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银河奖征文(1)
我如何每日从北京酒仙桥到加州硅谷上班
文/赵亮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们说这件事儿——轻描淡写地说吧,估计你们所有人都会扑哧一笑,觉得我一定是嗑药嗑太多脑子坏掉了,多半还患上了轻度妄想症;但要说得言之凿凿,又怕你们执意要我证明给你们看,那我可是一点辙儿都没有,别到时再好死不死落个妖言惑众的名声,自讨没趣。
于是前思后想之后,我决定用这个既带有地摊玄幻小说风格,又秉承长微博技术贴标准的模棱两可的标题缓冲一下,总之进可攻退可守。你若相信,我便晴天,你若不信,那我也好顺水推舟地承认这是篇不成功的科幻小说习作,至少我的结局不至于像凯文·斯帕西在《K星异客》中饰演的那个从距地球一千光年以外的天琴座K-PAX星球以超光速来地球游览的普洛特那样,被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当做精神病人扭送到曼哈顿或回龙观精神病院吧。
因此,你们大可以把前面这两段话当做我从法律上推卸自我责任的声明。是的,我不想多惹事,不过,请允许我在认真给你们讲述这件听起来离奇透顶的事情之前再最后多唠叨一句——不管你相信也好,怀疑也罢,请记住那个五百年前生活在雅芳河畔斯特拉特福叫做威廉·莎士比亚的英国人说的一句话——“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好了,开始讲我的故事。
这事儿说起来也挺简单:我住的地儿在北京东北边儿,你若走四环路的话,从东风北桥下来之后拐到酒仙桥路,看到一个和新修的颐堤港遥相对望的叫做晶都国际的小区,那就是了。我每天工作八小时,准时上下班,基本风雨无阻,经常会和老婆去三元桥边儿上的“鹿港小镇”吃晚餐,没什么特殊的。当然,唯一可能和诸位有点儿不同的就是,我上班的地点在硅谷一个叫做红杉海岸的小城,对,就是甲骨文公司总部的所在地,而且,那个,我,每天,都回家。
对,你没看错,我每天要从酒仙桥去硅谷上班。我知道这听起来太狗血,说实话,直到今天,我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生怕这是我臆想出来的一个梦境。为此我做了许多实验,结论就是,如果不是整个世界都在陪我演一出疯狂闹剧的话,那么按照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那个著名的“当你把一切不可能的结论都排除之后,那剩下的,不管多么离奇,也必然是事实”的假设推导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一切都是真的!
Ok,我明白我说得有一点语无伦次,好吧,请让我深呼吸一下,从头慢慢道来。
2009年,我从北京来到加州求学,和所有漂泊在异乡的学子一样,交替体验着新鲜感与思乡病。
2010年春天,我搬到了离斯坦福不远的一个叫做贝蒙特的小镇,因为我在这附近找到了一份工作,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在公司里,我认识了一位很厉害很厉害的前辈,(什么,我只说了两个“很厉害”?那一定要再补一个才对,是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的前辈!)这位前辈十六岁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二十岁时拿到了斯坦福大学电子电气和生物技术的双料博士,是卡内基梅隆的客座教授,还是美国海军现役军官,曾经是英特尔年轻的副总裁级,现在则是一个几百亿美元对冲基金的合伙人(同时也是我们公司的董事会成员之一),他还是一个智商在170以上的意大利裔天才,最不可思议的是,在拥有了上述这一切的同时,他才三十四岁。
请别怪我啰唆,因为长这么大能让我有这种高山仰止感觉的人毕竟不多,更何况,倘若不是因为这位前辈,我永远也不可能窥到这个号称21世纪被发达国家隐藏得最好的科学机密。
虽然早就知道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我们进行技术封锁,但我始终以为,这些封锁造成的结果顶多让我们的技术落后西方国家一两代罢了,就像我们有歼-10、人家有F-22一样,我根本没有想到原来这种差距居然是……怎么说呢,用那位前辈的原话就是“蒸汽时代和电气时代的类比已经不足以说明问题了,应该是,麻瓜世界和魔法世界的差别吧”。
我想读到这里的诸位一定会龇龇牙,从牙缝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没关系,请尽管笑,我特理解,因为当那位前辈第一次向我如此描述他所认为的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的科技差距时,我也从牙缝中发出了同样的冷笑啊。但不幸的是,在听完他的阐述,并且亲自经历过那一切后,我的牙缝中就只剩下冷了,笑容则全都凝固了。
这件离奇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平常的午后,我在公司的咖啡厅里偶遇了这位前辈,他大概是恰好来公司开股东会议,而最近公司的绩效不错,所以他看起来心情颇佳。闲聊之际,话题自然而然就被硅谷特有的万有引力所吸引,滑向了高科技。
“我上周去上海开会,见了你们中国的几个科学家,说实话,中国的科技水平明显还停留在上个世纪。”这位前辈咂了一口咖啡。
“开什么玩笑,我们的载人飞船和空间站可是刚刚完成对接啊。”我情不自禁地反驳道。
“载人飞船?你还不如说你们还发现了盘尼西林呢!”那位前辈听完我愤愤不平的言语后揶揄地说,“仅在休斯敦,在太空工作站工作过六个月以上的人数就超过了得州所有的牛仔,你以为《太空牛仔》这部电影的剧本是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凭空想出来的吗?说实话,1969年之后,航空航天就彻底沦为一门应用学科了,真正的科学家早就把目光投向了别处。这么说吧,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用蒸汽时代和电气时代的类比已经不足以说明问题了,应该是……”他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摩卡上漂着的那层奶泡,那170+的智商无疑在高速运转,试图找出一个邪恶的词汇来描述这种差距。
最终,他眨了眨眼,说出了那句我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的话:“麻瓜世界和魔法世界的差别吧。”
我有点儿不可思议地瞅着这位前辈,试图在他的眼中找到那个“哈哈,我在开玩笑啦”的神色,但是他的眼神狡黠归狡黠,却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不过我也不甘示弱,马上反唇相讥:“我承认中国和美国在不少科学领域的确存在着巨大的鸿沟,但麻瓜世界和魔法世界的差别……拜托,你这也有点儿太言过其实了吧……”
“言过其实?或许吧。”这位前辈笑了笑,“在我的定义里,蒸汽时代和电气时代的差距,是当一个蒸汽机师第一次看到电动机的时候,他一定会十分惊讶地发现这个机器和他所了解的热力学机器十分不同,但是他不会诧异到认为是幽灵驱动了这一切,而是会合理地假定这个机器是按照某种他所不了解的原理所运行的。”他在此处停顿了一下,用眼神询问我是否认同,我缓缓地点了点头,于是他接着说,“而麻瓜世界和魔法世界的差别是当一个麻瓜第一次看到一个魔法师把飞路粉(floo powder)洒在身上然后钻进壁炉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时候。你看过《哈利·波特》吧?嗯,你明白就好,他的唯一反应一定是holy shit!黑魔法!”说到此处,他夸张地做了一个受到惊吓的表情,然后把自己也逗乐了。
我听罢反而长舒了一口气,唇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原来前辈只是追求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罢了,所以我有点儿挑衅地说:“既然这样,那么,魔法师,请向我这个麻瓜展示一下你们的魔法世界吧,让我也有机会holy shit一下,多好啊。”
想不到他马上站起来说:“好啊,那我们就干脆从飞路粉开始吧。”我有点儿不知所措地瞪着他,怀疑他最近是不是报名参加了什么即兴表演班——最近硅谷流行这个——然后拿我当观众做练习了。不过他没有给我多少迷茫的时间,掏出车钥匙冲我挥了挥手,“走啊,坐着干吗,想见识飞路粉的话,我们得找一个最近的宜家才行!”
飞路粉?宜家?他不是疯了吧?但是看他气定神闲信心笃定的样子,又一点不像是恶作剧。不管怎样,我还是跟着他上了车,直奔加州101高速,往圣何塞方向驶去——难道真的要去宜家?我知道在帕罗奥图边上的确有一家宜家家居。
“嗯,那个,我知道听起来很傻,不过我们到底要去哪里?真的是宜家?”坐在车上我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你不是要见识一下我们的黑魔法吗?宜家的飞路粉电梯应该算是黑魔法101课程吧。”他兴致盎然地说。
“……”我彻底无语了,如果这是个玩笑的话,我真的已经找不到笑点在什么地方了。
“Okay,不开玩笑了,我真的带你去看一下现实存在的飞路粉。别笑,我知道这个词听起来太孩子气。”他耸了耸肩,“不过你也不能怪我,因为J.K.罗琳的小说太流行了,所以当这个产品2004年刚研发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立刻把它叫做飞路粉了。”
“噢,一个叫做飞路粉的产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我有点儿好奇了。
“你没听说过太正常了,就连美国人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哈,幸好你认识我,今天你要大开眼界了。”他扭头冲我笑了笑,“当然,这种信息封锁也是无奈之举,你知道我们在二战后对科技领域进行了巨大的投资,初期当然是为了和苏联搞军备竞赛,但后来则意外地在基础物理学领域取得了巨大突破。你知道科学发展是有加速度的,想象一下从罗盘六分仪发展到全球定位系统用了多长时间,再想象一下从阿波罗11号4KB内存的导航控制计算机发展到尧字节[1]用了多长时间你就明白了。井喷式的科技发展最初给美国带来的是惊喜,我们也曾兴致勃勃地试图将这些新的学术成果和技术推广给西方盟友之外的发展中国家,但是,‘9·11事件’的发生让美国政府开始重新审视国家安全问题,他们开始担忧,倘若这些比核能强大几万倍的新技术落到一些道德准则和制度规范都不健全的国家政权手里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开始有计划地封锁一些高端的科学研究成果和技术,别说对中国,有些新的研究成果即便是对美国最亲密的盟友,倘若该国没有一定级别,都绝对接触不到。当然,我今天带你看的这个东西离最先进的研究成果还差很远很远,但相信我,这已经足以颠覆你的大脑了。”他一边开车,一边做出一个大脑爆炸的手势。
说实话,听他说上述这段话的时候,我还是觉得他在开一个有关历史阴谋论的玩笑,毕竟,倘若基础物理学真有像他所说的如此巨大的突破,没有理由其他国家的科学家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听到,难道那些国际学术杂志和诺贝尔奖都是演戏吗?
“演戏?哈哈,你说得太对了!”他哈哈大笑,“杰克,和你说一件我不该说的事情——记住,下面这句话我从来没有说过,你倘若无端地知道了,那也绝对不是从我这里听到的,明白?”他看了看了我,我忙不迭地点头,听八卦的心态我还是很足的。
“为了封锁最新的研究成果,整个西方世界就是在给发展中国家演戏。你知道,就像当年斯大林的《真理报》一样,至于瑞典皇家科学院都根本就是在作秀,诺贝尔奖就是一个prop。prop你懂吗?就是演戏的道具,骗你们的玩意儿而已!别说诺贝尔奖了,你以为宜家真的是卖家具的商场吗?别天真了,瑞典可不是出木匠的国家!”
我彻底晕了,如果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恶作剧的话,那我只能说它太无厘头了,不过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我还是决定冒险问出这个可能会被他嘲笑一辈子的问题:“那么……你刚才说的飞路粉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说这背后的技术涉及你们美国的国家安全的话,那你让我见识这种‘黑魔法’,不会把我‘阅后即焚’吧?”
“‘阅后即焚’?哈哈,杰克,你太逗了,你的英语造诣很高啊!放心,既然我敢让你看,就不担心保密的问题,反正就算你跟你的同胞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你的,哈哈,这是最妙的部分啊!不过你也够幸运啦,没有几个中国人见识过这个产品的!多说无用,你自己体验一下就明白了。”他打转向灯,从大学路出口驶出101高速。
车没有在宜家的停车场里停下,而是径直开到了停车场底层的一个地下通道,不知道检测了一下什么东西,封闭的大门缓缓打开,黑色的特斯拉电动汽车慢慢驶入。车子停稳,我跟着前辈走向一扇玻璃门,门口站着两个穿着警服但是没拿甜甜圈所以我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警察的人。他们看了我一眼,然后冲前辈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就把视线移到了别处。前辈示意我跟上,进门前一扬手佯作扔给了我一个什么东西,我下意识地伸手接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什么都没有,我有点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他模仿着《黑客帝国》里面墨菲斯的口吻说了一句:“吞下这个红色的药丸……”
如果是恶作剧的话,戏还做得真足。
和《黑衣人》中的剧情一样,进了玻璃门,走廊里坐着一个根本不屑看你一眼的黑人老头。我跟着前辈径直走进直冲着大门的电梯,摁下里面唯一的一个按钮后,电梯迅速下降。
等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我霎时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个恶作剧了,因为,没有人会花这么大的成本来戏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