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老管营蹇遭横死 扑天雕冤被拘囚
却说管营见玉娥背谤杜兴,要了他性命;杜兴又说玉娥与冯舍人勾当,一时难辨真假,思量遣开了杜兴,打发舍人回家。算计已定,对杜兴道:“西门外有座草料场,差你去看守。纳草的来有些常例,你即同差拨去交割。”杜兴想道:“又是林冲一般了。”说道:“小人自去,只是恩相年纪高大,身边少个亲信之人,每事要防范些。”管营点头,杜兴自同差拨去了。管营到里面对玉娥说道:“杜兴大胆,已差往西门外看守草料场去了。舍人离家日久,恐父亲记念,明日送他回家。”玉娥一喜一忧,喜的是杜兴离了眼前,忧的是舍人要回去,做声不得。舍人接口道:“侄儿要去,只是这几日害着腰酸腿软,怕上牲口不得。”管营含糊答应。自此有心冷眼看他,两个果然亲热。
一日在厅上发放新解到的囚徒已毕,悄悄到房门边,听得嬉笑之声;伏在壁缝一张,只见玉娥坐在舍人身上,舍人搂着玉娥香肩,低低地道:“老头儿打发我去,怎么割舍得亲亲!”玉娥道:“不妨,你只说腰疼未好。他若定要你打发时,我和你算计先打发这老厌物上路便了。”管营心头火发,哪里耐得,推开门抢进喝道:“贼淫妇!你要打发我上哪条路?”两个慌忙走开,管营一把扯住舍人,骂道:“这小畜生恁般无礼!”一头撞去。舍人要脱身,用力一推,管营头重脚轻,早已跌倒,四脚不举,昏晕在地。玉娥也慌了,来扶时,哪里救得醒。一来管营年老,平日为玉娥淘虚身子;二来气塞胸膛,痰迷心窍,顷刻就呜呼哀哉了。玉娥忙唤差拨来,说管营中风,一时身故,申报上司,取银子置办衣衾棺椁。不题。
却说杜兴到草料场住了两日,有几件衣服烦养娘浆洗不曾拿去;见猎户射倒一鹿,买了两腿,顺便到营取衣服,将物孝顺管营。将到营边,劈面撞见杨林,道:“我又到营中探你,知你拨守草料场,正要问来。”杜兴道:“被那贼淫妇撵了去,今日来讨两件衣服,买这两腿鹿肉来看看管营。”杨林道:“管营早上死了。”杜兴吃惊道:“什么病?死得恁快!我去的时节好端端的。既如此,你在酒店里坐地吃杯酒,我进去一探便来。”一头说,把鹿肉放在店中,走到营内,见差拨问道:“管营怎么死了?”差拨道:“发放了新解到囚徒,进后面去,小奶奶说道中风。见丫环传说,小奶奶与冯舍人调戏,管营抢进扭住,舍人把他推了一交跌死的。你不要管他。”杜兴到后堂,见管营直挺挺横在一扇板门上,不觉放声大哭,磕了四个头,见玉娥问道:“管营没甚病,怎的就死?”玉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哪里论得!你看守草料场,走来怎么?”杜兴道:“我与养娘讨两件衣服,闻管营身故,蒙他抬举一番,就送他入殓。”玉娥变脸道:“哪个要你送!”舍人接口道:“你不过是个囚徒,非亲非故,干你甚事,还不快走!”杜兴道:“你是亲故,该来送他终的!”舍人大怒,喝道:“放屁的死囚!”叫伴当打他。杜兴本待就要杀那淫妇、奸夫,奈营中不是下手处,寻思且与杨林商议而行。忍气吞声,走到酒店里,对杨林说道:“管营死得不明,我要与他报仇,杀死这淫妇、奸夫,出这口气。”杨林道:“且慢,若然动手,恐脱不得身。”附耳说道:“如此这般,方才做得干净。”杜兴依计,吃了两角酒,算还酒账,提了鹿肉,同杨林到草料场去了。
却说那玉娥把管营入殓,虽穿孝服,乔妆淡抹,更打扮得妖娆,与舍人朝欢暮乐。舍人道:“已是天从人愿了。只是此地不可久留,少不得新管营来就要出衙。把这棺材埋在郊外,我和你到东京。我父亲有泼天势要,谁人敢管!可不是永远夫妻哩!”玉娥满心欢喜,就把棺木抬出,结束行装,雇了轿马,同养娘丫环,也不拣日,同上东京,在路行了两日,到了紫金山,是强人出没的所在,一望平沙白草,天色阴晦,行人稀少。只见两骑马,马上两个壮士,手擎硬弓,满壶羽箭,跨着腰刀,慢腾腾的来,擦着冯舍人并肩交过,把马加上两鞭,飞也似去了。那轿夫道:“奶奶,不好了!方才过的是响马。前面去不得,回去又路远,怎么处?”玉娥、舍人慌做一团,伴当道:“不妨,待我们与他对敌。”说犹未绝,那两匹马飞也转来,飕的一响,把舍人透喉一箭,死于马下。那两个响马跳下地,把轿门扯开,推出玉娥。玉娥叫道:“好汉,拿了财物,饶奴性命罢!”一个响马道:“你肯饶管营性命么?”拔出腰刀,照项颈上一勒,哪里顾花容月貌,也死在一边。那伴当只好说得嘴硬,马到时,和轿夫先走了。养娘、丫环都已惊倒。响马将行囊打开,把舍人讨来的银子,李管营平日积下约有三千多两银子,装上褡裢,跨马加鞭,一直投北去了。那伴当、轿夫望见响马去远,方才走转。伴当道:“有一个响马是杜兴的相识,在营里见过,我认得的。但不知姓名。”轿夫道:“且报当地官府,着人收殓。在杜兴身上跟寻响马便了。”有诗为证:
马嵬山下遗香袜,群玉山头怨晚妆。
一段杀机消不得,空留芳草怨斜阳。
那两个响马,便是杨林、裴宣。杨林与杜兴算计,路上结果他,打听同上东京。杜兴不好出面,在十里外等候。裴宣、杨林杀了玉娥、舍人,劫了财物,会着杜兴,同到饮马川。裴宣道:“我等重理寨栅,招集壮丁,再做一番事业。”杜兴道:“我未限满,若在此间,必然寻究到李大官人身上。裴大哥,你在此招集整理,我同杨哥到独龙冈纠了东人来,方才安稳。”计议已定,消停两日,杜兴、杨林取路到济州。
行了两日,到一小市镇上,见一个人与人厮闹。杨林看时,却是一枝花蔡庆,拦开众人问道:“为什么在此厮闹?”蔡庆道:“二位来得正好。昨晚我同这伙人在店中安歇,我先出门,他赶来,赖我拿他什么行李。”杨林大喝道:“这是我的兄弟,你们为甚赖他?”拽拳便打。那伙人道:“不曾赖他。晚上同寓不见了行李,问他一声可曾见,这位客官便要厮打。”杨林道:“他是清白汉子,可是拿你行李的!”看的众人相劝开了。杨林问道:“你到哪里去,一向在哪里?”蔡庆道:“哥哥没了,我不愿为官,原住在北京。一个舅舅在凌州做知州,总是闲在家里,思量去打个抽丰。”杜兴、杨林道:“如此甚好,我们一同行。”蔡庆道:“你两个在哪里相会?到济州做甚?”杜兴把孙立寄书,遭累刺配,杀了玉娥、舍人的话说了。一路同行同歇,不一日,到了山东分路的所在。杜兴道:“我两个到独龙冈,你到凌州住几时。若回家去,必打饮马川经过,千万到山寨里一会。”三人分别,不题。
却说冯舍人伴当到彰德府呈告,差人到草料场拿那杜兴时,早已逃去了,星夜赶到东京。冯彪知道儿子被杀,又苦又恨,细问根由。伴当将囚徒杜兴勾引响马来杀害的话说了。冯彪道:“既是杜兴,自有下落。”禀过童枢密,一面行文到彰德缉拿响马,一面行文到济州勾摄杜兴主人李应,要他捕捉杜兴。
却说那济州知府接得枢密院文书,要捉李应,唤缉捕使臣商议。使臣禀道:“那李应有万夫不当之勇,又曾授过都统制官职,不容易拿来。必须太爷自去,只说拜他,哄出来方好拿得。”知府便摆执事,带了一百多衙役到独龙冈。
却说李应虽知杜兴刺配彰德,却有两三个月不通音信。其时秋末冬初,正在家里收拾稻子上仓,见说本府太爷来拜,慌忙出迎知府到厅上,正要参见,知府道:“枢密行文,有件要紧事到府间去说。”衙役簇拥便行。李应脱身不得,只得随去。到济州城内,知府升了堂,说道:“杜兴是你家主管,你怎么纵容他劫杀了冯指挥的舍人!童枢密要你身上送出杜兴。”李应分辩道:“杜兴刺配彰德,隔着二千多里,从来不通音耗,那里去寻他?”知府发怒道:“你和他同是梁山泊余党,自然窝藏在家,推不得干净。今日且不难为你,暂时监下。我申解到枢密院,你自去分辩。”李应到监里寻思道:“怎又做出事来连累着我!”只得把银子分俵狱中。那节级人等,晓得他是大财主,要趁他钱财,并不难为。因此李应不曾吃亏。
却听那蔡庆到凌州,舅舅已升任去了,盘缠使尽,回去不得。思量到独龙冈寻杨林、杜兴,取路到济州,却好会着杨林,说道:“我舅舅升任,没有盘缠,要回不能,正来寻你。”杨林道:“李应已被济州太守拿去,监在狱里。杜兴先把人眷家资同庄客护送到饮马川去了,我要到济州去救李应出狱,正无帮手,你来得甚好。且去寻个客店歇下。”杨林道:“莫若如此如此,方可救他。”蔡庆道:“有理。”
次日下午,二人来到监边,对狱卒道:“我们是东京枢密院奉差到济州公干。闻得李应监在里面,与他有旧,要看他一看,烦你开门。”狱卒受过李应大注钱的,不好推托,开门放进。李应闷闷地坐在牢房,见了杨林、蔡庆,倒吃了一惊。杨林低低说道:“我和裴宣、杜兴做了这桩事,恐怕连累你,到独龙冈报信,不料先监在这里。杜兴先把宝眷家资护送到饮马川了。若解到枢密院,性命难保。不若这里如此用计,方可脱身。”李应大喜,把五两银子与节级道:“我不久要解到东京,一向承你们看待,今日有个朋友枢密院差来公干,顺便来看我,要烦你置备酒肴款待则个。”节级依允。不多时,摆列齐整,请杨林、蔡庆和节级小牢子一同畅饮,又分给牢中一般罪人。节级小心封锁狱门停当。吃到欢畅,李应起身向节级牢子各敬一大杯,不觉口角流涎,昏迷不醒。
听得谯楼上鼓打三更,李应、杨林、蔡庆爬到墙头上,拨开荆棘,一同溜下。正要移脚,只见两个人提碗灯笼,手执棍棒,却是巡更的,一个喊道:“有人越狱了!”李应把那人下颏上一抬,羊撇头倒在地下;那个再要喊时,杨林早已拔出尖刀,夹耳一搠,杀死在地;这一个才要爬起,杨林随手一刀,也完账了。蔡庆提了灯笼,李应、杨林拿了棍棒,认作巡更的,公然出了大街,又转过小巷。黑影里有人轻轻话响道:“此时城门未开,家中倘或追来怎处?”蔡庆抢步向前一照,有个年少妇人,青布兜头;在前一个汉子,背一包袱跟着。蔡庆大喝道:“背夫逃走么?”那汉丢了包袱,望侧边巷里一溜烟走了。杨林扯住妇人。那妇人慌了,双膝跪下,说道:“一时错见,被他拐出,饶了我罢!”杨林问道:“那汉子姓什么?”妇人道:“那汉子姓施,是奴的表兄。丈夫出外经纪,奴被婆婆打骂不过,私自要他领到娘家去,不是逃走。”杨林道:“分明与表兄通奸逃出,还要抵赖。我们饶你,不扯见官,你快些回了家去。”那妇人致谢不尽。杨林提了包袱,笑道:“我们巡更有功,捉了一起奸情。”李应道:“且到城门边看开也未开。”奔到城边,却好鸡唱。坐了一回,城门开了,黑影里闯出城。走了五六里,到一小山脚下,天色渐明。杨林道:“夺这包袱,且是沉重,不知甚东西在里面?”打开一看,有几件女衣,裹着三吊铜钱并钗鬟首饰,说道:“且拿这铜钱前边买酒吃。”重新包好,弃了灯笼棍棒,一同赶路,说说笑笑,早行了六十里地面。
官道边有座酒店,挑出望子。进去买些酒吃再走。拣副座头坐下,叫酒保打五斤酒、大盘牛肉来。走了这半日,肚中饥饿,狼吞虎咽吃了一回。见上面一个人,军官打扮,身躯雄壮,一部络腮胡,独占一副座头;下首四个家丁,又在一副座头上吃酒。那军官拱手问道:“列位从济州来,不知还有多少路?可赶得到么?要去提一重犯。”蔡庆接应道:“尊官贵处?要提什么重犯?”那军官未及答应,家丁便道:“我家爷是童枢密标下冯都爷。为着小舍人在彰德府被响马害了,打听得是梁山泊余党扑天雕李应的主管。因移文去提,不见解到,都爷亲自下来并济州官府提到东京,与小舍人报仇。”李应三个听了,做声不得,支吾了几句。杨林算还酒钱,出门便走。
只见一个铺兵背着黄袱公文,急走进店,劈面把李应一看,就叫:“酒保,快些打角酒来,吃了要递一角紧急公文。昨夜李应越狱走了,在狱墙边杀死两个更夫,本府要申到枢密院去。”那军官跳起来道:“怎么说?李应越狱走了!”铺兵道:“方才出门的好像是李应。若拿住倒有三千贯赏钱。”家丁道:“不消说了,这三个人见我讲了,慌忙出门。又这个阔脸的正像是杀小舍人的,我认不真,不敢声张。”冯彪唤铺兵做眼,同家丁拔出腰刀,飞也赶来,叫道:“劫贼不要走!”李应三个回头看时,已到身边。虽藏暗器,却不中用,急闪入林子里。铺兵再一认,喊道:“正是李应!”那冯彪同家丁也奔入林子,抡刀便砍。李应事急智生,见有株松木横在地上,拿起来对面一扫,一个家丁手中的刀拿不住,扫在地下;杨林急忙拾起,举手相迎。李应又将松木尽力一搪,那冯彪抵挡不住,一个脚蹋跌倒在地;杨林一刀砍开脑袋,死于地下。那家丁不敢向前,狠命跑了。铺兵走得迟些,也被杨林杀死。李应道:“若没有这根松木,我三人性命休矣!”恐怕地方知道追来,急急走了。那四个家丁回到店中,说家主、铺兵被杀,店家吃了一惊。日已平西,到济州不及,就在店中安歇。次早回到东京,去报童枢密,叫地方店家去济州首报,不在话下。有诗叹道:
父当垂训,子宜干蛊。父子凶淫,死非其所。
却说李应三人,脱了险难,晓夜趱行,一路无话。到了饮马川,裴宣、杜兴接着,不胜之喜。告诉店中遇着冯彪,杀死在林子里,各各惊喜。李应见家眷已在,说道:“本等我已重整家业,不图什么了,偏又凑出这事来。今已住手不得,须索整顿山寨,成一规模。”裴宣道:“小弟已聚得二百人在此。五里之外,有座龙角冈,冈上原有一佑圣观,香火极盛;近来有个强人,唤做毕丰,杀了道士,占住观中,倒聚五百喽啰,钱粮广有。我旧时有个小头目熊胜在他手下,前日来对小弟说:那毕丰是任原的徒弟,在泰安州嘉会殿上被燕青扑翻,与梁山泊是世仇。见我这边立起营头,要来吞并。这是肘腋之患,不若我们先下手驱除了他,招过喽啰,方得安稳。”李应道:“我们立脚未定,先料理一番,再看机会。”连日砍伐树木,起造房屋,筑了寨门、隘口,置办马匹、衣甲、器械,粗粗完备。
一日,那熊胜又过来说道:“毕丰有勇无谋,极贪酒色,不恤下人,喽啰尽皆离心。前日到山下抢了大户人家一个女子,名唤王媚娘,终日迷恋,昏醉不醒。我原是头领旧部,有心归附,在那边做内应。今夜过去,软进硬出,无有不胜。”李应、裴宣大喜,重赏熊胜,叫他先去策应,三更准到龙角山。熊胜自去了。
当下李应、裴宣、杨林领一百喽啰去劫寨,留蔡庆、杜兴看守。二更时分,取路到龙角山来。其时正是腊月下旬,严霜满地,万木凋枯,那残月在东山边吐出寒光皎洁。李应上了山冈,那龙角山生得险恶,只有一条小路,崎岖陡绝。将到寨口,熊胜与心腹二十余人守住,对裴宣道:“此人还和王媚娘在那里饮酒。待我领路悄悄进去。”李应、裴宣、杨林各执器械,从大殿侧边转到餐霞轩,窗缝里一看,见毕丰半醉,抱王媚娘在怀,一递一口儿吃酒。王媚娘道:“你说三日后送奴回家,今有十来日了,怎留住不放?”毕丰道:“这是哄你的话。要你永远做个夫人,在此有什么不好!我有一百余颗大湖珠在这里,与你穿戴。”媚娘道:“爹娘在家啼哭,放心不下。”毕丰道:“明日请来在这里一处过活便了。”又哺酒与他吃。媚娘道:“吃不得了,饶了奴罢!”毕丰道:“昨晚那桩怪你讨饶,我今夜再不饶你!”
李应大怒,喝道:“贼子,这般无礼!”一起拥入。毕丰见不是头,推开媚娘,往轩后窗子里一跳。裴宣赶去,他已爬上岭头了。裴宣也跳出去。毕丰黑影里一闪,不知去向。王媚娘慌忙跪下。李应说道:“不要慌,送你家去。”熊胜唤聚喽啰,到大殿上款拜。李应道:“那贼子走了,留着后患,不可不追。”遂同裴宣、杨林、熊胜,叫喽啰点起火把,四下搜寻,不见影响,道:“造化这贼子!”对众喽啰道:“你们肯随我到饮马川么?”众人同声的道:“毕丰不仁,久欲散去。见熊胜说头领极有义气,情愿跟随。”李应道:“既如此,可收拾了同去。”搜出三五千两金银,两仓米谷,三十匹好马,器械、衣甲,都叫驮回饮马川。杨林放上一把火,把观宇烧作白地,叫熊胜同自己两个小头目送王媚娘还家,媚娘拜谢而去。
天已大明,回到饮马川,宰猪杀羊,拜赛神明,犒赏喽啰,商议坐位。李应道:“这饮马川是裴大哥旧日基业,原该坐了。”裴宣道:“大官人英雄无敌,况梁山泊上天数定的,岂可再议,自然听受号令了。”李应推不得,坐了第一。裴宣第二。要请蔡庆坐第三。蔡庆道:“小弟正有一言相禀。”众人侧耳听着。正是:
草味群英方复业,烟霞仙客更同波。
不知蔡庆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