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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卷一(1)

1 诠释存在意义何在的导师

无论我以善还是恶的眼光来看人,总觉得所有人都有一个毛病:刻意保存人类。

这当然不是出于任何对人类同胞的爱,只不过是因为在他们身上再也没有任何比这本能更根深蒂固、更冷酷无情和更不可征服的东西,这就是我们人类的本质。虽然我们早已习惯用一种短浅的眼光去严格判断我们的邻人善恶与否。但如果我们做个统计,多花些时间思考整个问题时,就会怀疑这种界定与区别,最后只得不了了之。即使是最有害的人,也仍关心保存人类,他要保护自己,用不含人类早已腐化衰退的刺激去影响别人。

憎恨,经常导致灾害、贪婪、野心以及其他所谓邪恶的东西。保存人类的不可思议的制度,一个相当浪费、非常愚昧的制度,但是不管怎样,它还是证明了人类保存至今。我亲爱的同胞、邻居,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活到目睹人类遭遇那能危害人类、也许使人类早在数万年前便已灭绝而现在连上帝都无法挽救的“难以想象”的、“非常严重”的不利处境。

要满足你最好或最坏的欲念,最好是经历一场大难,不管是什么样的历练,都可能使你在某方面成为人类的高瞻远瞩者与施舍者,人们可能赞颂你,同样,也可能嘲弄你,不过你将很难找到一个真正有资格嘲弄你的人。有一天,当他们恍然大悟时,他们会找回失去的良知,嘤嘤泣诉他们的不幸与羞耻,并投入真理的怀抱。

我们笑自己,如同笑那种最实在的真理。对真理的最高体验及所知仍嫌不足,即使最具天才的人依然无法望其项背,不过,笑声仍充满希望,当那句箴言“人类才是最重要的,个人算什么!”被纳入人性之中时,当最后的快捷的解脱方式一直摆在你面前时,也许笑声和智慧就会联在一起,这就是唯一的“快乐的知识”。无论如何,那总是两回事。同时,当存在的喜剧自身尚未成为一种自觉意识时,它依旧是悲剧的、道德的和宗教的。

这些道德与宗教的创立者、努力追求道德价值的鼓吹者和唤醒良知的导师们的新风貌究竟暗示着什么?他们一直是那方面的英雄,他们虽然也看到其他面,但是由于太过关心自己这一面,这些英雄就好像是一种活动的布景或机器,扮演着密友及心腹侍从的角色,随时为那一面服务,诗人常是某些道德的侍从。

很明显,这些悲剧人物也会为人类的利益而工作,他们自命在为上帝的利益工作,仿佛是上帝的使者。他们也会促进人类的生命,助长生命信仰。“活着是值得的,”他们都如此叫喊。“生命中有十分重要的东西,它们被深深隐藏,对这些重要的东西要小心!”这些鼓舞的话同样支配着最高贵的人和最卑贱的人,也就是这个鼓舞一直激发着理性与热情的精神,保存了人类。这些动机造成如此辉煌的成就,力图用它所有力量使我们完全忘掉那仅仅是一个刺激、本能、愚昧和无根据的行为。

生命应该被热爱,为了……!人应该有益于自己和邻人,为了……!所有这些“应该”和“为了”暗示了一切,暗示了将来!

没有经过构想,不自觉发生的行为,应成为由构想、由理性支配的行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伦理学家自告奋勇地在存在中做策划的导师,为此,他还发明了另一个不同的存在。这样一来,新的机械将旧的“存在”带离旧的普通枢纽。

不!他不希望我们笑那存在,笑我们自己、他自己。个人总是个人,有些东西自身始终是一个无限,人类既不是“整数”,也不是“零”。

不管他的发明与价值有多愚昧,多执着,他如何严重误解了自然之道、否定了自然之道,所有的伦理制度自始至终如此愚昧、违反自然,他们任何人都足以使人类毁灭,无论何时何地,“英雄”都会跃然登台,并且有新的寻获:雷同人物的可怕笑声。许多人对那思想捧腹大笑。

“是的,活着,有价值!是的,我应该活下去!”

你、我、大家再次对生命有了兴趣。不可否认,迄今为止,“笑声”、理性和自然总在策划师手里占上风。存在的短暂悲剧终会再度变成永恒的喜剧,变成“一连串的笑声”。由于这个“矫正的”笑声,人的本性已整个地被策划师们的新风貌改变,人的本性成为一个附加的条件,成为导师和“策划教义”新风貌的附加条件。

人逐渐变成一个沉溺于空想的动物,他必须比其他动物践行更多的行动:人必须时时刻刻知道他自己为什么存在。若不能周期性地对生命再树信心、相信生命中的理性,人类也不可能如此繁盛。人类也一再宣告:“有些东西,不可取笑。”最有洞察力的博爱主义者也加上几句“不仅快乐的知识,还有悲剧的智慧,都用崇高庄严的角度来评价保护人类的方法!”

你了解我吗?我的兄弟!

你是否了解这个新的兴衰规律?我们也会有我们的时代!

2 理智的良知

我经常重复同样的经验,总是做一番新的努力去抵制,虽然事实如此,但我不愿相信:大多数的人均缺乏理智的良知。真的,我似乎经常感到,一个人在大都市里低声乞求,就像在沙漠中一样孤独。每个人都以奇异的眼光看着你,用他的标准来评价这个好、那个坏,当你说他们的评价不准确时,没有人会羞愧脸红,也没有人会对你表示愤怒,他们对你的怀疑付之一笑。

说真的,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这个或那个并以之为生,事先没有去了解赞成和反对的最确实理由,事后这些理由也没给他们带来任何困扰,这是鄙俗不齿的!即使是最有天赋的男人和最高贵的女人也常在这“大多数人”之中。

但是,对我来说,善良、高雅和天才又算什么呢,假如在一个人的信仰和判断中,他的这些美德有丝毫的懈怠,假如他不能坚持那份真实,不能把它当作最内在的渴求和最深切的需要,那就足以区别一个人的高低!

在某些虔诚的人当中,我发现令我嫌恶的理由,他们败坏掉的理智良知会以同样的态度背叛他们,但是站在重复一致的论调和所有不可思议的、不明显不确定的存在里面,不去追问,不因欲念而战栗,欣然接受问题而不嫌弃提问题的人,这就是鄙俗不齿,也是我在每个人身上首先要找的情境。

愚人一再要说服我,只要是人,他就会有这种情感。

我想这就是我特殊的“不正当的风格”吧。

3 高贵和卑贱

对卑贱的人来说,一切高贵、宽怀大量的情操都显得不当,因为最高等的与最上流的皆不可信。当他们听到这样的话时,他们会眨眨眼似乎想说“一个人不能看穿所有的墙还是有好处的”。他们嫉妒高贵的人,就好像他借助诡秘的方法找到利益。当他们都十分率直地深信没有自私的意图和报酬时,他们把高贵的人当成傻子,轻蔑他的快乐,嘲笑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睿智,“人怎能乐于处在不利地位,睁着两眼希望遭遇不利的境况呢,他一定受到了高贵者的影响,理智有了毛病。”他们如此想,随即现出轻蔑的脸色,就像他们轻视从他固定的意念中得到疯狂的喜悦一样。大家都知道,卑贱的人只想保持他看得见的利益,而且这种观念比最强的刺激,比他的奇思妙想还强烈。

和卑贱的人比起来,高等一点的人反倒显得没有理性!

高贵、宽怀大量和自我牺牲的人,都经不起刺激,当他处于颠峰状况时,理性就会整个低落。一只动物,冒着生命的危险去保护幼儿,在交配季节跟随异性临艰履险,毫不顾虑危险与死亡。它的理性会暂时中止,它将所有的喜悦都贯注在幼儿和异性身上,由喜悦产生的畏惧强烈地支配着它,它显得比平常笨拙,就像高贵及宽怀大量的人一样。

他具有如此强烈的喜悦和痛苦,理智若不保持缄默,也应当屈尊为它们服务。

他的心跑到脑子里去了,一个人如此诉说“激情”,那是非理性或乖张的“激情”。卑贱的人轻视高贵的人,高贵的人的价值观表面看来总是空想独断,总是冒犯受“食欲激情”支配的人,他明白诱惑扮演着暴君的角色,但是他不了解,一个感知不到爱的人,怎会拿健康和荣誉下注。

高等人致力于尝试特殊的事情、不影响别人的事情、并不美好的事情时,他们的价值标准会和一般人不一样。但在这特殊的尝试中,大部分的信仰仍无异于常人标准,他还是希望他信仰的价值标准和一般人同样明确。

如此一来,他就变得不可理喻,变得不切实际。这些人很少有足够的理性去了解并与平常一般人相处,对大部分高等人而言,他们深信自己具有隐藏在每一个人身上的“激情”,他们对此信念极为热衷并大力辩护。

假如这些特殊的人不了解,自己本身就是特殊的,他们又怎能了解卑贱的人,并且正确地评估常人。这也是他们常认为人类愚蠢、失当和胡思乱想的地方,对世界的疯狂充满了惊讶,不明白“有一件事必须如此”——这就是高贵者永远不当之处。

4 人类的自我保存本性

最强与最坏的人,迄今一直在人类最前面;他们总是让昏睡的人再度振作起来,井然有序的社会常使人类的激情昏昏欲睡。他们一再唤醒人们,要有和新的东西做比较、冒险反抗和热衷于未曾尝试的追求的精神,他们使人提出新的看法,对抗另一个看法,提出新的理想计划去对抗另一个理想计划。他们使用权力倾覆界碑,尤其用虔诚的侵犯,甚至也用新的宗教与道德!

而同样的“弱点”,也依旧在每个新的传教士和导师身上,新的东西往往会使征服者声名狼藉,它会使自身显得更精炼,但不会立即使肌肉运动。

无论怎样,新的东西总在企望克服邪恶的环境下产生,它尝试去倾覆旧的界碑和旧的虔诚,“只有旧的才是好的!”每一个时代的好人,都能深入旧思想的根底,孕育果实,他们也是时代精神的耕耘者。但是,每块土地最后都干涸,而且邪恶的犁头也会一再光顾。

现在有一个在基本上就犯了错误的道德理论,它十分著名,尤其在英国,根据这个道德理论,“善”与“恶”的判断是以它“得当”与否的经验累积为凭据,所谓“善”就是能保存维护人类的,所谓“恶”就是不利于人类的。

但事实上,“恶”的刺激带给人类相当程度的适当,而且不可缺少地保存维护人类,其影响是与“善”一样,只是它们的作用不一样。

5 绝对的责任

所有的人都觉得需要最强烈的字眼和音调,最动人的举止和风度,去影响支配别人,而这是无法侥幸的。革命的政治家、社会主义者、基督教或非基督教的传教士,所有这些人一提到“责任”,事实上,他们也老是提到具有绝对性质的责任,没有这种责任的人就没有感伤的权力!他们就想攫取劝诫某种绝对不可避免的道德哲学,或同化许多宗教,就像马志尼所做的那样。

他们要得到人们的绝对相信,就必须先要绝对相信他们自己。这样,他们的跟从者与下属才会乐于感觉并宣告他们自己。这样我们就会产生最天然的,其中大部分也是道德启蒙运动和怀疑论的最有力的对手,不过他们毕竟不多;从另一方面来说,当争论和荣誉似乎都在阻止它时,在任何以利益诱导服从的地方,都有许多对手。

当一个人想到自己身为一个君主或一个党派、组织,甚至财团的工具时,他感到很可耻,而希望只是这个工具,在他自己和大众面前是如此。这种人需要一种在任何时刻都能诉求的感伤的原则,一个绝对“应该”的原则,一个人可以不必感到羞愧地服从自己,而且表现出自己是受支配的。所有更高尚的卑屈,很快会把握住绝对不可避免的责任,而那些要将责任的绝对性质抽掉的人才是致命的敌人:端正向他们要求这个原则,而且不只是端正。

6 尊严的失落

冥想已经失去了它所有形式的尊严。庄严的冥想形式使冥想者成为被嘲笑的对象,人们也不再能接受一个古老的智者。

当我们走在路上,在旅途中,在处理各种事务的场合,我们匆忙地思想,甚至在处理最重要的事务时也想。我们渴想拥有一点休息和准备的时间,甚至一个小小的宁静,好像在我们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有一部不停转动的机器,即使在不如意的状况下,它依然在活动。

以前,这种情形,只有当一个人在某些场合要思想时,他才会感觉到,那也许是例外,现在他想要变得更加聪明,并且将他的心志聚集在一个思想中。为此,他拉长脸,停下脚步,就像一个祈祷者!当思想“来临”,他依旧会用一只或两只脚在街上站几个钟头。

这真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7 辛勤劳作

对目前要拿道德问题作为研究主题的人而言,眼前正有一片广阔的天地在等着他。在任何时间、任何人,伟大的或渺小的人身上,所有情欲都必须单独考虑,单独跟踪探寻。人们对事物的理性态度、价值观念与诸般解释,都必须是明明白白的。

迄今为止,所有那些曾经给存在添加许多色彩的东西,都缺乏一个历史;我们是在哪里找到爱的历史、贪婪的历史,以及羡慕、良知、怜悯与残酷的历史呢?

甚至一个法律的比较历史,也同惩罚的比较历史一样残缺不全。将日子区分为若干劳动、娱乐及休息等时间的一般观念,我们是否做过探讨呢?我们是否了解道德对营养的影响?是否有一种营养哲学?人们反复大声疾呼或赞成或反对素食主义,就证明了还没有一种这样的哲学。人类自治式的生活,例如修道院的生活,其经验有没有收集起来?有没有人宣布过婚姻与友谊的辩证法?对日常生活习惯,商人、学者、艺术家或工人,他们之中有没有人思考过?需要我们想清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