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情绪盲的代价
本来这只是一场小小的争执,后来却升级了。布鲁克林托马斯·杰斐逊高中四年级学生伊恩·摩尔和三年级学生蒂龙·辛克勒曾经与15岁的卡琉尔·森普特发生口角。后来他们一再刁难森普特,扬言要对付他。现在终于酿成事端了。
卡琉尔害怕摩尔和辛克勒打他,他在某天早上携带着一把点38口径的手枪来到学校。就在离校警不到5米的过道上,卡琉尔近距离对摩尔和辛克勒开枪了。
这场可怕的惨剧是又一个信号,表明现在的孩子极度需要学习正确处理情绪,用和平方式解决争端,彼此和谐共处。教育者一直以来为学生的数学和语文成绩落后而烦恼,现在他们意识到学生还存在另一种更值得警惕的缺失:情绪盲。尽管学业标准已经得到了显著的提高,但是标准的学校课程却没有涉及情绪盲这种新问题。用布鲁克林一位老师的话来说,目前学校的重心在于“我们更加关心的是学生的阅读和写作水平,而不是下个星期他们是否还活着”。
枪击等暴力事件在美国校园越来越常见,这表明我们的情绪教育存在不足。这些事件不是孤立发生的,从有关统计数据来看,在引领世界潮流的美国,青少年问题正越来越严重。
1990年的美国与20年前相比,青少年由于暴力犯罪被监禁的比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点,青少年由于暴力强奸被监禁的案件翻了一番,青少年谋杀案件翻了两番,这主要是由于枪击事件的增多。在这20年间,青少年自杀率上升了两倍,14岁以下被谋杀的受害儿童数量也增加了两倍。
怀孕的少女越来越多,年纪也越来越小。从1993年开始,10~14岁的少女怀孕生子的比例连续5年稳定增长,有些人将这称为“孩子生孩子”现象,少女意外怀孕以及同龄人施压要求发生性关系的比例也在持续增长。在过去30年间,青少年患性病的比例增加了两倍。
这些数据已经够触目惊心了,但如果比起美国非裔青少年,尤其是内陆城市非裔青少年的情况,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非裔青少年的有关数据更惊人,比如,白人青少年吸食海洛因和可卡因的比例在20世纪90年代之前的20年间增长了大约300%,而非裔青少年的这一数据是13倍。
青少年问题最常见的原因是精神疾病。大约有1/3的青少年存在不同程度的抑郁症状,女孩在青春期患抑郁症的比例翻了一番。青春期少女患有饮食紊乱的比例更是达到了顶峰。
最后,现在年轻人结婚并且维持长远、稳定婚姻关系的可能性越来越小。我们在第九章知道,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美国的离婚率大约是50%,进入90年代之后,预计三对新婚夫妇当中有两对会以离婚收场。
情绪不适
就像在煤矿隧道中金丝鸟的死亡预示着缺氧一样,这些统计数据应当引起警惕。除了严峻的统计数据之外,当今青少年的困境还体现在更微妙的层面,即尚未演化为危机的日常问题。一项以全美7~16岁儿童为样本的研究也许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直接反映了儿童情绪竞争力水平的降低。研究人员比较了美国儿童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及在80年代末期的情绪状况。根据父母和老师的评价,他们的情绪状况逐渐恶化。尽管不存在特别突出的问题,但所有指标都逐渐滑向不利的方向。总的来说,美国儿童在以下几个方面出现了退步。
退缩或社交问题:更喜欢独处、偷偷摸摸、经常生气、缺乏朝气、感到不快、过度依赖。
焦虑和抑郁:感到孤独、常常害怕和担忧、追求完美、感受不到爱、感到紧张或悲伤以及抑郁。
注意力或思维问题:无法集中注意力或安静地坐着、爱做白日梦、不加思考就鲁莽行事、过于紧张、无法集中精力、学习成绩差、喜欢胡思乱想。
行为不端或好斗:和问题孩子一起厮混、说谎和欺骗、经常打架、对人刻薄、喜欢引起他人的注意、破坏他人的财物、在家和学校不听话、固执、喜怒无常、说话太多、爱捉弄人、脾气暴躁。
这些问题单独来看不值得大惊小怪,但从整体来看它们代表了一个大的趋势,表明一种新的不良潮流正在渗透和毒害儿童,预示着他们的情绪竞争力存在很大的缺陷。情绪不适似乎是现代生活在儿童身上引发的通病。尽管美国人经常抱怨本国的问题与其他国家相比特别糟糕,但来自世界各地的研究表明,其他地方的情况和美国差不多。比如,20世纪80年代荷兰、中国和德国的老师及父母认为自己孩子存在的问题,其严重程度相当于美国儿童在1976年所体现出来的水平。在有些国家,儿童的处境比美国儿童还要糟糕,包括澳大利亚,法国和泰国,但这种情形不会长久持续下去。相对于很多发达国家,在美国,促使情绪竞争力不断下降的主要力量发展得越来越迅猛。
专家导读
情绪盲指管理情绪的知识匮乏,情绪不适应环境,缺乏情绪竞争力。
没有哪个儿童可以免于情绪不适的风险。这无关贫富,情绪问题是普遍性的,所有民族、种族以及收入群体都是如此。尽管贫困儿童情绪技能的各项指标最糟糕,但是在过去几十年间,贫困儿童情绪技能恶化的程度与中产阶层或富裕家庭出身的儿童相当,所有群体的儿童都呈现出相同的情绪技能逐步下降的趋势。此外,接受心理辅导的儿童数量比以前增加了两倍(这也许是一个好迹象,说明心理辅导比以前更容易获得),情绪问题严重到需要接受心理治疗但却没有接受治疗的儿童比例翻了一番(这是不好的迹象),从1976年的9%上升到1989年的18%。
康奈尔大学著名发展心理学家尤里·布朗芬布伦纳(Urie Brenfenbrenner)在全球范围内比较过儿童的幸福状况,他表示:“由于缺乏良好的支持体系,外部压力越来越大,即使是强大的家庭也会土崩瓦解。紧张刺激、不稳定和不持续的日常家庭生活,已蔓延到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即使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富裕人群也不能幸免。危险的是,我们的下一代,特别是男性,他们的成长过程笼罩在离婚、贫困和失业的阴云之下,他们对这些破坏力量难以招架。美国儿童和家庭的状况前所未有的糟糕……我们正在剥夺几百万儿童的竞争力和品德。”
这并不是美国独有的现象,而是一种全球现象,全球范围内的竞争大大降低了劳动成本,所产生的经济力量给美国家庭带来了无穷的压力。现在的情况是,在受到经济问题困扰的家庭,父母双方不得不长时间工作,把儿童独自留在家中,与电视为伴;越来越多的儿童在贫困的环境下成长;单亲家庭越来越普遍;越来越多的婴幼儿被留在管理不善的幼儿园,被人忽视。所有这些都意味着,亲子之间培养情绪竞争力的日常交流正在日益受到侵蚀。
如果家庭无法为孩子打下生活的坚实基础,我们应该怎么办?对特定问题的机理进行细致入微的分析之后,我们可以发现,情绪或社交竞争力的缺失为严重问题埋下了隐患,另一方面,目标清晰的矫正或预防方法可以使更多的儿童回到正轨。
控制好斗
我上小学时,学校里有个特别难缠的主儿叫杰米,当时我上一年级,他上四年级。他会偷走你的午餐钱,抢走你的自行车,在和你说话的时候还会冷不防打你。杰米是典型的校园“小霸王”,他很容易被惹怒,或者毫无来由就挑起争端。我们都很怕他,离他远远的。大家对他又恨又怕,没人愿意和他一起玩。不管他去哪里,他就像带了一个隐形保镖,玩耍的孩子通通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杰米这种孩子肯定存在问题,孩子穷凶极恶的行为背后往往隐藏着情绪和其他方面的问题。杰米在16岁的时候因故意伤害罪而入狱。
专家导读
父母忽视孩子,严厉、任意地惩罚孩子,在这种家庭环境下成长的孩子偏执或好斗。这些孩子最终暴力犯罪的可能性最高。
童年期好斗对于个体一生的影响是什么?很多研究对此进行了深入探讨。我们已经知道,在好斗孩子的家庭生活中,父母通常不是忽视孩子,就是严厉而任意地惩罚孩子,因此不难理解,在这种家庭环境中成长的孩子往往会有点偏执或好斗。
不是所有易怒的孩子都会变成“小霸王”,有一些孩子会变得畏缩不前,与社会格格不入,对别人的戏弄很敏感,或者对他们眼中的困境或不公平现象反应过度。不过,这些孩子具有共同的认知缺陷,他们把别人的无心之失当成轻蔑,小题大做,认为同龄人对他们有恶意。因此,他们容易把自然行为看成威胁,比如他们会把纯粹无意的碰撞看成报复,进行还击。这样做的后果当然是其他孩子对他们避之则吉,使他们更加孤立。愤怒、孤立的孩子对不公正的现象和不公平的对待往往特别敏感。他们通常认为自己是受害者,而且一直记得别人“迫害”他们的证据,比如老师曾经批评过他们,其实是冤枉了他们。这种孩子还有一个特点,一旦怒火中烧,他们唯一想到的反应就是:发泄。
在实验中,一个“小霸王”与另一个平和的孩子一起看录像,我们可以从中观察到“小霸王”的认知偏见在发生作用。有一个录像片段是一个男孩被别的男孩撞了一下,书掉落在地上,周围站着的孩子都在笑,被撞的男孩很生气,试图打其中一个嘲笑他的男孩。受测者看完这段录像之后进行讨论,“小霸王”通常认为录像中那个男孩是出于正义才动手打人。更有说服力的证据是,受测者在讨论的时候被要求评估录像当中的男孩的攻击性,“小霸王”认为撞人的男孩更加好斗,而被撞男孩发泄怒火是正义之举。
急于批判的倾向证实了攻击性特别强的人身上存在着根深蒂固的认知偏见。他们总是假定他人怀有恶意或威胁,并据此作出反应,而没有注意到真实的状况。一旦他们认定存在威胁,就会急于采取行动。比如,好斗的男孩和另一个男孩下棋,如果对方走错了一步,他就会认定对方在使诈,而不会停下来想清楚对方是不是无心之失。好斗男孩假定对方是恶意而不是无辜的,因此他会自动产生敌意。对于恶意行为,伴随着反射性认知的是同样自动的攻击反应,他不是向对方指出错误,而是急于指责、叫嚷、打斗。他们越是这样,就越容易产生自动的攻击行为,与此同时,其他的替代反应,比如以礼相待、以玩笑化解问题等就越来越萎缩。
这种儿童情绪的脆弱性在于,他们很容易感到不安和不满,而且一旦出现不安,他们的思维就会发生混乱,因此他们会把善意行为当做敌对行为,转而依赖过度习得的习惯进行反击。
这种对敌意的认知偏见在低年级孩子身上已经有迹可循。大多数孩子,尤其是男孩,在上幼儿园和一年级的时候都喜欢打打闹闹,但到了二年级,攻击性较强的孩子没有学会稍微收敛自己的行为。其他孩子开始学会用协商和妥协的方式解决玩耍时出现的争端,而校园“小霸王”却越来越依赖暴力和恐吓。他们为此付出了代价:很多孩子第一次和“小霸王”玩耍,在两三个小时之后就表示他们不喜欢“小霸王”。
有研究对孩子从幼儿园到青少年期间的行为进行追踪,发现在一年级调皮捣蛋、无法与同伴相处、不服家长管教、爱对抗老师的孩子,其中有一半进入青春期后出现违法行为。当然,不是所有好斗的孩子日后都会走上暴力和犯罪的道路。但是整体而言,这些孩子日后暴力犯罪的可能性最大。
令人震惊的是,这些孩子很早就表现出犯罪的倾向。研究人员对蒙特利尔幼儿园孩子的敌意和捣蛋程度进行评估,孩子5岁时被认为非常捣蛋,与他们进入青春期之后出现违法行为有着很强的关联性,他们无缘无故殴打别人、偷东西、打斗时使用武器,以及酗酒的次数是其他孩子的3倍,而且这些都是发生在他们14岁之前。
成年后走上暴力犯罪道路的孩子小时候通常攻击性很强,很难对付。通常来说,在小学低年级,他们难以控制自身冲动的部分原因在于学习成绩差,他们自己和别人都认为他们“笨”——这种判断由于他们被转到特殊教育班而得到了证实(尽管这些捣蛋鬼有“多动症”或学习障碍的概率较大,但肯定不是全部都这样)。孩子不仅在入学之前就在家里学会了“武力”方式,也就是恐吓的方式,而且还受到老师的否定,老师不得不花大量时间让他们循规蹈矩。这些孩子不能遵守课堂纪律,这意味着他们学习就是在浪费时间,他们的学习成绩不可避免地下降,通常在三年级的时候尤其明显。尽管有违法倾向的孩子智商往往低于同龄人,但容易冲动是一个更加直接的违法诱因。与智商的衡量指标相比,10岁男孩的冲动性对他们日后违法行为的预测作用的准确性是前者的近3倍。
到了四年级或五年级,这些孩子被认为是“小霸王”或“很难相处”,他们遭到同龄人的唾弃,很难甚至无法和别人交朋友,学习成绩很差。没有朋友,他们就会接近社会混混。在四年级和九年级之间,他们加入混混团伙,走上了违法道路:他们逃学、酗酒和吸毒的次数出现了4倍的增长,在七年级和八年级之间增长幅度最大。到了中学阶段,另一种“后来者”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这些后来加入的小混混往往在家完全不受管束,从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在街上独自闲逛。到了高中,小混混们通常都退学了,逐步滑向违法犯罪的边缘,参与商店偷窃和毒品交易等轻微的犯罪行为。
在此过程中,两性之间的差异非常显著。一项相关的研究发现,在四年级被认为是“坏学生”的女生,比如与老师发生冲突、违反纪律等,并未受到同龄人的排挤。在她们到了高中毕业的年龄时,40%的人有了孩子。这一数据是她们所在学校女学生平均怀孕率的3倍。也就是说,反社会的少女并不会变得暴力,而是更容易成为少女妈妈。
当然,导致儿童暴力和犯罪的起因不止一个,还有很多其他因素。比如出生于高犯罪率的社区,儿童对犯罪和暴力耳濡目染;来自压力非常大的家庭,或者贫困家庭。但是没有哪一种因素必然导致儿童走上暴力犯罪的道路。如果其他条件保持不变,攻击性强的儿童的心理因素会使他们暴力犯罪的可能性大大提高。心理学家杰拉尔德·帕特森(Gerald Patterson)对几百位男孩进入成年期初期的职业进行了研究,他表示:“5岁孩子的反社会行为也许是青春期违法行为的原型。”
“小霸王”的学校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好斗儿童的心理倾向会使他们最后走上不归路。一项关于暴力犯罪的少年犯以及好斗高中生的研究发现了一种常见的思维定式:如果他们与别人出现矛盾,他们会立即对对方产生抵触心理,不会寻求进一步的信息或者努力用和平的方式解决双方的分歧,而是断言对方对他们存有敌意。与此同时,他们从来不会想到暴力解决的负面后果——通常是争斗。他们认为自己的攻击心理是正当的,比如“如果你气得发疯,出手打人没有问题”,“如果你不去争斗,每个人都会认为你是懦夫”,或者“被暴打的人实际上没有那么痛苦”。
不过,及时的帮助可以改变这种心态,防止儿童走上违法道路。目前有几个实验性项目已经取得了阶段性成功,可以帮助好斗儿童学习控制反社会心理倾向,防止产生更严重的问题。其中有一个设在杜克大学的项目,专门针对满腹怨恨、惹是生非的小学生进行培训,为期6~12周,每周两次,每次40分钟。这些男孩通过项目了解到,他们原以为是恶意的一些社会行为,实际上是中性或善意的。他们学会站在其他孩子的立场上了解别人怎么看待他们,以及其他孩子生气时在想什么、有什么感受。他们还通过模拟情景,例如别人故意戏弄他们、惹他们生气,直接学会了如何控制愤怒。控制愤怒的一个关键技巧是监控自身的情绪——意识到身体的感受,比如生气时会脸红或肌肉紧张,一旦对此有所察觉就加以控制,考虑下一步行为反应,而不是冲动地发泄出来。
杜克大学心理学家约翰·洛克曼(John Lochman)是该项目的设计者之一,他告诉我:“他们讨论近期遇到的情景,比如在路上被人碰撞,当时他们认为别人是有意的。孩子们讨论他们会如何处理。比如有个孩子说,他会瞪着撞他的男孩,对他说下次注意点,然后走开。这样他不需要和人发生争斗就施加了控制,并维护了自尊。”
专家导读
控制脾气的方法:走开,或数10下。
这很有吸引力。很多好斗儿童对自己容易发脾气感到不快,因此很乐意学习控制脾气。当然,在气头上的时候,保持头脑冷静的做法,比如走开或数10下,等冲动的劲头过去,并不是自动产生的。孩子们通过角色扮演,比如乘公共汽车时遭到其他孩子的嘲弄,练习采取不同的回应方式。他们可以尝试作出友善的回应,不仅维护自尊,而且在打架、哭泣或者羞愧逃跑之外,找到了替代方法。
在这些男孩接受训练3年之后,洛克曼对他们与其他同样好斗但没有接受愤怒控制训练的男孩进行了比较。他发现,进入青春期后,接受过训练的男孩在课堂上没有那么捣蛋了,对自己有更多积极的看法,酗酒或吸毒的可能性较小。而且参与项目的时间越长,他们进入青春期后的攻击性就越低。
预防抑郁
16岁的丹娜一向很合群。但突然之间,她没办法与其他女孩相处了,而且更加烦恼的是,她怎么也无法抓住男朋友的心,尽管她和他们已经上过床。丹娜整天愁眉苦脸,萎靡不振,她对吃饭以及其他一切好玩的东西都失去了兴趣;她说感到既绝望又无助,她做什么也摆脱不了这种情绪,甚至想过自杀。
她最近一次与男朋友分手使她陷入了抑郁。她说除了发生性关系,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和男孩相处——尽管她对发生关系感到不舒服,而且她也不知道如果她对恋爱关系不满意,应该怎么分手。她说她和很多男孩上床,其实她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他们。
她刚刚转到一个新学校,对和学校里的女生交朋友感到害羞、不自在。她不愿意主动聊天,只有在别人和她说话时才会和人交谈。她无法让别人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甚至不知道在“你好”之后应该说些什么。
丹娜参与了哥伦比亚大学关于抑郁青少年的实验性项目,接受心理治疗。治疗的重点是帮助她学会更好地处理人际关系:如何建立友谊,和同龄人相处时如何更加自信,如何表达感情。从根本上说,这个项目是一些最基本情绪技能的补救性辅导。项目成功了,丹娜的抑郁症消失了。
人际关系问题是抑郁的一个起因,尤其多发于青少年。儿童与父母关系紧张,和儿童与同龄人关系紧张一样常见。抑郁儿童和青少年经常无法或不愿意谈论自己的悲伤。他们似乎无法准确地描述自己的感受,相反常常表现出郁郁寡欢、容易被激怒和不耐烦、偏执和愤怒——尤其是对他们的父母。这反过来使他们的父母很难为他们提供情绪支持和辅导,亲子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恶化,最后通常以不断的争吵和疏远告终。
从青少年抑郁的起因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在情绪竞争力的两个领域存在缺陷:一是人际关系技巧,二是以催化抑郁的方式理解挫折。某些抑郁倾向几乎可以肯定源于先天的基因,而另一些倾向可能是由于可逆的悲观思维习惯,这种思维习惯使儿童倾向于以抑郁的方式回应生活中的小挫败,比如成绩不好、与父母吵架、受到排挤等。有证据表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抑郁的倾向在青少年当中越来越普遍。
现代性的代价:抑郁增多
正如20世纪是一个焦虑的时代,21世纪将是一个忧伤的时代。世界各地的数据表明抑郁已经成为一种现代流行病,随着世界范围内的现代化而扩散蔓延。20世纪以来,世界范围内每一个后继世代一生中遭受重度抑郁的风险都高于他们的父辈。重度抑郁不仅表现为忧郁,还表现为像全身麻痹一样的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和自我怜悯,以及无法逃避的绝望感。个体出现这些症状的年龄也越来越小。一度不被了解(至少未被辨认出来)的童年期抑郁,已经成为现代社会的特征。
尽管抑郁的可能性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但最显著的变化出现在青少年群体。在很多国家,1955年以后出生的人,一生中患重度抑郁的可能性是祖父辈的3倍甚至更高。在1905年之前出生的美国人,一生中患重度抑郁的比例只有1%;1955年以后出生的美国人,24岁的时候大约有6%的人患有抑郁症。1945~1954年出生的人,在34岁之前患上重度抑郁的概率是出生于1905~1914年的人的10倍。对于每一代人,第一次出现抑郁症状的平均年龄有越来越小的趋势。
专家导读
抑郁症的原因:个人主义抬头、宗教信仰力量没落、社区和大家庭的支持日趋减少。支持个体对抗挫折和失败的精神力量消失,就会提高失败的破坏程度,把暂时的挫败变成持续绝望的来源。
一项调查对象超过3 900人的全球研究发现,相同的趋势也出现在波多黎各、加拿大、意大利、德国、法国、中国台湾、黎巴嫩以及新西兰等国家和地区。抑郁症增多的趋势在内战期间达到了顶峰。在德国,1914年之前出生的人,在35岁之前出现抑郁的比例是4%;而在1944年之前10年内出生的人,他们在35岁之前出现抑郁的比例是14%。从全球范围看,生活在政治动荡时期的世代有着较高的抑郁症比例,当然抑郁症整体上扬的趋势不会为任何政治事件所改变。
儿童首次出现抑郁症状的低龄化似乎也是一种全球现象。我向专家探求其中的原因,他们提出了几种不同的理论。
全美心理健康研究所所长弗雷德里克·古德温(Frederick Goodwin)认为:“核心家庭受到了可怕的侵蚀——离婚率翻番,父母与孩子相处时间减少,流动性增加等。你不再熟悉大家庭中的其他成员。失去了自我认同的基础,就更容易患上抑郁。”
匹兹堡大学医学院精神病学家戴维·库普弗(David Kupfer)指出了另一种倾向:“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工业化,从某种意义上说,每个人都失去了家园。有越来越多的家庭,父母在孩子成长期对他们的需求漠不关心。这虽然不是引发抑郁的直接原因,但它使人们更加脆弱。早期的情绪刺激会影响个体神经细胞的发育,几十年后很可能在你承受重大压力的时候引发抑郁。”
宾夕法尼亚大学心理学家马丁·塞利格曼表示:“在最近30年或40年间,个人主义抬头,宗教信仰力量没落,同时来自社区和大家庭的支持也日趋减少。帮助个体对抗挫折和失败的精神支持消失了。如果你认为无法摆脱失败,夸大失败的破坏程度,就会很容易把暂时的挫败当成持续绝望的源头。不过假如你把视野放宽,比如信仰上帝和来生,在你丢掉一份工作时,你会认为这只是暂时的挫折。”
不管起因是什么,青少年抑郁都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在美国,对于儿童和青少年在特定年龄段患有抑郁的人数,各项研究数据的出入很大,但对青少年抑郁易感性的结论却是一致的。一些流行病学的研究通过严格的标准(即权威机构对抑郁症状的诊断)发现10~13岁的儿童在一年内发生重度抑郁的比例高达8%~9%。有数据表明,在青春期,女孩患有重度抑郁的比例接近翻番,在14~16岁,有16%的女孩患过抑郁,而男孩的数据则保持不变。
青少年的抑郁过程
一项研究表明,儿童即使发生轻度抑郁,也会为将来更严重的抑郁埋下隐患。这向我们敲响了警钟,儿童抑郁不仅要进行治疗,还要进行预防。该项研究挑战了原有的假定,即随着儿童的成长,童年期抑郁不会产生长期影响。当然,每个孩子都会时不时感到伤心,童年期、青春期与成年期一样,总是会遇到偶尔的失望、或大或小的损失,因此会感到悲伤。这些时候我们不需要预防,只有在孩子的悲伤情绪陷入恶性循环,变得绝望、易怒和退缩,即严重忧郁的时候,我们才需要介入。
根据匹兹堡西方精神病研究所和临床诊所的心理学家玛丽亚·科瓦克斯(Maria Kovacs)收集的数据,在抑郁症严重到需要接受治疗的儿童当中,有3/4后来再次复发重度抑郁。科瓦克斯对被诊断为抑郁症的儿童进行了研究,当时这些儿童只有8岁,其后每隔数年进行重新评估,直到他们24岁。
患有重度抑郁的儿童,其症状持续的平均时间大约为11个月,不过有1/6的儿童持续时间达18个月之久。一些儿童发生轻度抑郁的年龄可早至5岁,虽然情况不是很严重,但持续的时间很长——平均大约为4年。科瓦克斯还发现,轻度抑郁的儿童更容易发展成重度抑郁,即所谓的双重抑郁。随着时间的推移,患有双重抑郁的人非常容易复发。曾经有过抑郁的儿童进入青春期和成年期初期之后,平均每三年就会发作一次抑郁症或躁郁障碍。
儿童付出的代价远远不止抑郁症本身的痛苦。科瓦克斯告诉我:“孩子通过与同龄人相处学会社交技能。比如,如果你想得到某样东西却无法得到,你应该怎么办。通过观察其他孩子如何处理这种情景,然后自己尝试。但是抑郁儿童在学校里往往是被忽视的人群,其他孩子很少和他们玩儿。”
这些孩子因为忧郁或悲伤而不愿意主动进行社会交往,或者在别的孩子接近他们的时候把目光移开——这是一个断然拒绝的社交信号,结果是抑郁孩子最后在游戏场被大家排挤或忽视。他们人际交往的经验一片空白,无法从自由玩耍中获得经验,导致他们的社交和情绪技能发展缓慢,他们在抑郁症消除之后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弥补。在抑郁儿童和非抑郁儿童之间进行比较,我们会发现前者社交能力较差,朋友较少,作为玩伴不受欢迎,而且和其他孩子之间存在较多的人际关系问题。
抑郁儿童付出的代价还包括学习成绩差,抑郁症损害了他们的记忆力和注意力,他们很难在课堂上集中注意力,记住老师教的东西。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的孩子,很难专心致志掌握难度很大的功课,更别提体验学习的“涌流”状态了。因此,在科瓦克斯的研究中,抑郁持续时间越长的孩子,他们的分数下降得越严重,成就测验成绩越差,所以他们更有可能在学校畏缩不前。实际上,儿童抑郁的时间与平均学分绩点有着直接联系,抑郁症发作时间越长,成绩下降就越严重。当然,孩子们在学习上苦苦挣扎,还会使抑郁症雪上加霜。用科瓦克斯的话来说:“假如你已经抑郁,你的学习成绩日渐下滑,最后你会选择独自待在家里,不和其他孩子玩耍。”
思想的抑郁基因
和成年人一样,悲观地看待生活中的挫折,是抑郁儿童无助感和绝望感的来源。对于抑郁者的思维方式,我们早已有所了解。不过直到最近我们才知道,有忧郁倾向的儿童在出现抑郁之前就有了悲观的念头。这一发现表明,我们要抓住最佳时机,在儿童抑郁之前就提前为他们打预防抑郁的“疫苗”。
在儿童对于他们控制自身生活能力——比如改善生活的能力——的看法的研究中,研究人员要求儿童给自己打分,比如“在家里遇到问题,我帮助解决问题的能力比大多数孩子要强”,“我努力学习就会取得好成绩”等。认为这些正面描述没有一条适用于自己的儿童往往觉得自己对改变局面无能为力,这种无助感在最抑郁的儿童当中表现得最强烈。
专家导读
悲观地看待生活中的挫折,感到无助或绝望,是抑郁症的来源。
一项很有说服力的研究考察了五年级和六年级学生接到成绩单后几天之内的情况。众所周知,成绩单是我们童年期兴高采烈或者绝望失意的一个主导因素。研究人员对成绩比预期差的学生如何自我评价进行了分析,结果发现把低分看做个人无能(“我很笨”)的学生,较之用可变因素解释低分(“如果我再努力一些,我的成绩会更好”)的学生,前者的抑郁程度更加严重。
研究人员在三年级、四年级和五年级学生当中把那些受到同学排挤的学生挑选出来,追踪观察他们在新学年加入新班级后是否继续受到排挤。研究发现,这些学生如何解释他们受到排挤的原因,似乎是他们是否变得抑郁的关键。认为自己受到排挤是由于个人原因的学生,抑郁程度会更加严重。而认为自己可以作出积极改变的乐观者,即使继续受到排挤也不会感到特别抑郁。众所周知,升入七年级是一个压力很大的转折时期,一项相关的研究表明,在学校激烈的竞争和家庭出现意外的压力之下,心态悲观的学生很容易陷入抑郁。
一项对三年级学生为期5年的跟踪研究,为悲观心态容易导致儿童患上抑郁提供了最直接的证据。对于更小的孩子,他们是否会抑郁最强烈的预测信号是悲观的心态及重大打击的双重影响,比如父母离婚,或者家庭成员去世,孩子感到难过不安,而且父母无法为孩子提供足够的照料和安慰。在读小学时,面对生活中出现的好事或坏事,孩子在想法上出现了重大转变,越来越倾向于将其归结于自身特质,比如“我取得好成绩是因为我聪明”,“我没有朋友是因为我很没意思”。这种想法的转变发生在三年级到五年级之间。在这种情况下,心态悲观的学生习惯把生活中的挫折归咎于自身的缺陷,他们开始陷入抑郁。更糟糕的是,抑郁体验本身很可能会强化他们的悲观想法,因此即使在抑郁消失之后,孩子也会留下情绪伤疤,抑郁导致的悲观想法挥之不去:比如学习成绩差,不受欢迎,而且无法逃避消沉的情绪。这些想法如果固定下来,将来很容易导致孩子抑郁症再次发作。
拦截抑郁
值得庆幸的是,种种迹象表明教导儿童用积极的心态看待困难可以降低他们发生抑郁的风险。一项关于俄勒冈某高中的研究发现,大约1/4的学生患有心理学家所谓的“低度抑郁”,即还没有严重到超出一般不愉快的水平。有些学生可能处于抑郁症发生之前的几个星期或几个月。
在一个课外的特殊辅导班里,75名轻度抑郁的学生学会了质疑抑郁的思维模式,更善于交朋友,与父母相处更加友好,并且参与更多他们感兴趣的社交活动。在这个为期8周的项目结束时,55%的学生从轻度抑郁当中复原,而在没有参与项目的学生当中,只有1/4同等程度抑郁的人开始摆脱抑郁。一年之后,对照组有1/4的学生发展成重度抑郁,而参与了抑郁预防项目的学生,这一比例只有14%。尽管这个项目只有短短8堂课,但已经使患上重度抑郁的风险降低了一半。
另外,类似的项目还有每周一次、为期12周的特殊课程,针对与父母不和并显示出某些抑郁迹象的10~13岁儿童。通过这种学校之外的特殊课程,孩子们学到一些基本的情绪技能,包括处理争端、三思而后行,也许最重要的是对伴随抑郁的悲观想法提出质疑——比如,在考试成绩不理想时,决心更努力学习,而不是想着“我就是不够聪明”。
该项目的设计者之一、心理学家马丁·塞利格曼指出:“孩子们从这个课程中学到,对于焦虑、悲伤和愤怒这些情绪,你不能放任自流,不加控制,而且你可以通过改变想法来改变自己的感受。”由于对抑郁想法提出质疑可以克服不断累积的消沉情绪,塞利格曼又表示:“这是一种立竿见影的强化剂,最终可以形成习惯。”
专家导读
心理疫苗:用积极的心态看待困难可以降低抑郁的风险,不能放任焦虑、悲伤和愤怒等情绪,可以通过想法改变自己的感受。这相当于提前注射心理疫苗。
这些特殊课程同样降低了抑郁症一半的风险,而且这还是两年之后的效果。课程结束一年之后,只有8%的学生在抑郁测试中处于“中度至重度”水平,而对照组的儿童这一比例为29%。课程结束两年之后,大约有20%参与课程的儿童显示出非常轻微的抑郁症状,而对照组的这一数字为44%。
在青春期之初学习这些情绪技能尤其有用。塞利格曼指出:“这些孩子能够更好地处理青少年常见的被排挤的痛苦。他们在抑郁症容易诱发的关键时期,即青春期之初学会这些技能。课程的效果很持久,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增强,表明孩子们能把所学的东西应用于日常生活。”
其他研究童年期抑郁现象的专家也对这些创新项目表示了赞许。科瓦克斯表示:“如果你希望对抑郁症这样的精神疾病施加真正的作用,你首先必须在孩子们得病之前就采取行动,真正的解决办法是提前注射心理疫苗。”
饮食障碍
20世纪60年代末,我在临床心理学系读研究生的时候,认识两个有饮食障碍的女性,不过我是在很多年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其中一个是哈佛大学数学系的高才生,她是我读本科时认识的朋友;另一个是麻省理工学院的职工。那位数学家虽然瘦得皮包骨头,但她就是不想吃饭,她说食物让她反胃。另一位麻省理工学院的图书管理员,身材肥胖,对冰激凌、沙拉、胡萝卜蛋糕以及其他甜品毫无节制。她曾悄悄告诉我,她会偷偷跑到洗手间,设法把吃的东西吐出来。现在看来,数学家应该被诊断为神经性厌食症,而图书管理员则是贪食症。
专家导读
厌食和贪食可以通过学习情绪管理的知识加以改善。
当时还没有这些描述饮食障碍的名称。临床医生刚刚开始提出这个问题,研究饮食障碍问题的先锋人物希尔德·布鲁克(Hilda Bruch)在1969年发表了关于饮食障碍的研讨会论文。布鲁克对女性挨饿致死的现象感到很困惑,她提出其中一个根本原因在于无法正确描述和回应身体的需要,也就是饥饿感。从此以后,关于饮食障碍的临床文献像雨后春笋般涌现,其中大多数旨在研究饮食障碍的起因,比如越来越多年轻的女孩被迫向无法达到的瘦身美容标准看齐,或者控制欲强的母亲有意让她们的女儿陷入内疚和羞愧的境地。
大多数论文的假设都存在一个巨大的漏洞:它们都是根据治疗期间对病人的观察外推得出的。从科学的角度看,更合理的研究应该是对大规模人群进行跨度为几年的研究,观察其中那些后来患上饮食障碍的人。这种研究可以进行清楚的对照,比如发现控制欲强的父母是否容易导致女儿患上饮食障碍。除此之外,还可以分清导致饮食障碍的诸多条件,从中辨别出这到底是饮食障碍的起因,还是没有饮食障碍的人和接受治疗的人身上都会出现的普遍情况。
按照这种方法,有研究人员对明尼阿波利斯高中超过900名七年级到十年级的女生进行了调查,发现情绪缺陷,尤其是无法辨别各种不同的困扰情绪并加以控制,是导致饮食障碍的关键因素。在位于郊区的贵族学校明尼阿波利斯高中,即使到了十年级,也还有61名女生患有严重的厌食症或贪食症。症状越严重,这些女生就越容易消极地面对挫折、困扰和轻度干扰,同时她们也越难以确切地意识到自身的情绪。这两种情绪倾向,再加上对自己的身体极度不满意,就会诱发厌食症或贪食症。研究发现,控制欲过强的父母不是饮食障碍的主导因素。(布鲁克提醒,基于后见之明的理论不可能准确,比如,父母对于女儿的饮食障碍很容易施加有力的控制,不顾一切地帮助女儿。)同样,一度流行的解释,比如性恐惧、青春期开始以及低自尊,都被认为是不相关的因素。
不过,这项研究揭示了年轻女孩成长于以不自然的瘦为美的社会,与她们发生饮食障碍有着松散的联系。早在进入青春期之前,女孩就自觉意识到了她们的体重问题。比如,只有6岁的小女孩,如果妈妈叫她去游泳,说她穿着泳衣显胖,小女孩就会大哭起来。这个故事是小女孩的儿科医生告诉我的,医生表示实际上小女孩的体重是正常的。不过,明尼阿波利斯高中的研究显示认为胖就代表不时尚的狂热看法,本身就足以解释一些女孩出现饮食障碍的原因。
有些肥胖的人无法区分害怕、愤怒和饥饿感,他们把这些感受一概看成饥饿的信号,因此他们一旦出现情绪不安就会饮食过量。饮食障碍的女孩似乎也是这样。从事该项研究的明尼苏达大学心理学家歌利亚·里昂(Gloria Leon)认为,这些女孩“无法意识到自身的感受和身体的信号,这是最有影响的单一预测变量,她们会在两年之内发展成饮食障碍。大部分儿童学会区分不同的感觉,辨别自己是感到厌烦、愤怒、抑郁还是饥饿——这是情绪学习的基础部分。但这些女孩无法区分自己最基础的情绪。她们和男朋友之间出现问题,却不确定自己是愤怒、焦虑还是抑郁——她们只是体验到弥漫的情感风暴,却不知道该如何有效处理。她们通过进食使自己感到好受,这会成为根深蒂固的情绪习惯”。
这种舒缓情绪的习惯与女孩保持苗条的压力相互作用,为发展成饮食障碍铺平了道路。里昂认为:“她在一开始毫无节制地进食,但为了保持苗条她会把东西吐出来或者吃泻药,或者通过剧烈运动减肥。另一种对付情绪困扰的途径是什么都不吃,通过这种方式,你会觉得至少你可以控制这些强烈的感受。”
薄弱的内在意识以及低下的社交技能共同作用,使得这些女孩在因朋友或父母问题而难过时,无法妥善处理人际关系或缓解困扰情绪。她们的不安引发了饮食障碍,不管是贪食症还是厌食症,或者是单纯的饮食没有节制。里昂认为,对这些女孩的有效治疗必须包括向其提供她们自身所缺失的情绪技能,进行补救性辅导。里昂告诉我:“临床医生发现,如果能够弥补这些缺陷,治疗的效果会更好。这些女孩需要学习识别自身情绪和舒缓情绪,以及更好地处理人际关系,而不是依赖病态的饮食习惯。”
唯有孤独:退学者
这是发生在小学的一幕:四年级学生本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他刚刚听他的一个死党杰森说,中午这段时间他们不能一起玩儿,因为杰森想和另一个男生乍得玩儿。受到打击的本埋头大哭起来。停止哭泣之后,他走到杰森和乍得共进午餐的桌子旁。
“我恨你!”本对杰森嚷道。
“为什么?”杰森问。
“因为你撒谎,”本控诉道,“你说过这个星期你会和我一起玩,你说话不算数。”
本大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无声地哭着。杰森和乍得过去找他,想跟他说话,但本用手捂住耳朵,不理他们,最后本跑出餐厅,躲在学校的大垃圾桶背后。有一群女生看到这种情形,试图做和事佬,她们找到本,告诉他杰森愿意和他一起玩儿。但是本根本听不进去,只想一个人待着。他独自舔着自己的伤口,哭得很伤心,不希望别人打扰。
大多数人在童年期或青春期都或多或少经历过被遗弃或者没有朋友的感受。不过本的反应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没有回应杰森试图修复友情的努力,延长了本来可以结束的不快处境。无法抓住关键信号是这类不受欢迎孩子的典型特征。我们在第八章了解到,遭到排挤的儿童通常理解情绪和社交信号的能力很差,即使他们能理解,但由于经验有限,他们也不知如何回应。
专家导读
被排挤的儿童退学的风险特别高。导致儿童被排挤的原因有:把别人的无心之失看成敌意;胆小、焦虑、害怕社交;他们的笨拙常常使人感到不舒服。
被排挤儿童经过基本的情绪辅导,可以重新与人进行交往。
遭到社会排挤的儿童退学的风险特别大。受到同龄人排挤的儿童,较之拥有朋友的儿童,前者的退学率是后者的2~8倍。比如,有研究发现大约25%在小学不受欢迎的儿童在高中毕业之前就退学了,而一般儿童的退学率是8%。这并不奇怪,想象一下每个星期都要在没人喜欢你的地方待上30个小时是什么滋味。
两种情绪倾向导致儿童受到社会排挤。第一种我们已经有所了解,即把别人的无心之失看成敌意,大光其火。另一种是胆小、焦虑、害怕社交。除了气质方面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的“偏差”,他们的笨拙常常使人感到不舒服。
这些儿童“偏差”的一种方式体现为他们所发送的情绪信号。几乎没有朋友的小学生,与受欢迎的同学相比,在研究人员要求他们把厌恶或愤怒等情绪与展示一系列情绪的人脸进行配对的时候,前者的出错率要高于后者。幼儿园的小朋友在被研究人员问到怎样交朋友或者避免争斗时,那些不受欢迎的孩子给出的答案往往适得其反(比如两个孩子都想要同一个玩具怎么办?“打他。”),或者语焉不详地向成年人求助。研究人员要求青少年扮演悲伤、愤怒或调皮的角色,结果越是不受欢迎的人,表演就越糟糕。难怪这些孩子感到无助,无法顺利交到朋友,缺乏社交竞争力。他们没有学会用新方法交朋友,而是不断重复过去失败的老路,或者表现得更笨拙。
说到喜欢或不喜欢的这种偶然现象,这些儿童没有达到关键的情绪标准:别人认为他们没有意思,而且他们不知道怎么让别人感觉自在。研究人员观察了不受欢迎的儿童在玩耍时的状态,发现他们比其他人更有可能作弊、生气,输了就不玩,或者赢了就炫耀、自吹自擂。当然,大多数孩子都想赢——不过无论是赢还是输,大多数孩子都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反应,不至于破坏与玩伴的关系。
但对于“社交失聪”的儿童,他们在理解及回应情绪上一直存在问题,因此最后会成为被社会孤立的人,当然这不适用于暂时感到被排挤的儿童。对于一直被排挤和遗弃的儿童,他们在整个求学期间永远也摆脱不了被放逐的可怕命运。在进入成年期以后,他们很有可能成为社会边缘人。儿童正是通过亲密的友情,在打打闹闹中锻炼社交和情绪技能,日后他们会把这种技能用于发展人际关系。而受排挤的儿童被剥夺了这种学习机会,无法避免出现缺失。
因此,受排挤的人表示有很多焦虑和担忧,同时感到抑郁和孤独。实际上,孩子在三年级时受欢迎的程度,较之其他指标,比如老师和照料者的评价、学校表现以及智商,甚至心理测试的分数,可以更准确地预测孩子18岁时的心理健康状况。我们知道,没有朋友、长期孤单的人,日后患病和早死的可能性比普通人大得多。
精神分析学家哈里·斯达克·沙利文(Harry Stack Sullivan)指出,我们从同性的第一段亲密友谊中学会如何处理亲密关系,比如解决分歧和分享最深厚的感情。但是受到排挤的儿童在小学这一关键时期,拥有好朋友的机会只有同龄人的一半,因此他们失去了情绪发展最重要的机会之一。即使很多人都不愿意和你交朋友,拥有一个朋友也可以排解孤独(即使这段友谊不那么坚固也不要紧)。
友谊的辅导
尽管受排挤儿童有很多笨拙的地方,但他们还是有希望改变的。伊利诺伊大学心理学家史蒂芬·阿瑟(Steven Asher)为不受欢迎儿童设计了一系列“友谊辅导”的课程,取得了一些成效。阿瑟从三年级和四年级学生当中挑选出最不受欢迎的人,给他们辅导了6堂课,教他们如何通过“友善、有趣和有礼”的方式,“使游戏更有趣”。为了好听起见,研究者告诉孩子们他们所扮演的是教练的咨询师,教练想学习怎么使游戏变得更有趣。
阿瑟把受欢迎孩子的行为方式教给他们。比如,研究者鼓励他们在不同意游戏规则的时候提出替代建议,进行折中处理(而不是争斗);玩耍的时候记得跟其他孩子说话和问问题;留意观察其他孩子怎么做;别人表现好要赞美;保持微笑,提供帮助、建议和鼓励。孩子们在和同学玩“挑棍子”游戏时运用这些基本的社交礼仪,并且在事后得到点评和辅导。这种传授相处之道的课程产生了非常显著的效果:本来最不受同学欢迎的儿童,在参加辅导一年之后,受欢迎程度在班级中一直处于中等水平。他们没有成为社交明星,但也没有受到社会排挤。
埃默里大学心理学家史蒂芬·诺维奇主持的项目也收到了相似的效果。他训练受到排挤的人正确理解和回应他人感受的能力。比如,研究者让孩子练习表达高兴和悲伤等感受,并把他们拍摄下来,以此提高他们的情绪表达能力。然后让这些孩子把学到的新技巧用于结交别的朋友。
这些项目据称在提高被排挤儿童的受欢迎程度方面有50%~60%的成功率。相对于高年级学生,这些项目(至少当前设计的)似乎对三年级和四年级学生的效果最好,对不擅长社交儿童的帮助要远远大于好斗的儿童。这其实是一种微调的过程,可喜的是大多数受排挤儿童经过基本的情绪辅导后,可以重新与人进行交往。
酗酒和吸毒:上瘾的自我疗法
本地学校的学生把滥饮啤酒、喝到不省人事的状态称为“喝到发黑”。其中一个方法是:用浇花塑料管的漏斗接口,一瓶啤酒可以在大约10秒之内灌进你的胃。这并不是什么特立独行的做法。有调查发现,2/5的男大学生会一次性喝7瓶或以上的啤酒,而只有11%的人自称为“酒鬼”。当然,另一种说法是“酗酒者”。
美国年轻人吸食大量毒品的现象在20世纪80年代总体趋于下降趋势,而过度饮酒的人却在稳步增长,而且年纪越来越小。1993年的一项调查发现,35%的女大学生表示她们曾喝醉过,而1977年这一数据只有10%;总体来说,有1/3的学生喝醉过。酗酒还会带来其他危险:大学校园中发生的强奸案90%与喝酒有关,不是施暴者就是受害者在当时喝了酒。对15~24岁的年轻人,喝酒导致的事故是他们的头号死因。
尝试吸毒或喝酒似乎是青少年的一种成人礼,但对于某些人来说,第一次尝试也许会留下持久的影响。大多数滥用酒精和毒品者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上瘾了,但在十几岁时尝试吸毒或喝酒的人最后成为瘾君子或酒鬼的是少数。高中毕业之后,有90%的人尝试过喝酒,但只有14%的人最后成为酒鬼;几百万美国人曾经吸食过可卡因,但只有不到5%的人成瘾。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异?
当然,如果你住在高犯罪率的地区,毒品交易在街头随处可见,毒贩子是当地最有名的致富楷模,那么你滥用毒品的风险就非常大。有的是因为本身是小毒贩,最后吸毒成瘾,有的是因为容易获得毒品,或者同龄人以吸毒为荣——这个因素在任何地方都会提高吸毒的可能性,即使是(尤其是)最富裕的社区。但疑问仍然存在,身处充满诱惑和压力的环境,与尝试性吸毒的人相比,哪一种人将来最有可能发展成长期吸毒者呢?
当前有一种科学理论认为,越来越依赖酒精或毒品的成瘾者实际上是把酒精和毒品当成某种药物,用于缓解焦虑、愤怒或者抑郁。他们在最初尝试的时候,偶然发现这些东西会产生某种化学作用,使困扰他们的焦虑或忧伤情绪平静下来。在一项对几百名七年级和八年级学生进行的为期两年的跟踪研究中,表示情绪困扰水平较高的学生,后来滥用酒精或毒品的可能性最大。这也许可以解释很多年轻人尝试吸毒和喝酒,却没有成瘾,而有些人却在一开始就产生了依赖:这些容易成瘾的人可能发现毒品或酒精能够即时缓解困扰他们多年的情绪。
专家导读
情绪困扰水平较高的人,滥用酒精或毒品的可能性最大。抑郁让人买醉,但是在短暂的缓解之后,会使人更加抑郁。如果人们学会了缓解焦虑、消除抑郁、平息怒火,就不需要借助毒品或酒精。
匹兹堡西方精神病研究所和临床诊所的心理学家拉夫·塔特(Lalph Tarter)指出:“有成瘾生理倾向的人,第一次喝酒或吸毒会产生非常大的影响,其他人也许不会有这种体验。很多正在康复的戒毒者告诉我,‘第一次吸毒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正常’。吸毒使他们的身体平静下来,至少短期内如此。”这正好是成瘾的险恶之处:短期的良好感受换来生命的逐步陨落。
某些情绪模式似乎会使人更有可能从某种特定的东西中找到情绪安慰。比如,酒精成瘾有两种情绪诱因。一种是对于童年期神经高度紧张和焦虑的人,他们通常在十几岁的时候发现酒精可以缓解焦虑。这些人往往是酗酒者的孩子,而且男孩居多,他们的父母用酒精来缓解紧张情绪。这种模式的一个生物特征是氨基丁酸(GABA)分泌不足。氨基丁酸的作用是调节焦虑的神经递质,氨基丁酸过少会导致高度紧张。有研究发现,父亲是酒鬼的人,其氨基丁酸水平很低,高度焦虑,他们在喝酒之后,氨基丁酸水平升高,焦虑减少。这些酒鬼的儿子用喝酒来缓解紧张情绪,酒精给他们带来的轻松感觉是其他东西比不上的。这种人还容易滥用镇静剂,以此达到缓解焦虑的效果。
有人对酒鬼的儿子进行了神经心理学方面的研究,发现这些人在12岁的时候出现了应激时心率上升等焦虑和冲动的特征,并且发现他们前额叶功能失调,负责缓解焦虑或控制冲动的大脑区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发挥作用。同时由于前额叶还负责工作记忆,即储存各种不同行为的后果、用以决策的记忆,因此当他们发现酒精可以即时缓解焦虑时,前额叶的缺陷使他们容易忽视喝酒的长期弊端,最后成瘾。
渴望平静似乎是酗酒基因易感性的一个情绪特征。一项关于1 300名酗酒者亲属的研究发现,在酗酒者的孩子中,长期高度焦虑的人本身成为酒鬼的可能性最大。研究者认为,酗酒对于这些人就如同“焦虑症的自我疗法”。
酒精成瘾的第二种情绪诱因是高度的痛苦、冲动和厌烦。这种模式在婴儿期表现为情绪不宁、暴躁难缠,在小学表现为“多动症”,过度活跃,喜欢惹是生非,这种倾向使他们与社会边缘人交朋友,有时还会因此走上犯罪道路或者被诊断为“反社会人格障碍”。这种人(主要为男性)情绪容易激动,主要弱点是难以遏制冲动。他们常常感到厌烦,而他们对厌烦的通常反应是急于寻找冒险和刺激的东西。到了成年期,这种人发现酒精可以稳定情绪(可能与血清素和单胺氧化酶这两种神经递质缺少有关)。他们无法忍受无聊,所以随时想尝试任何东西,再加上他们本来就容易冲动,除了酒精之外,他们往往还会滥用毒品。
抑郁让人买醉,但是在短暂的情绪缓解之后,酒精的新陈代谢效果常常会使人更加抑郁。人们用酒精缓解焦虑情绪的情况远远多于缓解抑郁情绪。毒品则可以缓解人们的抑郁情绪——至少暂时如此。长期忧郁的人更容易对可卡因上瘾,可卡因可以直接消除抑郁情绪。有研究发现,到医院治疗可卡因成瘾的病人超过一半在形成吸毒习惯之前就被诊断为严重抑郁,抑郁越严重,上瘾程度就越高。
长期愤怒导致了另一种易感性。一项关于400名海洛因和其他阿片类成瘾的病人的研究发现,他们最显著的情绪模式是一直难以处理愤怒情绪,很容易暴怒。一些病人表示,吸食麻醉剂之后他们终于感到正常和放松了。
尽管在很多情况下,滥用药品的倾向也许起源于大脑层面,个体的感受促使他们用酒精或毒品进行“自我治疗”,但匿名戒酒会和其他康复项目几十年来的经验证实,不依赖这些药物,个体也可以有效处理不良感受。如果我们掌握了处理这些感受的能力,比如缓解焦虑、消除抑郁、平息怒火等,我们就不需要借助毒品或酒精。成瘾者可以通过毒品和酒精滥用治疗项目学习基本的情绪技能,当然,如果我们在成瘾习惯形成之前就学会这些技能,那就更好了。
不再宣战:最后的常见预防途径
在过去10年间,我们开始对少女怀孕、退学、毒品以及最近的暴力现象“宣战”。这些举措的问题在于为时已晚,我们要与之斗争的问题在年轻人当中早已四处蔓延、根深蒂固。这种危机干预,等于派遣救护车进行救援,而不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注射疫苗,预防疾病。我们不应该发动更多的“战争”,而应该尊重预防的逻辑,为我们的孩子提供应对生活的技能,让他们尽可能避免出现这些问题。
我对情绪和社交缺陷的关注并不是对其他风险因素的否定,其他因素还应该包括成长于破碎、暴力或者混乱的家庭,或犯罪滋生、毒品泛滥的贫困社区等。贫穷本身会对儿童的情绪造成打击:与较为富裕的同龄人相比,贫困儿童在5岁时已经表现得更加害怕、焦虑和悲伤,并出现更多的经常发脾气、破坏东西等行为问题,这种趋势在他们十几岁的时候还会延续下去。贫困的压力还会影响家庭生活,父母的关怀往往表达得较少,母亲会更加抑郁(常常是单亲,而且失业),更依赖于严厉的惩罚手段,比如打骂和人身威胁。
不过,情绪竞争力可以超越家庭和经济力量的影响——对于儿童或青少年适应与克服家庭和经济问题的困扰,情绪竞争力起着关键的作用。一项关于几百名出生在贫穷或暴力家庭,或父母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儿童的长期研究发现,那些连最艰难的境况也能适应的儿童往往拥有关键的情绪技能,包括有魅力的社交技能、自信、面对失败和挫折乐观坚韧、从不安情绪中迅速恢复,而且生性随和。
但是,大多数处于困境的儿童并不具备这些优势。当然,有很多能力是天生的,完全取决于基因,不过我们在第十四章了解到,即使是气质类型也能得到改善。当然,我们可以从政治经济层面着手干预,改变滋生这些问题的贫困环境和其他不良的社会土壤。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大有作为,帮助儿童更好地克服这些问题。
专家导读
虽然很多能力是天生的,全凭基因的运气,但是通过学习是可以得到改善的,包括气质类型。早期的情商教育可以对情绪问题起到预防的作用,提高情绪竞争力。
以情绪紊乱为例,每两个美国人当中就有一个经历过情绪紊乱的痛苦。一项研究抽查了有样本代表性的8 098个美国人,发现有48%的人至少出现过一次精神问题。14%情况最严重的人同时出现过3种或以上的精神问题。这批人的困扰最严重,60%可能同时出现的精神失常问题,以及90%最严重、破坏性最大的问题都出现在他们身上。这些人需要立即进行治疗,但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的方法是及早预防这些问题。当然,不是所有的精神失常问题都可以预防,但有相当一部分是可以预防的。从事该项研究的密歇根大学社会学家罗纳德·科斯勒(Ronald Kessler)表示:“我们要进行早期预防。举个例子,一个六年级的女学生有社交恐惧症,为了消除社交焦虑情绪,她从初中开始喝酒。到她将近30岁的时候,我们对她进行了研究,她还是感到害怕,既是酒鬼又是瘾君子,而且因为自己混乱不堪的生活郁郁寡欢。问题在于,我们在她小时候应该采取什么措施,以防止她滑向恶性循环?”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退学、暴力以及当今青少年面临的大部分危险问题。预防吸毒、暴力等特定问题的教育项目在近10年层出不穷,甚至在教育领域创造了一个迷你产业。但很多项目,包括很多宣传最多、普及最广的项目,最终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让教育者懊恼的是,有少数项目反而起到了适得其反的作用,使原本要控制的问题越演越烈,尤其是吸毒和青少年性行为。
了解信息还不够
儿童性侵犯的案例给了我们很好的启发。美国1993年大约报告了20万宗有关儿童性侵犯的重大案件,而且这一数字还在以每年10%的速度扩大。尽管有关估计数字差异很大,但大多数专家一致认为有20%~30%的女童以及10%~15%的男童在17岁之前曾经遭受过某种形式的性侵犯(除了其他因素之外,这一比例取决于性侵犯的概念界定)。没有资料显示哪一种特定类型的儿童更容易遭到性侵犯,不过被侵犯儿童大多数感到没有安全感,无法自我抵抗,而且对自己所遭遇的事情麻木不仁。
很多正视儿童性侵犯风险的学校开始开设预防性侵犯的项目。大多数项目紧紧围绕着关于性侵犯的基本信息,比如教育学生了解“善意”和“恶意”抚摸的区别,对危险提高警惕,并且鼓励他们如果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要告诉成年人。但是美国一项关于2 000名儿童的调查发现,这种基础训练在帮助防止儿童受到校园“小霸王”或潜在娈童者的伤害方面,只是聊胜于无,有些情况下甚至比没有更糟糕。只接受过这种基础项目训练的儿童,与那些完全没有参与过项目的儿童相比,如果遭到性侵犯,前者向他人诉说的可能性只有后者的一半。
专家导读
儿童接受相关的情绪和社交竞争力训练,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保护自己免受伤害。
相反的是,如果儿童接受更加综合的辅导,包括相关的情绪和社交竞争力训练,他们将能够更好地保护自己免受伤害。比如他们会更懂得命令潜在施害者离开,大声喊叫或者还击,扬言要揭发他们,如果真的被施暴了,会告诉成年人。最后这一点——报告性侵犯,可以起到非常显著的预防作用,很多娈童者会侵犯几百名儿童。一项关于四十多岁的娈童者的研究发现,他们从十几岁开始平均每个月性侵犯一名儿童。一份关于一位公共汽车司机和一位高中电脑教师的报告披露,他们每年侵犯了300名儿童,然而没有一位受害者报告性侵犯,他们的兽行被曝光是因为被老师侵犯过的一名男孩开始性侵犯他的妹妹。
受过综合项目训练的儿童报告性侵犯的可能性是参与最低限度项目的儿童的3倍。到底是什么因素在起作用?综合项目不是一次性课程,而是作为健康或性教育的一部分,多层面、多次数地开展,贯穿学生的整个校园生涯。除了学校教育之外,他们还要求学生的家长向学生传授有关知识(父母这样做能够最有效地防范孩子遭受性侵犯)。
除此之外,社交和情绪竞争力也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儿童仅仅知道“善意”和“恶意”抚摸的区别还不够,他们需要足够的自我意识,早在抚摸开始之前,就感觉到情况不对劲或困扰。他们不仅需要自我意识,还必须有足够的自信和果断,相信自己的感觉,并对困扰情绪作出反应,即使面对成年人“没有问题”的保证也是如此。同时儿童还需要了解相应的知识,以防止危险发生,比如逃跑或者扬言要揭发对方。因此,成效较好的项目教导儿童勇于行动,敢于维护自己的权利,而不是被动接受,清楚人际关系的界限,并有能力防卫。
将性侵犯的基础信息与必要的情绪和社交技能训练相结合的项目最为有效。这些项目教育儿童更加积极地寻找方法解决人际关系冲突,更有自信,发生问题时不会自我责怪,并相信可以向老师和父母寻求支持。如果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他们更愿意告诉成年人。
积极的要素
根据对现实效果的评估,我们更加清楚地认识到效果最好的预防项目必须具备什么样的要素。一项由W·T·格兰特基金会赞助、为期5年的项目对此进行了研究,从中提炼出预防项目取得成功的关键的积极要素。不管预防项目针对的是哪一种具体问题,都必须包括研究团队所总结出的关键技能,可参见情绪智力的要素(附录4有完整的内容)。
专家导读
情绪与社交技能缺陷使攻击性和抑郁等问题更加严重,情绪技能所能预防的问题几乎无所不包,情绪技能包括:自我意识;识别、表达以及管理感受;冲动控制和延迟满足;处理压力和焦虑。
情绪技能包括:自我意识;识别、表达以及管理感受;冲动控制和延迟满足;处理压力和焦虑。控制冲动的一个关键能力是了解感受和行动的区别,并学会更好地进行情绪决策,首先要控制行动的冲动,然后在行动之前识别其他替代行动及其后果。很多情绪竞争力属于人际关系方面:理解社会和情绪线索,聆听,消除负面影响,从他人的角度看待问题,并理解在特定情景下什么才是恰当的行为。
这些是情绪和社交技能的核心,同时能够对本章所讨论的大部分社会问题起到部分矫正作用。情绪技能所能预防的问题几乎无所不包,情绪和社交竞争力可以对少女意外怀孕或青少年自杀等问题起到相似的作用。
当然,引发这些社会问题的原因很复杂,生物基因、家庭关系、贫困以及街头文化等因素相互交织在一起,产生的影响也不尽相同。没有哪一种预防方法(包括以情绪为目标的方法)能够彻底解决全部问题。不过我们已经知道情绪缺陷会给儿童带来很大的危害,我们必须关注情绪治疗,但不能把其他方法排除在外,而是要结合起来。下一个问题是:情绪教育到底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