失误是从槟榔屿开始的,在那里安排兵力施行“焦土”政策的指令完全失败了。敌军因此获得了一小批小船,并开始利用这些小船沿海岸南下。而在那一端我们却没有任何船只。由于敌军拥有制空权,我们也无法保留任何小船。(3)为了反击敌军从离新加坡340英里的槟榔屿发动的攻击,我们将战争初期在新加坡组织的一小批配备轻型炮的小船利用起来。但归咎于敌军掌控天空,在白昼实际上不可能让这些小船活动,而试图进行活动的小船都被击沉了。(4)敌军已从宋卡运了一批摩托登陆艇过来,并正在利用它们。
……
5.现今的局势是,在马来亚的海军少将正尽全力补充巡逻船,韦维尔将军也询问荷兰是否能提供帮助,印度政府也已询问皇家印度海军是否能提供协助。空军尽管力量有限,也在全力配合。
必须承认,我军实际的军舰数量仅够掩护增援编队,并保证通往新加坡的海域可以通行而已。关于海岸防御,我们仅有不多的几艘火力很弱的小艇和一些改装的、火力很弱的运输艇。我们几艘很弱的小艇就这么面对有压倒性优势的敌空军,并坚持了下来。它们不缺乏精神,但确实不是获得胜利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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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事情变得非常清楚:韦维尔将军已经怀疑,我军没有在新加坡维持长期防御的能力。读者会看到,日军若要围攻新加坡岛和要塞,必须携重炮登陆,运输并安装好,我多么期待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能顶住。在我离开华盛顿之前,我仍然期待至少会抵抗两个月。我充满疑惧地留意着我军在马来半岛撤退时的折损,但却无能为力。但另一方面,这样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韦维尔将军致三军参谋长,
1942年1月14日
昨日,即1月13日,(我)飞抵新加坡,然后乘汽车至昔加末,与希斯和戈登·本内特会面。计划正在执行,但第九、第十一师经过在吉隆坡北部的战斗,在兵力和士气上都被进一步削弱,敌军的推进速度比我预期的要快得多。新加坡战役将势均力敌,我们需要运气,让增援编队安全、及时抵达。昨天整日的大雨,既掩护了重要编队的最终抵近,也可能对拖延敌军有帮助。戈登·本内特和澳大利亚人士气高昂,我相信他们会痛击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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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确保迄今我设想不会有问题的近陆防御,并准备好应对围困,我发了下面这封电报:
▶首相(华盛顿)致韦维尔将军,
1942年1月15日
1.请告诉我,如果你们被迫撤入岛中,你认为会发生什么情况。
2.为了防御这片区域,需要多少部队?有什么方法能阻止敌人像在香港那样的登陆?在近陆一侧有哪些防御工事和障碍物?你能确定要塞的大炮能摧毁任何布置围城炮阵的企图吗?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如何应对众多吃闲饭的人?我认为最重要的是:这座岛屿的防御战要拉长到最后一分钟。当然,我希望事不至此……
3.这里的每个人对你发来的电报都非常高兴,它让我们觉得:如今你重任在肩,踌躇满志。所有的美国人都和你的英国朋友一样,对你充满信心。
直到回到伦敦,我才收到韦维尔的回电。
▶韦维尔将军致首相,
1942年1月16日
近几日我在新加坡讨论岛防事务,并要求做好详细计划。直到最近,所有的计划仍然是基于抵御海上攻击,并在柔佛或以北地区进行地面战来进行的,除了已安排炸掉海堤,岛屿北部抵御敌军横渡柔佛海峡的防御工事几乎没有。要塞里最重型的大炮自然有全面覆盖的能力,但它们水平的弹道并不适宜进行反炮击作战,肯定无法保证压制敌军的炮火围攻。补给令人满意。目前已下令将部分空军设施和储存移往苏门答腊和爪哇,以防止本岛拥挤。我收到详细报告后会再发电报。(战局)很大程度上要随空中局面而定。
1月19日早晨,当我读到这份电报,感觉痛苦而讶异。海军基地和城市的近陆一侧,竟然没有防御工事!而且更令人惊讶的是,自战争开始,特别是自敌军在印度支那半岛建立基地以来,竟然没有任何一个指挥官下令构建野战防御!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野战防御根本不存在。
按照我对战争的见闻,我确信,以现代火力,几周就足以构造强大的野战防御,并通过布雷和其他障碍物限制和阻隔敌军的进攻线。况且,我绝不会想到,在这座著名的要塞背后,竟没有绕成一圈的永久性炮台工事来保护。我无法理解,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呢?但当地的军官以及本部的职业幕僚们,似乎都不知道如此重要的需求。至少,他们从未向我指出这一点,即使是那些看过我的电报的人也没有指出说,我的电报是基于错误的假设,认为正规军的围攻是必然的。我曾经读过1877年普利文的故事,那是在机枪时代之前,在俄国人攻击的獠牙之下,土耳其人仍然搭起了简易工事;我也在1917年考察过凡尔登,仅仅一年多前,一支野战军在各自分离的炮台之间,打下了辉煌的战果。我自信满满地认定,敌军为了撕碎我军在新加坡的强大据点,将不得不大规模使用大炮,但由于条件极其困难且持续时间很久,他们很难让大炮集中起来并沿着马来亚的交通线运送弹药。而现在,突然之间,这一切都烟消云散,在我眼前的是如此骇人的场景:一座几乎不设防的岛屿,刚撤进去的一批疲惫不堪——如果不是筋疲力尽的话——的部队。
我写这些并不是为自己申辩。我应该知道这些的。我的幕僚们也应该知道,我应该被告知,也应该去询问。我问了上千个问题,为何没有问这个?原因是在我的脑海里,新加坡没有近陆防御的可能性,就如同一艘战舰没有船底就不可能下水一样。我知道这场失败可以归结为好几个理由:我军正集中精力训练,并在马来亚北部修建防御工事;缺乏劳动力;战前的财力限制和陆军部的集中指挥;陆军事实上的角色是保护海军基地,布阵于岛屿的北海岸,因此他们的职责是在北海岸战斗,而不是沿着所有海岸线战斗。我并不认为这些理由是合理的。防御工事本应建好的。
我当即的反应是,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弥补这一疏忽。我立刻口授了下面这份备忘录: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转参谋长委员会
1942年1月19日
我得说,我对韦维尔16日及其他关于同一问题的电报深感震惊。我未想到,曾与我在外海谈过这一问题的约翰·迪尔爵士也没想到,新加坡要塞半英里长一英里宽的壮观海峡之后,竟然完全没有构筑防御工事,以抵御来自北方的攻击。如果不弄成一个城堡的样子,将一个岛屿设置成要塞有何用?设置一条独立的防御线,探照灯加上交叉火力,再辅以众多的铁丝网和沼泽区域的障碍物,并储备足够的弹药,从而让要塞里的大炮能压制敌军设立在柔佛的炮台,这应是和平时期的基本准备,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要塞已建设二十年,这些工事竟然不存在。如果事已至此,那么在当前的战争已进行了两年半之时,这些野战工事总应该建起来了吧?当我们数次讨论这些的时候,你们为何没有一个人跟我指出这个问题?更不必说,我在过去两年的数次备忘录中不断重复说,要依靠新加坡岛上的防御工事来抵御正式的围攻,而不是依赖于克拉地峡的计划,这些工事是应该做的啊?当前在英格兰,我们已经发现有必要保护所有炮台的背面,以抵御来自背后的登陆突袭,位于朴茨茅斯的波斯陶(Portsdown)山要塞就显示了这一长期被接受的原则。
……
3.面向大海的炮台以及海军基地并不能构成一个要塞,要塞是完全环绕一圈的强大基地。仅仅有面朝大海的炮台,而没有地堡或者固定的防御工事去守住炮台后方,这是任何理由都无法辩解的。由于这一疏忽,当上万士兵乘着小船渡过海峡之时,要塞的整体安全将岌岌可危。我提醒你们,这将可能是会被揭露的最大的耻辱之一。
4.当柔佛的战斗仍在继续的时候,最好立刻制订计划,尽可能做到最好。这个计划必须包括:(1)尝试在北部前线使用填装弱性炸药的要塞大炮,如果没有这种炸药,可以用一定数量的高爆炸药代替。(2)在任何大批兵力可以登陆的地方埋雷和设置障碍物。(3)在树林沼泽地和其他地方设置铁丝网和陷阱。(4)修建野战工事和强大据点,并设置野战炮和机枪的交叉火力。(5)将在柔佛海峡或其他地方抵近的每一艘可以想到的小船收集起来,加以控制。(6)在海峡两端设置野战炮,做好伪装,并结合探照灯,摧毁任何试图进入海峡的敌军船只。(7)当被逐出柔佛的部队能够集结起来时,将他们编成三四个机动预备队。(8)所有的男性人口必须为建设防御工事服务。要采用最严格的征用令,尽可能利用好镐和铁锹。(9)不仅要采取各种方法守住新加坡岛,而且整个岛屿必须战斗直至每一支连队、各个据点都分别被攻破为止。(10)最后,新加坡城必须要变成一个要塞,并拼死守住。投降是不可接受的……
为此,三军参谋长发出了如下指令:
▶三军参谋长致韦维尔将军,
1942年1月20日
柔佛战斗的结果可能将不利于你们,应该加以关注,为了最终尽最大可能防住这座岛屿,必须做好一切准备。以下是一些要点:
1.必须全力做好准备,利用要塞大炮对付近陆攻击和组织有效火力压制。查明高爆炸药的储量,并报告最紧急情况下的需求数量。
2.从海峡过来的公路,岛上的登陆点及出口,应该用铁丝网、地雷、陷阱和任何其他可能的方法堵住。
3.应该将相当数量的岸防炮和机枪从岛屿南部调送到北部和西部。
4.所有海峡里外的船只与小艇,只要是岛上覆盖范围内的,都应该被收缴置于我军控制之下或者摧毁。
5.防御基础在于阵地体系,防御阵地应覆盖一切最危险的进攻路线。考虑到湿地区域设立阵地防御之难度,必须建立能够快速调遣进行反击的机动后备队。在内陆区域也应该建起战壕体系,以阻止敌军成功登陆之后的扩张。应该将能利用的居民和军人全部利用起来,以修筑各种防御工事。
6.应该采取所有可能举措,应对敌军夜间奇袭登陆的企图。为此,鉴于日军的战术和机动性,对不可能登陆的区域也应该再次侦察。
7.应派遣足够的兵力保卫机场和柔佛、新加坡其他可能的登陆点,以应付据称在印度支那半岛做准备的日军空降兵。必须用好全部皇家空军兵力。
8.应采取有效手段,遣散并管理平民,并肃清第五纵队的活动。
9.为固定防御工事安排的人员应该被武装起来,并根据当地防御计划安排任务。
10.必须在全岛建成最好的信号通信系统,也包括苏门答腊岛的机场,那里可能会是最近的空军支援基地。
11.(我们)相信以上各点中的很多措施已经做过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希望尽早得到报告。其余各项措施必须即刻推进,为准备长期防御,必须穷尽所有可能的手段。
与此同时,我也给韦维尔将军发了电报:
▶1942年1月20日
你现已成为西南太平洋美英荷澳联军的最高统帅,我当然不能直接对你发令。所有关键命令——我希望这样的命令越少越好——都将由总统在华盛顿通过联合参谋部发布给你。尽管如此,我打算在我想提出建议或询问问题时,仍继续维持我们之间的通信。尤其是像新加坡这样的要塞防御之时,更需如此。今天,参谋长委员会发来关于新加坡岛近陆防御的电报,你应比照以上提议阅读。你的不少电报让我深感不安,我想特别说清楚,我希望寸土必争,为避免被敌军俘获,所有物资和防御工事都要炸成粉碎,毫无疑问,我们要在新加坡城的废墟持久战斗,投降是不容考虑的。
我也给三军参谋长发去备忘录: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转参谋长委员会
1942年1月20日
[增援缅甸]当然是最高统帅的事情,但三军参谋长应该发表意见。显然,我们不能从新加坡的战役上分心,但如果新加坡陷落,将兵力快速撤到缅甸是可能的。作为战略目标,我认为保持滇缅公路畅通,要比留住新加坡更加重要。
▶三军参谋长致珀西瓦尔将军(新加坡)
1942年1月21日
1.战时内阁讨论了马来亚最近的局势。
2.日军不断从我军身后的马来亚西岸登陆,这些报告让他们很担忧。他们希望当地海军能够随时应对,有效处理这些可能未武装的敌军船只的进犯。请详细报告你们已为此做了什么,以及还准备做什么。
3.另一个被讨论的问题是新加坡岛的供水问题。鉴于香港曾因缺水而投降,你们确信一旦来自陆地的水源被切断,新加坡还能支撑住吗?
4.总督在一个月前已受命尽可能将冗员从新加坡撤离。请电报已撤离的人数及未来的计划。
※ ※ ※
21日清晨,我醒来的时候,韦维尔将军对新加坡防御前景最悲观的电报就放在我的公文箱上,内容如下:
▶韦维尔将军致首相,
1942年1月19日
为了新加坡岛的防御计划,我派遣了军官前往,现在他已回来了。现在,岛屿北部的防御已经列入安排。要想有效守住岛屿,所需要的兵力和防御柔佛所需要的兵力差不多,甚至要更多。我已命令珀西瓦尔在柔佛战斗到底,但要制订好计划,一旦柔佛战役失败,要在岛上尽可能长地进行持久战。但我必须提醒你,一旦柔佛失守,我不认为岛上能坚持多久。要塞的大炮设立本是用来反舰的,而且大部分弹药只能用于这个目的,很多只能对海开火。守军一部分已调往柔佛,剩余的很多部队也战力存疑。我很遗憾,给你的描述令人沮丧,但我不想你对岛上的要塞有错误的构想。新加坡的防御是完全建立在对付海上攻击基础上的。我希望,在下一支编队抵达之前,柔佛能被守住。
很快下面这封电报也来了:
▶波纳尔将军致首相,
1942年1月20日
由于局势似乎恶化,韦维尔已仓促飞往新加坡。
麻坡前线的局势不明,但第四十五旅和澳大利亚第二营已从巴克里(Bakri)地区撤退,然后与防守芭东山(Payong Hill)的第五十三步兵旅结合,那里位于峇株巴辖以北8英里。而右翼现已后撤至昔加末河之后,准备今晚前往拉美士(Labis)。
韦维尔回来后会发电报。
▶韦维尔将军致三军参谋长,
1942年1月20日
今日飞往新加坡,并与珀西瓦尔、希斯和西蒙斯会面。
1.马来亚的局势严重恶化。印度第四十五步兵旅整个旅和两个澳大利亚营在麻坡以东的巴克里被切断,并显然无法顺利后撤。在巴克里以东20英里的芭东,第五十三旅也遭受到猛烈攻击。
2.南线的局势将迫使昔加末——拉美士一线的部队后撤,可能会撤往柔佛巴鲁,并最终撤至小岛。
3.正利用有限的资源来准备岛上的防御工作。防御战的胜利,取决于从柔佛撤回的兵力、士气、抵达的援军,以及空军在岛上剩余战斗机的战力。如果一切顺利,希望尽可能拖长防御时间。
4.新加坡今早已遭遇两批次,每批次50架飞机的轰炸。军事损失现尚未知。
韦维尔将军也回复了我20日发的电报,但回电到晚上才到我手。
▶韦维尔将军致首相,
1942年1月21日
我很高兴你将继续让我知道你的意见。
……
2.我所忧虑的是,你不可对新加坡岛的防御有错误印象。直到最近,我才清楚,防御工事按计划,是完全只用于应对海上攻击的。参谋长委员会的电报上的各点都考虑过了,并尽快着手落实。
3.我希望将印度旅及第十八师余部调入新加坡。如果我们照此执行,在考虑兵力损失之后,将有相当于三个师的兵力来防守此岛。其后的援兵可能必须用于防守爪哇和苏门答腊,它们都兵力不足。我们正在与荷兰一起制订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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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维尔19日的电报让我沉思许久。迄今为止,我所考虑的仅仅是激励他们,并尽可能促使他们死守岛屿、要塞和城区,除非出现了决定性的战略上的改变,否则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该保持这一态度。但现在我开始更多地想到缅甸,以及正在前往新加坡路上的援军。他们可能难逃一死,也可能转移方向。现在仍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掉转船头,向北前往仰光。为此,我准备了下面这份备忘录发给三军参谋长,并交给伊斯梅将军以便赶上他们在21日上午11点半的会议。然而,我坦承自己并没有下定决心。我倾听我的朋友们和顾问们的意见。此时我们都极其痛苦。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转参谋长委员会
1942年1月21日
鉴于韦维尔将军电报上的坏消息,今晚的国防委员会会议上,我们必须重新考虑整个局势。
我在起程时,在船上发了一封“恐怕要当心”的电报,我们现在正是犯了当时所担心的错误。本应固守柔佛一线,或者布置在新加坡海滨一线的兵力,现在已经被分割。在近陆区域并没有构建防御工事。海军也没有对敌军在半岛西海岸的转移做任何防御。韦维尔将军的观点是,要守住新加坡岛,比赢得柔佛之战需要更多兵力。柔佛之役几乎确定失利。
1.他的消息认为长期坚守也希望渺茫。显然这种防御只会白白葬送正在路上的所有援军。如果韦维尔将军无法确定是否能多拖延几周,那么问题来了:我们是否应立刻炸毁码头、炮台和工厂,集中力量守住缅甸,保持滇缅公路畅通?
2.在我看来,这个问题必须当机立断,并直接提交给韦维尔。如果所有海军和陆军的破坏行动完全执行的话,在西南太平洋众多的港口中,新加坡岛[对敌军]还有何价值?另一方面,缅甸沦陷将让局势非常严重。它将切断我们与中国的联系,而中国军队是与日作战的军队中最为成功的。如果我们此时犯糊涂,对此难堪之决定犹豫不决,可能会导致同时丢掉新加坡和滇缅公路。显然,这个决定取决于新加坡岛的防御战能维持多久。如果仅仅只能维持数周,那么肯定不值得我们用掉所有的援兵和飞机。
3.而且还必须考虑的是,新加坡沦陷,随之而来的将是科雷吉多尔岛(Corregidor)的沦陷,这将给印度带来极大震动,只有强大的军力抵达,并在缅甸一线取得行动胜利,印度才能支撑住。
希望所有这些都能在今早被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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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军参谋长没有做出明确结论,晚上当国防委员会开会时,如此事关重大的一步,让我们也同样犹豫不决。作为盟军最高统帅,韦维尔将军将承担直接、首要的责任。就个人而言,我发现问题如此困难,因而没有坚持己见,如果我已下定决心的话,本应该坚持的。我们都没有预料到,三周多一点,防御就崩溃了。我们本应至少花一两天来做进一步考虑的。
澳大利亚代表厄尔·佩吉爵士,没有列席参谋长委员会,我也没有邀请他列席国防委员会。不知为何,他看到了一份我发给三军参谋长的备忘录。立刻发电报转达给他的政府,1月24日,我们收到了柯廷先生的信息,里头进行了数次指责:
▶柯廷先生致首相,
1942年1月23日
今日战时内阁召开紧急会议,商讨马来亚的局势,为此,我表达以下讯息:
……佩奇报告说,国防委员会已考虑从马来亚和新加坡撤离。根据我们此前所得到的保证,从新加坡撤离将被我们及各方视为不可原谅的背叛。新加坡在帝国和地区防御体系中,是一个核心要塞。如我电报里所说,我们认为它将牢不可破,任何情况下,它都能长久坚持,直到主力舰队抵达。
即使在紧急情况下,援兵也应该转移至荷属东印度,而不是缅甸。否则将会令人极为愤怒,并迫使荷属东印度进行单独媾和。
在保证援兵会源源不断之下,我们已经切实执行并完成我们这部分的责任。我们希望你们不要因撤离援兵而导致整个作战目标的挫败。
马来亚局势的趋向,以及拉包尔(Rabaul)受到攻击,让公众对于盟军无力遏制日军进攻深感担忧。政府的职责所在,是让公众准备好抵抗侵略者的可能性,并有责任和义务解释,为什么无法阻止敌军抵近我们的海岸线。因此亦有责任彻底探讨局势的所有可能性,而众多澳大利亚人志愿在海外参战,他们很难理解,为何当对他们的政权、帝国的威信和盟军的团结都将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害到来之时,他们却必须等待许久才能迎来局势的改观。
柯廷先生的电报非常严肃,也非同寻常。“不可原谅的背叛”之表述并不符合真相和军事现实。可怕的不幸正在靠近。我们能避开吗?在得失之间该如何平衡?此时,重要兵力的目的地仍掌控于我们之手。用现实的眼光来检验这个问题,并不存在什么“背叛”。而且,澳大利亚战争委员会并无法考量整个战局。否则,他们不会全然忽略缅甸,众多事件很快证明,那里也是唯一一个我们还有办法守住的地方。
马来亚
不能说柯廷先生的讯息决定了这个问题。如果我们都同意这个战略的话,我们应该如我所建议的那样,下决心将方案“直率地”提交给韦维尔。当然,我很清楚有人坚持己见,反对放弃远东这个享有盛誉的关键据点。其影响将遍及全球,特别是美国,当美国人在科雷吉多尔岛英勇奋战之时,英国的“逃跑”是无法想象的。但毫无疑问,纯粹的军事决定就是这样的。
然而,在总体的同意或默许之下,我们还是尽了一切努力增援新加坡,维持它的防御。第十八师的一部已经登陆,余部也在前进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