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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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鹿王的叮嘱

又一夜过去了,新的故事即将发生。

这是一个晴朗的清晨,露水晶莹,空气清新,各种乔木和灌木的叶子变得更加翠绿,草地波浪起伏,散发出馥郁的芬芳。

几只山雀从睡梦中醒来,轻轻嘀咕几声,因为天刚蒙蒙亮,时光尚早,便又闭目休息了。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静寂。

后来,一只乌鸦嘶哑的叫声率先划破晨空。被唤醒的乌鸦们开始在树梢上蹦蹦跳跳,寻访着同伴。

喜鹊被吵醒了,不满地喊道:“嘿!嘿!知道不知道我还在睡觉?”

乌鸦不管不顾,依然在小声嘀嘀咕咕。晨曦中,尚未完全从睡梦中醒来的森林里,唯有他们没了睡意。

突然,一只乌鸦飞起来,落到一棵冷杉树最高处的枝头上,站在一根孑然伸向空中的枝条上——森林的最高处——眺望着旭日初升、红霞满天的遥远的东方。然后他开始歌唱。

从下面向上望去,乌鸦就像一片小小的树叶,但他的歌声却响彻云霄。

森林苏醒了。燕雀、红胸鸲和金翅雀开始鸣叫,鸽子响亮地扑打着翅膀飞来飞去,野鸡舒缓有力地从树上落到地面,嗓子虽跟破锣似的,却也要声嘶力竭喊它几声,惹得山鹰也兴奋起来,向空中发出嘹亮的吼叫:“呀—呀—呀—”

太阳升上了天空。

“啾—啾—”黄鹂鸟欢叫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晨光下,那又圆又黄的身子熠熠闪光,就像一个会飞的金球。

斑比从橡树下走进草地。那里露珠盈盈,花草溢香,无数个小生命在窃窃私语。老朋友兔子坐在草地上,好像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附近一只山鸡在慢慢溜达,脖子上浑蓝色的项圈闪闪发亮,他不时在草地上呷一口,然后又警惕地看看四周。

忽然,一只公鹿出现在斑比眼前,斑比以前从未见过他。他离斑比很近,斑比第一次和父辈离得这么近。那只公鹿紧靠着榛木丛,身子的一部分被树枝掩藏着。

斑比停下脚步,站着不动,等待那只公鹿完全从灌木丛中走出来。同时他考虑要不要勇敢些,主动和对方打招呼。他想问问母亲,可看到母亲已经远远地走开了,在那边和艾娜阿姨聊天。此时戈博和法莉也从森林中跑到了草地上。

斑比仍站在那里没动。他在想,如果他现在往母亲她们那边走,就必须从对方身边经过,不打招呼就显得太没礼貌了。“算啦,”他想,“没必要问母亲,反正上次老鹿王那件事情也没和母亲说。我就这么着和对方打个招呼,我试试看。但愿母亲她们能看到我和他说话。我就说:‘早上好,先生。’这应该不会惹怒对方。如果对方生气了,我就跑。”

斑比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忽而勇气十足,忽而勇气全无。

突然,对方从榛木丛中跑出,向草地奔去。

“现在……”斑比刚想到这儿,突然听到轰轰的雷声。

斑比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刚才那只公鹿腾空而起,跃过他身边跑进了森林。

斑比仍站在那里木讷地环视着,听着不断传来的雷声。他看见母亲、艾娜阿姨、戈博和法莉都向森林跑去,看见兔子惊慌失措地一跃而起,山鸡也伸长脖子,玩命奔跑。他发现整个森林一下子死一样静寂。

斑比稍定定神,也转身跑向森林。刚跑了几步,他突然看见刚才那只公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斑比惊恐地停住脚步,茫然不知所措。那只公鹿躺在前面的地上,身上裂开一个大口子,往外汩汩冒血。他死了。

“快跑!”斑比的耳边传来一声急叫。是母亲!她正全速跑过来。

“快跑!使劲儿跑!”母亲冲他喊道。

她没有停下,继续向前跑,并示意斑比跟着她。

斑比全力跟上母亲。

“怎么回事?妈妈,”他问道,“妈妈,怎么回事?”

母亲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是……是……‘他’。”

斑比顿时毛骨悚然,和母亲一起继续奔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您刚才说什么?请问您刚才说什么?”一个细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斑比抬起头,看见树上一只松鼠正穿过树枝下来。

“刚才我一直紧跟着你们跑,”松鼠喊道,“太可怕啦!”

“您刚才也在那儿?”母亲问。

“我当然在那儿了,”松鼠回答,“我的魂都吓飞了。”他坐起身子,背靠着大尾巴,露着白色的胸脯,两只前爪老成地放在肚子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他说。

“我也吓坏了,”母亲说,“真奇怪,我们谁也没发现有情况呀。”

“是吗?”松鼠有些激动,“你们太糊涂了,我早就看见‘他’了。”

“我也看见‘他’了。”一只飞过这里的喜鹊落在树上说。

“我也看见了。”白蜡树上一只松鸦从高处应声附和。

这时,几只乌鸦郁郁寡欢地从树杈中飞出,嘶哑着嗓门哇哇地说:“我们也看见‘他’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议论着。一个个心神不宁,咬牙切齿。

斑比边听边想:“‘他’到底是谁?他们到底看见的是谁?”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松鼠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讲道,“为了提醒那只可怜的鹿注意危险,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松鸦插嘴道:“我也冲他喊了不知多少声,可他就是不听。”

喜鹊也说:“他也没听见我喊。我至少叫了他十次。当时他站在榛木丛前,我赶紧朝他飞过去,因为我想,他可能听不见,我要是飞到榛木丛上,他就会听到了。可就在这时,事情发生了。”

“我的嗓门比你们的都大,我也竭尽全力向他发出警告。”乌鸦用沉重的语调说,“可他们这些大人物总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确实如此,他们太不在意我们了。”松鼠赞同道。

喜鹊又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可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不幸。我们也不必自责了。”

松鼠叹息道:“多英俊的一只鹿啊!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唉,”松鸦叹了口气,“如果他不是那么自大,如果他愿意听听我们的意见,他也不至于遭到这样的不幸。”

松鼠听到这话,立即反驳道:“他可一点儿也不自大。”

喜鹊补充道:“是没有其他鹿那么自大。”

松鸦听了笑道:“那就是愚蠢喽!”

“你自己才蠢呢!”乌鸦在上面喊道,“快别说别人蠢啦,全森林都知道你有多蠢。”

“我?”松鸦愣住了,“没人可以背后说我蠢。我只是记性不好,可一点儿也不蠢。”

“那是你自己那么认为,”乌鸦严肃地说,“你可以把我对你讲的当做耳边风,但你听好了,那只鹿根本不是死于什么自大或愚蠢,而是谁也逃不过‘他’。”

“算了吧,”松鸦哼道,“我不和你们斗嘴了。”他飞走了。

乌鸦继续说:“就连我们鸟类也斗不过‘他’,‘他’想杀谁就能杀谁。我们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那我们也必须小心才是。”喜鹊说。

“这当然,”乌鸦伤感地说,“再见吧。”他和同伴也离开了。

斑比环顾四周,发现母亲已不见了。

“他们在说什么?”斑比想,“我听不太懂。他们说的‘他’是谁?上次我在灌木丛里见的也是‘他’……可那个‘他’并没有杀我呀……”

斑比的脑海里浮现起那只公鹿死在血泊之中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斑比独自向前走去。

这时森林里重新响起纷杂的声音。强烈的阳光透过树枝把森林里照亮,树叶上的湿露开始蒸腾,高空中的山鹰放声啼叫,近在咫尺的一只啄木鸟忽然哈哈大笑,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斑比心情非常沉重,觉得心里有一片阴影在压迫着他。他不理解,别人为什么面对这么艰险的生活还能如此开心快乐。

此时此刻,他涌起一种冲动—走,一直走,往森林的深处、再深处走,到最深处去寻找一个栖身之处。他希望能找到这样一个栖身之处,四周被密不透风的树丛所包围,这样,就谁也发现不了他了。他再也不想出去到草地上了。

突然,他旁边的灌木丛中发出极其轻微的动静,斑比全身一紧。老鹿王出现在他的面前。

斑比大惊失色,想撒腿就跑,但他竭力控制住自己,没有逃跑。

鹿王用深邃的大眼睛打量着斑比:“你刚才在场吗?”

“是的。”斑比小声回答,怦怦乱跳的心脏好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你母亲在哪里?”鹿王问。

斑比的声音更小了:“我不知道。”

鹿王盯着他继续问:“是不是她不允许你跟着?”

斑比突然一下子勇气十足,他大胆地把目光投向鹿王高贵的铁青色面孔,再向上看看对方华丽的鹿冠,说道:“我早就独立了。”

鹿王仔细打量了斑比一会儿,然后温和地说:“你不是那个哭着找妈妈的小鹿吗?”

斑比脸红了,但没有失去勇气,他承认道:“是的,那就是我。”

鹿王看着他,没有吱声,但眼神显得柔和了。

斑比忽然大声说:“鹿王,您当时训斥了我,因为我当时还离不了母亲,但从那以后我就行了。”

鹿王审视着他,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但斑比觉察到了。他胆子更大了:“鹿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明白他们说的‘他’是谁……”斑比忽然闭上了嘴,因为鹿王用阴沉的目光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这让他觉得害怕。

静静地过了一会儿,鹿王把目光从斑比身上移开,投向远处,一字一字地说道:“自己去听,自己去嗅,自己去看,自己去学。”他高高扬起头。“好好活着!”说完这句话,鹿王再也没说什么,就消失在林中。

斑比怔怔地站在那里,十分沮丧失落,但鹿王最后的那句“好好活着”却一直在耳边回响。鹿王没有生他的气,这多少让他感到些安慰。

斑比突然感到一种自豪,他受到巨大的鼓舞。是的,生活充满了艰难和危险,但不管怎样,他都要去学会应对。

他慢慢向森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