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比达索阿河——威灵顿,约瑟夫,拿破仑及欧洲局势
“我这里一切进展顺利,除了要塞守军之外,西班牙这边已经没有一个法国人了。在我将防线稳定下来之前我要等一等,看看德意志境内局势发展的结果。”
——威灵顿写给本廷克勋爵,1813年7月8日,伊鲁里塔
“在西班牙的这支军队没有将军,却有一名充当跑龙套角色的国王。最终(我承认)应该责备我自己。”
——拿破仑写给警务大臣萨瓦里,1813年7月20日,德累斯顿
到7月1日,比达索阿河下游的所有法军都撤回到了法国本土。同一天,在追击克洛泽尔无果而终后,威灵顿也开始从潘普洛纳向北进军追击其余的法军,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有一桩政治事件让威灵顿非常不爽。6月28日威灵顿得知西班牙加的斯的摄政会议免去了卡斯塔尼奥斯(Castaños)在埃斯特雷马杜拉(Extremadura)和加利西亚军队的指挥权,给他在参议院安排了职位,同时免去了卡斯塔尼奥斯的侄子——前文提到的希龙将军,西班牙第四军的指挥权,让他担任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军团的副指挥。卡斯塔尼奥斯和希龙是西班牙军中为数不多可以和威灵顿进行良好沟通的指挥官。威灵顿成为英、西、葡三国军队最高统帅之后,在1813年年初远赴加的斯同西班牙摄政会议进行谈判。作为谈判结果之一,双方达成协议,摄政会议不得在威灵顿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进行西班牙军队的人事任免,而现在摄政会议公开违反了之前的约定,调走了2名将官。威灵顿很清楚这是摄政会议中的“自由派”人士在同他作对,但在当前关键的时期威灵顿克制着自己,并没有同摄政会议公开决裂。在6月29日给巴瑟斯特的信中,威灵顿清楚地表达了自己对西班牙政府的看法:
“在当前的局势下我很难提出一套行动路线。我们和欧洲的其他主要势力都关注着半岛战争中取得的胜利,但坐在加的斯政府中的那帮家伙们看起来对此毫无兴趣。他们所真正关心的事不过是想听到对其愚蠢宪法的恭维之声……他们对宗教裁判所持的看法也和上面说得差不多。我在加的斯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们仓促执行改革举措的危险性……我现在提及上面的这些事,是希望能够引起(英国)政府的注意……在我看来,只要西班牙还被当前秉持共和原则的议会统治着,我们就不能期望会有永久性的局面改善……我承认,如果共和体制不被打倒的话,我认为西班牙将不是一个有用的盟友。”
加的斯宪法颁布后,对于西班牙宗教制度的改革引发了一批教会人士的抵制,甚至存在爆发内战的风险。关于西班牙内部事务,威灵顿是这样建议的:
“我明白加利西亚省被迫老老实实地接受了议会颁布的关于宗教裁判所的法令,而且圣地亚哥大主教已经搬到葡萄牙去了。而我更倾向于建议政府不要介入西班牙的内部事务,至少是不要直接去插手。小心提防外国人插手本国内政是所有西班牙人的特点,英国政府发表的任何反对自由派的声明都会反过来给他们更多的实力和能力。”
这起政治事件仍然不是威灵顿“没能抓住机会扩大战果”的最大理由,他真正考虑的因素在于千里之外的德意志战场。经历了吕岑、包岑两场大规模的会战之后,在奥地利的武装调停下,拿破仑于6月4日同普俄在特拉维茨签署了停火协议,直到8月双方再次走上战场之前,整个欧洲依旧命运未卜。
威灵顿不断给陆军部写信要求得到关于德意志战场的最新情报,然而从萨克森到伦敦再到西班牙,这长长的距离让威灵顿收到的每份新闻都成了事实上的“旧闻”。如果拿破仑真的同联军签署了长期和约,那么他接下来的首要目标极有可能将是伊比利亚。就算威灵顿一路高歌猛进拿下巴约讷和波尔多,在拿破仑大军团主力面前除了撤退之外别无选择。
第一代拜伦公爵卡斯塔尼奥斯
英国陆军大臣巴瑟斯特,他是威灵顿坚定的支持者,并且彬彬有礼,能够长期忍受威灵顿强硬激烈的措辞
在维多利亚会战前,陆军大臣巴瑟斯特甚至还在琢磨一些不切实际的计划,比如如果法军被逐回到埃布罗河北岸,那么是否可以让西班牙和葡萄牙及少量英军部队“牵制”法军,把威灵顿本人和英军主力调去德意志。一旦40000名英军出现在易北河战场,不但联军将有更多的信心同拿破仑开战,英国在谈判中也能处于更有利的地位。还有,就算拿破仑在中欧缔结了长期合约,威灵顿是否可以像1810—1811年守住葡萄牙那样守住当前的比利牛斯防线,如果力不从心的话是否有可能战线维系在埃布罗河一带。
维多利亚会战胜利的消息传到伦敦后,首相利物浦伯爵仍然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他以隐晦的口气询问威灵顿是否可以在西班牙边境修筑要塞,然后把防守任务交给西班牙人,只留下少量英军协防,而英军主力回到中欧“打大仗”。
这些建议威灵顿显然是无法接受的。7月12日在给陆军大臣巴瑟斯特的信中他清晰表达了自己对当前欧洲局势的看法:
“我未来的行动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欧洲北部局势的进展……至于把我调到德意志去,我是摄政王殿下的仆人,我会遵从殿下和政府的决议。但我还是请求重新考量把我留在这里的巨大优势,因为所有人都相信我所做的是对的,而如果去德意志的话,这种优势至少在目前不会有……如果还有一支军队留在半岛的话,那么最好还是让我和他们一起留下……我建议您不要放弃西班牙一寸的土地,我想我可以像守住葡萄牙那般容易地守住比利牛斯。”
联军对潘普洛纳的封锁及兵力部署情况
对于利物浦伯爵提出的在边境修要塞防线的想法,威灵顿的回答更是直截了当:
最后,关于首相提出的把防线的主要任务交给西班牙人的想法,威灵顿也予以了否决,表达了对西班牙政府能力的不信任,称西班牙政府根本无力养活一支足够人数的军队。威灵顿的看法有其事实依据,1813年6月西班牙政府纸面上有160000人的军队,然而把各地实际同法军交战的部队加起来不过区区50000余人。
“我认为您不应该在半岛留下少于60000人的英军,至于西班牙军人数多少随它去吧。”威灵顿这封信写于7月23日,站在事后者的角度看,再有2天法军就要发动反攻,如果真听从了英国政府的这些建议,后果可能不堪设想。最终,威灵顿的耐心得到了回报,拿破仑并非真心渴求和平,他只是在拖延时间,战事于8月重启,并且奥地利也加入到了反法联军一方。
战事重启的消息于9月7日才传到威灵顿那里,而在这近2个月的时间里半岛战场发生的巨大变动丝毫不亚于德意志战场。
“我不认为我们可以按照从里斯本郊外到大西洋的防线那样修筑西班牙边境的防御系统。前者不但长度短得多,而且我方的交通极为简短便捷。而比利牛斯山则非常长,有至少70个关口贯穿山脉,并且目前我得到的结论是交通的便利在敌人一方。我们或许可以在某些关口修筑防御工事,但绝不可能把比利牛斯打造成从塔霍河到大西洋(的防线)那样。”
此前的7月1日,在追击剩余法军前先要留下足够的部队封锁潘普洛纳,威灵顿追击克洛泽尔时将封锁任务交给了希尔、西尔韦拉(Silveira)和莫里略(Morillo)的英、西、葡三国部队。当威灵顿停止追击克洛泽尔后,以上这些部队将要离开潘普洛纳,前进至巴斯坦山谷一带。经过再三思考后威灵顿决定把封锁任务交给由爱尔兰裔将军亨利·奥唐奈(Henry O'Donnell)率领的西班牙“安达卢西亚预备军团”。7月2日奥唐奈得到命令带领11000人前往潘普洛纳执行封锁任务,而约瑟夫国王在离开前给了潘普洛纳总督卡桑(Cassan)将军3600人的部队,要塞内还有超过80门大炮,因此11000人的部队执行封锁任务并不算太多。
另一边的法军也没闲着。雷耶向西北方向撤回比达索阿河下游,埃尔隆向北撤向巴斯坦山谷,剩余的法军沿龙塞斯瓦列斯山口撤退,于6月27日在一片混乱中回到法国本土的圣让-皮耶德波尔。撤退路上法军溃兵一路靠劫掠为生,回到本土后依旧如此,害得法国农民拖家带口逃入山区。圣让-皮耶德波尔只是个小型要塞,并非补给基地,根本不可能在这里重整军队。6月29日法军主力回到尼韦勒河(R.Nivelle)和尼夫河(R.Nive)下游地区,向法军入侵伊比利亚的后方大本营——巴约讷靠近。就在这时,一纸命令从德意志传来,拿破仑在春季战役中饱受缺少骑兵之苦,命令2个龙骑兵团和7个轻骑兵团立刻离开比利牛斯,启程前往萨克森。这样一来法军的骑兵数量大为减少,好在比利牛斯山脉并不适合骑兵作战。并且威灵顿没有急着入侵法国本土,这给了法军宝贵的喘息的机会。
圣让-皮耶德波尔要塞
首先最要紧的事就是补充丢掉的火炮。巴约讷本身就是个巨大的炮兵仓库,7月6日法军的炮兵总管蒂莱特(Louis Tirlet)报告说他已经从库存中弄来了80门大炮,并且承诺到月底从图卢兹、拉罗谢尔等地运来的存货抵达后,法军将会有120—150门大炮,但是弹药箱等装载工具仍然短缺。
食物的补给也是大麻烦,后方从没有人组织过如此大规模的后勤工作,60000名士兵聚集在巴约讷附近,连烤面包饼干的炉子数量都不够。另外法军从维多利亚败退时丢弃了大量马车,运输工具的匮乏一直困扰着法军。这些问题将对日后的作战产生及其重要的影响。
约瑟夫国王6月28日抵达圣让-德吕兹(St.Jean de Luz),他明白自己待在西班牙的日子恐怕马上就要永远结束了,拿破仑不会放过他,因此最好还是把仗打回西班牙去。在7月5日,儒尔当元帅对当前的局势提出了3个行动方案,第一个是集中全军力量进攻格雷厄姆,解除联军对圣塞瓦斯蒂安要塞的威胁;第二个方案是经过龙塞斯瓦列斯山口南下,救援被围的潘普洛纳;第三个方案是留下15000人在比达索阿河下游牵制格雷厄姆,其余兵力经由哈卡(Jaca)进入阿拉贡同克洛泽尔会合,然后南下在絮歇元帅那里补充炮兵,直接威胁威灵顿的侧翼。考虑到法军当前糟糕的纪律和组织状况,短期内的任何进攻行动都不过是幻想而已。
联军向比利牛斯山进军的路线
实际上法军眼下最为要紧的任务是尽可能地守住山谷,这里切断了潘普洛纳封锁军同格雷厄姆所部之间的交通线,但这个战略要地偏偏由法军中最虚弱的中央军团防守。因此约瑟夫国王调回了中央军团,把巴斯坦山谷的防御任务交给了南方军团。7月4日中午,英军第2师的先头部队越过了贝拉特山口(Col de Velate),随后和法军发生交火,天黑前法军援兵陆续赶到,兵力达到了13000人,因此希尔决定等待威灵顿本人的到来。7月5日中午威灵顿来到前线,命令继续前进,法军见状撤离了阵地。7月8日早上6点法军撤离了马亚山口,一个小时后希尔占领了该地。威灵顿进入巴斯坦山谷后长舒一口气,他终于打通了同格雷厄姆将军之间的交通线,8日—9日联军纷纷驻扎在巴斯坦山谷各地,威灵顿也准备亲自去见格雷厄姆,计划下一步围攻圣塞瓦斯蒂安要塞的行动。7月15日联军将残余的法军逐出贝拉(Vera),不过这时约瑟夫和儒尔当都已经不再指挥法军了。拿破仑终于被迫关注半岛事务,试图挽救这个垂危的战场。
当威灵顿沿着埃布罗河一路高歌猛进时,拿破仑还在萨克森与反法联军进行着艰苦的战役,无暇兼顾半岛战场。直到7月1日,维多利亚会战惨败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德累斯顿。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是陆军大臣克拉克从根本没有参加维多利亚会战的富瓦那里转手来的,约瑟夫本人关于此次战役的报告(日期6月23日,署地伊鲁尔松)也对真相遮遮掩掩。不管怎样,这一切蒙不住拿破仑。得知帝国最大的附庸国已然崩塌,拿破仑大发雷霆。3个星期之前(6月4日)他刚刚同联军在特拉维茨签署了停火协议。此时拿破仑的地位依旧危机重重,东方大批俄军后备军涌向德意志,光复河山的普鲁士在举国动员,态度暧昧的奥地利越来越可能变成危险的敌人,对拿破仑来说西班牙是他手头的重要筹码。到5月中旬的时候,约瑟夫治下的西班牙王国看上去仍然强大,十余万法军占据着大半个伊比利亚,然而仅仅过了1个多月,约瑟夫国王就变成了法国边境的流亡者,马德里、卡斯蒂利亚、莱昂、纳瓦拉和比斯开尽皆丢掉,曾经耀武扬威的北方军团、南方军团、中央军团和葡萄牙军团都成了抱头鼠窜的溃军。并且随着局势的急剧恶化,絮歇元帅不得不先后放弃巴伦西亚和阿拉贡,全力保加泰罗尼亚。这对拿破仑帝国是个极为沉重的打击。威灵顿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取得令人瞠目结舌的战果,在整个战争史上都是罕见的。
当年一手发动的半岛战争如今落得个这般境地,拿破仑本人难辞其咎。首先他挑起一场非正义战争,在道义上就已失信于天下,其次在指挥上他一直试图遥控傀儡般的约瑟夫。在没有电报没有卫星导航的年代,指挥一个千里之外的战场显然超出了常人的能力。面对如今的残局,拿破仑又急需找一个替罪羊,这个替罪羊就是他的兄长,不幸的约瑟夫。拿破仑不仅要夺去他的头衔和指挥权,还要让他名誉扫地。拿破仑要求克拉克写信给约瑟夫,不但免去了他对半岛法军的最高指挥权,还免去了他对王室卫队的指挥权,并不许他进入巴黎。克拉克忠实执行了拿破仑的命令,要求约瑟夫:
“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欧洲北部局势,陛下(约瑟夫)您的出现对整个欧洲,特别是法兰西本国都会产生极大的影响,因此皇帝不得不下命令要求陛下您停留在潘普洛纳或者圣塞瓦斯蒂安,不能越过巴约讷。我们已经采取了特别防范措施禁止报纸提及6月21日的事(维多利亚会战)和皇帝对陛下您所做的决定。陛下您不得以任何借口进入法国内部,特别是巴黎,这是明确的命令。出于同样的考虑您身边的随从和西班牙政府的流亡者也不得到加龙河(R.Garonne)北岸。”
拿破仑7月20日给警务大臣萨瓦里的信中确认了以上决定:
“我想我曾经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不要西班牙国王到巴黎来或到任何临近巴黎的地方,他必须待在莫尔福丹尼。如果他来到巴黎或圣克卢,你得采取措施拘捕他——他必须对这一点不存任何幻想。我的意思是,他不应会见我的家庭成员或高级官员、大臣,以及国务会议或元老院部门机构的主席。一句话,在我到达之前,他要完全把姓名、身份隐匿起来。”
然而对于约瑟夫本人来说,最大的羞辱莫过于当面把整个军队的指挥权移交给他的老对头——苏尔特元帅。拿破仑认定只有苏尔特这个“半岛唯一一个有军事头脑”的将领能挽救危局。由于1812征俄战役遭到惨败,拿破仑从半岛调走了大批军队和将领,苏尔特于1813年初离任南方军团司令一职,在德意志战场的春季战役中作为近卫军总指挥待在中央指挥部。现在拿破仑命令他立刻离开德累斯顿,星夜兼程在几天内赶到巴约讷,接过军队总指挥权,还把自己的政治谈判底牌摊给了苏尔特。拿破仑的想法包括在必要的时候同加的斯摄政会议谈判,可以考虑放回被囚禁在瓦朗塞的费迪南七世,只要摄政会议同意同法国单独媾和并组成联盟对抗英国,则可以将所有法军撤出西班牙等条款。甚至,拿破仑还给了苏尔特特别权力,即如果约瑟夫有违抗命令的举动,苏尔特可以逮捕并关押约瑟夫。
在苏尔特到来前半天,约瑟夫得知了自己被剥夺指挥权并被苏尔特替代一事,他做好了“退位”的准备。第二天(7月12日)早上苏尔特本人出现在约瑟夫面前,约瑟夫把文件交给苏尔特,并告诉他自己准备就在巴约讷城外某个村庄过夜。然而3天后约瑟夫突然秘密离开,不过没跑多远便被追上,接下来的几天内被苏尔特“软禁”直到7月24日,拿破仑另一封从德累斯顿的信传来,同意约瑟夫回到莫尔福丹尼(Mortefontaine)的庄园。约瑟夫便返回自家,没有去巴黎。
就这样,约瑟夫暂时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了,从此直到1814年出任摄政这段时间内他没有留下什么记载。纵观约瑟夫在西班牙待的这6年里,他的王位一直没能坐稳,多次出走马德里。很明显约瑟夫并不适合做西班牙国王,他不是一个坏人,然而他的性格上最大的缺陷便是缺乏骨气,这使他习惯了在拿破仑的阴影下逆来顺受。拿破仑是这样评价约瑟夫的:“(约瑟夫)国王不是一名职业军人,这不是他的错,但他有责任试着让自己成为一名军人。”西班牙人也嘲笑约瑟夫,但是并不痛恨他。在当国王的6年里,他还是对西班牙人采取过很多怀柔和安抚的政策,然而最终一切都化为了泡影。与约瑟夫一同倒霉的还有儒尔当元帅,拿破仑称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儒尔当被勒令退休,回到奥尔良附近的庄园,并在回忆录中称自己的薪俸被砍到了一年仅20000法郎。对于要养活一大家人的他来说,经济上的负担可谓沉重。不过拿破仑最终还是放过了他。1814年法兰西遭到入侵时儒尔当又重新得到启用,指挥鲁昂军区。作为元帅中资历最老的一批人中的一个,儒尔当竟然活到了1833年。他的个人回忆录由其他人整理出版,是研究半岛战争很好的第一手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