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2(成毅、张予曦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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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2)

“Leo?”朱旧惊讶地看着来人。

“好久不见了。”

“你……怎么在这里?”朱旧愣愣的。

这两天是怎么了,尽是故人故事。

Leo很不满的语气:“老朋友这么久不见,你好像很不欢迎我呀,Mint。”

他毫不客气的语气,一下子就把三年未见的生疏感消弭了。

朱旧伸出手,笑说:“好久不见了,学长。”

Leo却没有伸手跟她交握,而是长臂一伸,拉她入怀,来了个热情的拥抱见面礼。放开她时他嘲讽道:“哦,看来老美的风水并不见得比我们德国好嘛,依旧柴火妞!”

这句话他用的是中文,虽然比之三年前,他的中文进步不少,可还是带着很重的口音,朱旧被他逗乐了。

三年前,她离开海德堡来旧金山时,他曾竭力挽留过她,但她心意决绝,他为此很介怀。她在医学院念书时,得到过他很多的帮助与照顾,他算是她的半个老师,后来实习,他是带她的医生,她天赋好,他对她的期望值很高,她的离开,让他觉得被背叛。为此,后来她给他发过好几封邮件,他一封都不回。

“你来这里出差?还是度假?”朱旧把煮好的咖啡递给他。

Leo摇摇头,“不,我专门来见你。”

朱旧的手指微微弯曲,她不觉得他是为自己而来。

果然,Leo没有跟她拐弯,直接说:“他病重。”

他没有说名字,但朱旧知道他说的是谁,Leo也知道她一定明白。

Leo继续说:“我希望你能回国见他。”

朱旧站起身,“咖啡有点苦,我去加糖。”

Leo拉住她,“得了,Mint,你最爱黑咖啡。”

朱旧转身坐下时,微乱的表情已经平复。她低着头,望着手中咖啡杯里的褐色液体,良久,她抬头直视着正望着她的Leo,淡淡地说:“当初,是他说分开,是他不要我的。”

她语气放得那样平淡,可心忽然像是被人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下,生疼。

Leo神色认真,“Mint,我没有骗你,他真的病得很重,已经昏迷了两个礼拜。你如果对他还有一丝感情,就应该回去看看他。”他顿了顿,说,“也许,也许,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

朱旧深深呼吸,她放下咖啡杯,手指伸进衣服口袋里,摸到那枚又忘记还给季司朗的戒指套上,她将手伸到Leo眼前,“我要结婚了。”

Leo讶异极了,望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张了张嘴,好久才说:“你要结婚了?”

朱旧点点头。

Leo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伸手不停抓着头发。这是他犹豫纠结时才有的动作。

朱旧端起咖啡杯,将杯中的咖啡一口饮尽,平日里习惯的味道,可此刻嘴巴里全是苦涩。

Leo再回到她身边坐下时,忽然将他的手机塞到她手中。

朱旧讶异地望着他,他却捂着脸仰躺在沙发上,嘀咕道:“我不管了。你自己看,往后翻。”

屏幕上,正打开着一张照片。

是一个男人的侧影,他正往嘴里送一片面包,他的身后,漫漫黄沙一片,初升的朝阳洒在他的眼角眉梢,橘红的光线照着他满脸的疲惫。

朱旧心头不禁一跳。

她往下翻。

下一张照片,似乎是在医院病房外的小阳台上,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坐在轮椅里,也是一张侧影,他微垂着头,清瘦却依旧英俊的脸庞,嘴唇紧抿,目光望向楼下,专注的模样。

那件病号服上写着医院的名字,朱旧很熟悉,她曾穿过好几天。

她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下。

“这是……”她震惊地看着Leo。

“一张是在撒哈拉沙漠,一张是摩洛哥的S小镇医院。拍摄于三年前的秋天。”

Leo说。

“怎么会……”她喃喃。

“三年前,你在撒哈拉失踪时,他去找你了。”既然下定决心给朱旧看了他偷偷拍下的照片,傅云深的保密嘱咐Leo也就懒得顾及了。

朱旧盯着手机屏幕,两张照片被她切换来切换去无数次,像是无意识一般,目光怔怔的。

Leo忽然抓住她的肩膀,让两人面对着面,他清晰地从她眼眸中看见很多的情绪,震惊、不解、迷茫,甚至还有点难得一见的不知所措,他说:“以他的性格,他病重的消息肯定是不希望你知道的,包括三年前他去找你这件事。知道我擅自做主他肯定要对我大发雷霆了,不过,这次他能不能醒来还不一定……”

朱旧看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到后来她就听不见他到底在说什么了,耳畔嗡嗡地响。

最后Leo说:“也许你怪我多事,明知道你要结婚了还告诉你这些。请原谅我的私心,他虽然是我表弟,但你知道我们情同亲兄弟,我母亲也一直把他当儿子,临终前特意嘱咐我照顾他。Mint,回不回国见他,由你自己来决定。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干涉你们的事。”

他放下一张纸条,就离开了。

纸条上面写着医院名与病房房间号,还有一个姓名与电话号码,他在那个名字下面备注:如果回国,联系他的秘书。

她握着那张薄薄的纸,觉得格外烫手。

还有那两张照片。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如果不是了解Leo的为人,也知道他不会无聊到特意从德国赶来说些不存在的事情骗自己,她真的会怀疑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从酒柜里取出上次季司朗带来没有喝完的小半瓶酒,走向阳台。醇烈的龙舌兰灌入喉咙,刺得她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她在阳台上站了很久很久。

回屋时,她还是很清醒,那瓶酒还剩下一大半,哪怕是这样混乱的时刻,她依旧克制地提醒自己,明天要上班。

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她又爬起来,走到书房去,拉开书桌最底层的那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些信件、毕业证书、医师执照等重要物品,拨开这些文件,她看见了那只小小的深蓝色布袋,她伸手去拿,半途又缩了回来,迟疑了片刻,终是拿了起来。

这只袋子,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仿佛染了灰尘的味道。

她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台灯暖黄的光线下,一枚腕表静静地躺在她手心,黑色的皮革表带,银色的表盘里,装着一整片深蓝色的星空。

滴答,滴答。

表针轻轻转动的声音,在暗夜里显得特别清脆、动听。

她翻过去,银色的背面,刻有几个小小的字。

F&Z。2003年。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刻痕依旧清晰如昨,没有被岁月蒙上一丝一毫的尘埃。

那是海德堡最寒冷的冬天,窗外是白雪皑皑,夜色寂静。屋子里却温暖如春,火红的壁炉前,他握着这块腕表放在她的耳边,让她听时针“滴答滴答”走过的声音,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对她说,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跟你一起共度。朱旧,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是她听到过的最美的求婚语。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停顿时的尾音,以及他温柔的眼神,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注定又是一个失眠的夜,往事如暗夜里的潮水,汹涌而至。

隔天中午,朱旧约季司朗吃饭,请他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日本餐厅。

日料是她除了中餐外退而求其次的喜好,在国外生活十二年了,她依旧喜欢不上西餐。季司朗曾调侃说她在别的方面都很好,就是饮食上,真是矫情了点。她没有告诉他,其实是初到德国留学的那三年,她在海德堡被人用中国美食宠坏了胃口。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收好了。”朱旧将戒指放到他手心。

季司朗皱眉看着她,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收拢了手指。

朱旧说:“我要回国一趟。”

不管他的惊讶,她接着就拜托他帮忙接手自己手上正负责的病人。

“理由?”

朱旧沉默了一会,想起一个月后的婚礼,觉得自己确实有义务对他交代一下,“一个……朋友病重。”

不知道怎么的,季司朗忽然就猜到了些什么,“那个人?”

朱旧点了点头。

她的过去,他是知道一些的,也就没有必要撒谎搪塞。

有片刻的沉默。

“回去多久?”季司朗问。

“一个礼拜吧。”

“什么时候走?”

“明天。”

“你机票买好了。”他肯定的语气。

“嗯。”

昨晚,她就订了机票。

季司朗忽然轻笑一声,歪头凝视着她:“我亲爱的未婚妻,我忽然觉得有点受伤呢,你分明就是决定好了一切来通知我。”

朱旧直接忽略掉他似真似假的受伤表情。

饭后回到医院,她跟他仔细地交接手中负责的病人,除了一个术后的病人比较麻烦一点,其他病人都是刚接手,换个医生倒也没有多大影响。

离开她办公室时,季司朗忽然回头对她说:“噢,我不去送你了,如果你订好了回来的航班,告诉我,我去接你。”

朱旧摆摆手,正好,她也不喜欢送别。

第二天天未亮,她打车去机场,随身行李就一只20L的行李箱。

换了登机牌,离登机还有点时间,她去买了杯美式咖啡,握在手心里,热咖啡的温度传递过来,冰凉的手心慢慢变得温暖。清晨的候机厅,人还很少,从落地窗望出去,停机坪里晨光熹微,还有暖黄的灯光照耀着。

上了飞机,她裹着毯子,戴上眼罩,就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地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梦里依稀是旧时,有一次他高烧不退,腿部旧伤引起了轻微感染,病得那么重,他却死活不肯去医院,本来他表哥Leo是他的私人医生,一直负责他的健康,很不巧那次Leo去了外地。她拿他没办法,又背不动他,无奈之下给Leo打电话,让他教她怎么做。那时候她在医学院念本科三年级,虽然成绩很好,却是第一次给人看病。她趴在床边守了他一整夜,天微亮的时候,他退了烧,人也清醒过来。她神经绷久了,一下子放松,竟然没忍住就哭了,其实是喜极而泣。他看了她很久,忽然低声说,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一定不告诉你,把你赶得远远的。这样,你就不会难过了……

十几个小时后,她在上海落地,再等候转机,很不幸地遇上飞机晚点,抵达莲城时,已是子夜一点多。

她没有托运行李,很快就出了闸。

站在出口处,耳畔是又陌生又亲切的拉客的司机的乡音。

她深深呼吸,中国南方城市特有的秋之气息扑面而来,清冽的夜风,很舒服。

久违了。

她口袋里就放着Leo留下的那张纸条,可她没有拨打那个电话,事先也没有同那个人联系。

上了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儿,家里的地址即将脱口而出,又想起现在这么晚了,回家会打扰到奶奶,迟疑了下,说:“去中心医院。”

“去探望病人?”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问道。

她“嗯”了声,闭上眼,阻止了试图继续交谈的司机。

是真的非常疲倦了,飞机上睡不安稳,歪在出租车上倒是睡着了,到了目的地,还是司机叫醒的她。

提着行李箱,她在医院大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走了进去。循着指示牌,她很轻易地找到了住院部。

住院部里静悄悄的,大厅里的灯光显得特别惨白,有点儿瘆人。走到电梯口,她想了想,又折身,推开了楼梯间的木门。

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从正门进去肯定会被值班的护士阻拦。

要去的病房在五楼,她提着行李箱一层层爬,虽然穿的是平底鞋,但在这寂静的楼梯间里,足音也显得格外清晰明显。一层层走上去,声控灯亮起又熄灭,灯光闪烁交替间,生出一种诡异感。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这三更半夜的,到底在做什么?

她停在了三楼,倚在墙壁上,在黑暗中,站了许久。

五层楼而已,她却走了好久,好久。

而这一天,好似也变得格外漫长,像一场梦。

站在病房外,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再没有犹豫,抬手,推开。

病房里亮着灯,角落里落地灯调节成最适合睡眠的光线,暖黄的灯光柔和得像是进入了卧室,而不是病房。

她记得,他睡觉的时候喜欢有微弱温暖的光线。

她远远地站在门口,目光投向病床时,轻轻舒了一口气。

病床上的人,没有戴呼吸机。

职业直觉告诉她,最糟糕的情况,应该已经过去。

她将箱子放在墙角,轻轻走到病床边。

她曾看过很多关于重逢的电影画面,有喜极而泣,有深情对望,有紧紧相拥,有沉默不语,有寥寥数语便再次擦肩……她也曾想过,如果再见到他,会是在何种情境下?第一句话说什么?也想过,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因为她曾对他说过,如果偶然重逢了,也不要打照面。

没想到,打破约定的,却是她自己。

自离别,已经整整七年。

隔着漫漫山河岁月,再重逢,她发觉,千言万语,都在这沉默一望里了。

病床上的人,面色苍白,浓眉蹙着,嘴唇紧抿着,似乎睡得很不踏实。他的睫毛很长,又浓又密,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哪怕一脸病态,这个男人,依旧很好看。

这么多年,他好似从未变过。

她在病床边刚坐下,就看见床头柜上摆着的植物,不,其实嗅觉比视觉更先一步察觉到,那是她非常熟悉也很喜欢的味道。小小的一盆薄荷,碧绿青翠,在白墙的映衬下,特别生机盎然。

她的目光许久才从盆栽上收回,转头看着病床上的人。她整个人笼在暖黄的光线下,影子投在他身上,多像两人亲密地拥抱在一起。

不知那样坐了多久,忽然,她看到自己影子覆盖下的那人,眼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她以为是自己眼花,然而下一秒,他缓缓睁开了眼。

她一怔。

他看着她,眼神很迷蒙,像是没有睡醒,又像是梦游人的神色。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又停住了,就那样把手伸在半空中,以一个抚摸的姿势。

她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轻缓。

片刻,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似开心又有点哀伤的笑,然后她听到他梦呓般的声音,带着一点很久没开口说话的沙哑:“又做梦了吗……怎么这么逼真呢……”

他慢慢缩回手,喃喃:“算了,还是不要碰了,一碰,就不见了……每次都是这样的……”

他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她的眼睛里忽然起了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