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俄乌民族、俄乌地区、俄乌国际间的关系是纵横交错、异常复杂甚至是光怪陆离的,它既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历史因素,也有着错综复杂的现实因素。
就历史因素而言,这就是个漫长的话题。
从“基辅罗斯”到现在的俄罗斯联邦,俄罗斯(这个词的含义包括罗斯、俄国、苏联和新俄罗斯联邦)与乌克兰的关系经过了一千多年的曲曲折折、恩怨情仇、交织难分的演变与发展进程。由于在这漫长的时期中,俄国的宗主国权益和乌克兰的依存附属地位以及相互难解难分的政治、社会和经济状态,因此,在某种特定的意义上可以说,研究俄乌关系史实际上就是研究俄国史、俄罗斯史。千年以上历史所形成的俄乌关系并不是典型意义上的两国关系,俄乌关系具有世界历史上少见的特殊性。这种特殊性表现为或者决定于两个概念,一个概念是“罗斯”,另一个概念是“乌克兰”。
“罗斯”概念的实质问题是:哪个部族是这片土地上的最早的居民,是后来所有民族的起源?哪个部族的文化是其后所有部族,甚至民族的文化之根?哪个民族是这片土地上领导所有民族的“大民族”,是做出过贡献最卓著的民族?似乎从“基辅罗斯”这个概念出现起,围绕“罗斯”的争论就没有停息过,并且随着历史舞台上光怪陆离的变迁、国家领导人的更迭、国际关系中利益冲突的加剧,变得具有越来越强烈的和浓厚的政治色彩。如果把这场争论的焦点聚焦到当今俄乌关系的舞台中央,那就是:谁?是俄罗斯,还是乌克兰更有权承认自己就是“罗斯”或是“罗斯”不二的继承人?
显然,在这个问题上有几点是可以让人们认真思考的:其一,“罗斯”并不意味着,它一出现就代表着一个新民族的出现,并不意味着在那时的第聂伯河和伏尔加河两河的流域就有了统一的语言、信仰和文化。其二,“罗斯”并不意味着那时出现的部族大联盟就是一个能号令所有部族、权力覆盖整个所谓东斯拉夫各部族居住的广大区域的中央政权,因而也就不存在一个统一的、不可分的、团结一致的国家。其三,从西北部来的诺曼人,或者瓦兰人,或者所谓“北部土生土长的斯拉夫人”,在基辅地区与当地各部族的融合是一个新的过程,离最终形成俄罗斯族(大俄罗斯)、乌克兰族(小俄罗斯)和白俄罗斯族还差数百年的风云变迁,那种俄罗斯族诞生了“罗斯”、乌克兰族创造了“罗斯”的现实从未出现过。最后,“罗斯”并不完全是俄罗斯族或者乌克兰族在封闭的、与世隔绝的“第聂伯河和伏尔加河地区”创造出来的,从它在这片地平线上一露头,它就受到来自西方的政治、社会、经济和文化影响的浸染,因此,“罗斯”不仅是这片土地上各部族的溶血,也是这片土地上的各部族与海那边山那边的部族、民族的溶血。“罗斯”从其伊始所具有的“国际的”“世界的”意义也许就在于此。
因此,一个总的结论似乎可以这样来阐述:“基辅罗斯”出现时,尚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民族,不管是领导的“大民族”,还是被领导的“小民族”。居住在罗斯土地上的有各个不同的部族和部落,他们说着不同的话(还谈不到使用不同的语言、谁的语言是另一种语言的基础),有着各异的习俗传统(尚谈不到固定的文化、一个民族的文化是另一个民族的文化之根的问题)。此外,由于环境的不同、距离的差异,他们间的交往和交通是极为困难的。《往年纪事》《伊戈尔远征记》这类编年史和大公传记勇士歌是俄罗斯和乌克兰都承认过并广泛引经据典过的,它们中的“伟大的、统一的和不可分的罗斯”以及“统一的、伟大的俄罗斯人民”的文字表达,与其说是当时生活的现实,不如说是编年史家及其支持者、赞助者所需求的和期望的未来的政治远景。
另一个同样重要的概念是“乌克兰”。“乌克兰”历来也是个混淆不清的概念,乌克兰和俄罗斯各方都有自己的解释。俄罗斯认为,乌克兰是个处于俄罗斯疆界之内的地区,虽远离政权的中心,位于边陲,但它是俄罗斯的边界之地。乌克兰认为,乌克兰就是个独立的地区,自古以来基辅和北部的莫斯科公国是两个相隔离又不尽相同的地区。因此,乌克兰虽和俄罗斯有边界之邻的位置,但它是乌克兰人的土地。俄罗斯方面坚持自己观点的理由是,“基辅罗斯”就是乌克兰隶属和应该隶属于俄罗斯的最大证据,留里克的公是在“基辅罗斯”的土地上接受洗礼的,因此,乌克兰自古就应该是隶属于俄罗斯的。俄罗斯民族和文化的形成都早于乌克兰民族和文化,因此,“大俄罗斯”对“小俄罗斯”的深刻影响和左右作用是应该予以承认并确立下去的。乌克兰方面认为,“基辅罗斯”不是来自北方部族的产物,而是土生土长的,因此,“基辅罗斯”是乌克兰自古就不隶属于俄罗斯的明证。乌克兰民族和文化的形成有一条独立的线索,它们与俄罗斯民族和文化的形成是在平等的两条轨道上进行的,虽在“基辅罗斯”后这两条轨道曾经重叠过,但随着“基辅罗斯”的瓦解,俄罗斯和乌克兰又各自回归到自身原先发展的轨道上去了,乌克兰民族和俄罗斯民族其后是在南北不同的地区内各自完成的。双方虽都信奉东正教,但乌克兰土地上的部族接受东正教的时间要比留里克家族的“俄罗斯人”早得多。此外东正教最终在乌克兰和俄罗斯的土地上定型是不完全一样的,乌克兰的东正教融合了更多的南部草原各游牧和通商部族的礼仪习俗,来自西方的影响更深,具有开放性,而俄罗斯的东正教则融合了更多的北部农耕部族的礼仪习俗,自成一统的封闭性更强。
关于这个概念的争论、争吵是一场打不清的官司,斩不断、理还乱。所以,在当今的现实政治舞台上,俄乌双方各执己见并以此做出各自的政治决策的趋势和实际行动就愈益强化和强硬。普京宣称“基辅罗斯”的公是在赫尔松涅斯接受的东正教,以此来强调乌克兰自古就是俄罗斯的土地。但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以及乌克兰其他领导人却对此持有异议,他们认为,在赫尔松涅斯接受东正教恰好说明,“基辅罗斯”是属于乌克兰的,因此他们声称“克里米亚自古就是乌克兰的土地”,发誓一定要“收回失地”。而俄罗斯领导人也不示弱,在俄罗斯收回克里米亚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普京总统就反复强调“乌克兰是俄罗斯的边陲之地”的概念。2008年,他在布加勒斯特的北约峰会上,曾经说过这么一番话:“乌克兰——这是个历史误会,是一个建立在俄国土地上的国家。”到了2014年,普京总统的这句话就发展成了更响亮的政治原则和决策:“克里米亚处于俄罗斯的疆界之外是令人愤慨的历史不公正。”
所以,当今俄乌关系的复杂性和难解性并不全是由当下的现实政治争斗和各自的领导人的决策所引起的,也许它们更深植于一千多年的历史变迁之中。历史因素冰冻三尺,现实恩怨一日难解。在本书中,较为详细地讨论了一系列的历史因素,归纳起来,大概有下述十点:
一、乌克兰和俄罗斯并不是如俄罗斯所宣传的“同根同源”“一个民族”。
二、“基辅罗斯”并不是民族和平的融合,而是来自北方的留里克人通过战争、武力、阴谋手段兼并而成的。
三、在“基辅罗斯”时,乌克兰和俄罗斯两个民族都尚未形成。
四、在接受东正教的过程中,第聂伯河的作用要远远大于伏尔加河。第聂伯河被称为“从瓦良格到希腊”的黄金水路,而伏尔加河却是一条通向征服和兼并的河流。
五、从地缘政治上说,乌克兰是个更接近西方的地区,有出海口,而俄罗斯是个内陆公国,没有出海口。因此,乌克兰成为西方的争夺要地,而俄罗斯则成为来自东方的草原民族的掠夺对象。
六、“基辅罗斯”瓦解后,乌克兰就不是一个国家,而是因种种原因不得不臣服于俄罗斯,成为俄罗斯帝国的一个省,一个统治者称为的“新俄罗斯”。这种现象直至十月革命。十月革命后,乌克兰才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
七、克里米亚自古并不是俄罗斯的领土。克里米亚汗国存在了300多年。克里米亚是叶卡捷琳娜二世于1783年征服兼并的。但克里米亚的鞑靼人并没有从这块土地上消失,而是以各种方式繁衍子孙,保持和发展自己的民族信仰、礼仪习俗和道德准则。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鞑靼族被作为“希特勒的第五纵队”全族被迁出克里米亚的悲剧,这深刻地影响到了俄乌关系和俄乌领土,其后果难除,直至今日。
八、乌克兰西部问题和“寇松线”的存在,是俄国与相邻各国以及西方大国争夺这块“边陲之地”的历史见证。无论是苏联与波兰、苏联与希特勒的争夺,还是苏联对波罗的海三国和乌克兰及白俄罗斯西部的兼并,都有着这种历史证据的痕迹和影响。
九、乌克兰是苏联第一个和第二个五年计划的重点地区,尤其是乌克兰的东部和东南部被斯大林视为保密的“三线基地”;是苏联最好的黑土地带,也是农民起义、各种暴动以及随之而来的军事清剿和政治镇压后果十分严重的地区。
十、俄罗斯民族和乌克兰民族的形成导致的一个最重大的后果是,在这片土地上,民族有了大小之分、尊卑之别、主宰和从属的关系。由“大俄罗斯民族”延伸出了“大俄罗斯民族主义”“大俄罗斯民族的利益”,自这些概念出现之日起,就左右着这片土地上的历史进程,就纵横捭阖着这个国家疆界内所有民族的事务的决断、发展进程及趋势。“大俄罗斯民族”“大俄罗斯民族主义”,进而是“俄国沙文主义”在漫长的时期里成为一种政治风向标和处理民族间、国家间关系的准则。而所有这一切,最终汇聚成“俄罗斯的民族利益”这个时代标杆,就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而就现实因素而言,俄乌间的关系也同样是话中有话、弦外有音。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那现实因素的关键和核心就是美国、欧盟与俄罗斯都把乌克兰看成是一个关系到并深刻影响到各自利益的地区。这个地区是不可退让的,是势在必夺的,都欲把其置于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因此,美国、欧盟与俄罗斯对这一势力范围的争夺,实质就是各自利益的争夺。
这样的争夺,有着几乎难以调和的两面性:
其一,在经过苏联解体后的失控和无政府主义状态之后,俄罗斯重新崛起成了一个不可抑制的过程。崛起中的俄罗斯所祈求和渴望的是迅速恢复已经失去的强国、霸主地位。俄罗斯迫切需要国际舞台上的话语权和决定权,因而打起了“反对美国单极世界”的旗子。这对于一度视俄罗斯软弱、不再是争锋对手的美国和欧盟来说是不可接受也不能任其发展下去的。
于是,美国与欧盟争夺乌克兰的目的是遏制俄罗斯的发展,使俄罗斯不至在新的环境和条件下重新成为能与它们(尤其是美国)对抗和争霸的国家。对乌克兰的争夺是美国独霸世界和俄罗斯重振霸主之威的外交政策的对抗。
对于美国来讲,还有一个潜在的因素,那就是:在取得了对乌克兰的控制和威逼俄罗斯的情况下,将有利于对中亚和亚洲国家的进逼和争夺。
其二,美国和欧盟争夺乌克兰,是“北约”的东扩新形势下双方争夺的新标志,结果是一系列苏联加盟共和国背离俄罗斯、倒向西方,这种现实和发展趋势同样是俄罗斯不可接受,也不能任其发展下去的。当曾经作为俄罗斯“前哨阵地”的一些国家逐渐成为北约和欧盟的一员时,乌克兰就成为了俄罗斯面对美国和欧盟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俄罗斯争夺乌克兰的目的是遏制欧盟、北约及美国对自己的进逼和围困。在苏联加盟共和国纷纷加入或要求加入北约与欧盟的情况下,在只有一个脆弱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和欧亚经济联盟防护盾下,乌克兰是俄罗斯对抗西方争夺的最后一道屏障。越过这道屏障,俄罗斯的自身安全、民族利益和经济发展都将受到严重威胁和挫伤。
《别洛维日协议》签字现场的照片。坐者:左二为克拉夫丘克,左三为舒什凯维奇,右二为叶利钦。
当然,对俄罗斯来讲,也有一个潜在的目的,那就是它对苏联解体后失去的土地、资源、劳动力市场从不曾甘心过。重新将这些土地、资源、劳动力市场收集起来,使它们回归俄罗斯,是俄罗斯当今的执政者和超过50%的俄罗斯民众的强烈愿望与诉求。俄乌在这问题上的矛盾和相向而立是始于苏联解体之前的,历史上被认为是俄罗斯“铁哥们儿”的乌克兰首先和白俄罗斯宣布独立,退出了苏联。所以,1991年6—8月是苏联实际解体的开始。先是俄罗斯宣布独立,退出苏联,后是各个加盟共和国纷纷模仿叶利钦的俄罗斯宣告独立。乌克兰于8月24日发表独立宣言,宣布独立。12月1日,克拉夫丘克在乌克兰全民公决中当选为乌克兰总统。12月5日,他宣布乌克兰退出1922年建立苏联的联盟条约,并决定不再签署任何新的联盟条约。12月7日,叶利钦、克拉夫丘克和白俄罗斯的舒什凯维奇在白俄罗斯布列斯特附近的别洛维日密林的地方举行会晤,签署了三国建立独立国家联合体的声明,并表示独联体的大门对所有加盟共和国都是敞开的。“别洛维日密林”意思是“野牛密林”,而《别洛维日协议》就像是从密林中狂奔而出的一头野牛,成了苏联的终结者。
乌克兰独立后,新的俄罗斯联邦所遭受的损失是巨大的。俄罗斯失去了欧洲土地上最肥沃的黑土地产粮区,失去了苏联几十年来在这片土地上所建造起来的工业基地、国防重镇和战略要冲地带,尤其是克里米亚的失去使俄罗斯失去了黑海上的门户,进而使曾经存在过的苏联海上霸权之路断裂开来,而黑海舰队的驻地塞瓦斯托波尔也成了受制之地。
15年后,克拉夫丘克说:“当《别洛维日协议》签署后,叶利钦曾给布什打电话说:‘总统先生,苏联不复存在了。’”
在美国和欧盟与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争夺中,对俄罗斯来讲,克里米亚的归属是个特殊的、首当其冲要解决的问题。在俄罗斯和克里米亚的关系上,有这样几点是很值得关注的:第一,对克里米亚的争夺是对乌克兰争夺中的核心,是俄国与欧洲国家争夺和划分势力范围的焦点地区,克里米亚的归属从根本上决定着乌克兰的归属。历史上对乌克兰的争夺都是从对克里米亚的争夺开始的,并且以克里米亚的归属落定为争夺乌克兰的终结。第二,克里米亚面临黑海、可通达世界各地的地理位置以及动一点可震四方的地缘结构,决定了对乌克兰争夺的残酷性、长期性和不变性。第三,从古至今,围绕克里米亚的争夺都集中在两个问题上:一是,对黑海军港塞瓦斯托波尔的争夺。二是,对从克里米亚开始的黑海海上之路的争夺。这两个问题最后都必须以它们的归属加以解决。第四,克里米亚半岛在土地上与乌克兰紧密相连,但在历史的国家依附关系上却与乌克兰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的存在没有关系,自15世纪上半期以来,克里米亚以汗国的形式处在土耳其、奥斯曼帝国的影响和扶助之下,时间长达300多年。自1783年至十月革命,克里米亚(和乌克兰一样)归属俄国,时间也有200多年。因此,对克里米亚的争夺在历史上就是以它的“独立”表现出来的。
普京和乌克兰前总统雅努科维奇。
正是由于这些方面,才表现出了克里米亚对于俄罗斯的重要性和不可舍弃性。
但是,在考察俄乌关系的现实因素时,应当明确两个问题;
第一,当今在乌克兰的争夺与冲突没有苏联时期的那种制度、主义之争,没有阵营的较量和意识形态的水火不相容。人们一直在说北约的东扩,但是目前的北约东进与二战后的北约东扩并不是完全相同的,当年是两种制度(社会主义制度和资本主义制度)、两个阵营(社会主义阵营和资本主义阵营)、两种意识形态(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和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对抗与争夺。现在,美国、欧盟与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冲突,围绕的是力量的较量、利益的争夺和势力范围的重新瓜分。双方的最后底线是: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对经济发展攸关的资源的重新分配以及世界政治结构的改变的问题。
当今的乌克兰冲突中,没有主义和意识形态之争,阵营和制度的较量也被各自的利益远远冲淡。
第二,随着俄乌冲突的加剧、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制裁的层层加码,“新冷战说”出现并随之扩大。但是,纵观现实的诸因素,现在的乌克兰冲突不是什么“新的冷战”。二战后的“冷战”是由几个特殊条件所造成的:一是,战争中的暂时合作令双方都不满意了,一度隐埋的矛盾逐渐浮出水面,争斗与争夺又悄然开始,但又不便和不能立刻翻脸。二是,战争后的美国和整个西方世界以及苏联都需要进行政治、政策、战略、人心、财力上的重新调整,而这一调整需要一个变革的时期。三是,因为二战刚刚结束,各方都不想再诉诸武力(战争)手段,而希冀于其他的“和平”争夺方式。四是,对争夺方式的选择是由已经相对固定的世界政治格局所决定的。最后一点是,在“冷战”大幕的遮蔽下,双方在进行的由对地球土地的争夺到对宇宙空间的争夺,因此,军备竞赛和火箭武器的研制逐步升级便成了这一时期最大的风向标。
从战术上讲,当今的冲突,无论是乌克兰冲突,还是伊拉克、叙利亚、以色列、巴勒斯坦的,近东的、阿拉伯世界的冲突,不是表现为“冷战”,而是“热战”形式——地区武装冲突和地区局部战争,是真刀真枪,是轰炸和肉搏,是流血灾祸,是大量的和平居民的死亡和濒临死亡的深渊。当今世界的冲突,包括乌克兰的冲突实际上是以武力对抗、战争手段进行的。而从战略上讲,当年的“冷战”是表面上不打仗,而实际上在准备有朝一日以战争手段来结束“冷战”。这是形式上讲。而在实质上,和第一个问题相关联的是,“冷战”是两种制度的较量、两个主义的拼搏、两种意识形态的对垒,最终所导致的是世界的一分为二。而现在,从总格局上来讲,西方国家和俄罗斯的争夺并不表现为“冷战”,它与二战后的“冷战”有着显著的差异。较之“冷战”,当今的“热战”更具虚伪性、欺骗性和蛊惑人心的性质,它所导致的结果会更严重、更具破坏性和更无真理、正义以及人道可言。这种“热战”所导致的最终结果,也与二战后的“冷战”不同,世界不会一分为二,而是会在分分合合、交织牵连中发展,在我反对你又离不开你的状态下共同蹒跚前进。
当今的美国和欧盟与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争夺,或者说当今的乌克兰冲突,将会是一个漫长的、交织的、时而激烈时而缓和的、随着局势的变化和人心的转向各方都会有这样那样退让和妥协的过程。
两个“共和国”寄希望于得到俄罗斯的承认,在乌克兰的东南部建立一个“新俄罗斯”。
首先,一段时间里,克里米亚被“收回”俄罗斯的状态不会发生实质性的改变,但似乎被“收回”也不是克里米亚的最终归属方式。
其次,乌克兰东南部地区的“独立共和国”将以“不被承认的共和国”(从国际法的角度看)或者是“自行宣布独立的共和国”(从乌克兰政府的态度看)而存在下去。俄罗斯这个国家有着苏联遗留下来的“不被承认的共和国”的历史传统。它们的存在名义上是独立的,但实际上必将依附于某个国家。即使作为“独立共和国”,但东部地区也会向基辅要求更大的独立性。乌克兰东南部的“独立共和国”将会成为更亲俄的地区,一个名义上仍然归属乌克兰,但实际上听命于俄罗斯的地区,一个表面上的特殊州而实际上的“独立共和国”。就“独立共和国”进行的谈判事实上成了这些“共和国”延续生命的一种合法手段。但停火对基辅和顿巴斯,美国、欧盟和俄罗斯都有利,其中,经济因素起了很大的作用。
再次,乌克兰东南部地区将成为乌克兰和俄罗斯中间的一个缓冲地区。“缓冲”可对乌克兰起到制约、牵制,甚至控制的作用。在经济上,乌克兰的历史地位将重演:乌克兰一直是俄罗斯的原料供应地和产品销售地,没有自己独立的、自主的经济体系,这造就了它对他国(尤其是俄罗斯)经济和制度的极大依赖性以及本国经济的极度脆弱性。乌克兰对俄罗斯在经济上的依附将会强化。
最后,美国和欧盟不会放弃对乌克兰的争夺,俄罗斯更不会从乌克兰撤走。在这块战略要地上的利益争夺不会因为东南部地区的暂时停火而终止。从经济制裁到反制裁,从欧盟快速反应部队到普京打的“核大国”牌将会不断上演。乌克兰始终是在各国、各种政治力量的争斗和拼搏中存在的,它生存和发展的自我因素太弱,而外来干预因素过强。美国和欧盟仍将强调乌克兰的独立国家地位,俄罗斯也仍将强调乌克兰的附属于俄罗斯的地位,那种延续了上千年的乌克兰是俄罗斯的边陲之地抑或是俄罗斯之外的独立疆土的争执、争夺不会停息下来。不过,“乌克兰”一词中的“边陲之地”——“兵家必争之地”确实是改变不了的。乌克兰的地理位置具有不可替代的战略意义。这决定了它被各国和各种力量争夺的宿命。
在乌克兰冲突中,乌克兰越来越倾向于西方国家,这里有个根本的原因,那就是西方国家的经济状况和生活水平要比乌克兰本国高,同时也高出俄罗斯的水平。“要过西方国家人的那种生活”的要求并不完全是乌克兰领导人和西方国家领导人的政治蛊惑宣传,在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乌克兰人的一种意向和追求。克里米亚俄罗斯人迫切要求回归俄罗斯在很大程度上有着经济的因素。对于乌克兰人的、其他前加盟共和国人的渴求西方的生活,向欧盟的接近、靠拢,直至最后的加入,普京总统在对这些国家的供应天然气提价的问题时曾经说过一句狠话:“想过西方人的生活吗?那就像西方人那样付费吧!”所以经济问题,或者说乌克兰的经济状况将在未来的乌克兰危机的走向中起重大作用。西方的经济制裁及其后果在短期内不会消失。
但是,需要说明的是,乌克兰的冲突毕竟是一场大国之间利益的冲突,是一场变革世界政治结构的搏斗,是一场冲突风向标随时会翻转的“热战”,因此,对冲突各方的支持或是反对都应保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即应在我国国家和民族利益允许的范围之内。
纵观数百年的历史进程,无论是乌克兰国家的形成、乌克兰民族的成长,还是乌克兰社会的运转,都有一个不变的命运:地处“边界之地”,千丝万缕的国家状况;身陷“强权掌控”,错综复杂的外交关系。大国的争夺,强权的运作,宗教的纷争,利益的瓜分,社会的动荡,民心的摇摆,前进的徘徊,发展的观望,似乎都是乌克兰逃脱不了的宿命。它从属于、依附于,甚至不得不在某一时刻、某一历史阶段听命于他人他国,养成了或者严格地说,铸就了乌克兰人的识别风向、辨别目标、选择机遇、随时而动、或奋然而起或蛰伏待机的性格和行动准则。由于乌克兰与俄罗斯有着立国的渊源、信仰的共有、习俗的相通,以及自1654年以来的分分合合和恩怨情仇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因此它所承受的来自俄罗斯的惯力、推力、阻力就是决定一切的。它与俄罗斯的关系和解决关系的途径与办法是决定乌克兰命运的最主要的东西,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而在当今世界上,乌克兰依然夹在西方国家和俄罗斯之间,这块“边界之地”被争夺、被利用、被发展、被推向一个已知的或未知的命运。
乌克兰的前世今生是与俄罗斯这个国家千丝万缕地交织在一起的。真可谓“隔影遥望似相识,回眸一笑陌路人”。乌克兰的前世今生与其说是一部历史,不如说是一个传奇,一出时而浪漫、时而刀光剑影、又时而光怪陆离的历史舞台上的大戏。这出戏已经上演了好多个世纪,而且还会继续演下去。历史的进程似乎给人们某种启迪:只要俄罗斯和乌克兰都存在,只要这两个国家的土地还连接在一起,只要他们的习俗和信仰还在东正教的庇护下存在和发展,他们之间的分分合合和恩怨情仇就不会终结,这出传奇般的大戏就没有落幕的时候。
雅努斯雕像。
西方有个门神叫雅努斯。这个雅努斯的特点是它具有两张面孔。当今的世界格局并没有改变乌克兰的地处“边陲之地”的状况。乌克兰既面对西方,面对美国和欧盟国家,又面对俄罗斯,面对一个数百年来它所依附和归属的国家。因此,乌克兰在大国的势力范围争夺中,不得不具备相背的两面。乌克兰的这扇门既是它试图进入西方世界的一扇门,也是西方国家试图通过它进入俄罗斯的一扇门。乌克兰的这扇门,实际上也是俄罗斯面对西方的一扇门,通过这扇门,俄罗斯要进入乌克兰和西方世界,而同时阻挡住西方的力量通过这扇门进入俄罗斯。
雅努斯,乌克兰的门神;雅努斯,乌克兰摆脱不了的两面门神!
双面的雅努斯:乌克兰问题的走向和乌克兰的未来。
克里米亚回归俄罗斯,有人支持:“克里米亚——俄罗斯的土地”。
克里米亚回归俄罗斯,有人反对:“克里米亚是乌克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