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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明了生命的意义

出生、成长、死亡,这一切自然而然,是生命被创造、存在与消亡的必然过程。面对生活中最深刻和最显著的事实,只有认识这一切才能领悟生命的意义。我们在活着的时候,才会了解一种既有生命也有死亡的存在。

生命的意义原本简单

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级的生物,没有什么别的事物能够和人类的生命相媲美。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这生命,每个人只能得到一次。然而我们并不是请求谁让自己出生的,当我们意识到自我的存在时,我们已经出生了,这就是生命的不可思议。

既然我们不是由自我意志而来到这个世上的,那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并不是因为有意义才出生的,生命的意义只能在出生以后去寻找。然而,随着自我意识的出现和增强,我们却逐渐感到了一种无形的恐惧压抑着我们,那就是死亡带来的恐惧。无论我们赋予生命多么高的价值,那些价值当中必定要包含着死亡的意义。我们要想搞清楚生活的意义,就必须了解死亡的意义,因为生死相依,它们并不是毫不相干的两回事。

我们在生命历程中肯定会目睹不少死亡。从小我们就经历着零零碎碎的死亡——秋天的落叶、枯萎的小花、河里的死鱼、路边的蚂蚁、蜘蛛网上的蚊子、去世的老人,等等。当我们活着的时候,我们不可能不想到死,正如我们不可能不死。死亡问题是生活中最深刻和最显著的事实,只有这个事实才能深刻地提出生命的意义问题。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之所以有意义,很大程度上正因为有死亡存在。假如我们的世界里没有死亡,那么很多人将沦入平庸,他们的生命就会丧失意义。

死亡也是生命的一种反映,我们不应该把死亡仅仅理解为生命的最后一个瞬间。生命就是不断地死亡,是对一切事物的终结体验。生命是人们同死亡的不断斗争,是人的身体和灵魂的局部死亡和更新。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死亡总是在等待与光顾着每一个人。即使是最富有、最高贵的人,最终还是会有面对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虽然死亡终止了生命,但生命并不因此而失去意义。所以我们必须探究死亡对人们意味着什么,因为那是生命的一部分。死亡是存在的一部分,它不在遥远的将来,不应该是我们要避开与忌讳的事,也不是只在我们得了绝症、上了年纪、遭遇意外事故、身临战场时才要面对的事。

生命很短暂,所有的东西都像落叶一般,世上没有永恒的东西,一切事物都有变化,都会有死亡。鸟儿会死亡、白雪会融化、树木会被砍伐或会被暴风雨吹倒,我们的身体会慢慢衰老。你应该注意过在冬天里矗立的树木:所有的枝丫都张开,那种凋零里面有诗、有歌,虽然叶子全部落光,但是等到来年春天,它又焕发出勃勃生机,长满了绿色的树叶。到了秋天,它又是另一种美,树叶变黄、随风飘落,直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生命就是这个样子,它就像河流,不停地在动,永远在追寻、探索、推进、溢过河堤,钻进每一条缝。

其实,生命的意义并非我们想的那么复杂,相反,它极为简单,正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所说的那样:“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而伟大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和自由而斗争。'”只要你活着的时候没有因为畏惧死亡而错过当下,把全部生命都奉献给当前的事情,而不是奉献给死亡,这样你在死去的那一刻才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后悔,你也就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身体呈现出的生命秘密

细胞是组成我们生命秘密的重要部分。我们不妨从一个新的角度去探索生命的秘密,看看人体本身的智慧与我们所期待发现的神秘领域是否存在交集。首先,让我们来看看人们的身体层面存在着怎样的事实。

1.你的细胞拥有一个高尚目的。你体内的全部细胞都视身体的全局健康为自己的首要责任,必要的时候,细胞会牺牲自己来保护你的身体。每一个细胞的存活时间相较于我们的人生而言,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每个小时内都会有成千上万的细胞死去。在这里,自私是一个不存在的词语,所有的细胞都将自身的存活放在第二位。

2.你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交流。拒绝交流不是身体的作风,细胞和细胞之间无时无刻不在保持交流和联系。传递信息的细胞冲向身体各个部位,向末梢传达着大脑的意愿,不管这个意愿多么微小,细胞都一定会传输到。

3.你的意识会随机而变。人们随时都在适应着环境变化。当面临紧急情况时,细胞总是能够及时做出应对。

4.你平等地接受他人,不去歧视和排斥别人。细胞彼此之间是绝对平等的关系,身体各个功能互相依赖,特立独行只会让自己受到损失。

5.你从不在过去的时光中沉迷,而是在每个时刻都展现出不停进化的创意。沉迷于过去的时光是不行的,每个细胞都有自己独特的功能和任务,不同的细胞也会富有创造性地结合在一起进行新的工作、完成新的任务。也正基于此,我们才能够消化之前没有吃过的食物,思考之前没有过的想法,跳出之前没有跳过的舞蹈。

6.你的存在包含在整个宇宙的节奏之中,你每时每刻都感到踏实、安全,感到被人亲切的照顾着。细胞的行动完全遵从动静结合的宇宙循环。这个循环会从多方面表现出来,比如上下浮动的荷尔蒙水平、血压、消化运动等,最简单明显的例子就是睡眠。人类为什么需要睡眠至今还是一个科学之谜,不过我们清楚地知道,如果我们不睡觉,我们的身体就会支撑不住。我们的身体在无声无息的静止中孕育成长,过分的活跃不是什么好事。

7.细胞的活动只损耗最低限度的能量,一般来说,一个细胞在其细胞壁内只贮存可供其进行3秒钟活动的食物和氧气。细胞的存活要依赖于养分的供给,吸收过多的养分甚至过多的空气都会导致负面作用。

8.细胞从根本上都是一致的,因为它们拥有相同的基因。肝细胞和心脏细胞不同、肌肉细胞与脑细胞也不一样,但这并不能掩盖它们永恒的共同之处。在实验室中,肌肉细胞能够回到细胞共同的本源干细胞的状态,再通过分化形成心脏细胞。健康的细胞无论分裂多少次,绝对不会背离自己的本质。对它们来说,与众不同是不行的。

9.抵御风险是细胞最基本的职责,这也是所有细胞的本质。全身心的投入会自然促使索取的发生,于是便完成了自然循环的另一半。在这一过程中,拒绝奉献显然是不行的。

10.生命存在于一个永恒的大背景当中,生时的一切、死亡的来临都在这个大背景中发生,对你来说,最真实的就是永恒的事物。细胞的繁殖是为了将知识、经验和天分毫无保留地传给子孙后代,这其实就是一种形式上的永恒——肉体躲不开死亡,但精神却会一直继承下去。

这些细胞的行为难道不能给你的心灵带来震撼和启发吗?你身体内的细胞秉持着一个崇高的目的,达到了给予和无私的精神境界。在数十亿年间,宇宙智能以生物学的形式体现在以上的方方面面,而生命的秘密就是要耐心地使这些智慧发挥出其最大的潜力。即使在当今这个医学发达的时代,构成人们肉身的秘密仍然不能够全部为我们所知,因为它绝对不会在表面上显现出来。数百种细胞每天都各司其责、尽职尽责地工作着,但哪怕其中一个任务无法完成,都会造成不堪设想的结果。生命的秘密已经寻找到一种完美的表现方式,那就是人们自身。

让我们再回顾一下你的细胞拒绝的事物:自私、不交流、特立独行、过多的索取、过分活跃,等等。连细胞都知道这些行动是不可取的,更何况是我们人类?对细胞来说,贪婪就意味着毁灭,那为什么作为人类的我们还是如此贪婪呢?细胞自己衡量应该吸收多少养分,为什么人类却允许自己暴饮暴食、体态臃肿呢?人类每天都在进行着损害肉体的行为,却仍然不知悔改。我们不但对身体的智慧置若罔闻,更加忘记了如何才能拥有完美的精神生活。

衰老是一种必然

世间没有一种能够真正以个体来实现永恒的东西存在,对万事万物来说,青春不能永驻,衰老是不可逆的必然。我们肯定会衰老,岁月的作用会在生活过程中显现,会在我们的脸上刻下印痕,不管我们是否过得快活如仙、随心所欲。

一天,弟子们化缘归来,佛陀便问:“你们每天忙忙碌碌托钵化缘,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弟子们双手合十,恭声道:“为了滋养身体,以便长养肉身,来求得生命的延续和解脱。”

佛陀环视弟子,问道:“你们说说肉体的生命究竟有多长久呢?”“佛陀!有情众生的生命,平均起来有几十年的长度。”一个弟子充满自信地回答。佛陀摇了摇头,说:“你并不了解生命的真相。”

另一个弟子悲伤地说道:“佛陀!我觉得生命就像是浮游虫一样,早晨才出来,晚上就死亡了,充其量只不过一昼夜的时间!”“你能够观察到生命朝生暮死的现象,但还不够深入。”

又一个弟子说:“我们的生命和露水没有两样。看起来十分美丽,可只要阳光一照,一眨眼的工夫它就消逝了。”佛陀含笑不语。弟子们更加热烈地讨论起来。

这时,只见一个弟子站起身,语惊四座地说:“佛陀!依弟子看来,生命只在一呼一吸之间。”佛陀点头道:“嗯,不错!人生的长度就是一呼一吸,只有这样来认识生命,才能真正体会到生命的精髓。你们要切记,不要懈怠放逸,以为生命很长,像露水有一瞬间、像浮游有一昼夜、像花草有一季,事实上,生命只是一呼一吸!”

一呼一吸,生理的无常变化就发生在我们每个人身上,因而我们的感受也最深、最直接。李白有诗云:“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这就是对生命衰老的感叹。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会在镜子里不幸地看到自己松弛的面颊、满脸的皱纹、灰白的头发,发现身体各个部分的器官功能都在逐渐老化和衰退。也许有一天在路上遇到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我们会惊讶地发现朋友居然老了那么多。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无助地发现双亲斑白的头发和迟缓的行动。而且,终会有那样的一天,我们因为过度衰老而死去。

世上许多人不愿面对这一残酷的现实,他们凭借着科学技术,试图抗拒肉体的衰老。许多人整容正是为了使青春永驻,幻想自己的容颜能够保持鲜活到老。然而,这一切在死亡的事实面前是那么的无助和愚蠢,从古至今,我们没有看到过有谁能够真正的长生不老。秦始皇和汉武帝长期服食丹药,而且派人去寻找不老药,可最终还是难逃衰老和死去的必然结局。

既然无法逃脱衰老,那么我们就从容地认清衰老这个事实,因为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消除自己对死亡的恐惧和焦虑。那么,从此刻开始,安静地观察和感知我们脸上的每一条皱纹和每一个斑痕,享受伴随它们而来的成熟与睿智。诚如英国著名诗人叶芝在《当你老了》一诗中写道:“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候的容颜,假意或真心……而我爱你那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不过是向死而生

什么是死亡?关于这个问题,每一个人都会有属于他自己的解答,其依据便是他的背景、他的渴望以及他的希冀。

想要知道什么是死,就必须要同时去探寻什么是生。然而人们不会这样做,从不曾询问过何为生。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但活着又是什么呢?活着是否便是巨大的痛苦、恐惧、焦虑、悲伤以及其他的一切呢?由于执著于生,因此人们就会惧怕死。假如人们不知道何为生,那么便不会懂得何为死——生与死是统一的、并行的。人们若能探明生命的全部涵义,就将懂得什么是死亡了。但是人们通常只会去询问死亡的涵义,却不去探究生命的意义。

当一个人询问“生命的涵义是什么”的时候,他立即会有一些结论。可能每个人的答案都不同,每个人都会根据他的生活背景赋予生命一种涵义。假如这个人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那么他会依照自己的生活背景、依照他所读到的东西来赋予生命某种意识形态的内涵。但如果他不去赋予生命某种特定的涵义,不去声称生命是这个或那个,那么他便是自由的,他便摆脱了意识形态的束缚,摆脱了社会体系的羁绊。因此,在一个人询问死亡的涵义之前,他应该先问一问什么是活着。人活着便是生命吗?生命是彼此间不断地争斗吗?是努力去彼此理解吗?活着便是依照某本书籍、依照某些心理学家的理论、依照某种正统的风俗或信仰来生存吗?

倘若一个人把所有这些问题都彻底地抛在一边,那么他就会以“真实面目”开始全新的生活。所谓真实面目指的是,我们的生活已经变成了一种巨大的折磨:—种人与人之间、男人和女人之间、邻里之间的可怕的争斗。生活是一场斗争,其间偶尔会有自由,能够去仰望一下蓝天,能够看到某个可爱的事物,欣赏它、短暂地开心一下,然而生命的天空不久又会布满争斗的乌云。我们将这一切称之为生活。人们把自己交付给了它,接受了它。

一个人能否拥有一个完整的而非支离破碎的人生呢?——在这种人生里,人们的思想不会被划分为家庭、办公室、教堂、这个或那个,也不会把死亡排除在生命的成分之外。

当死亡到来的时候,一个人无法与其争论,他无法说:“再等几分钟。”当它到来时,心灵能否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在他还拥有活力与能量的时候,在他还生机勃勃的时候去迎接一切的终结呢?当一个人的生命没有被浪费在与冲突和焦虑纠缠中时,他便会充满了能量,他的心灵便是一片澄明之境。死亡意味着一个人所知道的一切事物的终结。在一个人还活着的时候,他的心灵能否去面对这种所有的一切都终结的状态呢?假如心灵能够去面对这一切的话,这个人便会懂得死亡的全部涵义了。倘若他执著于“我”,执著于这个他认为应该延续下去的“我”,这个由思想创造出来的“我”,这个他相信在其间有一种最高的意识存在的“我”,那么他便无法在生命中认识到死亡的涵义。

思想活在已知中,它是已知的结果。假如没有从已知中解脱出来,那么一个人就不可能去探明什么是死亡。而死亡是一切的终结,是机体及其固有习性的终结,是它所获得的所有记忆与名称的终结。当一个人走向死亡的时候,他无法带走任何东西。

任何模式之中的运动都会带来一种持续性,而这种持续性则是人类衰退过程的一部分。当持续性终结的时候,会出现某种崭新的事物。假如一个人懂得了思想的整个运动,懂得了恐惧、憎恨和爱的全部过程,他便能够立刻领悟到死亡的含义。

谁珍惜生命,谁就延长了生命

人生总是那么短暂,有时候人们心怀梦想,想要按照计划去实行,可是计划还没有定完,一段青春的岁月就这么溜走了。不知不觉,人生已经到了暮年,也许再转眼,就划过了所有的美好岁月,走向了人生的尽头。每天,都有无数生命像流星一样划过天际,消失在茫茫夜空当中。我们是该哀叹、漠然,还是该反思、爱惜?

一个炎热的上午10时整,蝉发表了它的第一篇作品。它讲到世事:炎热。

同一天上午11时,它还在鸣叫,并没有改变调子,而且扩大了它的主旋律。它讲到爱情。

在酷热的午后时分,当爱情与炎热带来的伤感动摇了它时,它心灵的交响乐进入了伟大的乐章,于是它说死亡。

但是这事还没有就此结束。晚餐以后,它把炎热、爱情、死亡编织成最后一节,比其他各节更为精妙,而且没有那么嘈杂。它还掌握着最后一个英雄般的单音节词。

生命,它回忆着说:生命。

生命,即使如火焰、如昙花那般难以强留,只要我们学会珍惜,它也可以永存一刹的动人与璀璨。

当代作家毕淑敏在谈到自己的经历时,曾说:

“我16岁时离开北京到西藏阿里当兵,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人生转折。我从小的生活经历决定,我对于农村的想象空间也仅限于住土房子吃窝头,而到了阿里,零下40多度的酷寒、海拔5000米以上带来的缺氧、八九个月接不到任何信件、吃不到任何蔬菜,等等,那该不是外星吧?我吓坏了!我真真地感受到,人的生命太脆弱了,因为我们还时时会面对死亡。

“那时我们没有任何娱乐的条件,没过多久几个人连话都说尽了,我因此常常一个人呆坐着看冰雪,一看就是几个小时,现在想来,那简直就是‘面壁’……原始人的生活不过如此吧?

“但是,我在那时有很多冥想,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看冰雪的时候仿佛看出了人生的很多问题。我记得康德有一句话说:‘人对于崇高的认识来源于恐惧。’可能确实是这样,于是我决心自己的一生要过得有趣有意义,还要于他人有益。

“那十多年的生活让一种观念横贯我的一生,那就是珍惜生命。有人曾经对我的小说等作品做专门研究发现,我用‘生命’、‘死亡’,特别是‘温暖’这样的词汇特别多,大概是因为我当年被冻怕了。

“不管怎么说,后来我的作品总是要把自己在高原所体验到的生命的宝贵,传达给他人。那是在我长篇小说里一以贯之的主题——爱惜生命。”

生命是脆弱的,面对如此脆弱的生命,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不虚度任何一天。爱惜,是因为感恩。毕竟,能够拥有生命就是一种幸福。人的生命就好像一朵盛开的花朵,你可以绚烂辉煌,香气袭人;或者苍白暗淡,寂寂无声。这一切都取决于你对它是否珍惜。

那些珍惜生命的人,能够更认真地对待人生,拿出更多的热情来挥洒生命、成就自身价值。从这个角度来看,一个人能否做出更多有价值的事,并不在于生命的长短,而在于他是否足够珍惜生命。可以说,人们珍惜了生命,就等于延长了自己的生命。

生命的挑战

美国著名作家马克·吐温写过一篇寓意深远的文章——《生命的五种恩赐》:在生命的黎明时分,一位仁慈的仙女带着她的篮子跑来,说:“这些都是礼物,挑一样吧,而且只能带走一样,把其余的留下。小心些,做出明智的抉择,因为这些礼物当中只有一样是宝贵的。”

礼物有五种:名望、爱情、财富、欢乐、死亡。

少年第一次选择了欢乐,可是到头来每一次的欢乐都是短暂、沮丧、虚妄的。仙女给了他第二次选择的机会,他挑了爱情。很多年后,所有和他亲密的人都死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悲伤地守着棺材。仙女又给了他第三次机会,他选择了名望。然而他发现名望会带来嫉妒、非议、中伤、迫害,即使名扬全球也并不快乐。再一次,他选择了财富。三年后,他身心憔悴地坐在一间简陋的房子里,咀嚼着一块干硬的面包。那时的他终于明白,所有的这些礼物都是转瞬即逝的,只有痛苦、悲伤、羞辱、贫穷是生活永恒的真相。于是疲倦的他只想要静静地安息。可是仙女告诉他,五种礼物当中的死亡已经被一个小孩子拿走了,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屈辱。

对于我们来说,死亡是无需选择的,没有人可以选择不死,它必然会到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若是我们像马克·吐温笔下的少年一样,最后连死亡都不能自己选择的话,那么活着就意味着永无止境的痛苦和折磨。因此,生命中最大的挑战不在于选择贫富贵贱、喜怒哀乐,而在于如何直面死亡。

直面死亡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好像用肉眼直视骄阳,虽然其中有耀眼的光影,但是我们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一想到我们在生与死之间不能做任何选择,我们就恐惧得像只受惊的小鸟。所以,我们幻想用名望、爱情、欢乐和财富等各种物质享受或精神享受来掩盖死亡迟早会到来的事实,指望在死亡到来之前尽情享乐。这些其实都是逃避死亡的行径,它无助于我们真正地去了解死亡的真谛,更不可能帮助我们超越死亡。无论我们怎么努力,死亡依然存在。

在死亡之前,生命的挑战表现为各种行为的选择。正是在这些未知的选择当中,充满了生命的种种挑战。选择越多,挑战越艰巨。有些选择或许无足轻重,错了就错了,它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整个生活状态;但有些选择却至关重要,稍有偏差就有可能导致人生的悲剧,给我们带来巨大的痛苦。在或对或错的一次次选择中,我们永远都只能像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一样,胆战惊心地接受生命一次又一次的挑战。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们既不能把它与以前的生活相比较,也无法使其完美之后再来度过。人生没有比较的基点,因此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来检验何种选择更好。我们经历着生活中突然面临的一切,毫无防备,就像演员的第一次彩排。虽然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可以选择直接面对或者临阵逃脱,但逃脱无疑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因为无论是逃避自我、逃避孤独、逃避恐惧、逃避死亡,都是掩耳盗铃的行为,我们都不能从中了悟生活的意义。

对于生命最大的挑战——死亡,我们应该运用智慧去直面它,而不是盲目地逃避。直面死亡的智慧就是保持觉知的心灵,这种觉知会让生命之光与死亡的阴影重新融合,使我们真正拥有一个有价值的欢乐人生。

生命竟是如此顽强

地球以其独特的自然条件孕育出生命。继而,生命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繁衍,绽放了绚丽夺目的光彩。人的生命是最珍贵的,也正是因为有了生命,我们的世界才会如此可爱。

面对人生中的大悲大痛,生命是顽强的,它可以面对出现的任何动荡和危难,哪怕是被折磨得千疮百孔,它也不会放弃自己最原始又最高贵的尊严。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对生命讴歌不止。

伊朗大地震中,一名56岁的老汉在废墟下挺过13天;南亚大地震中,一名27岁的巴基斯坦青年在废墟中被埋27天后竟然生还;我们更熟悉的是,唐山大地震中5名矿工被困在矿井下15天后生还。

在汶川大地震中同样出现了许多让我们潸然泪下的生命奇迹:一个在废墟里打着手电筒看书的小女孩最后获救,两个女孩生死对话驱走死神,父亲徒手刨出被埋的儿子,幼儿园老师身挡水泥板救下小孩,1岁婴儿被困48小时后从废墟中生还……

这些都是生命的奇迹。在如此严重的地震面前,山崩地裂、房毁桥断,不要说人的身体,一切都那么微小脆弱和不堪一击。但是,在强大的意志力和对于“生”的强烈渴求下,人的生命又是那么坚韧:希望能继续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希望能看到亲人朋友,希望不让白发苍苍的母亲为自己流泪。这种对生的渴求所激发出来的巨大力量,很多时候往往超乎我们的想象。在这么强大的求生渴望与意志面前,有时候甚至死神也不得不望而却步。

每个人的生命旅途都不会是一帆风顺。有些事情是我们愿意接受的,比如说对梦想的追求,对真挚感情的热切期盼;而有些事情却是我们所不愿意承受的,比如说突患疾病,遭遇变故等。当这些事情来临,有些人寻死觅活,一蹶不振;也有些人坚强面对,熬过苦楚,迎来美好的明天。

托举,跳跃,飞翔……在广州亚残运会开幕式演出中,失去右臂的马丽和失去左腿的翟孝伟演绎的舞蹈《飞翔》让人震撼。在4米见方的流动舞台上,两个残疾舞者诠释了生命的伟大和坚强。

翟孝伟出生在河南濮阳市高新区疙瘩庙村,一直到4岁,他都和其他小伙伴一样,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男孩。4岁那年,他经受了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打击。

那天,4岁的翟孝伟在大街上逛着玩儿,看见一辆拉石灰的拖拉机,他试着爬了上去,结果却从上面掉了下来,一条腿被车轮轧过。7天后,医生告诉他父亲,要保住儿子的生命,就必须采取截肢的办法。

父亲问他:“孩子,你知道把腿截了是什么概念吗?”翟孝伟说不知道。父亲就告诉他,把腿截了,以后的生活会特别难。翟孝伟对挫折和困难也不理解,就问父亲挫折和困难好吃不好吃,父亲流着泪说挺好吃的,但是不能一口吃下去,要一个一个来。

一晃到了13岁,翟孝伟开始意识到残疾对自己的影响。当别人嘲笑他时,当他遇到烦心事时,他总会想起父亲那句话:挫折和痛苦虽然好吃,但要一个一个吃。初中毕业后,翟孝伟开始找工作,但去了很多地方,得到的都是拒绝。翟孝伟没有气馁,之后,他在威海的一家网吧找到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2005年,翟孝伟回到河南,成了一名残疾人运动员,主攻自行车。

如果不是遇到马丽,翟孝伟这辈子都可能只是一名好的残疾人运动员,而因为遇到了马丽,他的人生轨迹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转变。

马丽出生在驻马店,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一只手臂,但她靠着顽强的毅力,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舞蹈演员。2005年,也就是翟孝伟成为自行车运动员那一年,在第六届全国残疾人艺术汇演中,马丽的参赛作品《牵手》获得金奖。这一年的9月26日,他俩的手牵到了一起。

他俩相遇在康复中心。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马丽看到了一个大男孩。她上去拍了翟孝伟一下,问他叫什么名字,又问他喜不喜欢跳舞,然后给了翟孝伟两张票。

就这样,在马丽的熏陶下,2005年年底,翟孝伟开始跟随马丽学习舞蹈。经过一年多的艰苦训练,他俩逐渐产生默契,开始排练舞蹈《牵手》。没有正规的排练场地,冬天就在家里练,夏天就到公园里练,为了能做到完美,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曾经摔了多少次跤。

2007年4月20日,在第四届中央电视台电视舞蹈大赛总决赛上,他们的《牵手》双入舞震撼人心,让无数观众为之动容,获得群众创作舞蹈类银奖。人们给予了马丽和翟孝伟最高的评价——他们表演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舞蹈,更是演绎出了一种人类需要共同呼唤的爱、勇气以及对生命的尊重。

在2010年中国达人秀总决赛的舞台上,他们再一次用动人的舞蹈《蝶之恋》让观众深感震撼,那最后化蝶而飞的场景令人久久不能忘怀。马丽说他们的舞蹈《蝶之恋》表现的是一只生来就羽翼残缺的蝴蝶如何破茧而出,遇到另一只同样际遇的蝴蝶,在一起共同飞翔的故事,可以说这是用舞蹈记录了她和翟孝伟的人生。翟孝伟也再次强调了他们对艺术的执著:“如果要博同情的话,我们完全可以表现那种挣扎的痛苦,但是我们展现了飞翔。我们希望我们的舞蹈是美的,我们最大的目标就是用舞蹈展现美,而让大家忽略我们的残疾!”马丽说自己非常喜欢达人舞台,在这里她感到平等与和谐,感到自己首先是“人”,然后才是“残疾人”,因而几度要掉泪。周立波被他们的舞蹈深深感动:“他们是艺术家!我看到的不是舞蹈,而是两个高尚、纯洁、不屈的灵魂!瑟瑟抖动的空空的衣袖和裤腿,让人看到了生生不息的生命律动,他们的身残志坚令人敬佩。他们借助一根根‘拐杖’,把人生演绎得无比精彩!”

正是这些不屈的生命让我们看到,人类竟是如此伟大,生命竟是如此顽强。生命的过程反复无常,而生命的精彩就在于此,你不会知道,生命在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转机,你也永远不知道,生命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呈现它斑斓的色彩。生命是场欢娱,有时充满悲怆,有时又高潮迭起,但它始终有希望、有未来。一切苦难都可以被我们踩在脚下,只要生命还在,一切皆有可能。

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

生命只有一次,死去的人们不能再复活。

传说在很久以前,在底比斯有个人面狮身的怪物,叫司芬克斯。它向所有过路人提出一个谜,凡猜不中谜底者都要被它吃掉。许多底比斯人就这样死于非命。一天,英雄俄狄浦斯路过此地,猜中了谜底,致使司芬克斯羞愤而死。

司芬克斯之谜的谜面是:什么东西早晨用四条腿走路,中午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腿走路?其谜底正如俄狄浦斯所猜中的,是“人”。

通过仔细分析司芬克斯之谜,我们可以体会到其中暗含的至高智慧:人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一个过程,一个从爬着走路到站着走路,再到拄着拐杖走路的过程,一个成长与成熟后不断走向衰老、走向死亡的过程。死亡不是游离于人生之外,而是内在于生命之中。

从人类历史来看,死亡不仅是一个我们不能不猜的谜,而且又是一个永远让人猜不透的谜,一个永远摆在人的面前、至死都困扰着人的谜。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会猜下去,却又永远猜不透答案。

美国精神病学界泰斗阿道夫·梅尔在一个世纪前就告诉我们:“不要去挠那些还不痒的地方。”许多人认为,既然死亡是不可了解的事物,那么当它还没到来的时候就让它待在那里,不要去惊动它。我们保持沉默就行了,为什么要跟生命中最恐怖却无法改变的黑暗面较劲呢?也就是说,如果说直面死亡就像打开带来重重厄运的潘多拉的盒子,那么就让死亡成为一个永远无需揭开谜底的谜好了。

然而,死亡真的是“不痒”之痛吗?我们无时无刻不感到死亡的威胁,它始终跟随着我们,深深潜藏在意识深处,悄无声息地敲打着我们的内心。对死亡的恐惧,正是我们体验到诸多困扰、压力和内心冲突的源泉。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认为人类之所以痛苦,根源就在于我们对死亡无所不在的恐惧。他说,面对不可避免的死亡,恐惧剥夺了生命的欢愉,所有的快乐都被搅乱了。这种对死亡的恐惧,会伴随着我们的整个人生历程。因此,大多数人都坚信死亡是件坏事。

但他们是否这样想过:如果我们已经死了,不存在了,对我们来说怎么还会有坏事呢?当我们还能感觉到死亡对我们的威胁的那一刻,说明我们还活着,死亡并未到来。即使死亡夺走了我们的生命,那么我们已经死去了,没有了知觉,我们还能感觉到死亡的恐怖吗?既然不能感觉,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惧怕死亡?我们是在害怕死亡的事实,还是在害怕死亡的观念?

实际上,我们害怕的是“死”这个字、这个概念,因为我们从来就不了解事实,没有和死亡的事实有过直接的接触。生和死对人们来说都只是一种概念,它们并不是以真实的状态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如果我们了解了死亡,我们就不会再无端地恐惧,不会再做无谓的挣扎,只是静静地觉知死亡的气息就足够了。

当我们明白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明白它就像出生、成长那样自然,我们就能在死亡降临时,以一颗平静的心去接待它。

关于死亡的谬论

人们有很多对待死亡的错误的方法,或是崇拜,或是漠视,或是墨守成规,等等。不了解死亡的真相,我们就只能苟延残喘地活在死亡的谬论里面。

死亡其实和出生一样真实与自然,它本身并不带有任何恐怖的事物,只是我们的种种错误的想法和关于死亡的谬论,引起了我们内心的恐惧。

一个年轻的商人从远方回到家里面,发现自己的家不但被土匪洗劫一空,而且房子也被烧毁了。在废墟里的一个角落,他发现一小具尸体,便认为那是他的小儿子。于是他伤心欲绝,痛哭着将尸体火化。这位商人是那样深爱他的儿子,以致一刻都不能离开孩子的骨灰。他将骨灰放在布袋里面,日夜都抱着它。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仍然活着,只是当时被土匪掳走了。

某天夜里,他的孩子从土匪那儿逃了出来,回到了父亲新造好的房子面前,兴奋无比地敲着门。他的父亲仍然抱着那一袋骨灰,一边流泪,一边问:“是谁啊?”他的儿子应道:“是我啊,你的儿子。”男孩在门外喊着。他的父亲说:“你这个顽皮的小鬼,你才不是我儿子呢,我的儿子3个月前已经死了。他的骨灰现在就在我的怀里。”男孩拍打着门,一遍一遍地哀求着父亲让他进门,父亲却不断地拒绝他。男孩只好黯然离去,他的父亲从此真正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死亡到底是什么?是肉体的消逝,还是灵魂的灰飞烟灭?如果一个人被他人认定已经死亡,他是否还可能活着?就像那个父亲一样,根据一具尸体去推断自己的儿子已经死去,而不去探明那具尸体是否就是儿子的肉身。对他来说,儿子的死亡不是一个事实,而只是一个概念,只是他头脑中认定的结论罢了。

对于死亡,我们若是受制于某种概念或结论,并且信以为真的话,就丧失了一个认识死亡的真相的机会。

死亡意味着消失吗?我们最怕死亡来临时一切化为乌有。大多数人都相信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诞生的那一刻便是生命的开始,死亡的那一刻便是生命的结束。在常人眼里,死亡是一种失去,失去我们的金钱、爱人、朋友、名望、房子、车子,永远失去我们一生中辛辛苦苦积聚起来的所有的美好事物。为什么我们不反过来想想,这些东西在我们出生的时候就是我们的吗?在我们占有它们之前,就是属于我们的吗?答案是否定的,世间所有的东西来去无常,没有归属,无论哪一个人死去,它们依然按照自己本来的属性存在或消亡,但与任何其他人都无关。因此,死亡并不代表着消失。

消失的对立面是存在,那么死亡的对立面就是永生吗?我们害怕死亡带走身边的一切,害怕肉体的消失,因此惧怕死亡的出现。为了抗拒死亡的到来,我们绞尽脑汁地延续生命,希望通过延长活着的时间来推迟死亡的降临,我们甚至想到了永生的问题。然而,世上真的存在永生吗?永生是指超越了时间,全然不会有生命的终结。这不仅对人来说不可能的,对世间万物来说都是不可能的。花草树木有繁荣枯萎之变,季节时令有春夏秋冬之时,人也都有生老病死之日。人们可以有永生的想法,可以创造神灵,构建宏图与想象,并对此坚信不疑,从中获得慰藉,然而这并不能让人类获得永生。

死亡本来只是一个事实。它对于我们是无足轻重的,因为当我们存在时,死亡还没有来;而当死亡时,我们已经不存在了。因此,死对于生者和死者都不相干,我们也就没有理由去恐惧死亡了。

每天都死亡一次

2500多年前,孔子望着奔流的江水喟然长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一语道破了时间的无限流逝和生命的不断消亡。生命在一呼一吸间延续,也在一呼一吸间消逝。每天早上我们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这个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新的生命出生,同时又有无数的生命消亡。许多人死得太晚,许多人又死得太早,什么时候才是应该死亡的时候?“在适当的时候死去!”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尼采又告诫我们:“没有在适当的时候生,如何能在适当的时候死?”假若我们真的无法确切找到那个适当的时候,那么就让我们每天都死亡一次,这样总有一次死亡是最适当的。

死亡是必然的,正如地球上存在着生命一样自然。当我们谈论生命的时候,我们往往将它作为一个延续的过程来看待,一个人的寿命就是从出生到死亡这一段延续的时间。儿时的玩乐、在学校接受教育、成家立业、工作赚钱、和朋友交往,这些就是生命的过程。我们把时间分成一天、一个月、一年,然后累积起来就构成了生命的长短,直到死亡终止了这一切。然而具有延续性的事物永远不可能自我更新,它不可能是新的,它永远无法了解未知。活着的时候,生命是一个从不间断的延续的过程,过去的每一天已经变成了已知。然而死亡是一个未知的事物,我们不可能通过已知的事物去了解未知,因此活着的人永远无法得知死亡的真相。因为死亡是不能被经历的,经历过死亡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了,没有人能够告诉我们死亡的感受。

就像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一样,每个人一生只会经历一次死亡。生命经过出生、成熟、生病、消耗、衰老,在每一瞬间都可能死去,因此死亡是可能存在于每一个当下的活动,而不是一个延续的过程。想要了解死亡的真相,我们就必须停止那种延续的运动。要想超越死亡的恐惧,为了新的诞生,必然要有终结。每一天的终结,无论是好日子还是坏日子,都可以称作死亡。如果每天都让昨天的记忆、快乐和悲哀死去,这样每一天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头脑都是新鲜的、天真的,它没有年龄。那些认为自己昨日的种种情况已经死去的人,就超越了死亡。

如何在活着的时候体验死去的感觉?我们可以尝试终结所有的记忆,包括已经累积、储存的记忆以及我们在其中寻找的安全、幸福的记忆,抛弃我们通过政治、经济、社会、宗教而建构的形象,这样每一次的结束和抛弃都是我们对死亡的接触和觉知。

我们更应该注意到:每天都有起始与终结,我们必须现在就了解死亡,而不是明天。也就是说,我们每天都死去,以便来日就有重生的可能。只有如此,一个人在活着的时候才会了解死亡。只有在这种死去里,在对延续的终结里,人们才会不断获得重生,才会在自由中体验到一种既有死亡又有生命的存在。

有关生命的真理

这个世界上似乎存在着一些永恒的、不变的真理。我们的生命是短暂的,我们是否能够在有限的生命里寻找到那些永恒的真理?

首先,真理是永恒不变的吗?如果它是,那么它就落入时间的范畴了,永恒的意思是指无论在过去还是在现在,甚至到将来,这个被称作“真理”的东西都保持一个样子而不会改变。我们说有一样东西是不变的,这句话意味着这样东西是持续不断的。我们认为真理是美的,它的美就在于我们必须每一刻都自发地觉察它,而不是延续旧有的记忆。一个被记住的真理其实是腐朽的东西,腐朽的东西怎么可能美呢?

真理不是陈旧的、腐朽的、一成不变的东西,它不是过去经验或知识的简单累积和延续。虽然每一次我们察觉真理时,它总是以相同的面目出现,但事实上真理必须在每一刹那中被察觉,因为它是活的东西,它永远都是不一样的。真理不是理论,更别说真理在我们心中是永恒的,这种真理永恒的观念只不过是惧怕死亡的人的自我安慰而已。事实上,真理就是生命,生命是恒常的,我们必须在每一刹那、每一天中去发现真理。

由此可见,生活中处处都是真理,生命的意义就是人们从每一刻的生活中挖掘真理的存在。每天的生活都是活生生的,今天不是过去的延续,现在也不是将来的开始。我们的每一天都必须死去,这样才能够获得重生。不管我们能够生活多长时间,我们都只能享有那不可延续的现在,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生活就像一个山坡,我们眼望着坡顶往上爬,心里会觉得很高兴,但一旦登上峰顶,马上就会发现,下坡路就在眼前,路走完了,死亡也就来了。在上坡和下坡的过程中,沿途的风景都是随时随地变化的。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是在向真理迎面走去。

生命是要亲自去发现的东西,吃饭、穿衣、睡觉,我们的工作、我们的娱乐和我们的思考过程,这些乏味的、不断重复的过程并不是生命的真相。只有我们将生命看作慢慢死亡时,生命才是生命。死亡并不仅仅指的是大脑停止了思考、心脏停止了跳动,生命中每一分每一秒的流动都是死亡的一种形式。没有谁否认过去已经消亡的事实,因此,每一个当下的死亡即是真理。

真的东西才能被称为真理。诚如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所说:“是什么说不是什么,不是什么说是什么,这是假的;是什么说是什么,不是什么则说不是什么,这是真的。”只有真的事物才有成为真理的可能。在我们的生活当中,唯有一件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真实的,那就是死亡。死亡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真真切切的,它不会虚张声势,也不会矫揉造作。因此,对于有生命的我们而言,唯一存在的真理就是死亡。

真理是不能被人们轻易知道的,它只能通过人们的不断努力被觉知。如果一个人说他什么都知道了,那么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但是如果一个人认为他还不真正知道什么,而一直在试图发现与了解,他不急于寻找终点,也不想达到什么或变成什么,这种人才是活生生的,这样的人生就是真理。也就是说,假若我们要觉知真理,我们就必须把已经接触到的哲学、宗教、习俗、种族禁忌及其他一切都放下,因为它们都不是真正的生命。如果我们被这些东西束缚,我们就永远无法发现生命的真相。

无惧无畏,生死无分别

庄子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们就像菌一样来到世上,不一刻就把菌头伸向天空,和同类相伴而生,过了一会儿就变成了泥土,消失在世界上。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自己会死亡,我们一天天活着,其实就是在一天天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与死之间的距离仅一步之遥。

生是合理的,那么死亦是合理的。虽然我们知道生命终将生长、成熟,并最终走向凋落、死亡,但是并不因为死是合理的我们就能够平息对死亡的恐惧。我们每个人都害怕死亡,我们的存在永远都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

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恐惧着死亡。我们害怕死后再也不能看、不能听,不能接触到所爱的人;害怕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黑暗之中,而其他人却都在光明里面。捷克存在主义小说家米兰·昆德拉说:“死亡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让你丢失未来,而在于让你没有了过去。”我们害怕活着的时候努力拥有的一切随着死亡而一去不复返,所以我们活在痛苦和恐惧之中。

为什么我们从不畏惧生,而只恐惧死?我们为什么要把生与死分开?死亡也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是我们存在的一部分,生与死是不可分离的。我们把妒忌、愤怒、哀伤、孤独与快乐等情感称为生活,它们也未尝不可以被称为死亡。为什么要拉开它们之间的距离呢?我们可以接受老人死去,但是,当年轻人因为意外或疾病而丧生时,我们会强烈抵触。可见,我们总是把生与死分开。

生和死从本质上来讲是同一件事,都关乎生命,我们把它们分裂开来就是自己痛苦的根源。如果我们不知道生是什么,我们又怎么能了解死亡呢?当一片叶子从树上坠落时,它有恐惧感吗?鸟儿对死亡有恐惧吗?它们从来不去思考死亡的问题,所以它们从不恐惧死亡。

庄子说“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就是说生中有死。这意味着要彻底改变自己的整个生存观念,要结束对死亡的恐惧,我们必须与死亡接触,必须真实地去感受死亡那种状态,否则就不会停止对死亡的恐惧。如果我们是明智的,我们就会寻找死亡的意义。这不是一种病态的欲望,因为或许只有通过理解死亡,我们才能够更好地了解生活。

了解死才明白生

死和生都是自然而然的。对一个婴儿来说,或许出生和死亡一样痛苦。人生就是一个向死而生的过程,只有明白了生与死的关系,我们才能勇敢地面对死亡,积极地生活。

美国诗人桑德伯格写过一首题为《特快列车》的诗:

我乘上一辆特快列车,这国家最棒的火车之一。

火车载着十五节车厢里上千人,飞驰过草原,驶入蓝色的雾霭和深色的气氲。

所有的车厢都将锈蚀,成为废铁;

所有在餐车和卧铺车厢里谈笑的男人女人都将化为灰烬。

我问一个正在吸烟的男人要去哪儿?

他回答说:“奥马哈。”

这是一首关于死亡的诗,诗人既在感慨火车这个钢铁巨人的脆弱,同时也在感叹生命的有限。那个说将要去奥马哈的人,在他的意识中,最终的目的地就是“死亡”。这是对于死亡这个长期被我们忽视的主题进行的简要明了的总结。人生有限,我们所有人都会走向死亡。作为成长最重要的一步,我们必须承认这样一个事实。

死亡不是人生的掠夺者,而更像是给予者,因为死亡让我们更强烈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意义。如果你感觉生命无意义或无聊,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要你立即与死亡建立起特别关系。像所有伟大的爱一样,死亡充满了神秘,能够激发人的激情。在你与神秘的死亡进行斗争时,你将发现生命的意义之所在。

阿尔伯特·史怀哲写道:“如果我们想成长为真正的好人,我们必须要了解死亡。我们不必每天或每小时都想着它,但是当生活之路把我们带到一个新的制高点时,我们周围的景物逐渐消失,我们凝视着远方直到天边。这时,不要闭上眼睛,让我们的思绪暂时静止下来,眺望远方。然后,再继续思想。以这样一种方式去思考死亡,就会使你增添一份对生命的爱。了解死亡之后,我们就像接受一件礼物一样去迎接每一天、每一个星期。一旦我们能够这样接受生命,慢慢地,生命就变得弥足珍贵了。”

很久以前,有一个古老的传说,人们对死亡大加批评。人们说,死神是盲目的、不公正的、不合时宜的,它会把可爱的孩子带走,却把满嘴污秽的家伙留在这个世界上。它把正处于花季、充满梦想的少年带走,却把风烛残年的老家伙留在这个世界上。

死神在听过这些愚蠢而又激烈的词语之后,展开了它巨大的翅膀,离开了这个地球。地球上的人们大声欢呼。人们终于可以永无休止地活下去,不再整日生活在对死亡的恐惧之中了。地球似乎也变得面目一新、充满生气了。因为死亡这个古老咒语已经不再影响人类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沧海桑田的变化,那些疾病缠身的人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看不到一点儿解脱的希望。对于那些年老的人来说,他们甚至已经无法支撑自己的体重了。这个地球变得拥挤不堪,一代代的人都生活在上面。不管人们多么老,他总是处在青年时代。

由于地球上没有了死亡,最后,人的生命变成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人们再也无法忍受,终于又聚集在了一起,乞求上帝把死亡之神送回地球。上帝答应了人类的要求,把死神派了回来。看到人类的惨景之后,死神终于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这个寓言体现着一条哲理:如果没有死亡,任何人都不会有健全的生命。如果死亡在生命的尽头自然而然地来临,它对于人们来说就是一种恩赐。

人只有在生命垂危的那一刻,才感叹人生苦短,好像很多事情还来不及去完成,就已经要香消玉殒了。如果我们能时常想起死亡,一定会感到生命和时间的弥足珍贵,就会争分夺秒地好好生活。不过,即使生命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我们也不能就这么放弃,只要还活着,就有时间去享受生命的甜美,正所谓“生命不止,奋斗不息”。

人之生必然相伴于死,我们每个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便步入了走向死亡的过程,这是一个定律,我们无法去左右,倒不如顺其自然。我们在活着的此刻就应该时时体验生、沉思生,由对死的叩问而让自我的生命获得更为长足的发展,从而使我们的生活更加有价值。

既然死亡是必然的,也是必需的,有着积极的意义,那么,我们就可以去接受它。如尼采所说:“参透为何,定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