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0月31日
唉,我的日记,我可真是倒霉啊!
到目前为止,这件事还没有结束。不管是谁,一提起这件事就说我要进监狱,贝蒂娜姑妈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我现在无比沮丧。家里的大人对我连揍都懒得揍了,妈妈把我带回到房间,也只是对我说了几个简单的句子:“你最好不要碰见什么人了……希望上帝怜悯你。因为有你,我已经变成世上最不幸的女人了!”
一想起可怜的妈妈那张满是忧虑的脸,我就很想哭……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是不是我所做的一切,就算是最普通的事情,都会让我走向毁灭呢?
昨天晚上我按照计划的那样在客厅里给大家表演魔术,这事真的没什么不对的,那时候大家都在说:“瞧瞧,瞧瞧,来看看摩尔根对手的表演!”
在那些观众里,有会作诗并带来糖果的马里奥·马利,除了他,还有那个被我姐姐称为“瘦猴”的斯都莉小姐以及马拉利律师。卡洛·内利也穿戴得整整齐齐地来了,上次他见到自己的照片被维基妮娅写了“老来俏”后非常生气,不过现在两个人已经和好了。
我说:“我表演的第一个节目是煎鸡蛋!”
我将一把椅子放在离观众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然后从衣帽架上随手取了一顶帽子放在椅子上。然后,我把两个鸡蛋的蛋壳敲碎,把蛋清蛋黄全倒进了帽子,蛋壳就放在盘子里。
“请注意啦先生们!现在我们要先把这些鸡蛋捣碎,再用火去烧。”
我拿着一个汤匙搅拌着帽子里的鸡蛋,根据原先想好的动作把蛋黄挑到了帽檐上,接着让它们又滑到帽子里去。
内利看着我搅拌鸡蛋的动作,一边大笑一边高声说道:“演得真像,确实挺像!”
我一见大家对我的表演感兴趣,便演得更加起劲了。我还想让我的表演像摩尔根的表演那样逼真,于是就说:“现在已经把鸡蛋搅好了。我现在需要点火,哪一位先生愿意上来帮忙拿着帽子……”
离我最近的是马拉利律师,我转身对他说:“请您,先生!您能替我拿一分钟的帽子吗?”
马拉利律师谦虚地让了让便用左手接过了帽子,他看了看帽子里就大笑起来:“原来他真把鸡蛋倒进帽子了!我还以为里面有夹层呢!”
卡洛·内利一听这话笑得比刚才更厉害了,他边笑边说:“真有趣……太逗了!”
我非常高兴,便把预先准备好的点着蜡的烛台从门口端了进来。我走到马拉利身边去,把烛台放在了他的右手上,然后说:“我把蜡烛点着了。现在先生,请您举着帽子放在蜡烛上面,请小心不要把帽子烧着了……对,就是这么做!我们得等到鸡蛋煎熟后再熄灭火,那么我们怎么熄灭它?噢,我有一把手枪,可以用它把火打灭……”
摩尔根把火打灭时用的是真的卡宾枪,而我现在拿的是孩子们的玩具手枪。不过我觉得用什么枪都没关系,这种玩具手枪的子弹头是铅做的,尾部则带着一根红色的小羽毛。我拿着手枪站到马拉利的面前。
这就是表演能否取得成功的关键时刻了,我本来该用手枪打灭蜡烛,但这时突然有两声大叫,我因此便分了心。
卡洛·内利突然停止大笑了,因为他发现马拉利律师手里的帽子正是他自己的。他心疼地叫道:“啊呀!那帽子是我的!”
在他喊的同时,马拉利律师一见我举起了手枪,眼珠子都快从眼镜片后面瞪出来了。他问道:“这枪真的上了子弹吗?……”
结果我就在他说这话时扣动了扳机,只听他马上就大喊了一声:“啊,你要杀了我!”
马拉利律师手中的帽子和烛台都掉下来了,鸡蛋也从帽子里洒出来,弄脏了地毯。马拉利律师坐在椅子上,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斯都莉小姐差点晕了过去,其他人也都叫了起来,我的姐姐们哭得眼泪像泉水一样往外涌着。卡洛·内利一边向着他的帽子扑过去,一边在嘴里咬牙切齿地骂道:“杀人犯!”
妈妈在马里奥·马利的帮助下把马拉利律师扶了起来,他们掰开他的手,发现那个尾部有红羽毛的子弹正好打进了他右眼附近的肉里……
我可以发誓当时我比谁都要难过,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笑,因为被那子弹打中的马拉利律师脸上带着红羽毛,看上去特别可笑……
在那一片混乱的场景中,卡洛·内利从头到尾都在用手帕擦着自己的帽子,他一边擦一边非常恼火地骂着:“他肯定得进监狱!”
我再也不敢笑了,因为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卡洛·内利去请医生了,马里奥·马利则跟剩下的人一起搀着马拉利的胳膊,把他送进客房里去了。
我独自待在客厅的一个角落,抽泣着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我的情况如此凄惨,整整一夜都没有人来理我,直到后来我见到了妈妈,就像我前面说的那样,妈妈把我送回了小房间。
马拉利律师看上去伤得很严重。那么我呢?我会像他们说的那样:要进监狱了!
太令人绝望了,我只觉得头昏脑涨,脑袋像被棍子敲碎了一样……我完了,真的完了……
☆☆☆
我终于感觉好了一点,接着就睡着了。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这时从厨房飘来一阵香味,时间可能已经晚了。正因为这香味,我才摆脱了这令人发毛的死寂,精神也变得稍微愉快了一些。
但是,被审讯、去坐牢、服苦役的想法老是缠着我,这些事情简直太可怕了!我真悲惨啊!我的家庭是如此的不幸!
我望向窗外,正好能看见卡泰利娜亲热地和那个把我从水中救上来的切基拥抱着。
我很明白,那是卡泰利娜正在向切基诉说昨晚我打伤马拉利律师眼睛的事,切基都已经听得入迷了。他们讲话时一直在打手势,这都显示着事情的严重性。卡泰利娜向着天空伸出了她的双手,看见这一幕,我变得越来越担心——可怜的马拉利,他可能已经死了……
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我的日记。在我看见他们俩交谈时打的那些手势之后,我真的再也笑不出来了。
难道我真的就是一个罪犯吗?真的跟卡洛·内利昨晚说的一样吗?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的日记,每次一想到我天生就是个罪犯,我就很想哭。因为我越想,就越觉得我是一个既让自己痛苦,也让别人不幸的男孩子。这时,我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唉!要是那天切基没有救我,让我淹死在河里就好了!”
轻点,好像有脚步声过来了……
啊!马拉利律师可能真的死了……也许是宪兵要来把我这个杀人犯抓走了……
☆☆☆
原来不是什么宪兵!来的人是妈妈,是我的好妈妈过来了。她不但给我带来了吃的,还给我带来了关于马拉利的消息……
我的日记啊,我只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我高兴得在房间里跳起舞来了,高兴得就像个疯子一样……
马拉利活得好好的,甚至没有一点儿要死的危险。
那么,有问题的就是眼睛了。他伤到了眼睛,可能还伤到了神经……但医生已经很肯定地说过,用不了十天,马拉利就可以去室外活动了。
妈妈的脸上来时带了很严肃的表情,但走的时候也变得像我一样轻松了,因为她知道了事情会变成这样的真正原因。
妈妈进来时,我还以为是宪兵来抓我了,因此非常害怕。妈妈对我说:“嗯,如果没有其它问题,情况就不至于这么糟。你现在对你做的事后不后悔?……”
我没回答她。妈妈这时望着我,拉住了我的胳膊。她不再责备我,而是哭了:“加尼诺,这都是你的过错,你看你惹出了多少让人不快的事,闯了多大的祸啊!”
我为了安慰她便回答道:“好吧,我看到了。不过这场意外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妈妈责备道,这场意外都是由我变的那些魔术引起的。我回答道:“可我变魔术的时候,在客厅里的人们都觉得很有趣,他们都很高兴……”
“没错,因为谁都没有预料到你会做那些事啊!后来……”
“那我也预料不到啊,我又不会算命。”
“那么,你还记得卡洛·内利的帽子吗?你用鸡蛋把他的帽子弄脏,使得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我回答道:“是的,这件事的确让人不愉快,但我当时并不知道那帽子是他的呀,我只是随便从帽架上取的。”
“好吧,我的加尼诺,难道你拿了别人的帽子他就不会生气了吗?”
妈妈这么问我,但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没错,对卡洛·内利来说,如果帽子不是他的,他就不会生气了……其实他早就发现我不会变魔术了,而且那时候帽子已经脏了。但他以为那是别人的帽子,所以就大笑,还说‘啊!真是太棒了!这可真有意思!’然而当他发现那是自己的帽子时,就骂我是天生的罪犯……他们不都是这样吗!马拉利先生也因为帽子不是他的而笑得很开心,他还觉得好玩呢,如果子弹没有打中他的眼睛,他还会继续高兴下去……结果不幸却找上他了。这样,大家都认为可怜的加尼诺该承担起所有罪责,都嚷着‘他该进监狱……’不管什么事情都是这样,不管是谁也都会这样,就连贝蒂娜姑妈都这么说……说白了,我到底干什么坏事了?我不过是拔了一棵值不了几个钱的龙胆草……我天生就是个罪犯,因为据姑妈说,这棵龙胆草是她收到的礼物,是个叫什么费尔迪纳多的先生送给她的;她还说,那棵龙胆草里附着那位先生的灵魂……”
妈妈在我讲到这儿的时候好奇地打断了我,问道:“什么,你说什么?你从头开始慢慢地讲,她到底是怎么说的?……”
妈妈让我把龙胆草的事给她完整地说一遍,我就把姑妈说的每一句话都重复了一遍。妈妈听完笑着对我说:“你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待着……我一会儿还会来的。如果你好好听话,我就把罐头鱼带来给你当点心。”
妈妈说完就下楼去了,我听见她叫着阿达和维基妮娅,还说道:“你们都过来!我要给你们讲一桩新闻!”
没错,我一直觉得妈妈是所有人当中最讲道理的,因为她能分辨出什么事是无意间干坏的、什么事是纯粹的恶作剧。
阿达姐姐端来了饭菜给我吃,她也想听我给她讲关于姑妈和龙胆草的事。
阿达姐姐还告诉我,医生在一个小时来过了,说马拉利律师的伤情并不严重,但至少还得在屋里待上一个星期才行。不过这对我来说真是个好消息。
我明白的,要在屋里待一个星期可不怎么好受;但像我这样明明没病却被迫待在房间里,更不好受。
阿达说,我得耐心点,因为爸爸非常生气,不想再见我,因此得等他气消了。到时候妈妈会替我跟爸爸说点好话,这样事情就能平安过去了。
这时我觉得很困,就上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