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来孤独，所以要寻找远方

一切都经过了，一切都走过了，一切都熬过了，生命的底色里，便增了韧，添了柔。这时候，平和下来的生命，便可以沉静到动不惊，扰不乱。

一直以来，人生摆在我面前，是一条有着无数分岔的小径，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不管选择哪一条，都会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未来。

而我，毫不犹豫选择了去远方。

并不知道远方有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否适合自己，只是一味地想要离开，想要出发，想要迫不及待地去未知之处冒险，越远越好，不管付出怎样的努力。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趁没有被生活拖累的时候，趁还有勇气出去走走的时候，我想拼命见识一下，想跳出我自己小小的生活圈子，看看这个世界，天地到底有多广阔；在另一个地方生活的人们，到底过着怎样不同的生活；而所谓人生，怎样去进行另外一种可能。

我买了一个超级大的箱子，一件一件朝里面拼命填充种种物件，甚至包括电饭煲、电磁炉、被褥和枕头。

那个箱子越满，离家的日子越近。

终于到了在机场相拥告别的那一天。我像个真正没心没肺的娃儿，东拉西扯，说笑拥抱，唯独没有离别的感伤，直到走进安检口，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回首，只是抬抬头，把快要涌出来的眼泪收回去。

既然是自己选择的，那就义无反顾吧！

后来，听一同去机场送行的好朋友说，看我大踏步地消失在安检口，甚至没有转身看一眼，母亲哭得稀里哗啦的。

对于孩子来说，是一种充满兴奋的新奇与向往；对于母亲来说，则是一种不得不放手的无奈与失落。

没人知道远方有什么，只是无法抵挡它的诱惑，也无法停止走向它的脚步。

我独自在比利时留学的时候，也曾遇见很多困难，也曾迷惘于自己的选择和追求，也曾整宿地失眠，也曾深夜里痛哭……但这些，我都不会告诉家里，我只会在一个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

在那些孤独的岁月，我学习到的最重要的东西——默默地忍耐和承受，让自己在一种钝刀子割肉的痛中，从麻木到强大。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新学年刚从家里过去，旧房子退租了，新房子未租到，借住在朋友家，睡在四周堆积着各种杂物的一张床垫上，生病发烧，又吃错了药。

第二天醒来，整个脸肿胀如猪头，长满了疙瘩，最可怕的是，按上去毫无知觉。我被吓到半死，手足无措后的第一反应是给家里打电话痛哭一场，但是，当我站在街边的公用电话亭，插进去电话卡后，又改变了主意，轻描淡写地问妈妈这种情况该吃什么药……

通话的时候，眼泪止不住流下来，但是仰头再仰头，使劲压抑着自己，不让声音有哽咽的震颤，不让电话线那端的家人听出任何异常……

人生来孤独，没有人能时时处处帮护你，更没有人能永远伴随你。大多数事情，只有自己去面对，去接纳，去解决，去消化。不管好与不好，无论痛与不痛，都是必须承受的，而这，也是追逐远方所要付出的代价。

我不是一个多么有理想的人，但我起码知道，我想有所不同，哪怕只有一点点。

梦想是注定孤独的旅行，路上总有嘲讽和质疑，但那又怎样，哪怕累得全身酸痛，也要追逐永远不曾领略的风景。

一个真正的旅行家必是一个流浪者，经历着流浪者的快乐、诱惑和探险愿望。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脚印，我什么也不想留下。

我们山一程水一程地奔走，追寻的不仅是自然风景，还有生命的沉淀。

或许有一天，我终于老了，静静躺在铺满树叶的山坡上，阳光也是静静的，落在我身上，通体被无比的温暖裹卷，所有的尖锐和戾气与我背道而驰，渐行渐远……我听见不断有叶子噗噗落下的声音，感受得到风之手摸过耳垂的柔情，还有小虫缓慢爬过皮肤的安然。一瞬间，几十年已经过去，足够多的面孔和过往，浮上来，沉下去，而我，只是一个静静地晒着太阳的老婆婆，除了享受，我说不出哪怕一个字。然而，我所有的一切，都不会被遗忘，都将重新忆起，用风烛残年的牙齿去咀嚼，用行将就木的心脏去怀念，我竟然会老得很甜蜜。

但在此之前，确切地说，就在几天以后，我必须抽身投入到一场轰轰烈烈的旅行中去，并且，还要单独面对一个不知善恶，甚至从没见过面的男性旅伴。面对朋友的不绝的质疑和死命的反对，我说，是的，我是真吃了熊心豹子胆，别怕，你只负责观看。

义无反顾踏上人生的旅途，前途很远，也很暗。

然而，不怕的人的面前才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