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们是双胞胎!”皮特说。
“是的,我有张照片,放在哪儿了?现在总得花好久才能想起事情来。”多琳站起身,在那个七十年代的橡木衣柜抽屉里翻腾起来。
她拿出一本家庭相簿,册子又破又旧,看起来经常翻阅。她坐回珞恩旁边的沙发上。皮特站在她们身后,越过她俩的肩膀看过去。珞恩不太喜欢他这样。
照片上的两个人一模一样。从婴儿到长大成人,这两姐妹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虽然凭心而论贝琳达看起来比多琳年轻一点,珞恩把这归因于贝琳达相对优越的生活条件。
不幸的是珞恩几乎可以百分之一百肯定眼前这女人的身形和太平间里那具尸体的一样。她心里哀叫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告诉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她的姐姐被人用最残忍的手段杀害了。
多琳还在一边翻阅相册,一边向他们讲述着每一张照片背后的小故事。
“这张是在巴特西游乐场照的,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一瞬间多琳微微出了神,“这可能听起来奇怪,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们,我们意识到贝琳达消失的那天,我有种怪怪的感觉。”
“怎么奇怪的,多琳?”
“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有的双胞胎会有心电感应。比如之前我生我女儿科琳的时候,贝琳达告诉我,她也在同一时间感觉到子宫的收缩。”
“所以这种情况多久会发生一次?”皮特用一种“我可不信邪”的口气问。
“经常发生,一般都是贝琳达能感觉到我的痛苦,不过有时候也会反过来。她十六岁那年拔掉一颗碎了的牙,结果我成了那个不得不靠止疼片度日的人。”
一种无以名状的伤感攫住了珞恩,多琳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样:“亲爱的,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就像刚发现车子爆胎了一样。”
“我只是在想这一定是件非常神奇的事,和另外一个人如此贴近。”珞恩温柔地回答,几乎忘了皮特还在屋里。
他清清嗓子提醒她他们此行的目的。
而这个敏锐的女人马上追问道:“亲爱的,这么说你应该是独生女吧?”
“不是,我有个姐姐。我还有个弟弟,生下来四天就死了。他和我姐姐是双胞胎。那件事对我父母伤害很大,在那之后他们就没想过再要一个孩子。”她眼睛里噙着泪水。
“我能体会,你和你父母一定非常难过。”多琳轻轻地说,语气里透出感同身受的同情。
现实把珞恩从久远的回忆里拉回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个家庭秘密压回了她记忆银行的地下室。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说。
多琳舒展了一下身子问:“你们今天来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多琳,你可以用用你的心电感应阿。”皮特被自己的冷笑话逗乐了。珞恩瞪了他一眼。
他耸耸肩表示歉意。珞恩清了清嗓子。
珞恩握住老妇的手,她的手冰凉。
“多琳,看完你给我们看的照片,恐怕我不得不告诉你,我们找到你姐姐了。”
多琳忘了自己的臀部还隐隐作痛,站了起来,连珠炮地发问:“天啊,在哪儿?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还好吧?我什么时候能见她?”
珞恩感到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求助地看着皮特。他却给了他一个“你才是头儿”的表情。每次遇到这类的突发情况她都要单身鏖战。
“亲爱的,多琳,你先坐下。”女人坐了下来。“就像我刚才说的,你给我们看照片以前我们还不确定。现在,现在我们认为,我们昨天夜里在察灵森林里发现的那具尸体是你姐姐。”
“我不明白,你说尸体,所以她死了?为什么我开门的时候你们没有马上就告诉我?她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就变那么多,任谁都能一眼就认出我们是双胞胎,为什么你们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珞恩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多琳,她的姐姐被砍掉了头。
“我知道这消息有多残酷,我和珞恩不得不遗憾地通知你,我们相信你姐姐已经被人谋杀了。”
“什么?”老妇人粗重地喘息起来。两个警官无奈地看了看对方,无能为力。
“我的药片……那里……”她的脸已经失去血色,她急切地指向壁炉上面的小药瓶。
皮特马上反应过来,一边抓起药瓶一边问多琳她需要几片。
“一片。”她几乎要窒息了。
药瓶有一个儿童安全瓶盖,皮特的大手试了几次也没有拧开。珞恩夺过瓶子快速倒了一把药片递给她。
多琳哆哆嗦嗦地从一把药里拿起一片放进舌头底下。
那片神奇的药很快发挥了作用,几秒钟以后她就恢复了平静。珞恩把皮特支去厨房倒水。
他从厨房出来,看见他的上司正像抱着孩子一样搂着多琳,轻轻摇晃着她。
“我有心绞痛,一定是这消息让我又犯病了。”
多琳一恢复常态,便坚持要求他们解释清楚姐姐的死因。但是两个警官担心她的心绞痛再发作,坚持不肯透露她姐姐所经历的可怖伤害。不过,珞恩还是问老妇人,是不是可以取她的DNA,作为他们正式确认死者身份的依据。多琳同意了。
皮特打电话给阿诺,阿诺马上派了一个同事过来。
与此同时珞恩打电话给多琳的女儿,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以后请她回来陪她母亲。
十分钟以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开门进来。她没化妆,脸上还粘着巧克力和面粉。她哭红的眼睛深陷下去。
“嗯,你还好吗?”科琳单膝跪下握住母亲的手,轻轻吻着。
多琳声音虚弱地把两个警员介绍给女儿,掀起围裙一角爱怜地擦掉年轻女儿脸上的巧克力。
“哦,科琳,我还能做什么呢?她已经死了,你的阿姨死了。”说着泪水沿着她满是皱纹的脸庞滚落下来。
“我知道,妈。我们会撑过去的,我保证。”
科琳陪两个警员走到门口。
“你母亲刚才犯了心绞痛,我们已经给她吃过药了。”珞恩递给女人一张名片,“病理部的人来了会做个腔抹式测试,不会给她抽血。如果你需要我帮忙,随时打电话给我。”
“腔抹式测试就是口腔粘膜测试是吗?那什么时候能得到DNA检测结果?”这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因为情绪的波动微微颤抖。
“是的,这方式比较柔和,而且能得到更多的DNA样本。早上就能出结果。我们拿到结果就马上告诉你。这之前你一直在这里陪你妈妈吗?”
“对,我先生会照看孩子们。这会儿还有一个邻居在帮忙照看。如果我妈妈需要,我会一直在这儿陪她。上帝,我表哥奥利佛怎么办?谁去告诉他这件事?”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我们最好暂时什么也不要做。等结果出来了我先跟你联系,再打电话给他。我们办公室里也有他的电话。”
他们最后握了握手,珞恩和皮特离开了那栋悲伤满溢的房子。他们沿着小路往下走,院子里血红的玫瑰在微风里躬身向他们道别。远处的老人正拿浇水软管逗他的狗,那只狗叫唤了两声。能听到正常的,健康的生命发出的声音让他们都松了口气。
“为什么你从来没跟我提过你有一个弟弟夭折了?”皮特一上车就问她。
“这不关你的事,皮特,而且现在也不关你的事。”珞恩迅速转移了话题,“我们回去的时候顺便去一下医生的办公室,看看他的报告出来了没有。”
她父亲最早教给她的一件事就是永远别把私人生活和工作混为一谈。
皮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好在,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弃向她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