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泰勒开着车汇入车流。“刚刚好险。”
“你欠我五英镑。”一旁坐在乘客座上的哈里斯说。
泰勒瞟了他一眼。“三镑，兄弟。学着点数数。”
“但你刚刚不让我凑了五磅到捐款箱嘛。”
“是没错，但那是因为你骂脏话了，老兄，还骂了三次。”泰勒摇着手指说：“一次、两次、三次！”
“那还不是因为你！再说了，哪来的五磅？不也才三磅吗？”
“我说过了，等我有零钱就还你。”
“好吧，不过……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突然要付十磅，还让我出一半？”
“所以大家才说我是慈善家啊，杰斯。”
“巴仔，如果你多笼络他们，没人会老让你往箱子里放钱的。快说，到底为啥你要多出五磅？”
“刚刚那钱花得值啊，懂不？”
哈里斯一脸疑惑。“怎么说？”
泰勒哭笑不得地一拍脑门。“你个傻帽儿……刚刚老大不是正问我昨晚是怎么说服布兰达跟我去斯嘉丽酒吧的吗？所以我才故意整点事儿输点钱到那该死的捐款箱，好让她把这事给彻底忘掉。”
哈里斯顿时恍然大悟，脸上渐渐露出一抹微笑。“对呀！做得好，巴仔。来，击掌！”说着，两人在方向盘上击了个掌。“头儿还以为自己多大能耐，还是没我俩反应快！”
哈里斯往椅背一靠，笑得跟疯狗似的。笑着笑着，又一脸疑惑。“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把她骗过去的呢，巴仔？”
泰勒右手指关节搓了搓领带。“有的人就是比较聪明，杰斯，有的人则相反。”
哈里斯不予置信地摇了摇头。“等我把这事理清一下：你把老婆带到酒吧，酒吧里还有一丝不挂的裸女们，秀着乳房到处转悠，给客人送酒什么的，而且一个个还都长得美若天仙——她居然不介意？”
“我不说了嘛？布兰达玩得挺高兴的，比我还享受呢。”
哈里斯陷入了沉默，小心考虑着措辞。尔后终于开口：“如果我是你，我会对那两人留个心眼，巴仔。”
本来专心看路的泰勒，现在转过头来盯了哈里斯一眼。
“哪两个人？”
“你老婆跟我们总督察。”
泰勒又把目光从前方转过来，再次盯着哈里斯。
“杰斯，第一，她不是我老婆。第二，这跟头儿又有何干？”
哈里斯看着窗外，好像这话题太难启齿，实在不忍跟对方有眼神接触。“我们之前在英式餐厅聚会的时候，你也看到她俩当时的样子了，巴仔。”
“她俩怎么了？”
“布兰达和老大聊得不亦乐乎，跟她俩是老朋友似的。”
“那又怎样？”
“那很可能她俩就是啊！”
泰勒第三次盯着哈里斯看。“该死的，你就不能说重点吗？”
哈里斯一脸纠结地天人交战，貌似脑海里已把这对话演练了千万遍。为了泰勒好，还是得把话说出来。“很明显，布兰达并不适合你，对吧？或者说她跟你本来并不会在一起。”
“怎么不适合了？”
哈里斯装作没听到，继续他的假设。
“你想想看，她们俩呀，老是一起去上厕所。”
“谁？”
“你家那位跟我们老大啊！”
泰勒耸耸肩。“女人本来就爱一起上厕所。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觉得这是一种进化的过程。你懂的，可以追溯到石器时代人们还住山洞那会儿。”
现在轮到哈里斯盯着泰勒看。
“人多更安全啊，”泰勒解释道。“在那种年代，单独出去解手肯定也挺危险的。尤其是女人，还得蹲着才能不尿到自己脚上。我们男人靠着树一站，一边解手一边眼观六路，时刻注意着有没有雷龙出现。女人就不同了，还需要一个把风的。”
“霸王龙。”哈里斯说。
泰勒使劲儿地点头。“《革命之子》、《电报阿森》、《浪子》……所有马克·博兰[1]的唱片我都有！”
“不是！我说霸王龙，不是霸王龙乐队。”哈里斯说。“雷龙不吓人，它们吃素的。”
“别傻了，琳达·麦卡尼[2]当时还没出生呢。”
“我说的是恐龙，巴斯，真的霸王龙！但你刚才的理论非常好，除了雷龙错了以外。我觉得你说话还是挺在理的，有两下子。”
“你才发现呀？”泰勒又开始往领带上摩擦着指关节，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也许我该出本书。我敢说那些整天穿着白大褂晃悠的科学家们，没一个能想出我这种理论。”
哈里斯热情地点点头。“我们干这行真浪费了，我和你啊，巴仔，这绝对是浪费人才。我们俩都该写书去。”
“我们俩？”
“是啊，写雷龙那部分，我可以做你的写作搭档啊，对吧？而且那的确是霸王龙，说真的不骗你。”
“滚开。老兄，如果你想跟我搭档，你也得做出点贡献，出点你自己的理论。靠着卖弄点童子军那会儿学的恐龙知识沾我的光，这可不行。”
哈里斯得意洋洋地笑了。“你可不是这儿唯一一个有脑子的人啊，巴利·泰勒。我的理论就差那么一点儿便能算是原创了，我只是在你的基础上，得出了一个更好的理论。”
泰勒不以为然地瞟了哈里斯一眼。“你还有理论？拜托，说来听听。可不保证能忍住不笑你啊。”
“哎，很明显这就是一切的起源。”
“一切什么的起源？”
“女同性恋啊当然是！依我看，上帝是不会自己造出同性恋的，对吧？所以唯一的缘由只能是因为人类的进化。”
泰勒禁不住笑了起来。“这理论不错，我喜欢。继续说。”
“看，你刚说的正推动了这想法。所以说我们应该一起出一本书。你的名字可以排在前面，因为那是你的主意。这点我没问题。”哈里斯指着窗外的水石书店[3]。“我简直迫不及待想看到我们的书被摆在那架子上了。《女同性恋是如何在违反上帝旨意之下进化出来的，以及为何不能让她们当总督察》，作者巴利·泰勒和杰尔米·哈里斯。”
“杰尔米·哈里斯？”泰勒讥笑道。“你不是很讨厌别人叫你全名嘛？每次都嚷嚷得跟杀猪似的。”
“唉，是没错。但那是一本书啊，对吧？出书了可不一样。杰尔米比杰斯正式得多。也许我们该在福伊尔[4]办个签售会，把局里的人都请过去，派发签了名的新书。”
“别提那该死的书了。”泰勒不耐烦地说道。“所以说你那女同的理论到底是什么？”
哈里斯转身坐好。“跟你说的一样，巴斯。石器时代的女人解手时，为了安全，得要两三个人同行。所以我猜她们洗澡的时候也得这么做。你懂的，两个人在这边宽衣解带，留一个人在那把风，以防有饥饿的恐龙出现。”
脑海中开始显现香艳的画面，泰勒脸上不禁猥琐地绽开了笑。“然后呢？她们宽衣解带之后呢？”
“那不是很明显吗，她们首先互相擦背，然后事情开始越演越烈……我意思是，换做是你你也会情不自禁的，对吧？如果你跟个美若天仙的尤物一块儿洗澡，还帮她擦背，天性使然，你的手肯定会开始到处乱摸。”
“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是没错。但那是两个妞儿啊。”
“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的，巴仔，你还不懂？其中一人会开始心想：这其实感觉还不赖。挺享受的。然后呢另一个人正好丈夫让翼龙给吃了，她好几个月没性生活，寂寞难耐。你都还没反应过来，她们已经搞上了，从此世界上第一对女同性恋横空出世。”
泰勒赞许地点头。“这听着还真不错啊，我喜欢！看来你真有两下子，杰斯。不过上帝这块儿怎么解决？如果这是违反上帝旨意，那他为啥不手指一掐，放个闪电出来把她们吓跑，事情就不会发生啦？”
哈里斯瞪着泰勒：“我说，你会这么做吗？”
“我又不能施法变闪电。杰斯，就算我想我也没办法。”
“哎呀不是！你个白痴。我意思是说，可以的话你会阻止她们吗？假设你哪天走在路上，看到三个女同性恋边淋浴边拿着肥皂和海绵棒在那边打得火热。”
“当然不会了，我还拿张椅子占个前排看呢。”
“不就对嘛，我们都知道，上帝是以自己为基准创造出男人的，所以上帝也会这么做。除了他不用占前排以外，因为他本来就无处不在。”
泰勒咯咯地笑了。“你怎么不说要拿个二十几厘米的大棒槌来搞我呢？杰斯，真够扯的。但我觉得你真有两下子啊。我们俩要出名了！”说着，他脸上的笑突然褪去。“不对呀，等等，杰斯。这有一个漏洞，你的漏洞，不是我的哦。”
“这不可能，我这套理论老完善了。”
“你说她们宽衣解带要冲澡。”
“那又怎样？”
“那时候还没发明淋浴器啊，要一直到……”泰勒想了老半天，脑海中努力搜索着大致的时间。“呃，反正要到很久以后。十九世纪工业革命什么的，可不是恐龙时代。我小的时候，人们还是用盆浴，没有淋浴。无论如何，肯定得到B&Q[5]出现的时候，不然她们到哪儿去买淋浴头和水管啊？”
“猛犸。”哈里斯说。
“啊？我以为他家只卖地毯[6]。”
“不是！猛犸。就是……跟大象似的！”
泰勒又盯着他看。“我可没问你个人癖好[7]。你要是欲求不满，给自己找个妞儿去。”
“不是侏儒……是乳齿象！大型史前动物，跟猛犸象差不多。”
泰勒耸了耸肩。“它们怎么了？”
“石器时代，人们就用它来冲澡。我在《摩登原始人》里看过。”
泰勒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杰斯，不是我想反对你的理论，但《摩登原始人》是虚构的，那是……”他沉默了一阵，继续说：“算了，说了这么久，这跟我家布儿有啥关系？”
“巴仔，好好想想。”哈里斯耐心地说。“毋庸置疑布兰达喜欢男的，没人会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性向而去跟你发生关系。但你自己说的，布兰达昨晚看着一堆裸女甩着乳房走来走去，还能欣然接受。所以很明显，她男女通吃。”
突然间车头一扭，泰勒把车一下子停在公交车道上，然后生气地转过头去瞪着哈里斯。
“你说我家布儿是该死的女同啊？”
“这……这不明摆着嘛？不然她怎么跟个老色鬼似的，乐呵呵地盯着其他女人的乳头看啊？”
“你个傻子！”泰勒猛地往椅背一靠，哈哈大笑起来。“你真是纯种无添加大傻帽啊。我家布儿才不喜欢女人呢。”
“那为什么……”
“对，我知道……我是稍微有那么点儿夸大了布儿的热情。”泰勒朝哈里斯倾过身，摸着搭在肚皮上的领带末端，虽然车里只有他俩，但他还是把声音压低，坏笑着说道：“我在跟她解释为啥要去那儿时，言语上稍微修饰了一下。”
哈里斯心领神会地笑了，还越笑越兴奋。他一掌打到泰勒身上。“我就知道！要让布兰达知道你是脱衣舞酒吧的常客，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那不是脱衣舞酒吧。”泰勒一脸被冒犯的样子。“斯嘉丽是一家有名望的高级私人会所。”
“是是是，那你怎么进去的？更重要的是，你到底扯的什么谎把布兰达给骗进去的？”
“简单呀，老兄。跟从婴儿手上把糖拿走一样简单。”泰勒双手放在头后面，伸着懒腰，肚子挺得老高，扣子之间的缝隙都涨得开开的，感觉有随时会爆开的危险。“这就是我拿捐款箱转移话题的原因。我可不能在总督面前说这事儿：暗黑行动。”
“什么行动？”
“就像暗杀、洗黑钱……”泰勒皱着眉头。“黑帮什么的……反正就是所有跟黑暗有关的，听起来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我一说暗黑行动，布兰达就真以为我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聪明！巴仔！绝对的天才！她真信了？”
“信，信的不得了。下星期我们还去一次。”
哈里斯听了，一脸掩不住的崇拜，这下泰勒更是自我膨胀起来。他推了推搭档的手臂。“杰斯，那边有个妞肯定对我们有意思。就那卖甜甜圈和咖啡的柜台后面，有个金发的。”
哈里斯顺着泰勒的目光，看到离自己两家店距离的隔壁有一个咖啡馆。“那我们还等什么？”
注释：
[1]马克·博兰：英国创作歌手，是霸王龙乐队的开创者。
[2]琳达·麦卡尼：美国音乐家，动物权益保护者，主张素食主义，著有素食书籍并创立素食公司。
[3]水石书店：英国老牌书店。
[4]福伊尔：伦敦最著名同时也许也是世界上最著名的书店。英国独立书店的奇葩。
[5]B&Q：一家跨国的大型DIY用家庭与园艺工具材料连锁店与大卖场
[6]猛犸牌地毯：英国地毯品牌。
[7]此处泰勒以为对方说的是“mastodon”，俚语意为阴茎奇大的侏儒，实际上指的是乳齿象，史前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