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也谈文与画
吴冠中先生不仅画画,而且为文,因此便有了关于文与画的议论(见美术报501期),认为“画中有诗”并不等于画上题诗。这自然是在告诉我们,他的画上虽未题诗,但那画中却是有诗的;而别人的画上即便题着诗,但那画中却是未必有诗的。
这前一半的意思,我们在吴冠中先生与此番议论同时发表的画中是可以领略到的:几株毛草,几片荷叶,几点水光与天色所组成的《野草塘》,既自然又清新。如果哪个诗人站在这幅画的面前,自然会有抑制不住的诗情从心底里迸发出来。即便是并非诗人的人见到这样的景象,也许会一样被之感动,叫出一声“啊——”在一瞬之间变得诗人起来。这也许便是吴冠中先生的“画中诗”所发生的魔力所致吧。尤其是这些是诗人的人和并非诗人的人的感受还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同,便使那画中所孕含的诗意自然而然地变得更加丰富起来,这也许便是吴冠中先生既要“画中有诗”又要画上无诗的妙处吧。
那后一半的意思也并没有什么不对的。一幅画,画画得不错,一题诗,便连那画也糟蹋了。更有一些画,画已经画得“狗屁不通”,诗再题得“不通狗屁”,那结果真的是要让人恶心地吐出来。当然,自己本不会写诗却还非要在画上题诗的画家们也还是有办法的,即在自己的画上题他人的诗,这个他人当然往往便是古人了。但如果画得好,还算对得起古人;如果画得不好,却又分明是糟蹋了古人。还有的画,远远地看去,画画得不错,字写得也不错,但仔细一读,却发现所题之诗与所画之画驴唇不对马嘴,一时间让人啼笑皆非。由此看来,中国当今的画家们,如果不是既有画的癖好又有诗的癖好的话,最好还是向吴冠中先生学习,不要在画上题诗的好。更何况,即便你的诗写得再好,题在画上也未必有人读。现代人据说是只注意视觉感受的,但这和吴冠中先生无关,因为吴冠中先生是既能画画也能做文的,他不过是把画和文分开了而已。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是苏东坡提出来的,于是苏东坡就成了“始作俑”者,即成了使后来的人们混淆画与文之区别的罪魁。但据史料记载,最初将诗题在画上的却不是苏东坡而是赵佶,但无论如何这种将诗题在画上的作画方式很快便被中国的画家们接受下来,成了中国画的一大特色。但诗虽然被题在画上却并非是画的注脚,画画在诗下也并非就是诗的图解,这似乎也并不是需要特别解释的一种常识而已。诗与画之间相互包含,相互交融,相得而益彰,但在二者之间还必须有一个桥梁——书法。由此,诗、书、画才结合在了一起,与西方绘画比较起来,这也真可以说是风韵独具了。由这三位一体所构成的中国画的美感是外在的,更是内在的,这似乎也最能体现华夏文明的博大精深;但这样的高手却似乎只能产生在古代,在当今的中国却是不会再有了。
代表着中国古代绘画最高境界的是文人画,画的作者是画家也同时是文人。他们作画的目的并不像现在的画家们那样的单纯。他们要通过自己的绘画告诉人们他们不仅会画画而且还会做诗写文章,也就是说他们本来也可以做官去帮助皇帝治国平天下的。于是,他们将诗、书、画这些能堆在一起的东西尽量地堆在了一起,以求得让观画的人尽可能全面地了解他们。如果观画的人是皇帝,是大官,他们的升官发财的机会也便来了。当然最后这观画的人却往往只是他们自己,这便是所谓的“孤芳自赏”;他们只好自己看着自己的画,读着自己的诗来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了。但现代人是不同的,他们如果作画,那目的便不再是让观画的人了解他们的人,而是要让观画的人喜欢他们的画,然后便掏钱给他们,于是他们发财了。而如今的社会是有了钱便几乎就有了一切的,所以中国现代的绘画势必要变得单纯而美丽了。于是画与文便分了家,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
但艺术家毕竟是艺术家,让他们仅仅是为了讨人喜欢而工作,他们的心理会是不平衡的。因此也还有非要自己写诗而且非要将诗题在画上的人。但那结果即便是诗写得并非“狗屁不通”,除了在画面上做一个装饰品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义了。
2005-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