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为了春天而欢唱

蒙特利尔的四月，是个让人快乐又向往的月份，五月的缤纷就站在它的身后，却还没有露出一点绿色。昨天是22度，人们穿着单衫行走；今天上午是阴雨绵绵，午睡醒来，见窗外竟是飞雪如花！昨天的温暖好像一场春梦，竟无处找寻。

因为闭关了整整一个冬天，在温暖刚来时就忍不住打开门窗，还对陈年旧物进行清理。昨天洗衣机工作的时候，我把地毯放在阳台上，竟有七星瓢虫飞来驻足。我停下工作，低头看那只俗名叫“花大姐”的来客时，听到鸟儿欢乐的歌唱。

那是一只黑头红背黑尾的画眉鸟。它站在老树的枝头，用它婉转清脆的歌声在歌唱春天。园子里的草还是青黄不齐，又因为铲雪机的缘故，很多草地都破损了。老树还没有一丝绿意，也许因为即将发芽，树干显得更加黝黑。各家的阳台，还是冬天的着装，没有遮阳伞，也没有花朵开放。然而那鸟儿却不停地歌唱，好像对着一个美丽缤纷的花园。它唱得如此投入，如此兴奋，好像一个好久没登台演出的演员，要把积累很久的激情倾诉给观众。我停下手中的活计，忍不住泡上一壶绿茶，在椅子上坐好，就像坐在华丽的歌剧院的包厢里，一心一意地聆听它的歌声。

从上个秋天到冬季，我在学法语。冬天雪很深时，教室里来的人少。我喜欢坐在靠窗的地方，在那里能看到外边的景致。秋天里甜美的枫树，树叶很厚重，然而一进冬天就萧条了，只有树梢在寒风中抖动，整个宇宙俨然阔大而寒冷。有一天我无意间抬起头，看到一只灰色的小鸟站在枝头。大地白雪一片，黑色的树枝上，它好像站在一幅水墨画里。我想它太冷了，你看它缩着小脖子，膨松着羽毛，面对太阳，好像在向冬日里看似热烈实则冷漠的太阳取暖。它一动不动，只有风掀着它的羽毛。下课时它还站在那里，当我站起身更近地看它的脸，我看到它的嘴在动，原来它在向着太阳歌唱呢。

它在唱一首怎样的歌呢？我忍不住想。看它那个样子，该是一首孤独的歌吧，它会有怎样的喜怒哀乐？是在感叹冬天的漫长，还是在吟唱雪莱的诗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思绪纷纷扬扬，竟充耳不知老师乔治在说什么。下课后，我踏着积雪绕到后院，特地去听它的歌唱，它却已经飞走了。那冬日里萧索的树枝还在，然而没有鸟儿，竟让我感到莫名平淡下来。

今天这只鸟，是不是就是那个冬天树上的歌唱家呢？它们当然长得不同，但长相有什么关系呢，它们的灵魂多么地相同！我侧耳倾听着它的歌声，在它婉转动听的清脆歌声里，我听到春天的微笑、春天的舞蹈，我听出了它热烈的爱情，它说：“春来了，春天来了。”

我知道春天正进入我们的生活，正把我们的生活染上七彩颜色。楼下匆匆而过的行人或许只以换衣展示春天，而那个造物主挚爱的小小的鸟儿，却旁若无人地站在枝头，大声欢唱。

请大声地欢唱，为了春天而欢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