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谢谢你选我做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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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妈妈,就是用来擦眼泪的

夏天将近,路上走着的小朋友们,个个都露出光溜溜的小胖腿,可是腿上却是这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这边伤痕累累,那边将将结痂。小朋友们顾自狂奔不已,我却禁不住暗自叹息:这,伤还没好,你们就忘了痛?

当然,我女儿小年,也不例外。快中午的时候,我们走在人行道上,我左手提着的大包里是她跳舞时穿的衣服和鞋、钢琴教材、水瓶,还有一些琐碎物件,右手提着装得满满的购物袋。我已经腾不出手去牵她,只能叮嘱:“小年,你小心。”

小年总是那样精力充沛,只要没生病,她就好像永远不会打蔫,眼耳舌身意,个个都有自由主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嘴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身子活蹦乱跳,脑子里还装着许多奇思妙想……大概仰望星空的人多半不注意看脚下的路,“吧唧”——小年摔倒了,这是个休止符。只见她沉默半拍,哭声骤起,不一会儿,眼泪就哗啦啦流成了河,一边还不忘悲凄地哭喊:“我受到伤害了!要出血了!”即便此刻她娇嫩的皮肤并没有擦破半分。

孩子的哭声当前,新妈妈会大惊失色、手足无措,而已有五年当妈妈的经验的我,只轻轻地叹口气:到底是怎么摔的呢?路上并无石子;我早已摒弃老一辈的旧观念,给小年买的都是正合脚的鞋;蹒跚学步的时候摔倒,还可说是腿脚尚软,难于支撑全身的重量,现在她已经上蹿下跳,简直能大闹天宫了,腿脚总该长硬实了吧。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句话,说小宝宝摔跤是因为被空气分子绊倒,事实面前,真是不信都不行。

我勉力把右肩上的大包挪到左肩,摊开手掌:“来,妈妈抱抱。”再没有第三只手替她轻抚伤口,我任她树懒一样挂在我胸前,自嘲道:“妈妈就是用来抱抱的。”

小年得到安慰,哭声戛然而止,她拿我的衣服胡乱地擦眼泪——全棉,吸汗也吸泪——向我一翻白眼:“妈妈就是用来擦眼泪的。”

啊,我也曾拿我的母亲“擦”过眼泪。

那一年我已不年轻,却还是幼稚得很,人家已经懒得对我说谎,我还死缠烂打地追问。那日我躲在房里,对方一句:“现在查证这些还有意义吗?”霎时间让这头抱着电话的我泣不成声。母亲推门进来,默默放下一盒纸巾,又关上门转身离去。

她什么也没问:有着过来人的智慧的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什么也没说:深爱我的她知道,言语的安慰不仅空洞,而且还是一种残酷的提醒——它让被安慰的一方进一步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只是给我一盒纸巾,让我用来擦眼泪。

多年后,我才懂得她的难过:她眼睁睁看我痛得死去活来,她恨不得这痛全移到她身上,那境况就好像现在的我也愿代小年受伤。然而母亲和我都明白: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有些事,必须亲身经历,才会懂。

读教育家程颐回忆母亲的文章里“汝若安徐,宁至踣乎?”一句时,我笑起来,因为类似的话,我也对小年说过:“你要是慢慢走、好好走,怎么会摔?”天下做母亲的都说过类似的话吧?而她们的孩子,却多半没有听进去。正所谓良言万千,不如膝头上的一道伤口。

我放下小年:这一生,她还有很多跤要摔。即使我铺平所有的道路,她还会被空气分子绊倒。“世间哪儿有百年厮守的人家,一步不跌的道路?”未曾经历世间的疼痛,就不会有人生的智慧啊。

摔倒了,哭一场就好,好在还有妈妈。妈妈,就是用来擦眼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