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的底线
权力的斗争往往比战场上的刀兵相见来的更为残酷,因为权力的争夺比拼的不是军事实力,而是智力计谋的运用,一旦有丁点差池,就不免身首异处了。但是面对权力斗争,不管对手多么强大,都应该有取胜的信心。当然“巧取”总比“豪夺”更能显出谋略的威力。
战国时,秦王要以500里地换安陵君的50里地,安陵君虽是不太情愿,但还是派遣唐雎出使秦国。唐雎面对秦王不仅毫无惧色,还据理力争,与其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以“布衣之怒”逼得秦王不敢逞威,只有安分守己地收回了成命。正因为有唐雎的智勇双全,才使安陵君得以50里地而自保。
到了唐朝末年,朱温势力渐大,终于篡唐自立,建立了后梁。唐朝一旦灭亡,紧接着盘踞在各地的藩镇就开始割据一方,建立了自己的小朝廷。当时割据政权内部同样矛盾重重。弘农王杨渥孱弱,军政大权被弘农淮南左牙指挥使张颢和右牙指挥使徐温控制着。杨渥愤愤不平,打算把两人排除,却又无力实行。张颢和徐温自然也知道所面对的危机,心情不安,于是秘密商议处置杨渥,然后瓜分弘农,接着再向后梁称臣。
这年五月八日,张颢认为时机成熟,就派他的部下纪祥等人,冲进杨渥的寝宫,缢杀了杨渥。接着张颢、徐温两人又向外宣布杨渥急病逝世。事情成功后,张颢看到形势已经偏向有利,就想要背弃盟约,自立为王。徐温察觉到,十分不安,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幕僚严可求了解后,就谋划道:“主帅不必多虑。张颢虽然刚愎自用,但缺乏头脑,这件事很好办。”
第二天,张颢在王府大厅集合文武百官,并让全副武装的士卒夹道而立,又命令各将领把卫士都留在外面,只能孤身进入。等众将聚齐,张颢环视众人,问道:“现主上已死,总部军政,应由谁来主持?”连问了3次,却没有人敢于回应。张颢见况大怒,严可求见机,缓缓走上前,说道:“现在四方混乱,总督军政的责任十分重大,自然非您主持不可。但是现在立刻要求大家做出决定,恐怕太过仓促。”张颢惊讶地问道:“为什么仓促?”严可求说:“刘威、陶雅、李简、李遇(皆为州刺史)镇守各地,跟先王都是平起平坐的朋友,您如果今日自立为王,他们自然不会甘心做您的部属,不如扶立一位幼主,并且由您来辅佐,日子久了,他们自然渐渐归心,到那时再图谋大业,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张颢沉默了很久,一时难以决定。严可求见张颢颇为犹豫,便快步走进书房,写了一张纸,放在袖子里,然后再率领同僚一齐进去,说是向张颢道贺。大家不明所以,但是想到此时情形十分微妙,所以还是跟着严可求鱼贯而入。进入大厅,只见严可求把那张纸拿出来,然后站到上首,宣布杨渥之母史太夫人的教令:“光王(杨行密)创造大业,历经艰难;嗣王(杨渥)又不幸早逝,他的弟弟隆演,依照顺序,就应继位。各位将领不要辜负杨家旧恩,请尽心辅佐引导。”
教令中的意思非常清楚,并且辞旨也是激切感人,所以诸将领听了都十分感动。张颢听了则气色沮丧,却又不敢反对。于是大家一致拥护杨隆演做了淮南留王兼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张颢由此与徐温有了仇隙。他借杨隆演的名义命令徐温出镇润州(今江苏省镇江市)。严可求警告徐温说:“您放弃衙兵(警备部队)而去地方任职,恐怕即将大祸临头了,张颢一定会借机把杀害杨渥的罪名全都扣到您头上。”听完严可求的分析,徐温不由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慌忙问:“那该怎么办?”严可求说:“您别担心,我为您设法处理。”
严可求于是马上动身去求见张颢,说道:“您与徐温同受辅佐幼主的顾托,大家议论纷纷,都认为您打算夺取他的军权,要把他派到外面杀掉他,这是真的吗?”张颢惊讶地说:“哪有这回事!可命令已经下发了,怎么再好改变呢?”严可求又说:“这件事容易得很。”第二天,严可求邀请张颢与众将领一起探望徐温,严可求故意责备徐温道:“古人连一顿饭的恩德,都不忘记,何况您是杨家三代的老将!现在,杨家幼主刚刚登位,正是多事之秋,您却只为自己做打算,逃到外地逍遥快乐,这不是有负先主托孤的重任吗?”
徐温连忙装作羞愧的样子,说:“既然大家这样说,那我就留下吧!”于是就没有动身赴任。行军副使李承嗣与张颢交好,感到严可求有依附徐温的迹象,就怂恿张颢杀掉严可求。张颢也发现严可求暗中协助徐温,便派遣剌客夜晚前去行刺。当刺客突然出现在眼前时,严可求知道无法逃生,请求准许他写信向杨隆演告辞。刺客答应了。严可求面对利刃逼颈,毫不畏惧,提笔直书。刺客认识字句,看到措辞忠烈悲凉,竟也改变了主意,说:“您是忠厚的人,我不忍心下手!”只把严可求的财宝掠走复命,说:“找不到这个人。”张颢听了大怒:“我悬赏的是严可求的人头,财宝有什么用!”第二天,严可求去见徐温,告知了昨夜的惊险,两人决心要先行除掉张颢,才能自保,否则两人都会成为案上的鱼肉。当天,徐温命亲军将领钟泰章私下选取了壮士30人,谎骗张颢有事相商,就在衙堂把张颢杀了。一除掉张颢,徐温立即就宣布了张颢谋杀杨渥、弑主叛逆的罪行。从此,徐温便掌握了弘农的军政大权。
政治的斗争几乎没有谁对谁错,从来就是胜者王侯,败者寇。但是不论是在政治还是军事上使用计谋,在道义上都不能有所亏欠。徐温和严可求在复杂的政治环境里奋力拼搏,虽然通过智慧的较量最终取得了胜利,但是曾经谋杀亲主的罪行却不能被洗清。
在没有道德底线的情况下,大肆地使用计谋,永远只能为恶而不能为善了。
——见《新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