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乍现聪
高台之上端坐那人,峨冠高耸,长髯飘飘,目若朗星,鹤发玉颜,身着淡黄色道袍,足穿一双金丝皂靴,左臂处斜倚着一柄雪白拂尘。神情静淡,又有说不出的威严。
石猴自然知道,这便是自己的授业恩师——须菩提祖师了。他趋前两步,倒身便拜:“祖师在上,弟子志心朝礼,志心朝礼!”
这一句亦是《西游记》中的台词,石猴照搬照用,丝毫不觉脸红。
只听那祖师道:“你从何处来,我知,你往何处去,我也知。”他双目微闭,但伏在地上的石猴能清晰感觉到祖师正在盯着他,这种感觉极为强烈,仿佛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内心。
石猴暗暗道,不信你能看出我的真身!
祖师又道:“求仙学道,无非争个仙班里的名头,你,可有姓名?”
石猴暗喜,果然来了,于是忙道:“无名无姓,无名无姓呢。”
“你乃是天生地长一猢狲,便教你姓孙吧。”祖师道。“我门中有十二字,乃是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排到你正当第十辈,你法名‘悟空’,如何?”
石猴欢喜跃起,“好啊,悟空,悟空,从此便叫孙悟空。多谢祖师赐名,多谢祖师!”
祖师微微笑道:“悟空悟空,悟到后来,终究是空,其中深意你自会得知。”
石猴心道,无非想我入了那色不色、空不空的佛门罢了,做梦!
祖师又道:“如意,你带悟空下去,教他些礼貌事宜。”
从左边厢站出一名道童,看模样只十三四岁,朝祖师施礼一喏,便引石猴下去。
悟空暗暗思忖:“‘如’字排在第六,我却是第十,难不成这个也该称呼祖师?”如意引石猴行至一处回廊,似是知道悟空心中所想,转身笑语盈盈道:“你只唤我如意师兄便好,这门中除了祖师,都是师兄弟称呼。”
悟空连声称是,如意教悟空在一处斗室住下,里面日常所用之物一应俱全,又教他出门来,指引他每日担水、扫院、摘果、起灶,等等,悟空皆应承下了。
时光荏苒,悟空在三星洞中转眼过去两月,每日只是劈柴担水、打扫庭院,形如一个打杂的小厮。别说得窥仙道,便连一点儿皮毛也未曾沾得。
时日一长,悟空心中不免烦闷,他自知这是祖师在熬他的性子,回想起西游记中悟空整整在这里熬了七年,才得了一篇口诀。而且,这篇口诀是真是假还未可知。
七年啊,想起西游世界的云海仙山,悟空不禁为之神往,这七年时光自己怎么熬得过去呢?可是,为什么祖师要熬炼我七年,他如此大的本领,无论在释教还是阐教,都必是顶尖人物,居然肯浪费这许多时光在我身上,此事尤其可疑。
悟空回想《西游记》中学艺的细节:悟空做了六七年的杂事,而后窥破哑谜,三更时分来到祖师房中得了长生妙道的口诀,又三年后,方传了个七十二变的绝招,还赠送了筋斗云。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书中明晃晃写道——
祖师道:“既如此,上前来,传与你口诀。”遂附耳低言,不知说了些什么妙法。这猴王也是一窍通时百窍通,当时习了口诀,自修自炼,将七十二般变化,都学成了。
显然学成这个无往不利的神通只花费了悟空一会儿的时间,而重点,自然在于祖师传给悟空的口诀,这就说明,凭借悟空当时的天资与身体条件,这七十二变是无需练习的,只需会了口诀自然功成。
悟空想通了这一节,又开始继续分析。若想修成七十二变,单纯有口诀还是不行,否则,祖师便没有必要在三年前传给悟空长生妙道的口诀了,以此推断,这篇长生妙道的口诀极有可能是改变体质、入仙门的基础!而且,至少要修习三年方能达到学习七十二变与筋斗云的条件。
既然如此,之前的七年显然便是荒废了,从须菩提祖师对悟空的态度来看,收他为徒教他本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么,这七年到底在等待什么呢?
悟空仔细回顾《西游记》,猴王在祖师一次开讲大道时欢喜雀跃手舞足蹈,这才被祖师发现,单独为他开了小灶。难道,这七年中,祖师一直在等待悟空开悟?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得通,如果悟性不够,那长生妙道诀或许传了也是无用罢。
想通了这一节,悟空心中阴霾顿时散了大半,看来,是该找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了。
这一日,如意又来寻悟空,教他给花园锄草捉虫。换作往日,悟空自然毫不迟疑便去了,但此时悟空端坐于榻上,莫测高深笑道:“如意师兄,这锄草却是为何?”
如意一怔:“长了草便要除去,否则有碍花卉生长,还问为何?”
悟空反问道:“为何不将那花儿除去,让草儿发展茁壮,亦为美事。”
如意表情匪夷所思:“哪有将花儿除去的,真是荒唐!你若要偷懒,我叫别人去了。”
悟空自榻上下来,施了一礼道:“非是懒惰,只是心中委实不明,请师兄勿怪。这便去,这便去。”又一日,如字辈的道童如真来寻悟空做事,见悟空正伏在案上摆弄一个形状古怪的器皿,这器皿形如碗状,却是倾斜着,看那姿态,倒上水便要倾倒。
如真不解问道:“这物事装不得水,有何用处?”
悟空笑道:“你道装不得,那便试试。”
他取过水壶,便向这器皿内倒水,水流泻下,这器皿竟逐渐端正了过来。如真有些惊讶,便道:“原来这东西装水才正。”
悟空道:“其实倒也未必。”他一直倒下去,待这器皿将要装满时,一下子倾覆在地,水全洒了。
如真躲闪不及,沾湿了衣襟,叱道:“你知道要洒,还要倒满?”
悟空眨眨眼睛道:“你也该知道的,哪有自满而不翻倒在地的呢?”他想了想,又道:“满盈者,不损何为?”
如真哼了一声,夺步出了屋子,方喊了一句:“快出来锄园修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