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一夜，龙之助就这样睡着了。第二天清晨，隔壁房间发生了一阵骚动，将龙之助从睡梦中吵醒。啊，原来，昨夜的那对客人突然离世，如同珍贵的宝石落地破碎一般令人惋惜。昨夜，在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中，不时穿插着啜吸声，龙之助在这种声音里迷迷糊糊入睡，而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隔壁房间的人员进进出出，走廊上的跑步声，楼梯的脚蹬声，窃窃私语及斥责声相交杂。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龙之助并未特意去做确认，而是直接走向餐厅用早膳。

“昨晚，您一定听到吵闹声了吧。”

“什么？”

“您没听到隔壁房间的喧哗声么？”

“不知道。”

早膳的侍者是一位圆脸而面善的女仆。那样的喧哗声，住在隔壁的龙之助竟然会浑然不知，她对此将信将疑。

“天黑不久，那对年轻的夫妇，一起来到这里投宿。”

“这我知道！”

“那对夫妇，一起殉情自杀了。”

“殉情……”

“是的，他们两人紧紧相拥，一起跳进了吾妻川[1]的湖里。今天凌晨，天还没亮，仓屋敷的船工们见到这一情形，引起了极大的骚动。”

“是么。”

“昨晚，我们店里有客人说要去三井寺[2]参拜，五更之后就结伴出门了……我们有点担心，正好有消息说有人在吾妻川的岸边投河自尽，店里的男人们到现场一看，果然是住店的客人。”

“是么。”

“他们于是马上叫了大夫，采取了急救措施，却已然断气了。”

“哦。”

“总之，现在正在清理房间里的物品，检验尸体，应该很快就会来这里了。”

“可怜啊。”

“确实很可怜啊，还那么年轻，居然做出这么轻率的事情。”

“是哪里人？”

“在旅店登记的时候，写的是京都三条的南边……好像是写的这么个地方。哦，对了，他们还写了遗书，昨晚好像看到他们写好，两封并排放在房间壁龛上。”

“遗书写了些什么？”

“仆人们当着掌柜的面，打开遗书一看，这两个想必并非夫妇。”

“不是夫妇啊。”

“对，说是亲戚或是表兄妹什么的。因而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女客人好像娘家在伊势的龟山。很显然，他们并不是普通的恋爱关系。”

龙之助已经吃完早餐，但女仆仍然滔滔不绝，没有停止的意思。

“那封遗书里面说道，男客人的妹妹好像被卖到了京都的岛原。您一定也知道，岛原是烟花柳巷之地。”

“哦。”

“真是太悲惨了，家里破产就已经够不幸的了，说起他妹妹可怜的身世，他在信中表示了十分的歉意与愧疚。”

“哦。”

“他们家好像也是有头有脸的名门大户，却遭到盗贼入室这样的不幸……武家[3]大人，这年头，如果被京城的盗贼盯上的话是很可怕的，不得不提防啊。”

“盗贼啊……”

“是啊，总之是处于动荡不安的乱世之中，盗贼也非常猖狂，持坚硬的大锤头破门而入，用征收军饷这样的手段威吓民众。”

“哦。”

“此外，试刀杀人横行，女孩被强暴，即便是京都附近的这一带亦是如此，真是让人惶恐不安呐。”

“哦。”

“那边，看得见人，有两顶轿子，想必是昨夜那对年轻人吧。武家大人，请看，真是可怜啊。”

女仆从栏杆的缝隙向外探视，发出慌张的声音。

注释：

[1]吾妻川：流经群马县的一条河川，是利根川的支流。（译注）

[2]三井寺：又名园城寺，位于日本滋贺县大津市的一座寺院。（译注）

[3]武家：江户时代大名及幕府的员外官称为武家，也可泛指一般的日本武士士族。此处代指对龙之助的尊称。（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