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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英雄救美

敞开的玻璃窗后面,沈秋躺在沙发上,是惯有的蜷缩睡姿,许重光俯身,在她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沈秋有些心不在焉,她想私下里去问陶安可,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这样走神了一上午,直到那位熟悉的不速之客到访,打断了她的思绪。

砰!陶安可的办公室里传出一声巨响。“严卫东!你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今天她运气十分不好,不光沈秋在,还有不少老员工都在,大家听到里面的响声,立时兴奋起来。沈秋被同事们拉着,跑到陶安可办公室的门口,那里已经拥堵不堪,活生生贴上了一堵人墙。

“陶安可你在犯罪你知道吗?出卖商业机密,严氏随时有可能告你!你就那么恨我?我现在就在你面前,要杀要剐随你便!算我求你,停手吧。”严卫东简直是歇斯底里。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陶安可冷笑一声。

“安可,为了我吃官司,真的不值得。我妈要告你,我拦不住她。”严卫东的声音疲惫不已,“只要你肯收手,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点好听的,你知道我爱听什么。”陶安可沉默了一会儿,轻笑着说道。

“我爱你。”

“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

“严卫东爱陶安可!”严卫东咬牙切齿地说道。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一个老员工老神在在地猥琐一笑:“肯定是亲上了。”

“这两人啊,整天上演全武行。合了分分了合,就没消停过。”

“照我说啊,老板还是太温柔了,直接灌醉了多上几次,有了孩子,奉子成婚,轻松搞定,哪用现在这么复杂。”

“咱们老板,那是要感情的,又不像你,跟个牲口似的。”

“嘿,说谁呢你。”

几个人调侃半天,沈秋也算搞清楚严卫东今天为什么找上门来了。原来是前段时间严卫东竟然接受家族安排,差点相亲结婚。陶安可奓了毛,一怒之下免费资助了严卫东的二叔不少严家的商业机密。严家为了继承权正闹得欢,陶安可这浑水一搅,可不就更乱了吗?惹得严卫东三天两头往杂志社跑,看今天这架势,估计是能消停一阵了。

“撤撤撤,严卫东要出来了。”最里面趴在门缝上的同事突然压低嗓子叫了一声,刹那间众人做鸟兽群散,只余下沈秋一个傻子,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门口,又被严卫东抓了个正着。

严卫东看着她,神色有些恼怒和尴尬。

沈秋轻轻咳嗽了一声,指了指他的嘴巴:“最好擦擦,有口红印。”

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严卫东红着脸,掩面而去。

陶安可志得意满地坐在写字台前,头发散乱,满面春风,显然刚劫过色,一脸餍足地看着沈秋:“今天心情好,有问必答,消息全免费。”

沈秋也跟着笑起来:“想跟你打听一个人。”她说着,轻轻吸了一口气,“一个两年前就死了的小姑娘,叫韩夏。”

陶安可刹那间变了脸色:“你也算是神通广大,这么快就查到了韩夏。”

“巧合而已。”沈秋无奈地苦笑一声。

陶安可推开了椅子,起身把门关上,难得地神色凝重起来:“说起来,这事你不问我,我也是准备找机会告诉你的,你知道就好,别说是我说出去的。韩夏是两年前自杀身亡的,她患有重度抑郁症和精神分裂,家族遗传的病。父亲也是自杀身亡,母亲抛弃家庭离开了秦城,她被奶奶养大,自杀前一整年,她都在许重光的诊所做治疗。警方在调查她的死因的过程中发现了一本日记,日记里记录的是她和医生相爱的全过程,而最后一篇日记却写得很触目惊心,她说自己发现了医生的秘密,医生一定会杀她灭口云云,后来她就真的死了。在自己的房间里上吊自杀。”

陶安可说到这里顿了顿,她有些担忧地看着沈秋的脸色:“本来嘛,精神病自杀这种事警方是不会仔细调查的,但是根据现场的调查,以韩夏当时的身高,根本不可能把绳子搭在天花板上,打个结。而韩夏的奶奶说,韩夏那天是故意把她支出去的,说她的恋人要来。虽然现场没有发现任何陌生人的DNA,但警方怀疑是许重光杀人灭口,把他查了个底朝天,却因为证据不足,无法起诉。我之前打电话问过当年经办这个案件的警察,这个案子已经作为自杀案结案了。”

沈秋怔然听着陶安可说的话,有些难以置信地笑起来:“怎么跟拍电影似的?”她笑着笑着,却有点笑不出来了,嗓子干涩地说道,“听起来,许重光像个心理变态。”

陶安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坊间传言,他是个变态杀人魔,专挑年轻漂亮的女病人下手,站在朋友的角度,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沈秋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陶安可,只能点了点头。

“好啦,时间差不多了,别想太多,下班吧。”陶安可拍拍沈秋的肩膀,率先站起来走了。

沈秋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到了停车场,什么时候堵在回家的路上的,正好是晚高峰,她的车已经十分钟没动过了,焦躁得让人想抽烟。

一个不知真假的坊间传言,沈秋有点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可无论如何,理智告诉她,及时止损才是她的一贯作风,毕竟她早就见过许重光在韩夏墓前那异样的神色,再加上陶安可的话,她多少有些犯怵。

而这时,许重光的电话恰到好处地打了进来。她开着蓝牙,没法在接听前挂断,许重光的声音在整个车子里回荡,魔咒一样。

“你今天一天都没回我短信。”男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秋听着许重光有些委屈的声音,越发不知如何回应,只能狠狠按了一回喇叭,没吭声。

迟迟等不到沈秋的回话,许重光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你知道韩夏的事情了?”

前面的汽车终于发动,沈秋踩了一脚油门,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她其实是有点想他的。

“韩夏不是我杀的,我从来没有杀过任何人。”许重光无奈说道,“你要相信我。”

沈秋张了张嘴,依旧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下意识地想要相信许重光,毕竟演电影一般惊悚的情节,怎么会那么凑巧出现在她身边?他们相处也有一个多月了,许重光从来没有害过她,也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就这样让她放弃,她心有不甘。

“其实以前有句古话,叫医者不自治,说的是医生不能给自己或者自己的亲人看病,因为那样会有所顾忌,不敢轻易治疗,容易瞻前顾后,耽误病情。”许重光没有听到沈秋的回答,声音里颇有几分苦涩,他干脆自顾自地说起来,“其实我本来也不准备继续帮你治疗了。我不想我们每一次见面,都是在诊所里。沈秋,周六有没有空,我想请你看电影,不是作为你的主治医师,而是你的男朋友。”

沈秋一脚踩在刹车上,但听身后“砰”的一声轻响,她身后的汽车猝不及防,和她的车尾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警报器响了起来,沈秋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

在拥堵中处理事故,相当拉仇恨,好在撞得不严重,沈秋和追尾的车主臭着脸拍了照,联络保险公司,走了快速理赔渠道,很快解决了问题。然而如此一来,道路就更堵了,沈秋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她随便下了个面,吃了一半就接到陶安可的电话。

“姐们儿,大鱼上钩了。确切消息,明天上午十点,沈成阳要和他生父见面,地点是沈家某个小区的停车场,地址我发给你。”陶安可兴奋极了,“你大仇得报啊!”

沈秋原本满脑子都是许重光的事儿,听了陶安可的消息,乐得把许重光从脑子里赶走,也跟着调动了情绪,连连答应下来,保证不负众望。

“许重光那件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说白了只是传言,警察都没有证据,说不好的事情。”陶安可说完了沈成阳的事,忍不住念叨起来,“严卫东一直对他很看好,说他是许家清流呢。”

“严卫东也认识许重光?”最近陶安可和严卫东重归于好,她受爱情滋润,现在看谁都极其顺眼,沈秋听她突然说许重光的好话,丝毫不觉得惊讶。

“听说关系不错的样子,许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他们互相认识,也没什么奇怪的。”陶安可一边说一边转头,盥洗室的门打开,只披着浴巾的严卫东从里面走出来。这男人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保养得当,每日健身,八块腹肌人鱼线统统齐全,身上没有丝毫赘肉。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陶安可,身上的薄荷味沐浴乳香味让陶安可呼吸一窒。

“好了,我这里美色当前,实在没心思帮你分析,先挂了。”说完,有异性没人性的某人干脆利落地收了线。

“许重光给你多少钱收买你帮他说好话?”严卫东低笑一声,轻声问道。

“行业机密。”陶安可嬉皮笑脸地回答,“而且,第六感告诉我,一个能用这种方式追女人的男人,不会是个变态。”

与此同时,沈秋无奈地按掉了电话,狠狠在心里啐了陶安可一口,她们好歹也算分享了秘密的好友,这家伙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就这么无情地抛弃了她,若是换了她当然……也会这么做……

至于许重光,她眼下心乱如麻,根本不想多想。

她努力深吸一口气,将心思调整回来,如今沈成阳才是她的当务之急啊。

第二天,沈秋早早起了床,把录音笔和针孔摄像机收拾好,又换了一身路人打扮的短袖和长裤,驱车到了那个小区。

陶安可的车就等在停车场外面,从车里伸手递给她一个蓝牙,用来进出小区。这家伙脸色发白,锁骨上一片狼藉,两只眼睛肿得跟金鱼似的,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哟,春宵苦短啊,陶小姐。”沈秋笑着调侃道。

陶安可翻了个白眼,没理会沈秋的揶揄:“快去吧,你得提前藏好。”她声音略微嘶哑,沈秋笑着应了一声,脚下油门一踩,驶入了停车场。

停车场不小,沈秋把车停在入口不远的地方,仔细看着从入口处驶入的每一辆汽车。直到看见沈成阳的座驾驶入,她才眼前一亮,发动汽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沈成阳的座驾是一辆兰博基尼的小跑,扎眼又拉风,跟踪起来毫不费劲儿。上班时间,停车场里很是空旷。沈秋跟在沈成阳后面停下车,熄了火,并不急着下车。

过了一会儿,那辆兰博基尼的车门打开,沈成阳下了车,点燃一根烟,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沈秋的车,吓得她急忙低下头,假装在包里翻找东西的样子。

就在这刹那间,沈成阳突然转回头去,往停车场外走去。他速度极快,沈秋怕跟丢人,急忙下车,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停车场里异常空旷,沈成阳的脚步声砸在水泥地上,清脆地响着,沈秋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跟着沈成阳走了一段,心里却有些犯嘀咕。她到这里,可是有备而来,停车场的地形她研究得清清楚楚,沈成阳走的这个方向可以说是一个死胡同,进出都只有这一条道,想走就得原路返回,如果有人半路闯进来,可不就把他的秘密听得清清楚楚了吗?

沈秋想到这,心头突然一凛,她觉察不对,停下了脚步。沈成阳似乎觉察到她停了下来,竟然也跟着停下,转身看她。男人的眼里都是阴翳,眯着眼的样子仿佛是看到猎物的猛兽。

“沈秋,还真是你,胆子倒是不小啊。”沈成阳双手抱胸,发出一声冷笑。

停车场空荡荡、静悄悄的,沈秋的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她意识到自己也许中计了,往后退了一步,果断转身,一路发足狂奔,只要跑到车上,她就算安全了。光天化日,她不信沈成阳敢把她怎么样。

停车场里回荡着凌乱的脚步声,沈秋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声。她一路跑回自己的车子旁,刚准备打开车门,便被人抓住了头发,整个人撞向自己的车玻璃。

一声巨响,她被撞得眼冒金星,倒在地上。

两个西装革履的墨镜男把她围了起来,沈秋头痛欲裂,捂着额头,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她也真是够蠢的,早就该发现不对劲了。

“你们也太粗暴了,好歹是我姐姐,怎么能这样对她呢?”沈成阳优哉游哉地走到沈秋面前,轻笑着说道。他向前一步,那两个保镖也不说话,就跟着后退,站在他身后。

沈秋坐在地上,她两侧都是车子,后面是墙壁,面前是沈成阳,当真如同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你是故意引我出来的?”沈秋放下手,抬头看着沈成阳。

“是啊。”沈成阳蹲下来,平视沈秋。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说道,“上次这么近看你,还是十年前啊。”

那一年她十六岁,沈成阳才十二岁,她和母亲拖着行李在机场登机口,马上要飞去美国。栾迟面色阴沉地挡在她面前,他们一起漠然看着十二岁的沈成阳。

“姐……你别走好不好?”沈成阳怯生生地说。那时候沈成阳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对几个大人的恩恩怨怨一知半解,只知道自己要有很多年都看不到自己的姐姐了。

沈秋却已经大了,做梦都恨不得撕碎陈碧柔,面对沈成阳又能有什么好气。她冷笑着看他:“不是我想走,是你妈撵我走。沈成阳,你也不用假惺惺的,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等着看陈碧柔的死期!”

这话说得严厉,彻底把沈成阳吓住了,他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沈秋决绝转身的背影,直到广播说飞机起飞,少年委屈的泪水才流了下来。他还什么也不懂,只是单纯为离别而难过。此后的人生,沈秋成了记忆里一点模糊的矛盾,渐渐被埋藏在心底,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才被猝不及防地翻了出来。

然而现在,物是人非,沈成阳摆出仿佛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秋,伸手勾起沈秋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十年了,你倒是越长越好看了。”沈成阳轻佻的样子让沈秋作呕,她躲开了沈成阳的手。

“相由心生,你倒是越长越恶心了,跟陈碧柔一样。”沈秋除了开始不懂事的几年,就没给沈成阳什么好气,两个人的对立态度似乎从一开始就是确定的,她回国以后更是水火不容。

沈成阳听了沈秋的话不怒反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其实你就是太倔强,一年前在医院里我就说,只要你态度好一点,我就让我妈把你放出来,你找工作的时候我也说,只要你跟我服个软,你想去哪里上班,我就让你去哪里上班。可你偏偏都不听。吃了那么多苦,到头来跟了陶安可,又落在了我手里。沈秋,你真的挺傻的。”

“你故意透消息给陶安可,就是为了在这里堵我?可是你堵了我又有什么用?顶多打我一顿出气,沈成阳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做事情一点章法都没有,毫无意义。”沈秋不理会沈成阳的讥讽,脑子里飞快转动着。她如今是有点害怕的,因为她确实拿不准沈成阳到底要做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地把她引出来,若说没有什么阴谋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什么,她早点知道,也可以早点想想如何解决和摆脱。

“为什么?你绝对想不到。”沈成阳哧哧笑着,他这副样子颇为神经质,“因为我很生气啊,沈秋。”他凑近一些,伸手拉住沈秋的手,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死死按在车子上。

沈秋背对着沈成阳,趴在车玻璃上,手被反剪。沈成阳整个人都压了上来,他毕竟是个强壮的成年男人,压得沈秋动弹不得,他则像一只猫,盯着被压在爪子下的一只老鼠。

沈成阳凑在沈秋耳边耳语着:“听说你和那个许重光走得很近,我真的气炸了。我以为你喜欢的是栾迟,毕竟那个穷小子把你看得很紧。这半年,我整过他很多次,他没办法,只好跟你保持距离。本来以为这样就好了,没想到又冒出一个许重光。你还真是个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女人啊。嗯,也对,女人都一样,喜欢犯贱。”

沈成阳靠得太近,沈秋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就喷在自己耳后,这让她觉得恶心,仿佛一条毒蛇缠在她的脖子上,在她的脸颊边吐着信子。

“沈成阳,你有病吧。”沈秋爆了一句粗口,咬牙切齿地说。

“对,我就是有病,我得的是相思病。”沈成阳神经质地笑起来,“我真后悔,早就该这么对你,不应该指望过两年你消消气,来跟我续点姐弟情。不过现在无所谓了,反正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

沈成阳一边说着,一边把脸凑了过来,嘴唇落在沈秋的脸颊上。

那感觉实在太恶心,沈秋的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她想也没想,右腿狠狠往后一蹬,踹在沈成阳的小腿上,男人吃痛,瞬间松开了牵制着她的手。沈秋急忙去开车门,可是他们距离太近,不等她成功打开,就被按住了肩膀,狠狠拽了回去。

沈成阳发了火,抓着沈秋的头发一路拖着她远离了她的汽车,把她狠狠摔在停车场的正中间。

这一下是没留力气的,沈秋摔在地上,疼得闷哼出声。

“贱人,你装什么贞洁烈女,许重光能亲,我沈成阳就亲不得?”沈成阳大声咆哮着。

沈秋趴在地上,脸贴着肮脏的水泥地,大口喘息。

沈成阳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她默默地在心里想。

“看看你做的好事,要不是这些照片,我还不会这么快动你呢!”

有什么东西狠狠摔过来,她勉强睁眼去看,竟然是一组照片。

照片上是许重光的诊所,应该是从对面楼上偷拍的。

大敞的玻璃窗后面,沈秋躺在沙发上,是惯有的蜷缩睡姿,许重光俯身,在她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照片的角度看不到沈秋的脸,而只有沈秋知道,那时候,她是睡着了的。

这是什么时候?许重光竟然偷偷吻自己?

沈秋觉得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心里五味杂陈。

照片里的许重光闭着眼睛,神色虔诚而严肃,小心翼翼的模样丝毫没有平素里偶尔流露的轻松姿态。

如果这个样子,沈秋都看不出其中的深情,那她还真是瞎了。

沈秋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眼里有眼泪在打转。她现在有点想他了,不是方才疼得要命的时候,怕得要命的时候,而是此时此刻,看到许重光曾经温情脉脉的脸。

她想亲眼看看,许重光露出这样的表情。

沈成阳疯了。

沈秋这样想着,躺在地上,本能地护住头部,沈成阳开始泄愤似的踢打她,脚一下下踢在她的背上、肩膀上、小腹上。这个男人歇斯底里地大吼着,而她只能咬紧牙关默默承受。

横竖死不了,他不敢把她怎么样,一点点皮肉之苦,根本不算什么。

她在心里默念许重光的名字,一只手悄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摸索着按下110,奈何盛怒之下的沈成阳还是发现了,伸手把她的手指掰开,手机摔在地上,飞起的零件碎片划伤了沈秋的脸。

沈成阳伸手掐住沈秋的脖子,面容因为愤怒变得扭曲而狰狞:“道歉,跟我道歉,我就放过你。”

沈秋冷冷看着他,那是仿佛看着一条疯狗的眼神,这样的眼神灼伤了沈成阳,他的手指开始用力,满眼都是杀气,一副当真要掐死沈秋的样子。

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沈秋从未发现自己离死亡这样近过,她的手在沈成阳的手臂上又抓又挠,可对方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脸也被憋红了,沈秋觉得眼睛发热,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沈成阳吃吃地笑起来:“你哭的样子真美,我喜欢你这个样子。”他一脸欣赏的表情。

大脑因为缺氧而眩晕起来,眼前阵阵发黑,沈秋有些绝望了,沈成阳真的疯了,她开始有些相信,他真的准备在这里杀死自己。她还有许多许多事没有做,她还没来得及让沈成阳和陈碧柔身败名裂,她还没来得及看到沈建的下场,她还没来得及告诉许重光她答应他了。

他们还有一个周六没有实践的约会,一场该看未看的电影,一个未曾实现的吻。

这样想起来,真的,真的太遗憾了。

沈秋闭上眼,脑海中突然间闪过无数画面。

就像是她曾经做过的梦一样,她像死狗一样被丢在精神病院的房间里,刚刚结束的电击让她浑身抽搐,生不如死。她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大脑一片空白。大门突然打开,穿白大褂的许重光走进来,低头查看她的情况,皱着眉头的样子那么好看。

她抓住他的手腕,含混不清地说:“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许重光抱着她,轻声安抚着:“会没事的,沈秋,一定会没事的。”

再后来,他来了好多次,给她做催眠治疗,聊天、谈话,她没再被电击,开始懂得如何在精神病院里生存,直到出院……

这些莫名其妙的梦就像是记忆一样,那么真实,那么清晰,突然间就涌进了脑海里,涌进了记忆里。沈秋有些茫然,不知道这些是她的幻觉,还是真实。

耳边都是嘈杂的声音,她被沈成阳松开,狼狈地摔在地上,她抬起头,几乎以为自己又做了一个新的梦。

许重光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掰下来的钢管,正和沈成阳带来的两个保镖缠斗在一起。以一敌二,他竟然也不落下风。

沈秋愣愣地看着他。许重光平素里看起来文雅,打起架来,倒是绝不含糊,下手快、准、狠,眼里也有凶光,几下就撂倒了那两个保镖,随后他开始单方面殴打沈成阳。拇指粗的管子,狠狠敲在沈成阳的腿上,隐约的闷响和沈成阳的哀号声此起彼伏,让人畅快淋漓。

“别打了,别打了!”沈成阳蜷缩着躺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看向沈秋,哭得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沈秋,你还不让他停手,他这是要杀人啊!”

沈秋站起来,有些摇摇欲坠地走到许重光身边。她第一次看他这个样子,愤怒不足以形容他的神色,许重光面无表情,只有两只眼睛迸射着冰冷的杀意,他全身的肌肉都僵硬得像石头,握着钢管的手在微微颤抖。

沈秋摸着许重光的胳膊,对方脉脉的体温让她相信,这是真实,而不是她的幻想。

她颤抖着轻声唤道:“许重光,是你吗?真的是你?”

许重光的左手微微颤了颤:“陶安可说她觉得不太对劲,让我过来看看。对不起,我来晚了。”他转头看向沈秋,愤怒的眼神终于慢慢融化,心疼得像是整颗心都要碎掉了。

他小心翼翼地抚过沈秋脸上的细碎伤口,然后将她狠狠抱进怀里,哽咽着说道:“你吓死我了。”

男人的身体那么暖,沈秋能感受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如此叫人安心。她笑了笑,没说话,伸手去抓许重光的右手,卸下他紧紧攥着的钢管,那根钢管已经被许重光的体温焐热了,沈秋握在手里觉得滚烫滚烫的。

“打这种垃圾,是脏你的手,走吧,我不想理他了。”沈秋笑着说道,丢下钢管,随后拉着许重光的手,像牵着一个孩子,一路走到她的车子旁。

许重光乖乖坐进副驾驶,等着沈秋开车。

沈秋踩了一脚油门,转过方向盘。沈成阳还躺在地上,疼得一动也不能动。沈秋把车停在他身旁,车轮顶着他的头,随时都可以碾过去。

她摇下车玻璃,低头看着沈成阳:“总有一天,我会替你和陈碧柔收尸的,你等着吧。”

撂下狠话,沈秋踩了一脚油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