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午夜惊魂(2)
罗飞的睡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腾”地从床上坐起,问:“人呢?怎么回事?”
“报案人在接待室,有人坠崖了。”
“坠崖?”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罗飞很干脆地对着周平做了个“走”的手势,急匆匆地直奔接待室而去。
报案者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中等身材,体格显得有些瘦弱。虽然深秋的夜晚寒气逼人,但他却是一头的大汗,似乎刚刚有过剧烈的运动。看到罗飞和周平进屋,他激动地站起身,双眼满是求助的目光。
罗飞上下打量着他。
“这是我们的所长。”周平作了个简洁的介绍,然后直入主题,“你先说说情况吧。”
“我的……我的同事……他……他……”男子气息未定,说起话来还不怎么利索,总是费力地往下咽着唾沫。
“别着急,你先坐下。”罗飞打断他,然后看着周平,指了指墙脚的热水瓶。
周平会意,倒来一杯热水,递到男子的手中:“喝点水吧。”
男子接过水杯,下意识地喝了一口,然后便紧紧地用双手攥着,杯中的水微微地有些颤动。
“你带证件了吗?”周平在他身边问。
“带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递过来,“这是我的……工作证。”
罗飞看着男子,似乎很随便地问了一句:“你是个画家吧?”
男子抬起头,表情有些愕然:“你……你怎么知道的?我还没有说过。”
周平打开男子的工作证,上面写明了对方的身份:龙州美术学院教授,张斌。周平转过头,也略带诧异地看着罗飞。
“是你的右手告诉我的。”罗飞平静地回答张斌的问题。
张斌展开右手,疑惑不解地看着。周平在一旁似乎发现了什么,释然地一笑。
“你看出来了?”罗飞不动声色地问。
周平点点头:“他的指甲缝中有彩色的颜料末,这应该是他不久前调色时沾上的。另外,他的食指根部有明显的茧痕,就像写字多的人会在中指第一关节处留下茧痕一样,食指根部的茧痕通常是长期手握画笔造成的结果。”
张斌对照周平的话观察着自己的右手,他的注意力暂时被这奇妙的推断所吸引,紧张的情绪看起来缓解了一些。
罗飞“嗯”了一声,以示对周平的赞许,然后他继续询问张斌:“坠崖的是什么人?”
“我的同事,叫陈健。”
“什么时候?在哪里?”
张斌的气息已平静下来:“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多钟,地点是山上的一座寺庙里。”
“哪座寺庙?”周平插话。南明山上有四座寺庙,都有可能接待一些要求投宿的香客。
张斌合手搓着水杯,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个我不太清楚。我们是进山写生的,天黑了临时决定借宿在不远处的寺庙里,当时也没有留意看寺庙的名字。”
罗飞的目光停留在张斌端着水杯的双手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问道:“那座庙进门之后,是不是有一株松树?那棵树已经基本枯死了,却很粗,要两个人才抱得过来。”
“对,没错!”张斌略微有些兴奋。
周平看着罗飞,脱口而出:“枯木寺!”
罗飞点点头,看起来答案早已在他的心中。周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次你是怎么猜中的?”
“不是猜,是观察和分析。”罗飞微微笑了一下,嘴角出现两道纵沟,看来这次准确的推断令他自己也很满意。
“还是通过他的手吗?”周平至少注意到了罗飞刚才的视线。
“对,不过是左手。”
周平不解地皱起眉头,可以看到,张斌的左手手腕及袖口沾了不少泥土,不过他想不出这和张斌去过哪里有什么关系。
如果在平时,罗飞会一步步地引导周平往下分析,这会是一个让他自己觉得非常有意思的过程。不过今天他不能浪费时间,稳定张斌情绪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直接把这个推断的过程讲述了出来:“你看,他的左手很脏,甚至袖口处都快磨坏了。这说明他在下山的途中经过了一段较长的陡峭路段,迫使他必须常常用手撑扶山体,以保持身体的平衡。”
周平若有所悟,但还没有完全明白:“山上一共有四座寺庙,从南山的枯木寺或者北山的大明寺下山往派出所方向走,都会分别经过一段较险峻的山路,这些路我都走过好多次,你是怎么把大明寺的可能性排除掉的呢?”
“因为他的右手比左手干净得多。这说明下山时,山壁位于他身体的左侧,由此我推断出这条山路应该是通往南山的。”
“有点意思!”周平脸上显出赞叹的表情,“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
“不说这些了,和案子关系不大。”罗飞把脸转向张斌,对方正用佩服的眼神看着他,罗飞可以肯定自己的那番推论是完全正确的。不过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现在关心的是有关案件细节性的问题。
“出事的具体地点在哪里?”罗飞继续问道。
“在寺院后门外的一条山路上。”张斌说话的声音很低,身体也弓在椅子上,显得有些精疲力竭。
罗飞和周平非常理解张斌为什么会是现在的这种状态。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五分,从枯木寺到派出所之间,正常情况下也至少要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以张斌的年龄和体质,在这漆黑的夜晚从寺里赶下山来,连续走了逾三个小时,其体力和意志的消耗可想而知。
“意外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罗飞把话题引向了最关键的部分。
这句话刺中了张斌记忆中某个敏感的部分,他的思绪被引回了事情发生时那恐怖的一幕。立刻,他的情绪重新开始波动,他不安地摇着头,喃喃自语着:“意外?不,不是……这不是意外……”
“你什么意思?”罗飞蹙起眉头追问,“不是意外,难道是自杀,或者是凶杀?”
“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我该怎么说?”张斌手中的水杯颤抖得比刚才更加厉害,一些水花溅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罗飞皱起眉头:“你是现场目击者吗?你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
张斌的目光游离着,好像在躲避某种可怕的东西:“不,你们不会相信的……你们肯定不会相信……我看见了……”因为有些接不上气,他不得不停下话语,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屋里的气氛因为张斌的表现而显得有些凝重。周平走到张斌面前,用手扶着他的肩膀,小心地询问:“你看见了什么?”
张斌咬着牙,似乎鼓足了巨大的勇气,终于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鬼,一个没有头的鬼……”
“什么?”罗飞和周平对看了一眼,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这太荒谬了!
张斌的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他全身强烈地颤抖着,突然,他手中的水杯“啪”地摔在了地上,然后他用手紧捂着自己的胸口,慢慢地瘫倒在椅子上。
周平连忙把他扶住:“怎么了?”罗飞也抢了过来。
张斌痛苦地喘着粗气,右手哆哆嗦嗦地伸向上衣口袋。
“是心脏病,有药!”罗飞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了张斌的口袋,果然从里面找出了一瓶速效救心丸。
张斌吃了药,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但仍然疲惫不堪地闭着眼睛,他的嘴翕动着,似乎还在说什么。
罗飞把耳朵贴到张斌唇边,竖起耳朵听着。
“凶画……他们……他们打开了那幅……凶画……”
罗飞:“什么凶画?他们是谁?”
张斌已经无法再回答,他昏迷了过去。
情况危急,罗飞无暇再细想这些奇怪的话语,他转过头,语气中带着些焦急:“你快去开车,立刻把他送到医院抢救!”
“是!”周平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跑出了屋子。
罗飞搭起张斌的胳膊,腰部一使劲,把他背了起来。还好张斌并不算重,罗飞背着他来到院子里,周平此时已经把警车打着了火,正打开车门等着他。
罗飞把仍处于昏迷状态的张斌塞进警车的后座,关上车门,同时大声对周平说:“等他身体状态有所恢复后,及时调查进一步的情况!”
周平把脑袋探出窗外,有些不放心地问:“罗所,事情看起来有些蹊跷啊,现场那边怎么办?”
“我立刻就上山。你先别管这些了,救人要紧。如果需要增援,我再和你联系。快去吧!”罗飞伸手在车厢上拍了拍,以示催促。
周平点了点头,踩下了油门。汽车低低地吼了一声,冲出了院外,很快就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