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世界(2015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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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科学(2)

法国学者皮格尼奥说过,未来研究的公式是“现在—未来—现在”。也就是说,从现在出发,揭示当前各种现象的内在联系和发生原因,确定影响未来发展的重要因素,从而预测将会发生什么情况和如何发生;然后,再回到对现在的关注,决定现在应采取的各种措施,以应付、选择、影响和控制未来的发展。

有人正在把科幻原型推进为更为严密的方法。其结果便是,科学和科幻之间的界限正在变得模糊。如今,每一天都有令人难以置信的科学发现、技术进步或者一直被视为幻想的发明出现。创造出纯粹的未来想象图景,推演出极速变化的新技术的潜在影响,这种能力已经不再仅限于小说家——要想创造出可能的未来,这将成为一项关键能力。

曾有人利用科幻小说构筑的未来场景阻止了美国政府对于胚胎干细胞的研究。内阁成员杰·莱夫科维茨给当时的布什总统念了一段赫胥黎《美丽新世界》一书中描写人类在孵化场中出生和培育的文字,按照莱夫科维茨的说法,布什“被吓到了”。而当他念完这段的时候,布什直接回应道:“我们就站在悬崖边,一旦跌入深谷,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我们应当慢慢来。”

理解科技进步的坐标

现在的科技新闻栏目中充斥着这样的题目:《盗梦成真:美科学家为小鼠植入虚假记忆》《这不是科幻:你的汽车将被黑客入侵》《没错,牵引光束成为现实》《科幻大杀器成现实美国激光炮已升空测试》《破译大脑工作密码<;黑客帝国>;将成为现实》……

1903年,还叫周树人的鲁迅就在《<;月界旅行>;辨言》中指出,科学读物常常使读者厌倦,唯有科幻故事,才让人兴奋和喜欢阅读。因此,科幻可以让中国人在快乐的状态下接受科学。而一百年后,受众仍在借助科幻来理解各种媒体中出现的高科技。

包括科学家在内,很多人在理解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各种科学争议时,往往会受到科幻小说表述的影响。科幻小说的一种潜在作用是,为“科学以及揭示的真理”提供一个通俗易懂的解释,并使其广为人知。在通过科幻普及科学方面,凡尔纳是一个典范。在科学方面,凡尔纳基本上是自学成才,而所有自学成才者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即总是急切地想把新学到的知识与别人分享。雨果·根斯巴克继承了凡尔纳的衣钵。他在《惊异故事》创刊号的编辑按语中宣称:“这些惊异故事……为读者提供别处得不到的知识,而且是使读者以一种相当惬意的方式受益,因为我们最好的科幻小说作家有将知识甚至灵感润物细无声地传达给读者的窍门,丝毫不让读者有被教导的感觉。”

随着影视的普及,科幻也成为科学普及与传播的有效媒介。一些科技概念借助科幻的形式可以传递给更广的受众,达到更高的探讨热度。比如,《侏罗纪公园》上映后,世界范围内掀起了对基因工程技术和克隆技术的讨论;《黑客帝国》激发起公众对虚拟现实、互联网和计算机技术的探讨;《星际穿越》促进了公众对天文学和太空探索的兴趣。在科幻片《10.5级大地震》播出之后,美国加州地理调查学会网站的访问量翻了一番。由此可见,即使科幻影视节目有瑕疵,依然能引起公众对科学本身的兴趣。有科学家提出,在影视中塑造科学家的正面形象并传达正确的科学知识,将有助于引导青少年投身科学研究。近几年,美国科技界更加重视与影视界的合作,从而扩展影视科普的社会效用。美国国家科学院甚至启动了“科学与娱乐交流”项目,在科学界和影视娱乐界之间展开跨界合作。

普通公众可以将科幻作为一个应对未来的有效对策。科幻作品使我们通过想象,提前适应现实世界中的变化,因为科技进步带来的社会变化有时异常剧烈,令人措手不及,所以看科幻其实相当于一种思维试验。读过科幻小说、看过科幻电影之后,我们就不会对新科技带来的变化感到那么大惊小怪了。

但科幻毕竟不是科普。喜欢中国当代科幻文学的法国人西里尔·杜布乐依在硕士论文《中国21世纪科幻文学简介》中研究了王晋康、刘慈欣和郑军三位科幻作家在2000年至2010年间出版的作品。西里尔发现,教育属性是中国科幻文学的特点之一。这些作品都是硬科幻,里面大部分科学是真的科学,而不是幻想的科学,其优点是读者可以顺便学到科学,但缺点则是缺少丰富的想象力和对复杂未来的推测。

20世纪50年代,移居美国的德国火箭专家冯·布劳恩曾与迪士尼合作,拍摄了《征服太空》等科幻片;他还与著名太空美术画家切斯利·邦尼斯泰尔合作,为《科利尔》杂志撰写图文并茂的文章,宣传未来的火星探索。这种技术与艺术的完美结合,让航天技术更容易被外行的读者理解和接受,也通过选民影响了美国的航天政策。这堪称是通过科幻普及科学,并达到科幻与科技良性互动的典范。

但随着科技发展的步伐加快,技术的负面效应日益凸显。反映在科幻领域中,就是对未来世界的负面看法日益增多。学者江晓原曾提出“科幻的三重境界”,可以帮助我们理解科幻创作中反思科学技术的思潮为何一枝独秀,并且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江晓原认为,科幻的第一重境界是科学。有人喜欢将科幻分成“硬”和“软”,那种有较多科学技术细节和较多当下科学技术知识作为依据的作品,被称为“硬”;而幻想成分越大、技术细节越少,通常就越被称为“软”。通常越是倾向于唯科学主义立场的人,就越欣赏“硬”。第一重境界的极致,是预言了某些具体的科学进展或成就。这与先前将科幻视为科普一部分的观念也是相通的。

科幻的第二重境界是文学。追求的目标是要让科幻小说厕身于文学之林,得到文学界的承认。这种追求在中国作者中也非常强烈。在一些关于科幻的老生常谈中,也一直想当然地将科幻的这第二重境界当作创作中的最高境界,却不知它其实并不值得科幻作品去汲汲追求。

科幻的第三重境界——也是最高的境界——是哲学。是对未来社会中科学技术的无限发展和应用进行深刻思考。科幻作品的故事情节能够构成虚拟语境,由此引发不同寻常的新思考。幻想作品能够让某些假想的故事成立,这些故事框架就提供了一个虚拟的思考空间(这方面,小说往往能做得比电影更好)。因为有许多问题,在我们日常生活语境中是不会被思考的,或者是无法展开思考的。

然而这还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科幻作品在另一方面的贡献更为独特,是其他各种作品通常无法提供的。这就是对技术滥用的深切担忧。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至少可以理解为对科学技术的一种人文关怀。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些科幻作品无疑是当代科学文化传播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而且,现在看来,至少在文学艺术领域中,似乎只有科幻在一力承担着这方面的社会责任。

“20世纪30年代、40年代以及50年代的作品都很有科学‘抱负’。人们以为未来不论如何都会比当下更美好,但现在他们不这样想了。”美国科幻畅销书“火星”三部曲的作者金·斯坦利·罗宾森说。但也有人认为,对科幻的未来乐观还是悲观,常常取决于作者是否对未来抱有希望,“至少可以选择善待世界。”

【责任编辑:杨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