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爱丝塔清晰地记得昨天当满面泪水的她抬头看向史瑞革斯时，史瑞革斯不为他听到的事件而改变，他没鄙视，没可怜爱丝塔，也没多问。
史瑞革斯依然。
爱丝塔不自觉地笑了，她的手放到她胸口，欢乐情感在她心中悠荡。穿好衣服，爱丝塔蹦到门前。当她的手掌接触冰冷的门把，爱丝塔想起昨晚做的一个梦。
她梦见小小的自己和父母，在那之后她还梦见了什么……她在黑暗的房间，从床上下来，她穿过冰冷空荡的走廊，走出宅邸，梦中的寒冷非常真实，但爱丝塔并不在意。
黑夜的天空中没月亮，也没星光，天空的黑暗与暗黑的森林混合一起。爱丝塔提着灯火走进森林。当她回过头时，她见到宅邸的一角有明亮的火光。是不是着火了？爱丝塔向光芒跑去，忽然一阵强风吹来，爱丝塔的长发呼一声飞了起来，她手中的灯火熄灭。头向后一甩，爱丝塔伸手把长发拨回，仰起头的爱丝塔在黑空中见到一只庞大的禽鸟。
有一根巨大的羽毛飘落爱丝塔跟前，爱丝塔弯腰把羽毛捡起，那根有半个手臂长的羽毛在她手中发出火一样的光芒……
接着羽毛在她手中消失了，然后……史瑞革斯向爱丝塔跑来，就像童话故事中来搭救美丽少女的王子那样。
爱丝塔被史瑞革斯抱起——爱丝塔的梦在此结束。
2
打开门，笑容又一次来到爱丝塔脸上。在黑暗中奔跑的史瑞革斯有着一种不能解释、无法形容的魅力，让爱丝塔不敢继续细想，因为不仅是在她梦中，在现实中的史瑞革斯也像童话的王子那样英俊。
其实史瑞革斯一直都……爱丝塔低下头，在无人的走廊中，她悄悄地说出那词语：“英俊。”
她不敢相信她居然说出那词语！这词语代表的意思瞬时变得真实，爱丝塔自己的想法，她的心情也变得更加明了。
史瑞革斯拿着早餐来到桌旁，爱丝塔笑着向他打招呼：“史瑞革斯！早上好……”
史瑞革斯抬头看向爱丝塔，他沉重的神色让爱丝塔惊讶。
爱丝塔接近史瑞革斯，她想问怎么了，她想像史瑞革斯那样倾听，让史瑞革斯的心灵平静。
史瑞革斯意识到了什么，他失落的目光再获一点光芒：“我出去处理一下事情，爱丝塔你在家等我一下，回来我就——”
“能不去吗？”爱丝塔抓住史瑞革斯的手腕，“你能陪我一天吗？”她的声音格外柔弱还带有一丝娇气，爱丝塔从未对任何人说这样的话。
史瑞革斯片刻不知该如何反应，但他很快就恢复原状：“这件事很重要，要不然我不会——”
“你要处理什么事情？你不是已经去了镇里一趟？”爱丝塔质问道。她不想史瑞革斯离开，却又不知道怎么让他留下。
“爱丝塔。”史瑞革斯说道，“我不是去镇子。我不会离开多久。”
“你要去琦玉斯那？”
“是的。”对爱丝塔能提出琦玉斯的名字，史瑞革斯并不惊讶。
“为什么！”难道史瑞革斯是为她失意？那个住在一堆土里的琦玉斯？！
“爱丝塔，我回来后会告诉你一切，你不是想知道——”
爱丝塔转身背对史瑞革斯，在这一刻她感到被伤害，也许事实并未如此，但在这件事上史瑞革斯最先的选择不是爱丝塔，是她！
“等我回来。”史瑞革斯放下早餐就转身离开，留下爱丝塔孤独地站在餐桌旁。
史瑞革斯快速地去到石堡大门前，一阵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不停顿地走出宅邸，风吹起他的短发波动他单薄的衣服，史瑞革斯直接走入树林之中。
爱丝塔跑下楼梯，冲出宅邸，史瑞革斯已经走进森林，爱丝塔对着他的背影叫道：“史瑞革斯！”
史瑞革斯头也不回地前进。
爱丝塔看着史瑞革斯离开，直到他的身影被黑木吞没。爱丝塔心情复杂地回到大门前，她的手来到门把上。不定与不安从爱丝塔内心飞出，在她意识中乱蹦乱跳。她无法阻止史瑞革斯，也无力抵抗自己的感情，爱丝塔奔入森林中……
史瑞革斯要见琦玉斯又怎样？有事要告诉琦玉斯又如何？他要做什么事情又与我有什么关系？爱丝塔为什么要向琦玉斯的土屋奔跑？
爱丝塔停下，她喘出的温气在干燥的冷空气中形成半透明的白气。其实爱丝塔与史瑞革斯又是什么关系？他们没血缘关系，不是主仆，爱丝塔就连他们是不是朋友都不知道！
史瑞革斯与爱丝塔什么关系都没有。
是的，爱丝塔想的没错，史瑞革斯在做什么、要做什么都与她无关。爱丝塔应该回宅邸，好好想想接下来她应该做的，比如好好想清楚如何管治父亲的雪森林，如何聘请随从、佣人、管家，也许她也该想想自己该买什么样的马，就让史瑞革斯去做他想做的事情，留下或离去都随他！
爱丝塔应该回家，史瑞革斯回来后，或许他会向爱丝塔宣告他对琦玉斯的爱意，告诉爱丝塔他是怎么在雪森林中遇到他的真爱，而现在他无时无刻都想和她在一起……
再次起跑，爱丝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跑向土屋，热气从爱丝塔口中吐出，她只想来到史瑞革斯身旁。
史瑞革斯没进土屋，他和琦玉斯就在屋外交谈。当爱丝塔到达时，他们的对话已经进入尾声。
琦玉斯：“不用特地来告诉我。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要等，所以不论等多久我都愿意。”
“谢谢。”史瑞革斯转身见到爱丝塔。
爱丝塔想表现平定，但她的胸脯急促地上下伸缩。
史瑞革斯走到爱丝塔面前，他那双深绿色的眼睛不眨地看着爱丝塔。一股无言的情感从爱丝塔体内涌出，她张开口但不知如何表达。
“我们回去吧。”史瑞革斯向爱丝塔说道。
史瑞革斯带着爱丝塔安静地走过干枯的黑色树林，强风和阴沉的乌云让冬天更加寒冷。
爱丝塔不觉得寒冷，爱丝塔的意识中已经容不下这种肉身感觉。看着史瑞革斯，爱丝塔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发音的能力就像雪森林的雪，不知为何地失去。
“爱丝塔——”进入石堡史瑞革斯将大门关闭。
“我饿了。有什么事晚点再说。”爱丝塔冷酷地说道。
不敢正视史瑞革斯，爱丝塔来到书房把史瑞革斯关在门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顺着书架，爱丝塔的手指摸过一个个书脊，不为任何一本书停留，她走到在窗户边的高背红椅旁。爱丝塔还记得小时两腿不落地地坐在这椅子上，吃着糖果。她到底是怎么了？爱丝塔感觉自己的心在大浪中翻腾，不论是高是低都万分强烈。
爱丝塔在高背红椅上坐下，茫然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她的心不能平缓。
史瑞革斯敲敲门，“晚饭准备好了。”他在门外说道。
“史瑞革斯，”来到餐桌前的爱丝塔没有一点食欲，她抬起头视线微斜地看向史瑞革斯，“不如你和我一起吃吧。”
“不用。”史瑞革斯毫不犹疑地回答。
不满从爱丝塔心中涌出：“那你走吧。”她低下头，不再理史瑞革斯。
平静无聊地过了一会后，爱丝塔的心终于平定下来。
其实史瑞革斯也有自己的生活，他可以去做自己的事。史瑞革斯愿意在这陪我已经很好了，而且他还在父母去世后一直独守雪森林，这都是他的份外事，史瑞革斯真是我现在生活中最好的一部分。
爱丝塔抬起头想和史瑞革斯好好交流，她会诚恳地和史瑞革斯讨论他们的现状，不论遇到什么问题爱丝塔都会如实回答。对于未来的打算，爱丝塔希望史瑞革斯能如实地回答她提出的问题。
史瑞革斯已经不在。
史瑞革斯回来时，爱丝塔什么都没吃，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变暗的景色。
听到史瑞革斯的脚步声，爱丝塔扭头向他看去，一杯酒被史瑞革斯放在桌上。爱丝塔的视线与史瑞革斯的连接，史瑞革斯转身离开。
“史瑞革斯，”爱丝塔叫住史瑞革斯，她向史瑞革斯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你要告诉我什么？”
史瑞革斯向窗外看去，接着用一种爱丝塔不理解的语气说道：“明天，今天天太暗了，明天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今天说明天，明天说后天！失落感包围爱丝塔，为什么史瑞革斯不能现在就说？
“那好。”爱丝塔拿起酒杯，用对佣人的语气说道，“你退下。”
爱丝塔一口气将酒喝下，她看着史瑞革斯离开。
当史瑞革斯从爱丝塔的视线中消失，她立即拿起酒杯将酒吐回其中，走到窗户边上，爱丝塔打开像门一样高大的窗户，将酒倒到窗外。
关上窗户，坐回座位，爱丝塔使劲深呼吸，她在椅子上左右移动，直到找到一个舒服的坐姿为止。爱丝塔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稳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显得像睡着了一样。
除了昨天每天爱丝塔最后的记忆都是喝了史瑞革斯给的酒，爱丝塔不知道史瑞革斯将什么隐藏在黑夜中，但今天不管怎样爱丝塔都要弄清楚史瑞革斯与雪森林的秘密。
爱丝塔在紧闭双眼的黑暗中感受着自己上下起伏的腹部，寒冷的空气从鼻中出入……突然爱丝塔听见木门被缓慢地推开：唧嘎嘎嘎，接着是一阵阵脚步声：啪达、啪达、啪达、啪达……
脚步不见了！不，只是声音变弱了，因为双脚踏上地毯了：噗、噗、噗、噗……失去回音爱丝塔听不出脚步声离她的距离。
脚步消失了，他是不是停步了？当脚步终止时，史瑞革斯也在爱丝塔的知觉中消失。空气开始凝结，房间变得沉静，爱丝塔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好像整个石堡只有她存在。
爱丝塔被抱起，身体垂直地向上升，她的头部自然倒在史瑞革斯胸上。史瑞革斯开始移动，爱丝塔依然听不到他在地毯上的脚步声。
被史瑞革斯抱着的爱丝塔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松弛，在史瑞革斯怀中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心。
响亮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史瑞革斯速度稳定地前进，上楼不减速也不喘气。
四肢越来越沉重，她的目的也不再重要，或许这是残留在她口中那几滴酒的影响，要是爱丝塔这时睡着了，她也无所谓。
门被推开，一股暖流涌到爱丝塔身上。
史瑞革斯进入房间，爱丝塔感到自己被放到一个柔软的平面上，她迷糊的意识慢慢向睡眠浮去。
爱丝塔的上半身被史瑞革斯扶起，一开始无论她的身体被史瑞革斯如何摆动爱丝塔都不在意，直到爱丝塔感到身上的衣物被史瑞革斯解开，她散乱的意识瞬间集中。
爱丝塔身下那熟悉的触感告诉她现在她睡在自己的床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解开的衣物被脱下，身上只剩内衣的爱丝塔被突来的寒冷包裹，让她裸露的身体变得格外敏感。爱丝塔的肌肤开始收缩，又麻又软，就像全身被蚂蚁轻咬。指尖微微震动，四肢变得僵直，一股强烈的感情缝住爱丝塔的眼皮，让她睁不开双眼。
史瑞革斯将爱丝塔的身体从床边抬入床中，为爱丝塔盖被。史瑞革斯靠近爱丝塔，他与爱丝塔之间的距离近得让爱丝塔不敢呼吸。
“晚安，睡个好觉。”
听到门被关上，爱丝塔也终于能放下心来，但她仍感到一丝无谓的失落。
爱丝塔动都不动地等了一会。
爱丝塔睁开双眼见到一片黑暗。坐了起来，爱丝塔用手指掀起床帘，壁炉的火光射入床帘中。脸贴到帘子的缝隙上爱丝塔向床外看去，确定史瑞革斯不在房里，爱丝塔掀开床帘，双脚轻轻地落地，爱丝塔安静地走到门旁。
不要多想什么。
爱丝塔的手指接触冰冷的门把。
集中精神。
爱丝塔缓缓打开门，她见到史瑞革斯走下楼梯。爱丝塔静静地关上门，靠在墙边，她悄悄地跟随史瑞革斯。
史瑞革斯快速地到达一楼。
弯着腰躲到扶手旁边，爱丝塔走下几节楼梯，看清楚史瑞革斯的去向，等他背对楼梯后，就加速赶上他——史瑞革斯陡然停顿，他向窗外望去，爱丝塔也向窗户看去，天已经变暗，爱丝塔察觉不出外面的特别之处。继续前进史瑞革斯加快速度。
史瑞革斯去到左翼的地窟门前，推开铁条木门，史瑞革斯被门后的漆黑吞噬。
爱丝塔探头看入地窟，墙上的火柱被走下楼梯的史瑞革斯一个接一个地燃起。靠着石墙，爱丝塔慢慢走下石梯，石梯不能隐藏爱丝塔，这让她下降时格外安静。
还好史瑞革斯一直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左翼与右翼的地窟大小相同，这间地窟因为没有酒架而显得宽大，在地窟中间有一块巨大的方石，爱丝塔想都不想就躲到石块后，侧过石块，向史瑞革斯看去。
打开的小窗让这寒冷的地窟冻人。
在史瑞革斯旁的火光直射爱丝塔，让她看不清史瑞革斯在做什么。升起弯曲的身体，爱丝塔抬头看过石块，想弄清楚史瑞革斯在做什么。
一开始爱丝塔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视线是无意碰到身前的石块那，不能抑制的叫声从爱丝塔口中传出，她双腿自动地向后退，她差点摔倒。
石块不是实心的，是——石棺。爱丝塔的父亲：塔百腾穿着他自豪的金牛盔甲，躺在一层鲜红色绒布上，战斧在他胸前，被双手紧抓，在石棺中沉眠。爱丝塔的眼珠向左侧转去，石棺不只一口，在黑暗中还有一口。爱丝塔缓慢地踏出第一步，她冲到另一口石棺旁，爱丝塔的母亲：珊卡睡在雪白丝绸上，她金色长发散落在头部两边，她的双手在腹上十指交叉，安寝在石棺中。
“这，这……这是什么！”心中涌出的情感哽噎喉咙间，不知如何表达这一刻她感到的一切，爱丝塔脑海刹时空白，深深地喘出一口气，她向史瑞革斯看去，“为什么我的父母——我的父母会在这？！”
在史瑞革斯手中的剑让爱丝塔退后一步，在史瑞革斯开口前她不敢呼吸：“因为我想保护他们。”
“保护他们？！有什么好保护的？他们都——”爱丝塔捂住双唇，她说不下去了。
“雪森林已经不像往常那样。”史瑞革斯把剑插入鞘中，他将双剑戴上身，“没时间了。待在石堡里，我明天会告诉你一切。”
史瑞革斯向楼梯走去，爱丝塔跑到史瑞革斯面前，挡着他的去路：“现在就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