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则 不管别人说什么
下午第一节课又是杏花春雨的课,杏花春雨又像昨天一样把土匪叫起来回答问题,这一次土匪倒是开口说话了,只不过说的是“不知道”三个字。当老师向学生提问时,如果学生回答不知道的话,老师会很不高兴。我猜一般的老师遇到这种情况所能表现出的最好态度大概就是不批评这个学生,但万一这个学生运气不好,恰好遇到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师,很可能会被讥讽一番或是臭贬一顿。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自己就因为回答了“不知道”这三个字被一个有和茶壶一模一样的肚子的老师臭贬过,我记得当时他说我可以靠“不知道”这三个字称王了,就叫“不知道大王”。事后我有点郁闷地把“茶壶肚子”臭贬我的话讲给棉花糖听,棉花糖听了耸着肩膀跟我说:“称王有什么不好的,管它是什么王,只要是王都不一般!”经棉花糖如此一开导,我很快就忘了“茶壶肚子”说我的屁话。总之,通常的情况下我们无法指望一个老师对用“不知道”来回答问题的学生提出表扬就是了,因为“不知道”这三个字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不值得鼓励和称赞。可是杏花春雨却不是无法指望的那种老师,土匪说“不知道”,总共说了三个字,杏花春雨却很慷慨地回了他十五个字:“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请坐!”
杏花春雨说完这十五个字后,我看见土匪一直梗着的脖子弯了下去,然后乖乖地坐回到座位上。后来杏花春雨领着我们朗读课文,我发现土匪读得很卖力,全班几十名学生的声音汇在一起,还是能分辨出他的声音,因为他读课文的声音真的很大。
放学以后我在校门口找蚕豆和棉花糖,校门口乱七八糟,到处是自行车和从教学楼里不停涌出来的学生。蚕豆和棉花糖没找到,却看见土匪戳在那儿,两只手照样插在裤袋里,看见我就朝我走过来。
“一起走吧!我去我朋友家,正好顺路。”他说。
“你放学都不用回家吗?多晚回去都行?你家没人管你?”我是真的奇怪,如果我放学以后敢在外面闲逛到很晚,老妈肯定得扒了我的皮。
“我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他说。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自由的初中生,我是又羡慕又嫉妒。
“奇奇,听说了吗?明天学校要包场看电影!”棉花糖和蚕豆突然从天而降,对我宣布这个好消息。宣布完了消息才看见站在我对面的土匪,于是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一起瞪住土匪。
“他是蚕豆,她是棉花糖,他们俩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指了指蚕豆和棉花糖,跟土匪介绍。“他就是我们班新来的土匪!”我又指了指土匪,把他介绍给蚕豆和棉花糖,“他说他要去前街看朋友,正好跟我们顺路,所以想一起走。我……”
“蒋晓奇!蒋晓奇!”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可是只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人。我四下里找,找了半天才看见侦探躲在大门的柱子后面神神秘秘地冲我招手,只露了半个头出来。
我走过去:“干吗?”
“别跟土匪一起走,离他远点儿,别跟他来往,他很危险!”侦探压低声音警告我。
“危险,什么危险?”
“他是恶霸!他在原来学校的表现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他是不是恶霸不来往怎么知道?”我说。
“我可是为你好!我是真的为你好!”侦探看着我,眼珠儿好像都红了。侦探今天很怪,真的很怪!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咕哝了一句,不再理侦探,走回到蚕豆、棉花糖和土匪的身边,冲他们挥手,“该走了!”
刚刚说侦探怪,回去的一路上发现蚕豆也不正常。
“我们很早就和奇奇是好朋友了!每天放学我们都一块儿回家,我们都住在莲花坊后街,只不过隔了一条巷。”我知道蚕豆是想进一步强调和我的关系,可这句话他说了大概有十七八遍。
棉花糖跟蚕豆的表现不一样,她一路上都在考土匪。可能是对我今天早上说的他讲海贼故事讲得很精彩半信半疑所以想验证验证,不过也可能是想和土匪一较高下,所以问了他很多很有难度的问题。比如路飞的爷爷叫什么,全知之树的树龄是多少,西尔尔克在做医生之前职业是什么,鲸鱼拉布和谁来自同一个海洋,等等。没想到土匪全部都答出来了。土匪每答出一个问题,棉花糖的眼睛就大一圈,而眼镜儿的黑框框就显得小了一圈,随着土匪答出的问题越来越多,棉花糖的脸也越来越红,最后终于停止了提问,并十分热情地邀请土匪以后再去他朋友家的时候还和我们一起走。
在棉花糖发出这样的邀请之后蚕豆马上又开口了,这回死蚕豆总算换了一句不一样的话,不过听上去还是很别扭。他是这么说的:“不过你也可以不用和我们一起走!你有你的事,我们也有我们的,还是不要相互打扰,我们可都是本分的人。”蚕豆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他并不欢迎土匪加入。
至于侦探的古怪表现我在一星期之后找到了答案。
一星期后的一天我突然被麻雀叫去了他的办公室,我进去以后麻雀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然后又给我倒了一杯水,还让我坐下。这让我有点儿受宠若惊,要知道,连盆景儿都没在麻雀跟前坐下过。
“蒋晓奇,听说你最近和新来的同学走得很近?”麻雀问。
“也没有很近。”我说。
“那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不好的事?”
“是什么样的不好的事?”我问。
“他有没有……调戏你?”
“老师,什么是调戏?”我前面就说过了,不懂就问是我对待问题的一贯态度。
“调戏就是……就是动手动脚的。”
“脚是动了,因为他要走路,不过他的手一直插在裤袋里!”我如实地报告我所见到的。
“蒋晓奇,你不要有任何思想负担和顾虑。如果他欺负了你,你告诉老师,老师会给你做主!”
“他真的没有欺负我,老师!”
“是吗,怎么会呢,胡洲可是说他亲眼看见了。”麻雀一脸困惑。
胡洲是侦探的名字,这下我全懂了,原来是侦探跟麻雀打了土匪的小报告。
“胡洲说的事很多都不是真的,以前他还说过咱们学校的地下是一座古墓,还有看大门儿的打更老头儿是精神病也是他说的。”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老师也就是问问,现在正是评比的时候,要是出了事会损坏班集体的名誉。老师也是为了预防万一。好了,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从麻雀的办公室出来,我开始同情起土匪来,在这所学校里他并没有胡作非为,不过看起来人们不准备轻易放过他,我不知道要是土匪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