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何做一个超凡魅力的人
三个12岁的男孩正在去足球场的路上,他们要去上体育课。其中两个男孩一看就是运动健将,他们走在后面,嘲笑前面那个身材略微有点胖的男孩。
其中一个男孩语气中透着轻蔑:“你要尝试踢足球了?”
受到这样的侮辱,这个年纪的男孩是很容易被激怒的。
那个有点胖的男孩闭上眼睛,深呼吸,好像要准备战斗一样。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只是转过身去,平静而又实事求是地说:“是的,尽管我足球踢得并不好,我还是要试试。”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但是我的美术棒极了,不管看到什么,我都能把它画得惟妙惟肖。”
然后,他指着那个挑衅的男孩,对他说:“至于你,你的球技很棒,真的很高超!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像你一样,但我就是做不到。我想通过不断练习总能有所提高的。”
听到这话,那个挑衅的男孩的轻蔑态度彻底消失了,他友好地说道:“其实你的球技也没有那么差劲,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几招。”
上面这个小故事向我们展示了社交商的无穷魅力,正是高超的社交商使本来可能发生的战争开出了友谊之花。那个胖乎乎的“小画家”不仅成功地化解了一场矛盾,而且在更高层面上,他还引导了对方的情绪走向。
通过保持冷静,那个积极乐观的“小画家”在听到别人的嘲讽后压制住了可能爆发的怒火,而且,他还引导另一个孩子进入了自己友好的情绪状态中。这种神经系统的“柔道”把孩子们的敌对状态转化成了友善,充分体现了卓越的社交智慧。
1920年,在《哈泼斯》的一篇文章中,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家爱德华·桑代克首次提出了“社交商”的概念。他说:“幼儿园、操场、营房、工厂和商场里到处都能发现社交商的踪迹,但是它在实验室等人为场合却不存在。”桑代克发现,社交商对于许多领域的成功都是必不可少的,特别是一个成功的领导者更需要具备高明的社交商。“工厂里技术最高超的工人,”他曾经写道,“如果缺乏社交商的话,也做不好工头。”
但是桑代克的这一理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忽视了。20世纪50年代,著名心理学家戴维·韦克斯勒(他设计的智商量表至今仍被广泛使用)还仅仅把社交商看做“用于社交场合的普通智力”。
半个世纪后的今天,神经学为我们描绘出了大脑中负责各种交际功能的不同区域,我们重新思考社交商这一概念的时机也已经成熟了。社交商所依赖的神经系统和控制认知能力(比如普通智力)的神经系统是不同的。
小路神经系统所包含的大部分神经系统都与语言和思维中心没有直接联系。要充分理解社交商,我们必须首先重新思考这个概念,使其涵盖那些“非认知”能力,比如一个机敏的护士不需要任何思考,就能够通过适当的抚摩和安慰使一个号啕大哭的小孩安静下来。
在早期关于情商的文章中,我所依赖的理论大多来自情感神经学,特别是当时的新发现——前额叶皮层是如何调节产生情感冲动的杏仁核及相关神经系统的。这一神经系统控制着情商理论中提到的自我意识和自我管理能力。鉴于当时神经学的发展水平,它还无法描述神经系统如何控制我的情商理论中所提到的第三方面和第四方面——同理心和社交技巧,而这两个因素正是社交商的基础。
因此,人们很容易混淆情商和社交商的概念。这也难怪,这两个领域本来就是相互交叉的,大脑的社交中心和情感中心也是部分重叠的。威斯康星大学情感神经学实验室主任理查德·戴维森曾经说过:“所有的情感都具有社交性。我们不能把情感的起因与周围的人际关系隔离开来,正是人际交往激发了人们的情感。”
我自己的情商理论也包含了社交商因素,这一领域的其他科学家们也大都如此。但是我逐渐发现,仅仅把社交商作为情商的一部分,阻碍了我们以新的视角来研究人类的社交能力。我们只关心个体神经系统的变化,而忽视了交流双方神经系统的相互影响。这种“近视”实际上忽略了社交性,因此根本称不上社交商。
随着社会神经学的发展,重新思考社交商的时机似乎已经成熟了。在史前社会人们赖以生存的基本能力中,社交商就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与其仅仅思考现代社会中社交商所包含的内容,不如先推理出大自然赋予了我们哪些赖以生存的社交能力。
人类赖以生存的社交能力可以分成两大类:社交意识——我们对他人的感知,社交技能——我们的后续行为。
社交能力:意识和技能
社交意识涵盖的范围很广,从对他人心理状态的瞬间感知,到了解他人的感情和思想,再到对纷繁复杂人际关系的洞察,都属于社交意识的范畴。具体来说,社交意识包括这些方面。
原始同理心:体会他人的感受,理解非语言情感信息。
适应:专心致志地倾听,适应他人。
设身处地:理解他人的思想、感觉和意图。
社交认知:清楚社交活动的规则。
了解他人的感受或思想和意图仅仅是一个开始,并不一定能保证交流成功。接下来的社交技能是在社交意识基础上进行的。良好的社交技能才能保证交流的顺畅和高效,它包括下面几个方面。
一致性:非语言层面上的交流顺畅。
自我表达:清晰地表达自己。
影响力:影响社交活动效果的能力。
关怀:关心他人的需求并采取相应行动。
社交意识和社交技能涵盖的范围既有基本的由小路神经系统控制的能力,也有大路神经系统所控制的复杂能力。比如,一致性和原始同理心是完全由小路神经系统控制的,而设身处地和影响力则是由大路神经系统和小路神经系统共同控制的。
上面所列出的社交意识和社交技能增加了四个当今社交商理论中从未提到的内容:原始同理心、适应、一致性和关怀。智力测评方面的理论专家可能会对此有不同看法。我的观点是,社交商应该能够反映社交大脑的人际交往能力,这一点我们在前几章中已经讨论过了,而且神经逻辑并不一定遵循传统意义上的智慧。
尽管这些技能似乎是软性的,现在已经有许多测试和量表来衡量这些技能。但是,它们涵盖的内容都不全面。完美的测试方法应该包括社交商的各个方面,并且能够指出人们社交中的优势和缺点。
无法掩饰的情感
一个人来到大使馆申请签证。在交谈中,签证官觉得有点奇怪:当被问到为什么要申请签证的时候,这个人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厌恶的表情。
签证官警觉起来,他请这个人稍等片刻,自己到另一个房间查询了国际刑警组织的数据库。结果发现这个人的名字赫然在列,好几个国家都在通缉他。
签证官对这个瞬间表情的捕捉表明他具备原始同理心(体会他人情感)的天赋。原始同理心是由小路神经系统控制的,因此这种同理心的产生是自动而且迅速的。神经学家认为这种本能的同理心主要是由镜像神经元引起的。
尽管我们的交谈可能会停下来,但是反映自身感受的信号(比如语气和转瞬即逝的表情等)却不会停止。即使人们在竭力压抑自己情感的时候,真实的情感也会流露出来。从这种意义上说,对于情感,我们没有办法不进行交流。
对原始同理心的有效测试应该评定小路神经系统对这些非语言信息迅速、自发的理解。因此,任何一种测量方法都应该测量我们对交际情境作出的实际反应,而不只是进行书面问答。
我是在读博士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到此类测试的。当时我正在准备博士论文,忙得焦头烂额,而隔壁实验室的两位博士生的研究好像就有趣多了。其中一位是朱迪思·霍尔,现在是美国东北大学的教授;另一位是戴恩·阿彻,现在任教于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他们当时是罗伯特·罗森塔尔教授的学生,攻读社会心理学。他们两个整天忙着制作一系列短片,由霍尔来表演。现在,这些短片已经成为应用最广泛的人际敏感性测量工具了。
这些短片是由阿彻导演的,由具有一些表演功底的霍尔主演。她在短片中的表演包括把买回来的次品退给商店,谈论朋友的死亡等等。这个测试被称为非言语敏感性测验(Profile of Nonverbal Sensitivity),它要求人们在观看某个场景两秒钟后猜测主人公的心理状态。比如,他们可能只看到霍尔的脸部,或者身体,或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在这个测试中取得优异成绩的人在工作上也会表现出色,同事或者上司往往会认为他们对人际关系有敏锐的洞察力。如果他是医生的话,病人对治疗过程会很满意;如果他是老师的话,他的课堂教学会非常富有成效。总之,不管他们的职业是什么,他们肯定都很受欢迎。
在同理心的这个层次中,女性往往比男性做得要好,平均分数要高出3%。同理心是随着生活阅历的增长而得到改善的。比如,有孩子的女性就要比同龄女性中没有孩子的人更善于解读非语言信息。几乎所有人从青春期到二十五六岁这段时间内同理心能力都会得到提高。
另外一种测量方法是由剑桥大学自闭症研究专家西蒙·巴伦·科恩和他领导的研究小组设计出来的,那就是“通过眼神了解内在情绪”的方法。
下面三双眼睛的图片是从巴伦·科恩通过眼神了解内在情绪测试中选出来的,猜测一下每组四个形容词中哪一个最能准确描述眼神中所表达的情绪。
(选自西蒙·巴伦·科恩著作《本质差异》,答案分别是:轻浮的、自信的和严肃的。)
对一组不同类型的人进行测试后发现,他们的成绩分布呈钟形曲线:大部分人的分数都位于中间,越往两边人越少。那些分数极高的人适合做任何需要同理心能力的工作,比如外交官、警察、保姆或者心理治疗师等。而那些分数特别低的人则很有可能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或者自闭症。
认真倾听
适应与瞬间的同理心不同,它持续时间较长。这时,我们全神贯注,仔细倾听。这时,我们想了解别人的思想而不是仅仅阐述自己的观点。
这种认真倾听的能力似乎是天生的,其实不然。而且,和社交商的所有内容一样,人们也可以改善适应能力中最基本的因素——倾听能力。只要我们有意识地多加关注,就可以改善适应能力。
通过一个人说话的风格,我们可以判断出他是否具有认真倾听的能力。
导读
在现实生活的交流中,我们所说的话必须和交流对象的感受、话语及行为有关系,否则,我们的话语就会像出膛的子弹一样,不顾对方状态的变化自顾自地往前冲。
在现实生活的交流中,我们所说的话必须和交流对象的感受、话语及行为有关系,否则,我们的话语就会像出膛的子弹一样,不顾对方状态的变化自顾自地往前冲。但是,如果你能够倾听的话,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如果你只是把别人作为倾诉对象,而不听他说话,那么对话就变成独白了。
当我垄断某个对话时,我是在实现自己说话的欲望,而没有考虑你的需求。真正的倾听需要我适应你的感受,给你发言权,而且由我们两个人共同决定谈话的进程。交流双方只有做到彼此认真倾听,才能根据对方的反应和感受来调节自己的话语,从而实现互惠。
令人惊奇的是,许多杰出的销售员和客户经理在谈话中计划性都不是很强。对这些领域的佼佼者进行研究后发现,他们接待顾客或者客户的时候并不是打定主意要把东西卖出去,而是把自己定位为咨询师。所以他们的任务首先是倾听,了解客户的需要,然后再根据客户的需要向客户推荐合适的产品。如果他们没有特别合适的产品,他们也会据实相告。在客户对自己的公司进行正当投诉时,他们会站在客户一方。他们宁愿先建立良好的关系,使客户信任他们,也不愿为了卖掉产品而毁掉客户对自己的信任。
研究发现,杰出的管理人员、教师和领导者都具备认真倾听的能力。对于医生或者社会工作者这种服务性行业来说,他们中的佼佼者所具备的能力中,认真倾听更是处于前三位。他们不仅要花时间仔细倾听以适应他人的情感,还会提出问题来了解别人的背景情况。他们会寻根探源,而不只是解决表面问题。
现代生活中,人们通常会同时面对多重任务,因此很难做到专心致志,全神贯注。自我陶醉占据了我们的注意力,因此我们很少能注意到他人的感受和需要,更不要说产生同理心了。我们对他人情感适应能力的减弱,扼杀了和谐的人际关系。
其实做到专心并不难。《哈佛商业评论》中的一篇文章就曾经说道:“一次5分钟的对话也可能成为完美的交流过程。但是,前提是你必须停止手头的工作,放下你正在看的备忘录,离开你的手提电脑,停止你的白日梦,心无旁骛地关注你的交流对象。”
这种由认真倾听带来的情感适应有利于产生和谐的人际关系。关注他人会使我们双方达到最大程度的心理一致,这样情感才会协调。这种协调的反映之一就是心理一致,就像我们在第三章中提到的那个例子一样,在心理治疗的过程中,病人感觉医生能够完全了解自己的感受。在交流中,如果一个人全神贯注,他的交流对象肯定能感觉到他的专注。
有意识地对别人多加关注可能是推动和谐人际关系的最佳方式。仔细倾听并且专心致志,会使我们的神经系统彼此连接,形成回路。这样就非常有可能激发和谐的要素——一致性和积极情感的产生。
美满婚姻
一些专家认为,设身处地是社交商中最核心的能力。这一研究领域的先驱、得克萨斯大学心理学专家威廉·伊克斯认为,正是这种能力成就了“最机智的顾问、最老练的官员、最成功的谈判专家、最有希望胜出的政治家、最杰出的教师、最敏锐的心理治疗师和业绩最突出的销售员”。
设身处地意味着我们不仅理解别人的感觉,也了解他的思想。这种能力是建立在原始同理心基础之上的,但是这种对别人感觉和思想的有意识了解是原始同理心所没有的。这一认知过程需要大脑新皮层的活动,特别是前额叶皮层区域的活动,这意味着大路神经系统对小路神经系统引起的原始同理心进行了深加工。
那么,如何对设身处地能力进行测评呢?我们可以采用心理学上的方法,使用隐藏式摄像机。在一个实验中,两个志愿者进入接待室后被安排坐在一个沙发上。一位助手请他们稍等一会,说自己要去拿件东西。
为了打发时间,两个志愿者聊了起来。大约过了6分钟之后,助手回来了,他们以为实验要开始了。其实实验早就开始了,当他们以为自己在等待时实验就已经开始了。隐藏在柜子里的一个摄像机已经拍摄下了他们聊天的全过程。
然后他们两个人进入了不同的房间,观看了刚才聊天时的录像,然后写下自己当时的思想和感觉,并且猜测对方的思想和感觉。美国乃至全世界大学的心理系都使用了通过这种方法得到的资料,来检测人们推断别人感觉和思想的能力。
有时,做到设身处地可能是很容易的。比如,当其中一个人因为忘记了一位老师的名字而觉得自己很傻的时候,另外一个人的猜测就非常准确:“她可能感觉自己有点傻。”而下面却是一个典型的猜测失误的例子。在一位女士百无聊赖地回想一出舞台剧的时候,她的男朋友却猜测:“她在想我是不是会约她出去。”
设身处地似乎是美满婚姻的一个要素,特别是在婚姻早期。在结婚一两年内,夫妻越能够彼此了解,他们对婚姻的满意度就越高,他们婚姻持久的可能性也就越高。如果情况相反的话,他们的婚姻就不妙了:如果一个人发觉配偶心情糟糕,而自己却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那么他们婚姻破裂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我在前面曾经提到过,镜像神经元使我们可以下意识地察觉别人的意图,以便我们作出相应调整。但是如果这种对别人意图的察觉是有意识进行的话,设身处地就发生了,它可以使我们更准确地预测别人接下来的行为。当我们面对抢劫犯,或者像本书开头提到的那个故事一样面对一群愤怒的人时,是否能够了解他们的潜在动机对我们来说可能意味着生与死的区别。
谁是首席执行官
社交认知指的是对社交活动规则的了解。社交认知强的人知道在什么样的社交场合应该有什么样的表现,比如在五星级饭店用餐时的礼仪等。而且他们善于解读社交标志,比如,辨认谁是一群人中地位最高的那一个。
不管是能够预测政坛局势的人,还是一个朋友遍及整个幼儿园的5岁小朋友,都具备这种社交认知。我们在学校学到的操场政治(比如说如何交朋友、结成同盟)以及办公室政治都遵循着同样的潜在规则。
这种能力可以体现在解决社交难题上,比如如何在晚宴上安排一对仇人的座位,再比如搬到一个新城市后如何交朋友等。那些能够搜集相关信息并且冷静权衡的人们可以很快地找到解决方法。如果长期缺乏解决这些问题的能力,不仅会影响人际关系,还有可能导致心理疾病,如抑郁、精神分裂等等。
我们运用社交认知来处理社交中纷繁复杂的关系,这种社交认知决定了我们看待社交活动的态度。我们对社交背景的了解可能有所不同,因此有人认为幽默的话语在其他人看来可能就是讽刺。我们有时候可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看起来好像很尴尬,或者某个人无心的话语为什么会被第三方认为是轻慢。
我们对社交生活的理解依赖于我们的思维方式、信仰和已接受的社交准则及潜在规则。与来自不同文化的人交流时,对这种潜在规则的理解尤为重要,因为双方各自所处群体中的社交准则可能会有天壤之别。
几十年来,对社交常识的了解都被认为是社交商的基础。一些理论学家甚至认为,社交认知就是适用于社交生活的普通智力,是衡量社交商的唯一标准。这种观点仅仅关注我们对社交生活的了解,而没有关注交流过程中我们的活动。这样,对社交商的测试就仅仅是检测我们对于社交情景的知识,而忽略了我们的互动,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重大缺陷。
社交商的各项内容是一个整体,在交流中缺一不可。如果一个人非常了解社交生活的潜在规则,但是不会把这种知识应用到现实交流中的话,也是没有用的。如果缺乏社交商的应用能力,仅仅有知识是不够的,因为循规蹈矩的交流是十分机械、呆板的。
有些人虽然社交认知非常强,但是缺乏社交技能,他们在与人交流的时候也会显得非常笨拙。反过来也是一样的,社交认知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别人的内心世界,理解他们行为的动机,并且指导我们作出适当回应。如果缺少这个社交雷达,我们就失去了方向。
设身处地是建立在原始同理心和认真倾听的基础之上的,社交认知的这三个方面相互融合,它们共同为社交技能——社交商的第二部分——打下了基础。
如何做一个超凡魅力的人
职业演员肯定非常善于自我表达——以适当的方式表达自己从而达到预期的效果。下面这个例子是关于1980年美国总统大选时共和党候选人电视辩论中的一个关键时刻的。当时还是总统候选人的罗纳德·里根因为超时,在他还没有讲完的时候,话筒就被切断了。结果里根跳起来,抓起另外一个话筒,愤怒地大喊:“我已经付过钱了,在这里讲话我是付了钱的!”
因为里根一贯是以温和亲切闻名的,因此他此时表现出来的自信和敢作敢为使他赢得了大家的一片喝彩,这一时刻也成了竞选的转折点。后来,他的一个竞选顾问承认,这一看似自然的情绪爆发其实是事先安排好的,顾问们建议里根,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表现出自己果断的一面。
超凡魅力是自我表达的一种形式。杰出的公众人物、教师或者领袖所具备的魅力可以引导我们迸发出与他们相同的激情。比如,当看到一个魅力四射的明星走进人群时,我们能明显地感觉到这种情绪传染。他们非常善于表达自己,能够引导他人与自己的节奏达到一致并且感染自己的情绪。
比如,当一个演讲者能够“控制”听众时,他的魅力就达到了极致。娱乐节目演员们非常善于利用节奏的抑扬顿挫,比如何时提高或者降低音调,来逗观众发笑。这时,他们是情绪的给予者,而观众则是接受者。
一个女大学生精力充沛,情感丰富,同学们都很喜欢她。她从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这种表达力使她很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但是老师对她却有不同的看法。在来听课的众多学生中,她非常惹人注意,因为她的情绪经常会爆发。老师讲课的时候,她的情绪会随着老师讲课的内容起伏不定,时而兴奋不已,时而发出厌恶的声音。有几次她甚至因为情绪太激动而不得不离开了教室。
老师对她的评价是:这个学生具有非凡的表达力,但是自控能力太差。她丰富的情感可能适用于大多数社交场合,但是在一些需要含蓄的场合就行不通了。
与里根的表现相反,米歇尔在这方面跌了个跟头。她供职于一家与自己专业相关的制药公司。开始的时候,她对找到这个工作感到非常激动,而且对自己的薪水也非常满意,直到她得知其他两个研究员的薪水都比自己要高。她因此心烦意乱,并且迷惑不解。在她看来,她的资历至少不比那两个研究员差。
所以,尽管刚进公司不久,她决定要去跟老板谈谈,要求立即加薪。但是交涉进行得非常不顺利。老板对她的态度非常不满,认为她的要求不合理。他拒绝让步,特别是向一个刚进公司不久的新人。
后来,米歇尔郁闷地回忆说,尽管她当时尽力想表现得冷静理智,但是她的语调却背叛了她。就像她说的那样,“我的情绪根本就没有按照我预期的那样发展”。
哈佛大学谈判项目研究中心的专家引用米歇尔的这个案例,是想说明尽管我们在谈判的时候希望做到完全“理性”,但是我们一定不能忽略自己的情绪。而且问题讨论得越深入,我们流露的情绪就会越明显。
米歇尔的例子也告诉我们“控制和隐藏”自己的情绪表现是多么的重要,事实上,很多时候这种能力正是自我表达的关键。社交自控力,也就是善于角色扮演和表现自我的能力,可以使人们表现得老练从容。这种自控力强的人在任何社交场合都会非常自信,能够随机应变。他们适合从事销售、服务、外交、政治等需要敏感性的职业。
性别也是一个关键因素。一般来说,女性比男性情绪表现力更强,但是就像米歇尔那样,女人有时也需要注意控制这种表现力。在某种程度上,社交规范不赞成过度的表现力,在办公室里,女人尤其要克制自己的情绪表现力。而且,研究发现,我们生活中存在一些微妙的规范,要求什么样的人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情感,这种潜在规范既约束女人,也约束男人。美国人一般认为在私生活中,女人可以表现恐惧和悲伤的情绪,而男人则应该表现愤怒,这一规范鼓励女人当众哭泣,但是却不赞成男人因焦虑而掉眼泪。
但是在工作中,对哭泣的禁止范围扩大到了所有人。而且对于身居高位的女性,禁止女人表现出愤怒的禁令也消失了。它被另外一个潜在规则取代了:如果一个团体的目标受挫的话,那么它的领导者就应该大发雷霆。不管愤怒是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老板发火似乎是可以理解的,而且发火似乎是女强人必备的素质。
一个人的自我表达能力再强,如果没有物质或者专业知识的支持,也是没有用的。比如,一个人的社交商再高,也不能代替某个职位所需要的专业知识。就像我在曼哈顿一家寿司店吃饭时无意间听到邻座一位商人对同伴说的那样:“他有种天赋,能使大家都喜欢他。但是他的专业技术太糟糕了,根本不能胜任这个职位。”
影响力
在曼哈顿的一个高尚社区,一辆凯迪拉克停靠在一条狭窄的林荫道上,妨碍了其他车辆从停车位上开走。一位警察正在给车主开罚单。
突然传来气愤的叫声:“嗨,你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吗?”凯迪拉克的主人——一个衣冠楚楚、身穿商务套装的中年男子拿着洗好的衣服从干洗店出来,边走边喊。
“我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你违章停车了。”开罚单的警察冷静地回答。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认识市长!我会让他炒你鱿鱼!”凯迪拉克的主人愤怒地威胁着。
“为什么不在我叫拖车之前拿着罚单把车开走呢?”警察依旧非常平静,不愠不火地回答。
看到威胁无效,凯迪拉克的主人一把抓起罚单,钻进车里,嘟嘟囔囔地把车开走了。
干练的警察都擅长发挥影响力,也就是控制社交活动效果的能力。机智和自控力是发挥影响力的必要条件。对于出色的执法者来说,因为他们拥有强大的法律后盾,因此最有效的策略是尽可能少使用权力,比如,用冷静、专注的职业素质来应对人们不理智的行为。
掌握了最少权力原则的执法者更容易使人们服从他们的权威。比如,深谙此道的纽约交警极少与不理智的违章司机发生暴力冲突。这样的警察在遭遇司机的无礼时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平静而坚决的职业素质显示自己的威严。如果他们在处理违章时也非常情绪化,那他们就会彻底失去威严,后果就会不堪设想了。
另一方面,如果运用恰当的话,权力可以成为解决或者避免冲突的有效工具。但是运用威胁暗示的关键并不在于权力本身,而在于能够根据场合作出适当反应的神经系统。这时,我们要运用自控力来调节好斗的冲动,用同理心了解对方,从而确定最少权力的范围,并且用社交认知来了解特定场合的社交规范。
不管是民间还是军方,在训练人们使用武力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对潜在神经系统进行训练的必要性。随着一个人使用武力越来越熟练,对他的神经系统进行抑制好斗性的训练也变得日益重要起来。在日常社交生活中,也是同样的神经系统在起作用,只是效果更加微妙而已。
积极的影响力包括以特定的方式表达自己,从而取得预期的社交效果,比如使人平静下来。在日常交往中,善于表达自我的人总是显得更加自信,而且更受欢迎,总体来说,他们容易给别人留下好印象。
善于运用影响力的人会利用社交认知来指导自己的行为,比如意识到在某些场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对彼此的关系更有好处。有时,把自己的真实感受表达出来,比如抱怨“你不在乎我”,或者更直白地说“你不爱我”,效果可能会适得其反。在这种时候,装傻可能会更好些。
在社交商的各项能力中,影响力的效果也依赖于社交认知,也就是了解主流文化的社交规范,知道在特定的社交场合什么样的行为才是得体的。这也是社交商各项能力相互协调、共同作用的又一个例子。比如,北京人惯用的含蓄口吻对于瓜达拉哈拉(墨西哥西部的一个城市)人来说简直是不可理解的。这种社交判断力可以帮助我们入乡随俗。
同情心是心理健康的标志
对他人的关怀建立在同理心的基础之上,并且会引导我们产生相应的救助行为。同理心是关怀的基础,一旦我们对别人产生同理心,我们的关怀程度就上了一个台阶,然后我们才会去帮助他们。在前面的撒马利亚人实验中,向那个躺在门口呻吟的男子提供帮助的神学院学生就是这种把同情转化为行动的例子。
就像我们在第四章中讨论过的那样,大脑的神经系统在感受到别人的需要后会指示我们采取行动。比如,当一群女人观看婴儿哭泣的录像时,那些最能感受到婴儿悲伤的女人眉头皱得最厉害,而皱眉头正是产生同理心的表现。她们不只感受到了婴儿的生理状态,而且还有强烈的欲望,想把他抱起来。
这种反应一点都不奇怪。心理学中一条被普遍认可的利他理论认为,如果我们能够感觉到别人的痛苦,同理心会自然而然地引导我们承担起帮助他们的责任。
当然这条规则也有一些例外,比如一群人在围观一个陷入痛苦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去帮助他(如果没有人围观的话,我们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去帮助他);或者我们感觉自己没有能力去帮助别人;或者由于时间限制,我们无法为别人提供帮助,就像那些准备去布道的神学院学生一样。
在工作中,关怀他人并且承担起帮助他们的责任有助于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比如,在工作中,总会有一些人非常乐意花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去帮助其他同事。他们不仅仅关心自己手头的工作,因为他们明白合作能够实现更高的集体目标。
同理心和帮助他人的愿望似乎是由神经系统引起的,我们的神经系统会推动那些非常容易受到别人不幸影响的人(也就是特别容易接受情绪传染的人)去帮助别人。相反,那些不为同理心所动的人就很容易漠视别人的不幸。一项纵向研究发现,在5~7岁的孩子中,那些看到自己母亲苦恼的表情却一点都不担心的孩子,长大之后极有可能具有“反社会”的倾向。研究者认为,“培养孩子对他人需要的注意和关怀”可能是预防他们日后品行不端的有效方法。培养对他人的关怀可能是矫正自我中心思想的良方。
仅仅关怀别人是不够的,我们的行为还必须是切实有效的。有许多愿意做善事的人因为缺乏经验而未能如愿,做善事也需要技巧。在这方面,比尔·盖茨夫妇就为我们作出了很好的示范,他们在商界取得的巨大成功延伸到了慈善事业方面——他们一直致力于帮助世界各地的穷人改善健康状况。他们会抽出时间与他们的帮助对象,比如孩子因为疟疾而奄奄一息的母亲、艾滋病患者等见面。这些活动都会激发他们的同理心。
关怀是一些服务性行业,比如医务工作者或者社会工作者所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职业的存在本身就体现了公众对需要帮助的人们,比如病人和穷人的关怀。我们会发现,关怀能力强的人从事这些职业肯定会取得巨大成功,反之则会失败。
关怀反映了一个人产生同情的能力。善于操纵他人的人可能在社交商的其他方面游刃有余,但是关怀能力不够。关怀能力极低的人不会关心别人的感受、需要或者痛苦,更不会去帮助别人。
表情的秘密
在讨论过社交商的各个方面后,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是,我们能够改善人类的这些基本能力吗?因为涉及小路神经系统能力,这个目标看起来似乎遥不可及。虽然原始同理心是自发、无意识的行为,但是善于根据面部表情分析内在情感的权威保罗·埃克曼已经设计出一套方案来教人们如何改进它。
埃克曼的训练集中在微表情上,这种情感信号在脸上停留的时间不到1/3秒,也就是打一个响指的时间。因为这些情感信号是自发、无意识产生的,因此不管人们想如何掩饰自己的情感,它们都能够揭示一个人在某个时刻的真实感觉。
尽管一个微表情无法证明一个人在说谎,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必定包含这种欺骗性表情。人们越能敏锐地观察到微表情,就越有可能察觉别人是不是在压抑自己的真实情感。事实上,前面例子中那个发现罪犯脸上厌恶表情的签证官就曾接受过埃克曼方案的训练。
这种原始同理心能力对于外交官、法官或者警察之类的人来说具有特殊价值,因为微表情能够揭示一个人在某一时刻的真实感觉。对于恋人、商人、教师或者其他任何人来说,能够理解这些情感信号也都是大有裨益的。
这些自动的、转瞬即逝的情感信号是通过小路神经系统传递的,它们最大的特点就是自动和迅速。它们可以由一个人的小路神经系统传递到另一个人的小路神经系统,前提是我们必须调整好自己的原始同理心能力。
埃克曼制作了一张CD,名字叫做“微表情训练工具”。他宣称这个工具可以帮助每个人最大限度地改善分辨微表情的能力。迄今为止,已经有数万人接受了这个不到一个小时的培训。
有天早晨我也尝试了一下。
它首先为我们呈现了许多人的面孔,他们都没有任何表情。然后,他们脸上飞速闪过下面7种表情中的一种:悲伤、愤怒、恐惧、惊奇、厌恶、轻蔑和快乐。
然后,它要求我分辨刚刚看到的表情。其实我能感觉到的只是有某种表情一闪而过,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哪种表情。这种微笑或者皱眉的速度极快,大概只有1/15秒。只有小路神经系统才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大路神经系统根本反应不过来。
接下来进行的是60次这样的练习,每次表情闪过的时间大约是1/30秒。在我作出猜测之后,系统会允许我在静止状态下观察每个表情,以便更好地区分悲伤和惊讶,厌恶和愤怒等表情的细微区别。更妙的是,它还对每次猜测进行“正确”或者“错误”的评分,这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的。有了这种反馈,我们的神经系统会更乐意进行这种猜测,从而使判断能力得到改善。
在我作出猜测后,我偶尔也会问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表情以及人们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表情,比如,我是不是看到了暗示微笑的牙齿,暗示轻蔑的假笑,或者暗示恐惧的瞪眼呢?但是很多时候,理性思考并不能给我答案,而靠直觉却能猜对,真是匪夷所思。
当我进行理性思考时,比如上扬的眉毛肯定是表示惊讶,答案经常是错的。而我靠直觉作出的判断却经常是正确的。认知科学告诉我们,并不是所有的意识都可以表达出来。换句话说,当大路神经系统关闭的时候,小路神经系统的发挥会达到最佳状态。
在练习了二三十分钟后,我又进行了一次测试。这次成绩相当不错,答对了86%,而在训练前的测试中我只答对了50%。埃克曼发现,大多数人在测试前的准确率只有40%~50%。但是在接受20多分钟的训练后,每个人都能达到80%~90%。这和我的情况差不多。
“小路神经系统能力是可以通过训练得到提高的。为什么我们以前没有意识到呢?因为以前我们没有掌握正确的反馈方法。”埃克曼对我说。人们的训练量越大,他们的能力提高得越多。埃克曼还建议说:“你可以通过大量练习使这方面的能力达到完美。”
埃克曼还发现,经过这种培训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也更善于察觉微表情,比如能够捕捉到英国间谍金·菲尔比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时可怜的悲哀表情,或者卡托·凯林(辛普森前妻的情人)在辛普森谋杀案中作证时不易察觉的厌恶表情等。
难怪许多审讯嫌疑犯的警察、需要谈判的商人和其他需要察觉别人伪装的人们都蜂拥而至,接受埃克曼的培训。这种对小路神经系统能力训练的如饥似渴也说明这些神经系统是非常需要训练的。对它们进行的训练必须是以它们可以接受的“语言”进行的,当然,这种“语言”并非文字。
埃克曼的培训项目对于社交商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它为训练人们的小路神经系统能力,比如原始同理心和解读非语言信息等,提供了一个示范。以前,心理学家们总是认为这种快速、自动和自然的行为是天生的、无法改善的,而埃克曼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方法,绕开了大路神经系统,实现了对小路神经系统能力的改进。
什么样的社交商最好
在20世纪初,一位神经学家和一位患有健忘症的女士做了一个实验。这位女士的健忘症非常严重,尽管她和医生几乎每天都见面,但每次医生都要重新介绍自己。
一天,医生在手里藏了一个大头针。他像往常一样,向那位女士介绍了自己,然后在和她握手的时候用手里的大头针刺了她一下。接着他转身走出房间,回来之后他问那位女士他们是否见过面。
那位女士摇了摇头。但是当医生重新作完自我介绍并伸出手时,她却把手缩了回去。
纽约大学神经学家约瑟夫·勒杜克斯讲这个故事是为了说明大路神经系统和小路神经系统的差异。那位女士的健忘症是由大脑颞叶受伤引起的,颞叶属于大路神经系统。而她的小路神经系统的中心——杏仁核完好无损。尽管她的颞叶忘记了她所经历的事情,但是杏仁核却记住了大头针的威胁。因此,虽然她忘记了医生,但是潜意识中却知道不能信任他。
大脑中大路神经系统和小路神经系统是紧密相连、不可分割的。在正常的大脑中,它们共同工作,缺一不可。结合神经科学的理论对社交商进行反思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大脑本身是如何控制社交商所包含的各种能力的。
传统的社交商理论过于关注大路神经系统能力,比如社交知识,或者判断某个特定社交场合的社交规则的能力。社会认知学派把社交能力理解为在社交方面的普通智力,这种思路太狭隘了。尽管这种认知科学的方法适用于语言学和人工智能,但是应用到人际关系方面就太局限了。
仅仅关注人际关系中的认知因素使我们忽略了非认知能力,比如原始同理心和一致,也忽略了关怀等能力。纯粹认知的视角还会使我们轻视大脑间连接的作用,而它是所有人际交流的基础。社交商能力应该包括所有大路神经系统和小路神经系统的能力。目前在社交商概念及其评估方法中,人们都忽略了许多小路神经系统能力,而这些小路神经系统能力对人类的生存是至关重要的。
在20世纪20年代桑代克首次提出对社交商的评估时,人们对于智商的神经学基础还不甚明了,更不要说对于社交能力的了解了。现在,社会神经学向智力专家们提出了挑战,那就是为社交能力下一个定义,它必须包含所有的小路神经系统能力,比如一致、倾听、同理心关怀等。它还要包含我们社交生活中的各项实用能力。如果缺少了它们,社交商的定义就会枯燥、冷冰冰,而且没有任何意义。
在这一点上,我同意现代心理学家劳伦斯·科尔伯格的观点。他认为社交商概念中如果缺少了人文价值将是不完整的,这样的社交商能力就只剩下影响力和控制力了。目前,经常忽略社交商中人文价值的人不在少数,我们一定要对此保持高度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