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孤寂斗士
鲁道夫·盖斯特
居无定所、一无所有,却梦想改变世界。
阿明·T.韦格纳
骑着摩托车去巴格达给希特勒寄一封信,然后消失。“流亡就像已死去。”
鲁道夫·盖斯特
Rudolf Geist
当他的书在柏林以及德国其他城市被投进火焰之时,他走进图林根(Thikingen)森林里,将他所作的上百首诗词往空中一抛,任其飞舞飘散。这名奥地利正义诗人、生活艺术家、反战人士、叛逆的无政府主义者,盼望世界大同的鲁道夫·盖斯特(Rudolf Geist, 1900—1954)正从柏林返回家乡奥地利的路上——步行。奥地利文学界特立独行分子中的奇葩正要回家。回到他所认为的安全的怀抱。但是在德奥边界,他遭到逮捕,罪名是替共产党做口头宣传。蹲牢房的时候,他仍坚持写作,随手抓来厕纸就写下拯救世界的伟大蓝图、终止战争的计划、歌颂生命的诗歌。盖斯特一生写作不辍。他大儿子位于德拉瓦河畔克恩滕州的施比塔尔(Spktal an der Drau)家中的一个房间里,装满几万页的小说、散文、故事、诗歌手稿,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在他生前出版。当出版商卡尔–马库斯·高斯(Karl-Markus)20世纪90年代有一次阅读盖斯特的部分文稿时,在一部装订厚重的大书中发现他1950年50岁时写下的艺术创作人生计划。其中单单只是构思中的小说、戏剧、电影脚本、诗歌和文学研究已经不下735个标题,还有角色的姓名、故事冲突的基本结构以及故事大纲。在这个盖斯特的史料室中,一个无尽的宝藏被开启。盖斯特不停地写,即使从没有成功。他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逃兵。大战结束后,他追随卡尔·克劳斯(Karl Klaus)为典范,创办名为《文撰》(Schriften)的个人杂志。杂志里的所有文稿,他几乎一手包办,包括表现主义诗歌、评论和政治批判,以及常常太过天真但却意志坚决的人生礼赞。“只有少数人还拥有庄严美丽的面貌,而我们是其中之一,高兴吧!”他在第一次流亡者大会上,发表了一场热情如火的演说,几十年后,当时参加的人仍津津乐道。“我们这些流浪之人,世界的漫游者,也要鼓起勇气,自由地生活。而这个勇气,我们要终生保持。我们不承认枷锁般的法律,逼迫我们参加战争的法律,压迫摧毁我们的生命力、离间我们与世界的法律。”盖斯特追求无国界的世界大同从不懈怠。他持续不断地写,为被排挤的人发表演说,写出一部电影剧本《我是吉卜赛人》(Icb bin ein Zigeuner),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不放过替失业者、穷人以及被歧视的人说话。他第一部,也是最成功的一部小说《西伯利亚人尼金》(Niscbin, der Sibire)发表于1925年,是一部描写苏联工人阶级的冒险小说。有关这部小说,当时的《劳工报》评论说:“我们不需要布尔什维主义的卡尔·迈(Karl May)。”盖斯特从来不是路线正确的共产主义者。当苏维埃在战后禁止重印《西伯利亚尼金》的时候,他便马上退出才加入不久的奥地利共产党(KPÖ)。他是无政府主义者,拥有自由的精神,是正义的斗士。他总是带着他的话语马上到位,经常迅雷不及掩耳,虽然所写言辞太过激昂,却毫不间断。他的理想使他总是处于贫穷之中,自己都无法养活,更别说是他的六口之家。为了生活,为了继续写作,他挨家挨户推销自己写在贺卡上的诗词,他做过踩踏酸菜的酸菜制作工人、面包学徒和整理花园的园丁。战后,他属于少数几个强烈呼吁流亡的犹太人重新回奥地利定居的人之一。他期待一个新的奥地利,一个新的开始。在他无数的作品中,到生命的最终,他把希望全押在《世界社会性》(Weltsozietät)这本书上,强调取消国界,整个世界只用一条法律,在世界社会中所有的人都要为别人谋福祉而一起努力。他将这本书上呈联合国,寄给无数的出版社。没有人对这么理想化的理想主义感兴趣。“谁愿意把这本迈向圆满境界之路的书介绍给执政者和读者?成千上万对世界政治感兴趣的人都在自己的国家等着。”
没有人将这本书带进人间。这本书的手稿还躺在盖斯特的家中。就这样怀着愁苦的希望写完这本书一年之后,盖斯特离开人世。晚年他愈来愈借酒浇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在写作。他最后一批作品中的一首诗《最后一些日子》是这么结束的:
短促活着的,是盲眼的树,
强烈存在的,是流逝。
梦想一天飞行,
这个梦,最后是伤痛。
阳光死在我们的居室,
星族不愿再见。
地球最后一日仍哀求,
天空呀,请来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