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紧急会议
已经快到中午了,16号联络站内,宋世安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其实也是在放哨。二楼的书房里,陆岱峰等四人正在开会。
陆岱峰说:“事情紧急,我们的工作方向必须要做出调整,为了下一步行动的顺利,你们先把各自的情况简要地说一说!”
凌飞和钱如林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李克明。
“我先说吧。”李克明说,“今天早上回去以后,我安排人对昨天参加会议的军事处的四个科长进行了初步调查,他们都没有出事,在他们家的周围也没发现有人监视。我正想与各组长讨论一下谁的嫌疑最大,就接到了通知,来这儿开会。我的心里虽然有一点想法,但是还很不成熟。还是先听听凌飞同志和如林同志调查的情况吧。我待会儿再说。”
凌飞说:“我已经与马探长接了头,他说巡捕房昨天没有搞突击检查,更没有抓人。根据我的观察,他说的应该是实话。随后我又约金玉堂见面,让他去向他哥哥打探消息。现在还没有回音。在我来之前,刚刚接到了在警察局的内线的情报,警察局也没有抓人。”
钱如林说:“我已经将该转移的人都转移了。为金玉堂夫妇也找好了旅馆。”
每个人的回答都很简短,这是陆岱峰历来的要求。每次开会,他都要求部下先把之前布置下去的事情落实情况简要汇报,以便大家对整个事情先有一个大体的了解,然后再展开讨论,讨论的时候各人再对自己的发现和怀疑进行阐述,这样就可以避免以偏概全做出错误的判断。
汇报完以后,陆岱峰又说:“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今天还有紧急的事情要做,简略地说。”
这是这次短短的会议之中陆岱峰第二次要求说话要简略。大家都看出了事情的紧急。以前,每次开会,陆岱峰总是要求大家把自己看到的和想到的详细地说出来。他在大家的叙述中,通过想象和推理,做出自己的判断。也正是由此,陆岱峰做出的判断往往都异常准确,有时准确到令人吃惊的地步,就好像是他在现场亲眼所见,甚至像是他自己做的一样。
但是,今天不同,毕竟失踪的是江南特委的三号人物,如果是被捕的话,多耽误一分钟,就会增加一分营救的困难,甚至是关系到杨如海同志的生与死。大家当然理解陆岱峰急迫的心情,所以就尽量简短地汇报。
李克明说:“昨天,军事处散会以后,第一个出来的是李学然,他走出服装店时向玉蟾戏院门口扫了一眼,抬手按了一下头上的礼帽。第二个出来的是林泉生,他是从弄堂里出来的,在弄堂口他迅速地向左右扫视了一下,抻了抻衣角,然后便向西走去。吴玉超从服装店走出来,走到我身边时,他扭过头看了我一眼,当我也注视着他时,他的目光很快地跳开了,加快脚步走了。赵梦君从弄堂里走出来,就在他刚走出几步的时候,从戏院里出来的一个人快步赶上他,两人好像说了点什么,然后那人便独自走开了。这四个人都有可疑之处,最可疑的应该是赵梦君。因为,前边那几个人虽然都有可疑的动作,但是,那些动作也有可能是下意识的。如果有人在暗处等着看他们的信号来确定谁是杨如海时,他们的那些动作只能提供行动信号,却不能提供杨如海的确切信息,也就是说凭他们几个人的动作,敌人无法确定谁是行动对象。而只有赵梦君才有这种可能,因为有人和他交谈了,他完全可能告诉对方杨如海同志穿着什么衣服,以便敌人迅速确定行动对象,然后实施抓捕。因此,我觉得赵梦君最可疑。”
听了李克明的分析,陆岱峰说:“我也注意到了赵梦君的这种情况,这的确很值得怀疑。但是,我们不能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对另外三人绝不能放松审查。”
说完话,他又看了看凌飞,示意凌飞说说情况。
凌飞说:“通过与金玉堂的接触,我觉得他也很可疑。在与我交谈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躲躲闪闪,尤其是当我说到‘我是老刀的人’时,虽然他表面上看上去还镇定,可他的心里很紧张,不知道想什么,半天不说话。我想,他也是接受过地下工作训练的人,如果心里没有鬼,不应该这么紧张和害怕。”
以前,在每个人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陆岱峰一定会和大家一起对这些想法进行详细的讨论,可今天,他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更没有将自己是如何进行调查的向大家做一个详细的通报,而是很简单地说:“今天上午,我沿着杨如海同志回家的路线做了一番调查,可以肯定,杨如海同志是被敌人秘密逮捕了。目前我们紧要的任务有两个,一是迅速查明杨如海同志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并制定出营救方案全力营救;二是查出叛徒,坚决铲除,以防造成更大的损失。”
陆岱峰在说出自己的计划之后,没有像以前那样让大家讨论一番,而是直接将自己考虑好的安排布置下去:“凌飞,你负责查清杨如海同志的关押地点,然后与克明一起制定出营救方案。”
凌飞和李克明都点了点头。
陆岱峰又说:“既然我们可以肯定是叛徒出卖,那么,杨如海同志的真实身份敌人肯定已经掌握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恐怕只能采取武装营救了。克明,你回去之后立刻命令行动队做好武装营救的准备。这是我们保卫处成立以来的第一次武装行动,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需要什么就直接跟如林说,由如林负责准备。”
在党的活动被迫转入地下以后,经常有党员被敌人逮捕。营救被捕人员也就成了保卫处的一项重要工作。保卫处营救被捕人员的方式主要有四种。
第一种方式是“律师辩护”。如果被捕的同志是在租界被巡捕房抓捕的,并且没有暴露真实身份,保卫处便会聘请律师出庭辩护,对被捕者进行合法营救。
第二种方式是“行贿买通”。也就是花钱买通有关敌方人员,争取其以无“罪”为由释放被捕者。
第三种方式是“内线解救”。即利用在巡捕房和敌特机关中建立的特情关系,根据不同情况相机解救。
第四种方式是“武装营救”。这是营救被捕人员的非常措施,只有在前三种营救方式无济于事后,才铤而走险,利用敌人将被捕者由租界引渡到国民党上海市公安局、淞沪警备司令部,或由上海转解南京、苏州等地的机会,途中劫持。
当然,前三种营救方式主要是在被捕人员的真实身份没有暴露的情况下才可以进行,或者是虽然暴露了真实身份,但被捕人员是一般的党内同志,地位不高,敌人不够重视。
这次被捕的杨如海是江南特委的三号人物,又是被叛徒出卖,真实身份自然是暴露了。那么,前三种方式肯定是无效的。所以,陆岱峰果断地做出决定要实施武装营救。
保卫处自成立以来,行动队虽然也执行过追杀叛徒、暗杀特务的行动,但是,全体出动去从敌人手中武装营救被捕人员,这还是第一次。所以大家或多或少都感到有点紧张。
陆岱峰看出了大家的紧张情绪,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说:“大家也不要过于紧张,只要把工作做细,我们就能打好这一仗。从现在开始,只要手头没有急事,我就会来这儿办公,你们在行动中有什么疑难,可以随时到这儿来找我。你们三人之间也要随时联系,密切配合,同时还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千万不要盲动。”
三个人都点了点头。
陆岱峰稍一沉吟,又果断地说:“至于对叛徒的甄别和追杀,我们可以放在下一步行动中。”说到这儿,他又看着李克明说,“回去以后,监视那四个科长的人员要减少,每个人有两三名队员监视就足够了。监视金玉堂夫妇的工作由情报科的人去做。行动队队员除参加监视活动的人员以外,全部做好武装行动的准备。”
这个会开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散会以后,大家立刻分头行动。每个人的心里都感到很沉重,甚至有点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在找出内奸之前,大家的心里都有点惴惴不安。他们不知道,在自己的行动过程中,何时会遇到危险,然而这危险却像影子一样紧紧地跟随着他们,他们每走一步,它也会紧跟一步,而他们却无法抓住它,空有一身的力气却无处可使。
陆岱峰也深深了解自己的三名部下心里的负担有多重,可他无法帮助他们排解。从事地下工作,不仅需要智慧和勇气,更需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
“这是对他们最大的考验。”陆岱峰目送李克明和凌飞、钱如林走出大门的时候想,“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经受住这个残酷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