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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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巡捕房的探长

从亚东旅馆出来,凌飞在街边的一个公共电话亭给英租界老闸巡捕房的华人探长马根源打了一个电话,约他到一家咖啡馆见面。在与金玉堂谈话的时候,凌飞就想到了马根源。

他知道,这些巡捕房的探长都是一些神通广大的人物,他们手下都豢养着一批专门搜集情报的“包打听”,这些人几乎无孔不入,在租界内的事情很少能够瞒过他们。

凌飞想,如果能够从马根源那儿打探到国民党组织部调查科设在上海的秘密机构的具体位置,那么对于营救杨如海同志以及今后的工作都是很有帮助的。凌飞知道,一个特务组织即便是再秘密,也总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的,而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就很难瞒过租界里的那些包打听。

凌飞来到约定的咖啡馆,此时咖啡馆里客人很少,马根源已经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等他了。他见凌飞走进来,站起身打了一个招呼。凌飞便走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马根源只知道凌飞的化名是王平,不知道凌飞的真实姓名。虽然他也知道“王平”这个名字是个化名,但是,他很理解凌飞所从事的工作,所以,他一直就很尊敬地称呼凌飞为“王先生”。

虽然,从表面上看,是“王平”有求于他这个探长,但是,他也知道,“王平”这些人是不好惹的,毕竟他们在暗处,并且都是一些有勇有谋的人物。不过,与他们采取有限度的合作,对自己的工作显然是有利的。这也是马根源最初同意与凌飞合作时的想法。可是在合作的过程中,他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年轻人。

等服务生送来咖啡以后,马根源抬起头,不经意地向四周扫了一眼,然后轻声说:“王先生,您今天上午才约我见了面,现在天还没黑,怎么又约我见面,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您如此着急?”他们之间虽然算不上莫逆之交,但是也可以算是知心朋友了,在一起说话,自是不必拐弯子,多费口舌。

凌飞说:“马探长,真是很抱歉。今天上午刚刚打扰了您,可现在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马根源仔细地看了看凌飞,说:“您说!”

凌飞想了一想,然后说:“马探长,您知道我今天上午刚刚向您打听过,我们的一个同志昨天神秘地失踪了。经过我们的了解,他既不是被你们巡捕房抓走了,也不是被国民党上海警备司令部或者是警察局抓走了,而是被国民党的一个秘密特务组织给抓去了。我猜,这个秘密特务组织既然能够在租界内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抓走,那么它就不仅仅是在租界内有眼线的问题,而很可能这个秘密机构就设在租界内。我想,只要在租界内有这么一个组织,他就不可能瞒过您马探长的耳目。所以,想请您帮个忙,帮我们分析一下,这个秘密机构可能设在什么地方,我们好想办法营救被捕的同志。”

听了凌飞的话,马根源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共产党的地下组织这么厉害,竟然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就分别从巡捕房、警备司令部和警察局得到了准确的信息,而且还打听到了他们的人是被国民党的一个秘密特务组织给抓去了。

可是面对凌飞的这个要求,他却很为难。他沉思了一会儿,说:“王先生,这次很抱歉,我恐怕帮不上您的忙。一直以来我都拿您当朋友,所以,也没有必要在您面前撒谎。在租界内,如果有那么一些人活动过于频繁,就一定会引起我们的注意。我布下的眼线遍布整个租界,就像一个细密的蜘蛛网一样,租界内的事情很少能够瞒得过我的眼睛。近一段时间,的确是有几个地点引起了我的怀疑,虽然我还不能确定这几个地点哪些是你们共产党的,哪些是国民党的。本来,要想帮您这个忙是很容易的,只要我把这几个地点告诉您就行了。因为排除了你们自己的秘密据点以外,剩下的可能就是国民党的秘密据点。可是,我不能这么做。”

凌飞猜到了马根源的心思,可他还是有点不死心,所以就又追问了一句:“为什么?”其实,他问不问都一样,马根源一定会说下去的。

马根源说:“王先生,我们一开始合作的时候,我就把合作的前提都说好了。那就是在不危害租界内安全的前提下,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情报,以减少你们的损失。”

凌飞接过话茬说:“马探长,您误会了。我们党一贯的宗旨是不提倡搞那些暗杀活动的。我们的行动队主要是针对我们内部出现的叛徒,对他们进行铲除,以减少我们的牺牲。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之所以打听这个秘密机构,并不是想在租界内与他们火拼,而是为了通过对它的监视,掌握他们押送我们的同志离开上海的时间,方便我们的营救活动。您放心,我们绝不会在租界内搞大的行动,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马根源摇了摇头说:“王先生,对您的为人我是很了解的。您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但是,有许多事情恐怕您说了也不算,我知道你们共产党人,你们都是把组织置于至高无上位置的人,就怕到时候您的上级一旦决定了要采取武力行动,您也只能服从。到时候,租界内出了大乱子,我这个探长就不好当了。”

凌飞刚想说话,马根源摆了摆手,凌飞便没有说什么。马根源接着说:“王先生,我之所以能够与你们进行长期的合作,并不仅仅是为了钱,这里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把您当成了我的朋友。当然,我也很佩服你们共产党人,很同情你们的事业。但是,我们的合作是有限度的,那就是不能损害租界内的利益。所以,实在是很抱歉,这一次,我的确是不能帮您的忙了。”

凌飞说:“马探长,您的话我理解,我让您为难了,不好意思。可是,我们的人是在租界内被秘密绑架的,您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马根源想了想,说:“王先生,您说的那个秘密组织就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他们既然在租界内秘密地抓了人,我们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代表的毕竟是政府。按照租界和国民政府的约定,即便是我们抓住了反政府组织的人也要引渡给他们。再者说,我也的确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将你们的人押送出租界。如果真的有这一方面的消息,我自然会告诉您的。至于他们在租界内的这个秘密据点,我会安排人监视他们,不让他们胡作非为,但是,却不能告诉你们。”

凌飞见马根源的态度很坚决,也就不好再勉强。

凌飞刚回到情报科的秘密联络点,就得到了情报。金玉堂已经从他哥哥那儿打听到了敌人押送杨如海同志去警备司令部的时间,就在明天上午九点半。

得到这一消息,凌飞立刻去见老刀,向他汇报。走在路上,他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就想起了陆游的那句名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陆岱峰听了凌飞的消息,却没有显出高兴的样子,他仍然眉头紧锁。凌飞和李克明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都看着他。陆岱峰说:“我们只知道这个时间还是不行,因为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用什么车押送,我们总不能不管什么车子都截吧?”

听了陆岱峰的话,李克明和凌飞都呆住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克明说:“我们已经选好了伏击的地点,那就是在租界外的枫林桥。这儿是从租界到警备司令部的必经之路,有了时间,我们可以提前半小时设好埋伏。但是,我们还必须要知道敌人用一辆什么车子押送,还得知道车牌号码,才能确保行动无误。这是整个行动的关键,否则,从那儿通过的车辆成百上千,一旦出现差错,就会导致整个行动失败。所以,我们必须要搞到这个情报。”

凌飞为难地说:“金满堂已经尽力了,他不可能打听用什么车子,更不可能打听车牌号码,否则他就会暴露。我刚才去找马探长,想打听一下敌人的秘密据点在什么地方,一旦知道了,我们就可以派人监视,或许可以掌握他们押送的具体情况。可是,马探长怕我们在租界内搞大的行动,根本就不告诉我。”

李克明一听就火冒三丈。“我早就说过,这个姓马的根本就靠不住,他拿了我们的钱,却在关键的时候不伸手帮忙……”

陆岱峰打断了李克明的话说:“这也怪不得人家,他毕竟端着洋人的饭碗,砸饭碗的事他是不会干的。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宋世安进来了,他说:“刚才有人按门铃,我出去,那个人说让我把这封信交给老板,我就拿进来了。”

陆岱峰伸手接过信,撕开信封,抽出了一张信笺。李克明和凌飞禁不住好奇,探头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一些数字。陆岱峰拿着那封信去了里间,不一会儿,他就出来了。虽然他表面上仍然很沉静,但是还是很难掩饰从脸上流露了出来的兴奋。他高兴地说:“好了,这个难题已经解决了。敌人押送杨如海同志用的是一辆黑色雪佛兰轿车,车牌号码是0273。你们马上回去做好准备,保卫处成员凡是会打枪的,全部参加行动。”说完话,他见李克明和凌飞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便说,“这封情报是谁送出来的,我也不知道。看来是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

李克明说:“那,这情报会不会是敌人故布疑阵呢?”

陆岱峰说:“不可能,这情报是用我和几个常委之间秘密联络用的暗号,这个暗号只有几个常委知道。连你们两个我都没有告诉,敌人怎么会知道呢?我可以确定,这是杨如海同志传递出来的情报。”

李克明还是不放心。“可杨如海同志已经身陷囹圄,他怎么能够传出这份情报呢?调查科这个名字我们还刚知道不久,里面根本不可能有我们的同志。万一……”

陆岱峰知道李克明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很坚定地说:“对杨如海同志我是十分了解的,他绝不可能叛变投敌。至于这封情报是如何送出来的,等我们救出杨如海同志以后就会明白了。你们抓紧去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