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的时候想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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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想要的,我都能满足

俞致礼回到家时夜已经很深了,他没有将车直接开进车库,而是停在草坪上,看着眼前偌大的白色别墅,他无声地笑了。这栋别墅是四年前他请国内最好的建筑团队建成的,最初的设计来自亦楼随手画的草稿,他无意间从垃圾桶中翻出,便保存下来。

犹记得当初阿川看到草稿时对他说:“能设计这样房子的人一定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干净无暇,单纯美好。你很幸运,致礼。”

他笑笑,心中被甜蜜占满。

那是亦楼最想要的家,他们的家,一定会是世界上最温馨的,他保证。

他悄悄进行着这件事,就是为了要给她一个惊喜。可是别墅还没完工,她就离开了南城,他们之间没有幸福的结局,有的却是不欢而散,无缘厮守。

别墅竣工后,俞致礼为阿川及他的团队举办了庆功宴,就在阿川他们以为能见到别墅女主人时,俞致礼却是只身一人赴宴,并坦言他们已经分手了。那一晚,无人不惋惜。俞致礼尽情暴露着自己的失落,喝得酩酊大醉,因怕沾染到他的悲伤,庆功宴上所有人都不想靠近他,只除了那个靠关系进入建所的实习生温思嘉。

思嘉后来告诉他,那一晚的他嘴里一直念叨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看到我为你建的房子”这句话,模样又傻气又深情,令人无法不动容不感动。

她好奇地问他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孩,能让他如此念念不忘。

而他始终没有言语,只是摇摇头,然后沉沉睡去。

之后,她辛苦地追求他,终究是感动到了他,他们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订了婚,满城皆知。如此高调,不过就是想让那个远在海市的女孩能看到,就算这个世界上她不爱他了,可还有一个温思嘉会爱他。他要告诉她,如果她不离开,这样的幸福一定会是她的。

别墅空置了一年,直到母亲抱回了舒乐,他才从俞家老宅搬出来,过起了独立的生活。

俞致礼揉了揉太阳穴,明明今天滴酒未沾,却总有一种醉了的感觉,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滴落。

薛亦楼,为什么你还不认错呢?如果你认错了,我或许会心软,这样我才能对你心软啊。

他其实在亦楼面前撒了一个很大的谎,他很爱舒乐,真的很爱,他生涩地做着父亲,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舒乐最好的照顾。可是舒乐太特殊了,他是这样的沉默安静,不太会说话,经常鹦鹉学舌,说得最好的一句话是妈妈。是的,舒乐是个自闭儿。一年多前,舒乐被确诊时,俞致礼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他根本就不能正常地面对舒乐,就连当初抱舒乐回家的俞夫人也是高烧卧床几天后才接受了这一事实。她病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俞致礼叫到床边征求他的意见。

“要不要把舒乐送走?”

俞致礼一直都在犹豫不决。除却舒乐的自闭,他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小男孩,他有着世界上最明亮清澈的眼睛,他的眉眼是那样似曾相识。

“妈,舒乐是你带回来的,你来决定他的去向,如果你还是决定由我来抚养舒乐,我听从你的决定。只是,妈,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问你,为什么你会那样好心地替我领养一个孩子?”

“大概我的心变得柔软了,我一直都在尖酸刻薄中度过,怨恨你父亲,忽视你的成长,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做个贤妻良母,这个愿望对平常人来说很简单,可就因为我是谈家的女儿,是俞家的太太,我真的实现不了这个心愿。我过得太糟糕了,可是后来我见到舒乐的那一刻起,我想改变自己,我想原谅你父亲,想重新找到自我。而当时的你,我相信,你也需要舒乐这样的存在。更重要的一点,舒乐是你的儿子。”

“什么?”

“他真的是你儿子。我给过亦楼承诺,一辈子都不告诉你这个答案,可是现在舒乐有了这个病,我必须说出来。亦楼生下了他却不要他,舒乐太可怜了,他已经是个没有妈妈疼爱的孩子,难道你还要剥夺他得到父爱的权利吗?就算舒乐有自闭症,我们俞家还是能给舒乐一个无忧无虑的未来的,他不会是我们的负担。”

舒乐是他和亦楼的儿子,他失笑。

“薛亦楼,她居然有了孩子。可饶是这样,她最后还是离开我了。”俞致礼彻底崩溃了,“妈,她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呢?难道这些年,我都爱错了吗?”

他哭得肆意,俞夫人明白她的孩子必是痛到了极致。只有异常深刻的爱才会令他如此怨恨薛亦楼。

“你知道吗?我不恨薛亦楼,因为我从来都不把感情浪费在我不在乎的人身上,致礼,你也该学会,从那一段感情经历中彻底走出来,否则你伤害的只是自己和思嘉。而思嘉,你忍心辜负那么好的女孩吗?”

在这一刻,俞致礼似乎一下子就清醒了。思嘉,才是他的救赎啊。

所以,在往后的生活里,他给予了思嘉所有的宠溺和呵护,他们是人前令人艳羡的模范情侣,他唯一不能给的是爱情。可是爱情算什么呢?伤人伤己的玩意,谁还敢去给别人爱情呢?用廉价的金钱就可以打发掉的爱情,他再也不需要了。

俞致礼拭去残留在脸上的眼泪,将车子开进车库,进入别墅,照例是先去舒乐的房间看看他。保姆白天的时候打来电话说舒乐发烧了,家庭医生恰巧外出参加医学研讨会,而他因为开会无法一同去医院,打电话给母亲,母亲也是略带抱歉地说她的小姐妹明天就回国了她不能失约,他正头痛之际,保姆又打来电话告诉他,思嘉小姐已经答应过去照顾了。他这才放下心来,思嘉就像是一颗定心丸。她有着完美的家世与样貌,有自己的梦想,努力积极地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建筑设计师,她就像一块温玉,令人忍不住地想要去靠近、拥有。她是薛亦楼不再单纯美好后老天爷赐予他的安慰。

推开舒乐的房间门,俞致礼放轻步子,扭亮床头的灯,明黄色的光照亮了舒乐的脸,而此时这个孩子居然睁着他那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面目呆滞。

俞致礼坐在床边,顺着舒乐的视线望去,天花板被刷上了一层深蓝色的漆,上面绘上了金黄色的月牙和漫天耀眼的星星。按照常识来说,拥有繁星的夜晚是不会出现月牙的,可是亦楼喜欢这样,她觉得星星与月亮一块出现,在寂静的夜色中才不会孤独。可她大概不曾想过,星星与月牙不寂寞了,可是看到这幅画的人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微叹了口气,弯腰将舒乐抱起来,放在怀里,他则靠在床边,手掌轻轻地拍着舒乐的背。

“为什么还不睡?”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俞致礼也不气馁。

“你妈妈回来了,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说实话,四年未见,她对我来说真的很陌生,而我也害怕这份陌生。舒乐,你想不想见你妈妈呢?”

俞致礼低头看了眼儿子,嘴唇上扬,自顾说着:“我想带你去见她。”

见到被自己抛弃了三年的孩子,他很好奇那个没心肝的女人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哦,对了,或许会装傻,因为她肯定以为这个世界上知道舒乐是她儿子的人不包括俞致礼。

“我想,也许你更喜欢你的思嘉妈妈。”

清新怡人的早晨,绚丽光影层层叠叠地倾泻在地上,阳台上的玫瑰花开得正好,暖风从窗间的缝隙吹进来,扬起了白色的纱幔,沉醉烂漫的氛围悄悄蔓延开来,如同缓缓绽放的花骨朵般迷人。

宿醉后的头痛彻底让亦楼的睡意消失,她困难地睁开酸涩的眼睛。

昨晚和俞致礼分开后,她回到家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去了附近的超市,红、白、啤酒拿了整整一购物篮,有些夸张,结账的时候营业员都用一种另类的眼光看着她。她拎着这些酒回家,手臂疼得像废掉一样,手都在微微发抖,就那样随意地坐在沙发上,将购物袋里的酒取出整齐放在茶几上,然后带有自虐性地喝起来,直到自己的胃灼痛,直到自己终于有了困意,她才勉强走回房间,倒床就睡。

亦楼眨巴眨巴眼睛,眼前的世界是那样熟悉而遥远,她心一惊,猛地坐起身,环顾下四周,随后用手捂着额头,遮住了些许视线,紧张感也消失了。

她释然一笑,然后笑容越来越明媚。

“我真的是在家里。”心中顿时生出了许多酸楚,突如其来的哭意肆意袭来。

她抬起头,朝着房门口喊了一声“妈”。

得不到回应又不死心地放大声音喊:“妈。”

静静的世界只回应着一声声壁钟的滴答声,敲打在亦楼心头,她轻轻抹掉左眼角的眼泪,将头埋在膝盖间,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无力极了。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可以一觉醒来回到四年前呢?

回到那段每天早晨都要母亲叫她起床的时光,她耍无赖想多睡会,母亲不含糊地一下子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冷冷的寒意令她不由得哆嗦一下,然后无比怨念地下床穿衣,而后母亲笑了,带着窃喜,所有的画面都异常清晰着,为什么就不能满足她这个心愿呢?

她赤足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鞠一把水胡乱地浇在脸上,眼泪和水混杂着,心中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亦楼,你要记住妈妈走了,不会再回来这件事,也要习惯以后遇到任何困难她也不能给你指点迷津了,你要一个人成长。

洗漱完后回到房间,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嗡嗡震动着,她走过去拿起手机,是纪灿的短信,让她发份简历去邮箱,纪灿好转给铭泰律所的HR。

亦楼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指尖触到邮箱应用程序上,直接登陆邮箱,从草稿箱里调出自己的简历,发给纪灿后回拨了电话过去。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欢发短信吗?”

“因为暂时不想听你的声音。”纪灿赌气地说。

亦楼妥协,“灿,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真的,我全都告诉你。只是在那之前,你不要对我冷淡,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如果连你都离开我,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坚持下去。”

手机那头长久的沉默,然后就听到纪灿问:“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现在不能告诉我吗?”

亦楼能从纪灿的语气中听到失落,是啊,是要失落的,毕竟对于纪灿来说,她是纪灿付出太多心力、一心宠溺的朋友,根本就不应该对她有所保留。

可是,纪灿,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真相要怎么说呢?

“还没到说的时候。”

“好吧,我等着你来告诉我。”

“对不起,谢谢你。”

和纪灿说完电话后,亦楼给自己化了一个淡妆,将长发盘在脑后,插一根玉簪,身上随意套了一件居家棉麻长裙,单手拎着一只设计简单的白色帆布包走到玄关处,穿上了母亲给她买的最后一双白球鞋出门。

她打车直接去了市中心的超市,从储物柜里取出了昨天存放的衣物,走出超市看到路上来来往往略显拥挤的人潮,这才记起今天是七夕情人节,她看到不少年轻女孩都捧着漂亮的花束,她有些心动,所以路过花店时也给自己买了一捧白玫瑰,专门去了那家她以前和俞致礼最爱去的西餐厅。

因是情人节,餐厅人满为患,欢声笑语,甚至有些嘈杂,亦楼走进去后就想出来,可是被人喊住了。

“这位小姐,我们这里有位子,不用担心。”

看着她的胸牌,居然是餐厅的经理,亦楼感到意外,欣喜地问:“真的吗?”

“是真的,小姐,请这边走。”

亦楼跟着餐厅经理走到了二楼,二楼亦是虚无座席,她们走到二楼最里面,入眼的是大片的珠帘,闪闪发光,餐厅经理掀开珠帘后,做了一个标准的请的动作,亦楼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走了进去。

“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亦楼诧异地问。不似外面的拥挤,左侧落地窗前摆放着木制餐桌,上面放着一个玻璃瓶,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白玫瑰,右侧陈列着一架钢琴,很普通的胡桃木竖式钢琴,但只一瞬间就吸引了亦楼全部的目光,她微张开嘴巴,紧张得难以成声。

“Steinway Model Z钢琴?”亦楼的眼睛紧紧盯着钢琴琴身右上侧的痕迹,那是当年甲壳虫乐队的灵魂人物Lennon用香烟烫的,据说这是这架钢琴最大的收藏价值。

“小姐居然认得。”

“怎么……会在这里?”

她错愕地陷入了过去的记忆中,有一种人生如戏的感觉。

也是在这样阳光温柔的午间,她也是处在现在的这个位子,翻看着俞致礼带来的一本关于收藏的杂志,上面就有介绍这架Steinway Model Z钢琴,当时年纪小,有些仇富心理,随口便对致礼说:“这些人真无趣,拍卖到这么好的钢琴就只懂得自己欣赏,真自私,在这一点上真不如中国的暴发户,如果让我拥有这架钢琴,我一定要把它发挥到最大的商业价值。”

她记得当时俞致礼有些鄙视地问她:“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艺术的情操啊?”

“没有。”她坦言,眼里露出一丝狡黠,“我有没有艺术情操不重要,只要这世界上著名的钢琴大师们有就好了啊,你想啊,把Steinway Model Z钢琴放在这家西餐厅,肯定能吸引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大师前来,他们当然想试试这架钢琴的手感,然后免费的名家钢琴曲不就这样有了,我想这家餐厅的人气一定会很旺。这样是不是比把Z钢琴放冰冷的收藏室里有意义许多?”

她天真的表情逗笑了俞致礼,他宠溺地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啊,总是会有这样稀奇古怪的点子,不过的确是很不错的创意。”

“哈哈,俞致礼,你在夸我吗?”

“是啊。”

“那你以后要多夸夸我,这样我才能变得越来越聪明。”她有些得意忘形地笑说。

亦楼的思绪被餐厅经理拉回,她听见经理说:“这是我们老板的父亲的私人收藏,两年前搬来了这里。我们老板很有商业头脑,当时餐厅入不敷出面临停业,可是Steinway Model Z钢琴摆放在餐厅里,迅速扭转了完败的局面,世界上许多著名的钢琴大师会来这里免费弹奏,我们的餐厅也成为了全市最有名也是最贵的餐厅。”

亦楼怔了怔,没想到自己当年的胡话居然真的有人做成功了,“你老板的想法我也曾想过的,真巧啊。”

餐厅经理意味深长地笑了,“小姐,您请入座。”

亦楼入座后,看了看菜单,果真是贵得离谱,点了份海鲜焗饭和一杯芒果沙冰。

餐厅经理穿过珠帘后,明晃晃的珠帘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悦耳清脆。

亦楼起身走到珠帘面前,用手轻轻抓住珠帘,让它们停止晃动,虽然她不是很懂,但她想这些珠帘也一定价值不菲。

也只有这些处在社会顶层的有钱人才会有精力有能力做这么梦幻的事情,是不是这家餐厅的老板还没长大呢?反正她是长大了,至少现在的她觉得孤芳自赏也是幸福的事情。亦楼这样想着,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嘲讽地笑了。

海鲜焗饭很快上桌,她有些饿,快速享用着,心情也不自觉地跟着愉悦起来,她甚至有了一种回到了过去岁月的错觉,是她和俞致礼两个人的七夕情人节,俞致礼送她花束,说好听的情话给她听,带她来这家环境优雅的餐厅用餐,一切的一切都不是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亦楼苦笑,这样的假想是不是太可笑了?

过了很久,珠帘再次响起,啪嗒啪嗒,眼角的余光看到走进来三四个人,西装笔挺的,高矮不一。她转过头去看向他们,再一次震惊了。今天是怎么了?亦楼觉得今天的人品已经不止一次地被刷下限了。

如果她没认错,那可是墨西哥钢琴家Jose Luis Altamirano,她曾陪着俞致礼专门跑去杭州听了Jose的钢琴演奏会,是她这辈子听的第一场钢琴演奏会,在那段她和俞致礼爱得如胶似漆的岁月中有些意义非凡,因为在那之后,她将自己彻底交给了俞致礼,放纵的夜晚,Jose的钢琴曲似乎还近在耳边,他们低喘着,拥抱着彼此,任由欲望支配,说不尽的软玉温香,娇柔旖旎。

只见Jose激动地端坐在钢琴前,手指随意按了几个键,闭上眼仰起头凝听着,分辨着音质,然后对周边的人露出了夸张的满意表情。

他弹奏着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指尖在黑白键上轻盈跃动,一种浪漫逶迤、华丽而又庄严的旋律自空气中徜徉,带动了心中的律动,似给灵魂注入极大的自由和温暖。

一曲完毕,掌声响起,亦楼看了看她身边的那一捧白玫瑰,心中有了主意,鲜花赐予美好的人。她捧着花束走到Jose面前递给他,没有任何言语,只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后掀开珠帘离开。

不可否认,Jose的音乐给了她极大的满足感。不过这家餐厅,她大概以后不会再来了。如果它带给自己的只是对过去记忆满满的伤痛,那么她只有选择逃避。

亦楼并不知道的是,她的背影落在了餐厅经理的眼里,孤单颓废得令人心疼。

经理走到静处,按了一个号码,等待接通。

“小曲?”

“是我,学长,你猜我刚刚见到谁了?”

“谁?”

“薛亦楼,我见到她走进餐厅了,她差点因为餐厅没位子离开,可我上前拦住了她,我把她带到了那个只为她一人保留的位子,四年了,想到你当初对我的吩咐,我只想哭。为你哭,为你们俩哭。”

她挂了电话,蹲下身子低泣出声。

她明明认得薛亦楼,可是她还是生疏地叫她小姐,不敢在薛亦楼面前露出一丝破绽,更是艰难地忍住不告诉薛亦楼这家餐厅是学长买下来的,仅为了他们共有的美好记忆,一直保留到现在,并吩咐所有的工作人员,二楼的特殊位子永远为薛亦楼保留着。那个位子空了很久,每天都由她这个经理亲自收拾,换水,插上新鲜的白玫瑰,就这样等了四年,就在她觉得学长应该放弃固执痴守的时候,薛亦楼就这样落落大方地走进了这家餐厅。

她想,是不是抓住过去记忆不放的人还包括这个当年决意离开的女人?

温思嘉进到俞致礼办公室,就看到那样子失魂落魄的俞致礼,似在隐忍什么情绪,那份克制令她想上前去抚平他紧紧皱着的眉头,他似乎没有发现这间办公室多了一个她,他的手中紧紧握着手机放在耳边,可是明明已经听不到手机那边有任何的声音。

思嘉走上前,手在俞致礼眼前晃了晃,终于俞致礼回过神来,抬头看到了思嘉,促狭一笑,“你怎么来了?”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俞致礼看了看桌上的日历,恍然,“原来今天是七夕,你看我真可怜,手里头还有一堆工作。”

言下之意,思嘉明白。她本就是个心细如尘的女孩,俞致礼不想陪她,可她也不能表露出一丁点的不满。就像她明明可以去问他刚刚到底和谁通电话了,可她选择不问。她怕自己触碰到俞致礼心中的禁区,怕破坏她努力维持到现在的所有温情。

从爱上俞致礼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必将带着满身的伤痛,他就是那样一个对着旧爱念念不忘、执着深情的人,俞致礼身上能感动她的一切品德都是她爱他的原因。那一见钟情的戏码就那样上演,不由她决定。她接受了他所有的一意孤行,她爱上了他的一意孤行,比如,他这样的黄金单身汉会收养舒乐那样的弃婴。那时的他们已经订婚,他却宣布领养舒乐,不给她一丁点思考的余地,仿佛如果她不接受他这样的决定,那么他们之间就得划上一个句号。很自私,但她不得不承认,她爱惨了这样自私的善良。

思嘉笑得更为灿烂,走到俞致礼身边,挽着他的手臂,拉起他,“饭总是要吃的啊,不然你又该胃痛了。走啦,我听说你喜欢的钢琴家Jose来南城了。”

“我知道。”

“咦?你知道了,居然还没跑去你餐厅,这可不像你啊。”

他还知道Jose弹奏的曲子是《G弦上的咏叹调》,只能是这首曲子。这是Jose来参观Steinway Model Z钢琴他提出的唯一要求。可他没想到,命运戏剧到安排亦楼在同一天同一时刻去那家餐厅用餐。

“思嘉,你会累吗?”不等思嘉回答,致礼又说:“我发现我很累了。”

思嘉有些僵住了,她害怕得不敢去直视俞致礼的眼。

累了吗?当然,会累。

在她无数次提及到结婚这个话题时,俞致礼闪烁的眉眼,拒绝的话语深深地伤害到了她,她会累到想要放弃,可是痛哭之后,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莫名的勇气,一次又一次坚持到现在。

“致礼,我突然想到我下午要带舒乐去复诊,我先走了。”

温思嘉匆匆离开,带着慌乱。

俞致礼无奈笑了,“聪明的女人。”

对不起,思嘉,再给我点时间,再等等我。还有,别放弃我。

亦楼离开后,我披荆斩棘,所向披靡,可她一回来,我便感觉自己久念成病,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疲惫有时候会令人感觉到身体的腐朽,我想这便是薛亦楼对我的杀伤力。

我心口溃烂的伤口一日好不了,我就不能忘掉亦楼,也不可能获得感情的重生与你永远厮守。我并不希望自己面对你时,永远是一个假人。

深处最热闹繁华的街头,可是心里的那份孤独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亦楼的情绪越来越失落,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南城大学校门口,心里踌躇着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她觉得好笑,从那间餐厅出来,她一直都在刻意逃避着有她和俞致礼回忆的地方,可到最后却偏偏还是走到了这里,这可是她和俞致礼共同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实在承载了太多数不清的记忆了。

身后有车狂按喇叭的声音,她挪了挪脚步,心里已经放弃,打算离开这里。

可身边的喇叭声不断,她扭过头看去,车窗缓缓下滑,一个男人探出头来,脸上挂着笑容,惊喜地说:“薛亦楼,还真是你啊。”

亦楼愣住了,谁啊?她搜刮着脑海,却依旧想不起来,然后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叹息沉默。哦,她已经到了这样的年纪,不太能记得清过去的人了。

对方见她一脸茫然,下车走到她跟前,“薛亦楼,我啊,宋郁文。”

亦楼噗地笑出声来,后来就再也止不住了,岁月还真是一把杀猪刀。

“怎……么是……你啊?”她断断续续地问。

“怎么不能是我?”宋郁文反问。

“记忆中你可不是个胖子。”

“没办法,结婚后就发福了,减都减不了。”

“你结婚了啊?”又是一个晴天霹雳,亦楼觉得难以置信,带着怀疑的态度审视着对方。

宋郁文挠挠头,“是啊,你呢?还是一个人吗?”

“对……啊……”亦楼有些尴尬地说。

“真不懂你当初为什么要和俞致礼那家伙分手,都谈了几年恋爱了,那么分手不觉得可惜吗?女人的青春可太宝贵了。”

亦楼失笑,“喂,宋大律师,宋大学长,我都不惋惜,你替我惋惜什么?”

“当年法学院第一美女到现在居然还没对象,这传出去,替你惋惜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做师兄的,你可是有一大帮师兄撑腰呢。”

“是吗?那当年我和俞致礼分手,你们怎么都没一个人替我出气呢?”

“你怎么知道没有?我们可是想要联手找个地方把俞致礼好好揍一顿呢。可惜,后来不知道谁说俞致礼练过跆拳道,我们这帮柔弱的文科生还能有什么作为,也只能在微博上骂骂俞致礼不懂得珍惜了。”

亦楼忍俊不禁,“真谢谢你们了。”

“别客气。”

“师兄,你当年就在铭泰律所,现在还在吗?”

“我去法院了。”

亦楼惊呼:“师兄,你的步子为什么总是这么快呢?我还想着去铭泰和你做同事,让你以后罩着我呢。”

“放心,董晟铭和林泰要是欺负你,我绝对饶不了他们。”宋郁文开玩笑地说。

“呵呵。”

“你现在有空吗?我们一帮人约着打篮球,你来给我们镇镇场子。”

“好啊,我现在也没事。”

宋郁文给亦楼拉开副驾驶座车门,亦楼坐进去,车子直接开到了南大的篮球场。

和宋郁文打球的人大多是这座城市司法界的精英,宋郁文一一为亦楼介绍,介绍到周容时还暧昧地笑了一下,“周警官,我这学妹可还是单身哦,要是心动,可得抓紧。”

“宋郁文,说什么呢。”亦楼有些不满。

宋郁文摆摆头,做投降状,“好啦,好啦,不拿你开玩笑了。”说完就去一旁换球衣了。

“你好,周警官。”

“你好,你看着很眼熟啊。”周容微眯起了眼睛,醒悟过来,“你认识俞致礼和俞致和吧。”

他用了陈述句,亦楼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这座城市竟小到随便到哪里见一个人他都认识俞致礼和俞致和?

“是啊。”

“我是俞致和那案子的负责警官。”

亦楼的笑容消失了,仔细咀嚼着周容的话。

“俞致和的案子?”亦楼越问越紧张,“阿和出什么事了?”

“四年前,他被人打伤了腿,前段时间我们在A市抓到了两名犯罪嫌疑人,最近他们被判刑了,真是不容易。”

她隐约记得纪灿说是意外,没想到是人为的意外,“怎么会呢?那两个人和阿和有什么仇?”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可惜那两个犯罪嫌疑人一口咬定他们是为了劫财,跟俞致和没有私人恩怨。”

亦楼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忙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调查的时候看过你的照片,其他的我就不透露了,反正就是知道有你这号人了。”周容敷衍道。

“阿容,别聊了,快来打球。”

周容应了一声,转过头意味深长地对亦楼说:“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

亦楼觉得莫名其妙,明明炎热的日头照着,可是却觉得阴森森的一阵冷。不由得在心里感慨:果然普通老百姓和警察就是气场不和啊。

因对周容充满疑问,篮球场上,亦楼最关注他的举动,她发现周容居然也喜欢投三分球,看久了,脑海中会不自觉地想到俞致礼。

篮球是俞致礼青春时期不可或缺的运动,从高中起,他就是校篮球队的成员,也是因为他在篮球场上的魅力,她才会对他另眼相看。最后一次看俞致礼打篮球赛也是在这块篮球场上,那时的观赛者可比现在多许多。

那段时间她和俞致礼在冷战,记忆里那时间很长,每一天都觉得是一种煎熬。

原因,现在想起来很是模糊。

只记得那天下午,她和纪灿在图书馆吹空调,顺带自习。

理科图书馆人都满了,亦楼看到了一帮班上的熟人,大家都在埋头看专业书,其认真程度真令她有些汗颜,纪灿拉着亦楼坐到学委占着备用的两个座位上后,对学委谄媚地说了声“谢谢”后,学委刚要抱怨纪灿每次都占人便宜时,无意眼神瞥到了亦楼的存在,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学委,别那么小气嘛。”亦楼适时帮纪灿说话。

学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亦楼,你居然也会来图书馆看书,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

“我也有想要好好学习的时候嘛。”

这小声的交流依旧惹得别人的注意,亦楼一个一个朝着他们微笑,点头致意。

大学两年来,从不在图书馆出现的人,在这所学校,除了薛亦楼,第二个便是俞致礼。他们俩如胶似漆,忙着热恋,哪有功夫来图书馆温书,所以,也难怪大家会这样诧异。

随后,周边恢复了安静,抄笔记的沙沙声,快速翻书的声音,无不昭示着这帮同学的紧张状态,哎,因为要期末考了。

亦楼随手翻开《刑法分论》,看了几页,就看不进去了,俞致礼那家伙把她气成这样,她能静下心来看书就奇怪了。他们都好几天不说话了,俞致礼还就是硬气地不来找她道歉,明明就是他的错,凭什么每次都要她先去讲和?这一次,她赌气地偏不。纪灿说过,总让人卑微谦让的爱情宁可不要。她咬咬牙,暗自发誓,如果再过一个星期,俞致礼还是没个态度,她就不要他了。

哎,她都快一周没见到俞致礼了。想到此,她将手伸进包里摸到了那个丝绒盒子,她紧紧握在手里,轻轻起身走到书架间。她低头摊开了掌心,从丝绒盒子里取出了那一枚钻石戒指,拿在手里观望。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永久不变的还是钻石,璀璨耀眼得一如往昔。

是上个月,致礼生日时,他送给她的,明明他才是寿星,是收礼物的那个人。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收到的最为珍贵的礼物,那一天也是最意义非凡的一天,因为俞致礼居然为她精心安排了一幕求婚,她被感动,哭得稀里哗啦。

致礼说这枚钻戒是他倾尽所有给她买来的,他诚挚地说:“亦楼,等我们都长大些,你就嫁给我吧。”

亦楼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哽咽了声音答应道:“好啊。”然后她看着致礼亲自给她戴上了戒指。是那样美好的青涩约定啊,亦楼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很幸福很窝心。

可是为什么要让她撞见俞致礼对别人说她是他的流言蜚语呢。

她怎么就成为了他的流言蜚语了?她本该当面去质问他的,可是怕伤到他的面子,于是故意走到他身边,微笑地向他打招呼,然后潇洒走开。

亦楼嘟起嘴,握紧了拳头,眼中依旧有着愤怒。

难忘的画面,气得她寝食难安。

手中的钻戒被人突然拿走,亦楼看向来人,小声略带警告地说:“给我。”

俞致礼笑着,捏着钻戒走到窗边,在阳光下端详着它,“你不是说它太贵重,不适合戴手上吗?”

亦楼故意不去搭话,也不去看他。

致礼讨好地说:“图书馆不适合你,陪我去打篮球吧。”

亦楼依旧沉默。

致礼没法,一把抱住了她,附耳威胁道:“不理我,我就吻你,吻到你答应我为止。”

“喂,俞致礼,你耍赖。”亦楼不满地用拳头捶他。

“好了,先陪我打篮球,过后我自会给你满意的结果。”

“你说的,不许耍赖。”

俞致礼笑笑,宠溺地吻住了她的唇,浅尝辄止。

“要不是在图书馆,我一定立马要了你。”

“流氓!”

到了篮球场,亦楼才发现现场气氛不对劲。

场中罗翔不够友善地将篮球抛给了俞致礼,手指着他,嚣张桀骜地说:“来个君子协定吧,你要是输了,就不能和饶云云在一起。”

“好。”

在亦楼还觉得云里雾里时,俞致礼居然点头了,她不解,他难道真的和饶云云有什么不清楚的关系吗?她的脑袋像炸开了一样,就在这时,俞致礼隔了老远给她一个眼神,亦楼故意低下头,她气愤地想要离开,可是他说过,他会给她满意的结果的。

医学院的学生都到了,大家都开始热身。

罗翔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手握成拳头状,侧过头对一边的队友说:“打电话给饶云云,我要让她亲眼看着俞致礼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亦楼这才发现,罗翔和俞致礼是同一种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睥睨众生的傲气,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不到片刻,饶云云花枝招展的出现了,大概是因为俞致礼严肃认真的表情,让她陡然产生了怯意,不敢靠近,只和随她前来看热闹的女孩静静地站在一边。

随着一声哨响,这场打着饶云云名义的篮球赛正式开始,冷风萧瑟,可篮球场外却来了一批又一批观赛的同学,原先冷清的篮球场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俞致礼的粉丝们纷纷前来加油助威。

在开场十分钟后,亦楼就看出罗翔这一方处在劣势了,俞致礼的队伍很强大,个个都能得分,而罗翔的室友,实力参差不齐,实在难以力敌,亦楼心中有了预感,这场比赛罗翔他们一定会打得异常艰辛。

“罗翔加油!”亦楼喊得很大声,场上一下子都安静下来,大家都面面相觑,似乎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系花在为罗翔加油呢。

亦楼看到俞致礼投射过来的不满的眼神,她咧开嘴,露出无辜的笑容。她当然希望罗翔能赢,必须的。

俞致礼似乎变得更加骁勇,突破罗翔的防守在三分线外以一个轻松优美的姿势抛出球,几秒钟后,篮球准确无误地落进球框,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完美的三分球,轻而易举地得分,百发百中,实在不可思议。

上半场结束后,比分已经拉开十七分,当然是俞致礼的队伍领先,他们坐在一起喝水休息,谈笑风生,似乎只是当做一场游戏,并不是比赛,认识到这一点,罗翔看了眼身边垂头丧气的队员,有些泄气,但又不得不重新振作,跟队员们提了下士气,改变了战略……

亦楼无聊地扫视四周,一个不经意间,就与俞致礼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俞致礼手中的球被对方队员夺走,他一时就站在了原地,朝着人群灿烂一笑,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只有亦楼心虚地选择了无视。

肩膀上突然搭着一只手,亦楼吓了一跳,看到是纪灿,连忙不满地抱怨道:“心脏病都快被你吓出来了。”

“有那么夸张吗?”纪灿不屑地说。

“难得看到医学院的人打球,就是帅气,要是阿和在,就更好了。”

“阿和在自习室,你以为全年纪第一那么好当的,当然要付出别人不为人知的努力。”

“是啊是啊,正好借着忙躲着我呗。”

亦楼想着自己是站在罗翔那一方的,就不应该多看俞致礼,可因着他是全场的焦点,总是能抢到球,然后一个准确无误的三分球夺得全场喝彩,亦楼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多数落在他身上了。

纪灿感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男人似乎对这场比赛投入了很多的激情。他和那个饶云云真的有一腿吗?”

“他敢。”

周边多了几位女生,有人忿忿地说:“听说是为了饶云云那女的,罗翔向俞致礼发起的挑战,我就不明白了,饶云云怎么会和俞致礼扯上关系了?”

“饶云云喜欢帅哥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人骚呗,肯定对俞致礼做纠缠了。”另一个女生说。

还想再听下去,纪灿气势非凡地吼了一声:“闭嘴!打扰我看比赛了”。

那两名女生看到纪灿气场这么足,大概猜测纪灿是大四的学姐,没再多辩驳闭了嘴。

纪灿凑到亦楼面前,小声说:“你以前没少陪他练球吧,俞致礼那三分球的命中率有你一半功劳。”

俞致礼有很严重的洁癖,可是爱打篮球,他为了减少跟别人的碰撞,把三分投篮练得炉火纯青,投中率百分之九十八。

十七岁那年的夏天,也是在这样的午后,这样灼热的空气,周边热闹非凡,大家的目光大多集中在场上的十号球员身上。

那是亦楼第一次遇见俞致礼,那时的比赛比现在有技术含量多了,他的对手实力强劲,也因对彼此打球路数熟悉,便更加难分上下,其他人都已经显得急躁,只有致礼依旧淡定,清明的眼神,显得十分轻松,那场比赛,亦楼记得致礼也是以这样的三分球结束。

罗翔坚定了眼神走到俞致礼面前对他说:“你赢了,但是我不会放弃饶云云的。”

“哥们,我之所以和你比赛可不是为了饶云云,我只是想单纯地打一场篮球赛,仅此而已,至于饶云云,我都有你们系花了,就不需要别的女人了。”俞致礼意气风发,罗翔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不远处的饶云云眼里闪着泪花,气愤离开,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正当亦楼愣神的时候,致礼已经小跑着到她身边,粗粗喘着气,拉住亦楼的手,就往篮球场中间走,亦楼挣扎着,心跳得厉害。致礼把她拉到他那帮医学院同学面前介绍道:“我老婆薛亦楼。”

“胡说什么?我只是你的流言蜚语。”亦楼坏坏地提醒道。

“我错了行了吧?我向你道歉,老婆。”

“没诚意,我不原谅你。”

致礼的室友起哄,“公主抱,绕学校走一圈,到时候什么流言蜚语都澄清了。”

亦楼笑出声来,“真逗。这主意真好。”

后来俞致礼果真抱着亦楼绕了学校一圈,亦楼虽然觉得丢人可是却很幸福,再之后,南大所有的学生都知道法学院的薛亦楼和医学院的俞致礼在一起了,特别恩爱。

“啊——痛——”亦楼觉得自己的后背都麻掉了,她站起来转过身去,捡起篮球,等着那肇事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学妹,没砸疼你吧?”来人满脸抱歉,却显得不够诚挚。

亦楼没说什么,把篮球还给了他,然后坐回石凳上,看宋郁文他们打篮球。谁知那人拿到球没有走开。

“学妹,你真没事吗?”

“没事。”亦楼表现得有些冷贵高艳。

“学妹,我叫高耀,186XXXXXXXX,我的手机号,你有问题就来找我,我是土木工程系的。”

“哦。”

大概是觉得亦楼太冷艳了,讪讪离开。

而此时,宋郁文他们的篮球赛上半场也结束了,亦楼把水分发给他们。

“我可看见刚学弟故意用球砸你,趁机搭讪。”宋郁文幸灾乐祸道。

“是吗?我猜到了。”

“这么神?”

“我当年也是用这招追俞致礼的,比他有经验。”

“俞致礼和俞致和的关系如何?”周容漫不经心地问。

亦楼怔了怔,笑问:“你怎么对他们这么好奇呢?”

“随口问问而已。”

虽然知道周容也许另有目的,可是她还是如实说了,“不好,就像是一座山上出现了两个山大王,不拼个鱼死网破都不能好好活着。”

“可真稀奇,这两人不是亲兄弟吗?至于这么大的仇恨吗?”

周容的眼眸中带着犀利,亦楼扭过头不去理会她,她放空自己,享受着这样柔软的时光。

耳边是宋郁文和周容他们的交谈声,居然这么毫不避讳地谈俞致和的案子,透着故意。

“我怀疑是俞致礼找人做的,可惜这小子做事滴水不漏。”原本周容从来不在人前讨论案件的,但是今天情况有所不同,有薛亦楼在,他想也许薛亦楼那有他需要的信息。

“俞致礼应该不至于吧。亦楼,你对俞致礼最了解了,你觉得他会做这么出格的事情吗?”

亦楼没想到话题一转就又绕到她这里来了,她有些懊恼,今天真不该遇到这些人的。

“不会。”

“我听说薛小姐是四年前离开南城的,可就在俞致和被人打伤的前一天。”周容有些咄咄逼人。

亦楼冷冷笑了,不耐烦地看着周容,“我离开是为了去海市读研,那你也该知道我和俞致和是青梅竹马,如果我真的知道谁伤了俞致和,我保证我是第一个送凶手去监狱的人。况且,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俞致和受伤的事情的,我和俞致和在四年前就断了一切关系,再见面也只是陌路人。”

“撇得真干净。”周容的话语中似带着讽刺。

亦楼忍住想去撕烂那人嘴的冲动,果然做警察的就是很嚣张啊。

“宋师兄,你们继续玩,我先走了。”

临走前,亦楼还不忘送给了周容一个白眼。

快走出校门口时,宋郁文居然追来了,他停下车,冲亦楼喊了声:“上车。”

不复方才的嬉笑轻松,宋郁文的神情有些严肃。

亦楼绕到车的另一边坐进副驾座上,偏头责问:“你故意的?你故意让我陪你们去打球。宋师兄,你情商太高了,高得我以后都不敢和你接触了。”

“我卖周容一个人情,往后他也能还我。只是亦楼,你就不怀疑吗?凭你和俞致和多年的交情,你就不会想要知道到底是谁那么残忍地把他毒打个半死?他当时已经被中山大学医学院录取直接攻博,大好的前程就这么夭折了。”

“你想告诉我什么?”

宋郁文也不再避讳,“是不是俞致礼做的?”

亦楼努力消化着这个问题,僵硬地摇头,“不可能,不会是他。致礼虽然很张狂,但是绝对没这么恨俞致和,他们毕竟是血缘至亲。”

“因为你呢?听周容说,你离开的时候是俞致和亲自开车送你去的机场,而我们在机场监控录像里也看到了俞致礼,他的脸色可不好看。”

“别人的事我不想搀和。”

“亦楼,你自私了,当年那个心怀美好富有正义的女孩去哪里了?”宋郁文有些着急。

“是空有正气吧。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过好,又该拿什么去管别人的生活?宋师兄,这么跟你说吧,四年前,我母亲发生车祸,在医院里做了三次手术、两次抢救,她终究还是没能活过来,她的抢救费医药费数目很庞大,而我拿不出来,我想卖掉房子,可那是我母亲每月辛苦月供才得以保存至今的,她想给我留下温暖的家,所以即便在那之前她已经知道自己得了肺癌,她还是没有变卖所有去治病。我当时很上火,一夜之间,我必须强迫自己长大,我孤零零地站在医院顶楼,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让那烂摊子离我远远的,可是纪灿找到了我,她打醒了我,第二天俞致礼的母亲就来找我了,她真慷慨,那个时候我已经和俞致礼分手了,可她还是愿意帮助我,她给了我一大笔钱,我把母亲葬礼办好的当天就定了去海市的机票,我只告诉了俞致和,他送我去机场,我在机场对他说了很多残忍的话。我说我再也不想和俞家的任何人有任何瓜葛了;我说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当然如果真再见了,就做陌路人;我说我以后的人生只为钱活着。阿和哭了,我却一滴泪也没有流。”

亦楼说完之后便笑了,她伸出手在宋郁文眼前摊开,“拿来。”

“什么?”宋郁文疑惑了。

“手机。”

亦楼这么说,宋郁文觉得有些汗颜了,但还是乖乖把手机交到亦楼手里。

亦楼深吸了口气,成功逼退了眼睛里的湿意,将手机放在耳边,“周警官,很抱歉,作为一名守法公民我已经表明立场了,俞家的事我不参与,我没有义务帮你破一件已经完结的案子。”发泄完后利落地按掉手机,交到宋郁文手中。

宋郁文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和周容通电话?”

“律师做久了,我也有这习惯。”

“亦楼,你不怪我吧?”

“就作为你当年为我做司考培训还的人情吧。”

“好。你真长大了,知道那边周容听着,居然还说那么多话。”

“你知道的,能说出来的话都不算什么,说不出口的话才是最有价值,也最伤人的。就像伤口一样,遇到空气了便很容易好,可像口腔溃疡这种玩意就很折磨人,因为它们很难遇到空气。”

“为钱而活的人心里一般都充满了恨,你是这样的吗?”

“是啊,我也是这样的。”亦楼不避讳地承认。

“你应该去谈场恋爱,或许你会快乐许多。”

“如果可以遇到那么个人,我会试试的。可是,师兄,你知道吗?我爱无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那么深爱一个人了,真可悲。”亦楼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我明白这种感觉,我跟你是同一种人,可你看,我娶了一个我不爱的女人,成家立业,不是照样活得很好。亦楼,记着,离开了谁可以痛,但不要因为怕痛而失去勇气。人生只有一次,浪费挺可惜的。”

亦楼浅笑道:“你永远都比我们豁达,难怪你不等纪灿了。”

“你们都是傻姑娘,也有傻的权利,可我是男人,没有那条路走。”

和宋郁文分开后,亦楼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发短信给了纪灿。

“会觉得惋惜吗?”

“也许。”

如果当初退了一步,至少还可以成全一个人的幸福。

一周后,亦楼终于接到了铭泰律师事务所通知面试的电话,这个结果显然是在亦楼的意料之中,可是她没想到会拖这么久,就在昨天,她还让纪灿帮忙去问问是不是简历被刷掉了,当时HR的回答是上头还在看,没想到今天就可以去面试了。

她挑了一件白色长袖雪纺衫,下面穿条黑色的一字裙,职场范儿显现无疑,而后化了个冷艳妩媚的浓眉妆就出门了。

铭泰位于环宇大厦的第二层和第三层,亦楼要面试的会议室在三层。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亦楼不忘再去看一眼电梯镜面上她的妆容,然后颇为自信地走了出去。

找到会议室时,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亦楼理了理自己的衣着,深呼吸后推开了门,走了进去。抬眼就看到了三位面试官,董晟铭和林泰都在,她想另一位女士就是HR了。

“你们好,我是薛亦楼,来面试的。”

“坐吧,不用拘谨。”董晟铭发话,然后低头去翻看亦楼的简历。

“海大的法硕说实话在前来我们律所面试的人中竞争力不大,但是你有三年在圣安律所工作的经验确实让人出乎意料。怎么不再续约了?”林泰表现得一脸好奇。

“我年纪到了,该嫁人了,所以就回家乡了。”亦楼回答得很坦然。

“就这个原因?”显然没有说服力。

“这个原因可能对于你们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于一个在外地没房没车的人来说,嫁人还是很不靠谱的一件事,我回来南城,至少我有房子,如果我看上了一个男人,也就不用介意那些外部条件了。”

“在圣安三年的收入足够你买房了。”董晟铭适时插嘴,业界都知圣安律师接案子的实力。

“我在四年前欠了一笔巨款,我当然要凑齐这笔巨款,好还给别人。”

“薛小姐,说笑了,好久不见了。”董晟铭缓和了语气,气氛终于不再那么沉闷。

“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啊?”HR略微有些吃惊。

“宋郁文的学妹,从前见过面。”董晟铭解释着。

林泰恍然,“难怪看到你觉得眼熟,原来真的见过面。”

亦楼紧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没什么好问的了,祝我们以后合作愉快!”董晟铭起身伸出自己的手,亦楼忙握住他的手,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合作愉快!”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大概是亦楼遇到的时间最短、问题最少的面试了,不过好在结果不错,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董晟铭继续说:“之所以收到简历后一周才联系你,我们也是有诸多考虑,不过昨天见到俞先生后向他询问了一番,他就给我一句话,有了你,铭泰将是俞氏一直的合作对象。”

原来如此。

亦楼舒展了眉眼,微笑着说:“看来我得到这份工作要感谢俞先生了。”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了。梁洁,带这位薛小姐去签合同。”

“好的。”梁洁应着。

“这么着急?”亦楼感到讶异,但似乎又是情理之中。

“怕你后悔啊。”董晟铭开玩笑地说。

亦楼签完合同后发现纪灿不在律所,打电话问了后才知道她去法院办点事,她还想着午饭和纪灿一起解决,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

走出律所,看到了另一栋大厦巍峨矗立在那里,那是俞致礼工作的地方。

她犹豫了会,还是拨通了俞致礼的手机,原因无他,她不想欠他人情。

“现在有空吗?一起吃饭?”

那边没有声音了。

“喂,你在听吗?”

“薛亦楼,我们之间的见面是不是有些频繁了?”

“哦,我尽量今天之后都不找你。”亦楼闷闷地说。

“好,我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嗯,我就在你公司附近。”

亦楼走到俞致礼工作的大厦楼下时,就看到俞致礼的身影。

他面目严肃,浑身散发着一种勿靠近的气场,亦楼走近看着他,她情绪低落地说:“走吧,我想吃韩式烤肉。”

“这附近有一家。”

“嗯,我知道。”

亦楼走在俞致礼前面,两人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俞致礼看着亦楼的背影,心想她是不是因为怕被拍到什么照片才不敢与他并肩走。

他加快步子,赶上她,这才看到她一脸的神伤。

“你怎么了?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刚参加完一场面试,有些累。”

“累了就回家休息。”俞致礼没好气地说。

“我不想跟你吵架。”言下之意,不要没话找话说,语气放客气点。

俞致礼闭了嘴,默默跟在亦楼身后走进那家韩式烤肉店。

点餐后,亦楼喝了几口南瓜羹,润了润喉咙。

“这顿,我请你,我能去铭泰工作,多亏你了。”

“是吗?没想到铭泰还真录用你了。”

“是啊。”亦楼说完,在包里翻找了一下,然后拿出一个信封,放到俞致礼面前,“这个,帮我转交给你妈妈。”

“什么?”俞致礼拿在手里掂量着。

“你不需要知道,总之不许偷看。”

“既然这样不放心我,怎么不亲自交给她?”

“我怕尴尬。”

“哦。”俞致礼拖长了尾音,点点头,表示明白。“不需要我带什么话吗?”

“不用。”

“薛亦楼,我没想到你和我妈也有不少交情。”

亦楼当然听得出俞致礼的讽刺,想要说什么回击,烤肉已经被端上桌。

俞致礼脱掉西服,将白色衬衫袖子撩起,拿着烤肉钳,有一种绅士的自觉。

这顿饭吃得很慢,很静,听得最多的便是烤肉时的滋滋声,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交谈,甚至连眼睛对视都不再出现。

用餐结束后,亦楼才开始正视俞致礼,“是你找人打伤俞致和的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俞致礼的脸色变得冷峻起来,锐利的眼神投射向亦楼。

“本来不想过问,但是看在曾爱过的份上,我也不希望你进监狱,我无意见到负责阿和案子的警官,他在怀疑你,其实大家都在怀疑你,打人的也抓到了,可就是吐不出什么。如果是你做的,我希望你没有落下任何把柄在外。”终究是不希望他去坐牢的,毕竟曾经相爱过。

“要谢谢你的善意提醒吗?”俞致礼冷笑。

“还是算了吧,因为,根本就不是我做的。”俞致礼十分郑重的一字一顿地说。

“我想也是,你没有必要如此。”话虽至此,但是亦楼的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她冷漠地说:“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工作吧。”

“等等。”俞致礼叫住她。

“你和俞致和不来往是为了我吗?”也会有那么一秒钟,他的心里有着这样的期待。

“我对他有太多愧疚了。”

因为愧疚,不能好好面对,所以不如老死不相往来,免得伤人伤己。

“真抱歉,不是为了你。”

“你有时候真的很无情你知道吗?换做别人,听到俞致和变成那样,就该去看望他了。”

“我?凭什么呢?再说阿和不会愿意让我见到那么狼狈的他。”亦楼想到了那日在机场阿和站直了身子的样子,没有用拐杖,没有靠别人帮助,既然那是他想让她见到的模样,那么她就成全他。

“原来他来见我,是想让我安心。”亦楼喃喃自语,一下子想透彻了。

周边有些吵,俞致礼没听清,“你说什么?”

亦楼摇摇头,笑了。

因着薛亦楼的嘱托,俞致礼下班后开车直接回了俞家老宅。

家里佣人在餐厅摆桌,饭菜的香味四溢,却不见母亲和俞致和在,俞致礼感到奇怪,“其他人呢?”

“都在楼上呢。”

得到回答后,俞致礼跑上楼,刚要敲俞致和房间的门,就听到了哭声,母亲的哭声,他的拳头紧紧握住,无声地捶在门上。

他敲了门,过了会,门被打开了,母亲脸上的表情恢复如常,看到是俞致礼大吃一惊,“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了啊。”

“少来,肯定是有事。”

“去书房谈吧。”致礼一本正经起来。

“你等我一会儿。”俞夫人重新走进房内,对躺在床上背对着她的俞致和说:“今天是你生日,这些菜都是我亲自做的,你好歹也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宣泄你所有的不满。”

到书房,俞致礼才问:“今天好像不是他生日?”

“是他真正的生日。”

“何必费心思,反正他也不会领情,他只认他那个妈妈。”

“是我对不住他,他有气也是应该的。”

“是啊,就是因为你一再包容他,才会让他如此嚣张。那个人最近有打来电话吗?”

俞夫人不高兴了,“什么叫那个人?那个人可是你爸。”

“管他。他还好吗?”致礼嘴硬道。

“他自己说挺好的,最近在苏黎世,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找到能治好俞致和腿的医生他反正是不会回来。”俞致礼笃定地说,虽然一直都与他不是和睦的关系,但是对他的脾气,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对了,你回来有什么事?”

“这个给你。”俞致礼将信封交到俞夫人手中,“薛亦楼让我交给你的。”

“薛亦楼?难道她回来了?”

“是啊,最近回来了。”

“你怎么还跟她有来往啊?想气死我啊?”俞夫人怒其不争,握拳用力捶了他几下,似乎不解气,又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我上辈子真是做了很多亏心事,这辈子要被你们俩兄弟这样折腾。”

俞致礼皱眉,“妈,你怎么这么讨厌亦楼?”

“我没有讨厌她。”

“信封里是什么?”

“不关你事,你少好奇。公司最近的项目还顺利吗?你爸担心你搞垮他多年的心血。”

“我一个学医的接手,能发展成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本来就是俞致和的担子给我挑,我不甩手那个人就该谢天谢地了。你让他放心,俞致和腿一好,我立马辞职。”

“行了,要是没吃饭就用点走,要是吃过了现在就走,我怕了你了,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

俞致礼嬉笑着离开。

俞夫人心事重重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支票和一封信。

两百万,正是她以前给薛亦楼的数目,没想到这个女孩居然丝毫不差地还了回来。

“伯母您好,四年前您用两百万给了我全新的生活,而现在,我把钱还给您,时机恰当时我只希望可以带走我儿子,舒乐在思嘉和致礼的生活中太多余了,盼得到您的成全,否则我就只有继续周旋于您两个儿子之间,俞致礼我不确定,可是阿和,我相信他一直都是我的依靠,我想,您懂得其中的轻重。薛亦楼字。”

俞夫人慌乱地捏着信小跑着追出去,“致礼,等等。”

花园里,俞致礼的车还在,俞夫人看到后松了口气。

“致礼,她要舒乐,怎么办?该怎么办?”

俞致礼接过俞夫人递过来的信,看完后认真地说:“那就把舒乐还给她吧。”

“你疯了,舒乐怎么可以给薛亦楼?不行,绝对不可以。”

“舒乐为什么说的最好的话是妈妈,因为他最渴望得到妈妈的宠爱。就让我们都等着薛亦楼所谓的时机恰当吧。”

俞致礼又说了些宽慰的话后才离开。

记得Bacon曾说过:“Love is ever matter of comedies, and how and then of tragedies.”

爱情常常是喜剧,偶尔是悲剧。

那么,亦楼,虽然我们之间的爱情只能是悲剧,但这并不妨碍我一直习惯宠溺你的心。

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当然也包括舒乐。

只是,亦楼,你真的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吗?

纪灿出现在亦楼家的时候,这个姑娘已经有了醉意,坐在阳台上边喝着啤酒边吹风,她的身影是那样单薄孤独,令人悲伤得一时移不开眼。

纪灿想起了她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薛亦楼的绝望是来自骨子里的。

亦楼转过身看见纪灿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来喝酒啊,顺便给你带了下酒菜。”

“你真好。”亦楼呵呵笑着。

纪灿走进厨房,把自己买来的下酒菜装盘,端到阳台上的小桌子上,灯光暗淡,可她清晰地看到了亦楼泪流满面。

纪灿愕然,“怎么哭了?”

“我今天做了一件事,我终于把压在我心里四年的巨石推掉了。”亦楼语气豪迈地说。

“什么事?”

听到她问,亦楼傻气地伸出两根手指,在纪灿眼前摆了摆,“两百万,我还清了,终于还清了。”

纪灿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亦楼脸上都是眼泪,可是纪灿觉得她看到亦楼的眼眸中都是笑容,她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由衷地笑了,“这样真好,恭喜你,好姐妹。”

“是啊,这样真好。”说完,亦楼就痛哭起来。

纪灿陪着一起默默流泪,开了一罐啤酒,猛灌起来。

亦楼躺了下来,语气惆怅,“你还记得吗?我当年究竟是怀揣着一颗怎样的心进入南大读法律的,我对你说过,对致礼说过,对阿和说过,我要做一个充满正义的人,以后要帮助有困难的人打官司,用法律途径为他们争取最大的权益。为此,我努力准备司考,努力准备公务员考试,为了能继续留学校我还努力地考研,大四那年,我真学习学疯了。可是后来呢,当我真的成为了一名律师了,我代理的案子很少是帮助穷人的。我为了赚钱,我很少接刑事、民事案件,我都在接涉外、金融、证券之类的案子,因为钱多,我帮富人打官司,我帮那些富二代们处理他们捅出来的篓子,我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做辩护,帮那些不懂事的纨绔子弟免去法律的制裁,事后我接受原告最毒的咒骂。你知道吗?如果,如果我有更多的时间,我一定不会拒绝帮穷人打官司的,我只是被那两百万折磨得有些失去了人性了。”

“没关系,你遗憾没能做到的事,我一直都在帮你做到。亲爱的姑娘,也只有在这样轻松毫无压力的情况下,我才能想到,这些年我所有的努力居然都是为了你,我被评选为‘南城最善良有正义的律师’,这些都是为你做到的,原来我在冥冥之中懂得你所有的痛苦,弥补着你的缺失。”

亦楼虔诚的感激道:“我没能成为孤岛都是因为你。看到你,我满心的正能量,所以,很累很累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放弃。现在,纪灿,我终于可以做自己想要做、应该做的事情了,终于可以为正义出一份力。干杯!你要为我庆祝一下,薛亦楼终于要开始做人事了。”

铁制的啤酒罐头在空气中擦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含泪的笑容若隐若现。

纪灿抽出纸巾为她擦掉眼泪,“快点幸福吧,如果你不幸福,致和怎么松口给我幸福呢?”

“薛亦楼这辈子通往幸福的道路太漫长坎坷了,抱歉啊,拖累你了。”后面的话亦楼说得没心没肺。

纪灿开起了玩笑:“我和致和上辈子估计亏欠你太多了,这辈子就靠着你施舍点幸福过活了。”

亦楼破涕而笑,坐起身来,安慰道:“那个人今天嫌弃我和他见面频繁,他觉得我打扰到他生活了,然后我很傲气地说今后都不找他了。”

“俞致礼是对的。”纪灿想到一件事,有些犹豫地开口说:“昨天俞致礼给了我一张请柬,思嘉生日Party下月四号在君悦举办。我特地问了一下,他不邀请你。”

“真小气,让我去吃一顿怎么了?”亦楼故作不满地嘟着嘴。

纪灿附和道:“就是啊,真小气,放心,姐姐一定偷偷给你带好吃的。乖啊,不气不气。”

“神经。”亦楼破口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