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兄弟
杨郎的表情完全落入了武夜来的眼中,武夜来一抹别人察觉不到的忧伤瞬间闪过,仿佛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杨郎激动的表情也在武夜来的注视中慢慢消散。一切终归都要回到现实中来的,没有什么能例外。哪怕是早已过去了千年的事或人!
杨郎突然像做出了一个什么决定似的,咬了咬牙走到武夜来跟前,双手握的紧紧的,然后向武夜来道:“武道友能不能答应在下一个请求?”
武夜来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看着他道:“你尽管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可以答应。”
杨郎像下了很大的努力才开口道:“我想跟武道友结拜为兄弟!”说完低下了头。
武夜来没有想到杨郎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他本以为杨郎会请求他,带他逃离这地方,亦或求他传授一些剑诀招式。可他……
有些事是不是永远都是出人意料的?
亦或有些人是不是永远都用真诚来待人呢?
武夜来看着低着头的杨郎,只见杨郎双手紧握,面色也紧张地有些发红,甚至额头上都有细汗流出。
武夜来突然笑了起来,他对着杨郎道:“想结拜也不拿出一点诚意来,低着头表示看不起武夜来不成?”
杨郎心头一震,他知道武夜来这句话代表的意思。杨郎猛地一抬头,就看见了武夜来热情而又真诚的目光。就在这一刻杨郎的眼角也溢出了泪花,那泪花饱饱的,像吞食了千般情绪而酝酿成的。
在柱阵外还在不安的飞禽走兽叫嚣下,杨郎与武夜来对着柱阵中的青色流波大鼎跪下,正在举行他们的结拜仪式。
鼎,象征着力量与权威。一言九鼎,这是何等的言语!武夜来跟杨郎结拜的话语,是不是也一言九鼎?
杨郎刚满十五岁,武夜来也刚好二十一岁。于是武夜来成了兄长,杨郎成了兄弟。
二人对着大鼎道:“我兄弟二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求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本来杨郎要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他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武夜来脸色明显苍白了许多。
武夜来对着杨郎道:“我们结拜本为义气相投,不以生死相论,只求共进退,共困难,同富贵也就行了,何必把生死相扯!”
杨郎听罢也觉有道理,就以武夜来说的结拜了。
二人结拜完毕,杨郎跟武夜来就以兄弟相称了。杨郎唤武夜来为:大哥。武夜来唤杨郎为:兄弟。
突然杨郎对武夜来道:“大哥对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结拜了,不觉得有些唐突么?”
武夜来笑道:“你对我一样不了解,为什么却要和我结拜呢?”
杨郎一愣,对啊!他对武夜来一样不了解!可他为什么要和武夜来结拜呢?
有些事是不是永远都说不出一个因为所以然来?
杨郎之所以跟武夜来结拜,是不是因为武夜来像他的知己一样,能懂他呢?
而武夜来呢?武夜来为什么要跟他结拜呢?
是不是武夜来觉得一个能为别人而献出自己生命的人,这样的人能不和他结拜吗?
二人都有秘密,但这样的秘密,说不说又有什么什么关系呢?只要他们还是兄弟一天,这样的秘密是不是早晚都能知道的呢?
武夜来看了一眼发愣中的杨郎道:“二弟现在是不是应该想一想我们应该如何出去了?”
杨郎醒悟过来,连道:“大哥说的是!”
武夜来看着他笑了笑。道:“二弟可知如何出去?”
杨郎看了看柱阵外咆哮与尖叫着的这些野兽,心里道:“总不能这样冲出去吧!”突然他想起了他先前说过的话:“那狐狸没有杀曾师姐,目的就是要引来别人救援,然后不经意间触动柱阵,再引起阵外的飞禽走兽,来攻击……”
杨郎大声喊道:“我明白了,我明白……”
杨郎激动地看着武夜来,而武夜来依旧是很赞赏的目光看着他。
兄弟,什么是兄弟?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荒山的东北,此刻风雨一片摇曳。
万宗堂的弟子此刻就如同上官叶等人一般,在林间逃跑着。他们身后依然是数不清的如洪水般的野兽,天上依旧飞着密密麻麻的飞禽。
而与此同时大荒山的西北,大荒山的东南边缘,封禅寺的弟子和仙访谷的弟子也同样上演着这一幕。
大荒山秋雨如悲,瓢泼着万根伤心丝。
可在这样的夜里,仅仅有秋雨伤心吗?那嚎嚎狂嘶的秋风呢,她又为谁痴狂呢?
而那三派像刘常青和风月尊者那样站在半空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子逃命,而自己有帮不上什么忙的师父们,他们此刻的心情又有谁懂呢?
封禅寺的忌痴大师、忌嗔大师、忌癫大师此刻虽然闭着眼在半空中打坐,神态安详的像睡着的婴儿一般,可他们内心的世界呢?
他们还没有达到一切都可以看做世外,否则他们又何必坐到这风雨飘摇的大荒山西北边缘的半空中来打坐呢?
这三个门派的弟子都是在百祖山弟子放出信号烟不到一个时辰后,相继发出的。而此刻百祖山的弟子虽然获救,回到了古铜镇,但他们也没有闲着。
古铜镇,来福酒家。
刘常青和风月尊者正和两个年级相仿的中年人谈论着。
只听其中一个中年男子皱着眉道:“依风月道友说来,如今其他三派的弟子也被兽群围攻着?”
风月尊者点了点头道:“根据门下送上来的最新消息,的确是这样的。”
只见两个中年男子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忙道:“刘道友和风月道友立即召集古铜镇所有的弟子,按三个方位平均分配人数,我们抚仙坞这次之所以来迟,就是因为听说有妖兽残害生灵,特意打造了五十排大型连弩,费了些时日。”
风月尊者听罢,连道:“还是贵派想得周到。抚仙坞的炼器术名扬天下,这一次带来的连弩想必能解这次的危难!”
来的二人正是抚仙坞的两位长老:谢言与谢语兄弟。
四人互相谦恭了几句,立即就去召唤还在古铜镇的弟子。除了那三门的弟子分别求救自己的师门以外,百祖山和抚仙坞的弟子也分别加派在了其中。
整个大荒山在飞禽走兽的嘶吼与狂叫中,一片沸腾。
大荒山西南的深处,柱阵外。
武夜来和杨郎并肩地站在空旷的广场上。他们身边没有一只野兽,也没有一只飞禽。那些先前还在叫嚣着的飞禽走兽仿佛也累了,在武夜来和杨郎走出柱阵的瞬间,纷纷返回了茂密的森林深处。
杨郎看着武夜来惊奇地道:“大哥怎么会嗅得到戾气的存在呢?”
武夜来苦笑地对杨郎道:“不瞒二弟说,这项本事我也是经过千锤百炼后,才练出来的!”
杨郎自然懂得武夜来说的话,有些本领不是任何人都能具备的!
杨郎又问道:“大哥说,正是因为这个阵中的戾气遭到泄放,才引起这些野兽的咆躁不安?”
武夜来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睛看了看四周空旷的广场。
杨郎苦笑道:“我真傻,若不是大哥修复了阵中的戾气泄放,这飞禽走兽如何便安安静静地走了呢?”
武夜来又用他那带赞赏的眼光看着杨郎了。
武夜来突然朝杨郎道:“看来我兄弟二人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杨郎惊问道:“分开?”
武夜来没有看杨郎,而是闭上眼睛,道:“二弟听!”
杨郎也学着武夜来闭上眼睛,仔细地听了起来。
杨郎听见了无数飞禽野兽的嘶叫声,听见了那大地的震动声。
杨郎睁开眼看着武夜来道:“莫非,其他地方也遭到了野兽攻击?”
武夜来缓缓睁开眼,道:“其实大荒山里面这样的地方有五处,而且一模一样!”
杨郎大惊,他当然相信武夜来的话,因为武夜来是早已到大荒山里来的人。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地方竟有五处!
一处这样的地方都让很多人束手无策,五处这样的地方呢?
杨郎突然明白,他知道武夜来说为什么要分开了。
因为现在知道这些柱阵戾气外泄的只有他跟武夜来,而会修复这些柱阵的目前也只有他跟武夜来。只有他二人分散开去,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拯救那些现在还被飞禽野兽追逐着的同道!
杨郎对着武夜来道:“大哥一切小心!”
武夜来点了点头,道:“你也一样!”
转瞬间,两道流光冲出了森林,朝不同的方向飞去。
大荒山风雨渐大,没有人知道这样的一个夜晚,在大荒山里面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也绝对没有人能够想得到,在萍水相逢的短短时刻,有两个年轻人竟已经结拜为兄弟,祸福与共!
也许这个时候有的人还在生死未卜,有的人还在苦苦地等待。可等这一切瞬间结束的时候,悲喜交加的却是谁?
悲为何而悲?喜为何而喜?
听大荒山那无穷无尽的岁月,秋雨是为它悲吗?秋风又是为它鸣吗?
满山落木,满山挥不去的黑暗,有谁听到满山说不完的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