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守“西墙”
“法莱斯口袋”战役刚结束,加拿大第1集团军就已在往北调兵,因为勒阿弗尔半岛是塞纳河的入海口,盟军希望在最近的地方突破塞纳河这一天堑,那里的当面之敌是德军第331步兵师,还有另外近9000人的德军部队。因为蒙哥马利不太重视,英军在这个方向的进攻并不顺利,他们只能用轰炸来摧毁勒阿弗尔,直到9月12日才将其拿下来。
8月20日,希特勒命令莫德尔在巴黎以西设防,防止盟军从塞纳河和卢瓦尔河之间杀向巴黎。但在第5装甲集团军和第7集团军后面的图克(Touques)河以及塞纳河以西的大片地区未设防,一直到勃艮第运河(Bourgogne, Can.de)—第戎(Dijon)—多尔(Doll)及瑞士边境。于是莫德尔拒绝了希特勒的要求,他强调必须将部队撤回以保障塞纳河的安全,必须有足够的装甲预备队来阻止盟军沿塞纳河突破。
美军的地毯式轰炸摧毁了鲁昂城,B集团军群的渡河行动几乎都是在夜间进行的,白天再将渡河工具隐藏伪装起来。
23日,盟军已经在塞纳河上的勒纳布尔(Le Neubourg)建立了桥头堡。莫德尔希望能够在撤退中把装甲车、坦克聚集起来形成一个拳头。下午,他要求反击,命令下达到了第81军,4个装甲师的残部只能集结到不到30辆坦克,迪特里希没打算执行命令。在莫德尔的再三催促下,攻击在下午16:00发起,但遭遇优势的盟军,仅第116装甲师就损失了4辆坦克,反击很快就失败了。
1944年8月,法莱斯战役中被俘的德军正在离开那个死亡之地,具体的战俘数量似乎没有准确的数字,估计在5万人左右
在诺曼底战场的德国步兵必须时刻关注天空中的盟军飞机,那是比地面上的敌人更要命的幽灵
24日天气变好了,盟军空军活跃起来,美军机群的目标是摧毁塞纳河上所有的公路桥和铁路桥,退却的德军溃不成军,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很多部队和装备拥堵在塞纳河等地的渡口,成为盟军航空兵的靶子,在地毯式轰炸、扫射之下,人员伤亡惨重,装备损失的数目惊人。
德国空军训练有素的飞行员和飞机的损失率达到20%与50%,而菜鸟飞行员的升空作战只能给盟军战斗机部队增加荣耀罢了。但德国飞行员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一度使盟军空军对渡口的空袭有所减弱。德军控制的一些桥梁仍然在通行,包括鲁昂的铁路桥,另外还有一些小浮桥,但大部分的撤退是靠渡轮来完成的。
第331步兵师根据第81军阿道夫·弗里德里希·孔岑装甲兵上将的命令,掩护装甲部队从塞纳河畔的鲁昂地区渡河。师长是上任不到一个月的沃尔特·施泰穆勒(Walter Steinmüller)上校。该师有东线作战经验,第一个从“法莱斯口袋”里撤了出来,但在撤往塞纳河途中损失了一个掷弹兵团。第331步兵师的任务是守住布尔格特鲁(Bourgtheroulde)西部的防线,包括鲁昂和迪克莱尔(Duclair)口岸,含塞纳河北部和布尔格特鲁东侧2个大的区域,而在其防线背后是由装甲战车及其他车辆组成的1000辆车的庞大集群在等候过河。这么大的防区明显超出了第331步兵师的能力范畴。
加拿大第1集团军司令哈利·克里勒中将
第5装甲集团军的记录宣称8月20日到24日之间的晚上,靠着恶劣的天气与夜色的掩护,第7集团军和第5装甲集团军大约有25000辆军车(包括马拉车)撤过了塞纳河,德军战史专家称这是一个“军事奇迹”。
25日第5装甲集团军报告其辖区(含第7集团军的部队)还有17980名步兵、314门火炮、42辆坦克或自行突击炮。下午,埃贝巴赫任命冯·施维林(Gerhard Graf von Schwerin)将军来指挥,收集勒纳布尔东北方的残余坦克力量组成2个装甲团,一个团来自第2装甲师和党卫队“霍芬斯陶芬”装甲师的残部,另一个团由第21、第116装甲师残部组成,以阻击沿河岸从鲁昂南部和迪克莱尔南部过来的英军。
第116装甲师师长冯·施维林伯爵,在亚琛,他企图投降美军,被德军察觉后,他的职务被解除
第二天,B集团军群的战争日记称英军再次试图摧毁第5装甲军的渡口,渡河很困难,只有少数后勤部队成功渡河。因此,第86步兵军要求允许留在南岸一个晚上。第331步兵师的2个团组成的营级战斗群拼死扼守着几个要点,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在8月28日的军事会议上,莫德尔试图说服属下建立起一条新的防线,但这种不切实际的计划遭到了迪特里希等党卫队将领的抵制。迪特里希在23日曾向莫德尔请求辞职,称自己难以胜任,交给他的任务他无法完成, B集团军群的战争日记甚至还专门记载了这一事件。莫德尔对迪特里希的请求不予理会,命令他继续指挥他的部队。
在那次会议上,莫德尔提出了构筑过渡性防线,然后分阶段撤退的想法,迪特里希明显不赞成,他首先是嘟嘟囔囔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最后粗鲁地打断了莫德尔:“请你别说了,这个计划简直是天方夜谭!”然后,迪特里希又破口大骂希特勒和最高统帅部,莫德尔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来了。
瓦尔利蒙特则强烈要求就地反击,他敦促埃贝巴赫主动袭击盟军部队。埃贝巴赫建议撤到法莱斯海峡以东设伏,引诱盟军追击再予以伏击。瓦尔利蒙特拒绝了埃贝巴赫的撤军请求,尽管包括莫德尔在内的所有德国将军都告诉瓦尔利蒙特,他们相信埃贝巴赫的袭击肯定会失败。瓦尔利蒙特固执己见,他电告莫德尔等人,称“他对成功充满了信心”。
西线作战局长波多·齐默尔曼(Bodo Zimmermann)中将在回忆录里承认莫德尔是一个有能力的军人,但因为“要求太高”,“仓促提出要求”,可能就“忽视了客观实际”,变成了“挥霍兵力”,还因为“出尔反尔地要求”,致使“参谋工作受到损失”。
盟军的持续轰炸后,从巴黎开始,塞纳河上不再存在横跨的桥梁,而渡轮的数量又不够,难以搭载这么多急于过河的部队。部队和车辆拥挤在一起,等候渡河时又遭到战斗轰炸机的扫射和投弹,增加了恐慌。随着盟军坦克的逼近,岸边的混乱愈发加剧了。终于,坦克冲到河边,开始射击河中的渡轮……塞纳河边成了人间地狱,德军不顾一切地抢渡着……经历此情此景之后,德国将领们对他们带过河去的任何东西都感到很惊讶。8月30日早上,掩护部队第331师的最后一个营终于渡过了河,至此,B集团军群全部撤过了塞纳河。下午,加拿大第3步兵师攻入了塞纳河附近的鲁昂和埃尔伯夫(Elbeuf),他们受到法国百姓的热烈欢迎。
莫德尔在塞纳河右岸勉强重组了4个师的防御线,但是这些部队的重装备已经所剩无几了。据战史资料回忆,8月底9月初这一段期间,德军在整个西线上只有100辆可用的坦克,而美英盟军仅矛头部分就有2000辆以上的坦克;德国人在1944年的飞机总产量虽然达到25285架,但飞行员损失惨重,整个西线只有570架飞机可供支援作战之用,而英美联军在西线上的作战飞机总数则已超过了14000架。这样一来,盟军在坦克方面的有效优势为20:1,而在飞机方面则为25:1。
莫德尔研究了西线的战况和局势,然后向最高统帅部提出,以现有的兵力作战是完全没有希望的,他要求拥有31个师(其中25个步兵师、6个装甲师)的部队、20万补充兵员和数百辆坦克,否则整个防线将崩溃掉,尤其是安特卫普一线,“德国西北部的门户将会洞开”。斯派达尔在回忆录里称莫德尔的要求是“天真的”,自然,莫德尔的报告石沉大海,没有任何结果。
诺曼底战场上的党卫军步兵战斗力强悍,主要是靠MG42机枪和装甲拳等装备,让装备更为优良的盟军汗颜。在争夺卡昂、法莱斯等地的战斗中,他们往往会疯狂地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31日早晨,暂代指挥第7集团军的埃贝巴赫将军一行人在亚眠东南5千米的萨勒(Saleux)指挥所里遭遇英军坦克突袭。这位被瓦尔利蒙特为“证明忠诚”而调遣出来的德国将军成了英军第2集团军的俘虏,德军就这样白白地损失了一位优秀的装甲战专家。于是,埃里希·布兰登贝尔格将军被任命为第7集团军的新任代理司令。
盟军的右翼布莱德雷第12集团军群直逼德国西部边境,美国第1集团军从巴黎的东西两侧进发;巴顿的第3集团军9月1日占领凡尔登,接近了缪斯河(Mosa)畔的梅斯,9月2日进入比利时境内,直取卢森堡;左翼英军第2集团军在德军2个集团军中间打入一个楔子,逼近了里尔(Lille)的郊区。希特勒为将领们的无能而愤怒,称他们“厚颜无耻”。莫德尔下令第7集团军在鲁汶(Louvain)和那慕尔(Namur)之间构筑防线,但没有足够的反坦克武器,无法阻止盟军坦克的推进,在蒙斯(Mons)附近,德军6个师的残部被合围,最终有25000人被歼灭。加拿大第1集团军则在9月1日占领了第厄普镇。9月3日,霍洛克斯的英军第30军解放了比利时的首都布鲁塞尔(Brussels)。次日,世界上最大的港口安特卫普也被英军第11装甲师占领,唯一能阻止盟军前进的只有蜂拥而上、热烈欢迎他们的欧洲人民以及补给品的严重匮乏。
安特卫普丢掉之后,B集团军群的第15集团军面临着被盟军包围孤立的危险。第15集团军部署比较分散,兵力被抽空,只剩下6个师,指挥官冯·萨尔穆特上将是位名将,翻开他在德国最高统帅部的人事档案,评价都是“良好”,但因他对诺曼底局势的评价过于直率,被认为是“悲观主义者”,于是被明升暗降地调动到更高的指挥岗位上。8月23日,冯·粲根(Gustav Adolf von Zangen)将军接替了萨尔穆特的位置,两位司令在图尔宽(Tourcoing)友善地待了3天。8月27日,萨尔穆特离任。
第15集团军各部被弃置地域简表
索姆河以北:
第89步兵军
第70步兵师(在斯海尔德运河以北)
第712步兵师(在斯海尔德运河以南)
第59步兵师(敦刻尔克以东到加莱以西)
第64步兵师(索姆河以北)
索姆河以南:
第67步兵军
第245步兵师(散布在迪耶普周围)
第226步兵师(塞纳河河口的东北部)
第5步兵团(阿布维尔)
莫德尔担心盟军如果长驱直入,将直达德国边境线。他情绪失控,命令冯·粲根上将立即指挥第15集团军的步兵师去攻击英军布赖恩·霍罗克斯(Brian Horrocks)将军第30军的侧翼,杀开一条血路,向外突围。这一命令显然违背了客观事实,执行这一指令,至少需要向第15集团军增加65000~85000人,否则就是自杀行为,因而莫德尔的命令是不可能被执行的。这一命令没有被执行,但却成为日后人们攻击莫德尔不懂军事的“重要罪状”之一。
第15集团军第一任军长冯·萨尔穆特一级上将
第15集团军第二任军长冯·粲根二级(步兵)上将
在诺曼底战场,一辆豹式坦克搭乘着一个步兵班前行
德军陷入了恐慌,纷纷向东逃离。面对着占绝对优势的美英盟军,防守塞纳河北岸的计划是不可能实现的,B集团军群的2个集团军兵力已经很弱,现实可行的是如何救出溃败的军队,去有效地保卫法德边境。
埃尔伯夫失守后,莫德尔元帅看到了又一个“法莱斯式”的包围危险,于是认可了迪特里希的意见,放弃了在塞纳河一线抵抗盟军的计划,命令部队继续后撤,第15集团军撤退到瓦尔赫伦岛的所有部队也被要求沿连接南贝沃兰半岛和大陆的狭窄地峡东进,以加强德军在安特卫普西北正面和沿阿尔贝特运河(Albert Canal)的防御。
西方盟军,尤其是巴顿部队,其装甲机械化程度远比苏军要高,后勤供应也很充足,而且B集团军群残部的兵力不够,它不具有用来建立防线的足够兵源,也没有构筑好防御的工事。只有第15集团军从加莱海峡撤下来的部队做好了在阿布维尔(Abbeville)—亚眠(Amiens)之间索姆河段的防御准备,它能接纳撤退下来的第7集团军的兵力。计划驻守在亚眠以东的兵力,在英军的追逐下,已经无法停止退却。更要命的是,德军完全丧失制空权,面对着无情的空袭,莫德尔慨叹道:“(盟军)无限的空中优势,类似于1940年的我们。……他们(盟军)可以推进到他们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德军的撤退大大出乎了盟军统帅部的意料,他们曾预料德军会依托塞纳河组织防线,然后依次退到索姆河、马恩河、缪斯河和摩泽尔河一带,最后才退到“西部壁垒”齐格菲防线(Siegfried Line)。巴顿的装甲部队奔袭了法国东北部的可梅尔西城(Commercy),当时下着雨,德军的88毫米炮甚至没来得及脱下防雨的帆布,停在火车站站台的两列军车被撕成了碎片,一支正在行军的数百人德军部队也被炮火所埋葬……为了报复,德军拼凑了所有能用的飞机空袭了占领可梅尔西的美军,但战果微不足道。
盟军左翼蒙哥马利的第21集团军群沿着海岸线向东北方向推进,他们将从那里前趋到德国的北部平原,从北面包围鲁尔区。
蒙哥马利的部队4天之内挺进了314千米,解放了比利时大部,直捣比利时—荷兰边境。可此时,英军第11装甲师却很愚蠢地停止了前进,德军第719警备师抓住这个机会,赶紧炸毁了2座重要的桥梁,第15集团军才得以重建运河防线。
莫德尔放弃了塞纳河防御计划后,试图按照希特勒的命令坚守索姆河。他打算把新防御地区与索姆河连接起来。该防御地区应经苏瓦松(Soissons)、沙隆(Chalon-sur-Saône),再沿马恩河上游经朗格勒高原(Langres Plateau)和贝桑松(Besancon),一直伸延到瑞士边界,横贯整个法国。然后再推行他在东线的那一套成功的防御策略,他将把全部的装甲力量集中起来,用短促的突击,攻击盟军箭头的侧翼,以瓦解盟军攻势。然后且战且退,把德军分阶段撤回德国边境。这一计划如果能及时实施,原本是可以达成的,可时机已经失去了。
B集团军群司令部不得不几乎每天都变更驻地,莫德尔本人又频繁奔走于各个部队之间,因此B集团军群的指挥系统陷入空前的混乱,与各军、师之间的联系不畅,已然是一种溃不成军的惨状。而最重要的“西墙”齐格菲防线此时几乎处于无人防守的状态,惊恐无序的德军纵队利用各种交通工具逃往本土。戈培尔(Paul Joseph Goebbels)在他的日记中写道:“莫德尔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对西线的控制,但我们不能把过错归咎于他,西线的配备本来就太弱了。”这是莫德尔军旅生涯中的“第一个灾难”,也是他“第一次无法改善”。
德军B集团军群8个装甲师的残存兵力(8月22日—23日)
第2装甲师:1个步兵营,没有坦克,没有大炮;第21装甲师:4个弱步兵营,10辆坦克,火炮不详;第116装甲师:1个步兵营,12辆坦克,约2个营其他兵力;
党卫队第1“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装甲师:有残余的步兵单位,没有坦克,没有大炮;
党卫队第2“帝国”装甲师: 450人,15辆坦克, 6门大炮;
党卫队第9“霍芬斯陶芬”装甲师:460人, 20~25辆坦克,20门大炮;
党卫队第10“弗伦茨贝格”装甲师:4个弱步兵营,没有坦克,没有大炮;
党卫队第12“阿道夫·希特勒青年团”装甲师:300人,10辆坦克,没有大炮。
B集团军群的溃败终于让希特勒变得现实了一点,他被迫同意西线德军全面后撤。西方史学家认为通过希特勒同意撤退,可以看出莫德尔在希特勒心目中的地位及他的失败对希特勒影响有多大。此时的西线战局已不可能靠某人的决心、毅力或严格要求挽回得了。据此,盟军最高统帅部的一份情报乐观地指出:“西线德军已不再是一支像样的军队,他们是一群散兵游勇,组织涣散,士气不振,缺乏装备和武器。结束欧洲的战争已为期不远,几乎仅在咫尺。”
莫德尔与友邻布拉斯科维茨将军的联系时断时续,法国南部的战局更加糟糕,到处都活跃着“马基”抵抗运动成员,据驻巴黎的德国SD保安处统计,截至8月31日,发生了7000起针对德军或德军合作者的攻击行动(其中1000起是针对德军的)。后来艾森豪威尔也不得不承认:“据我军司令部统计,法国国内武装力量的作战效能有时相当于约15个师的兵力,对我军帮助极大……”马赛(Marseille)、土伦(Toulon)、拉罗谢尔(La Rochelle)等地被希特勒划定为“要塞”,并要求官兵们做出“坚守到最后”的书面宣誓,因此德军G集团军群的撤退有些迟了,盟军尽管小心翼翼,但仍从两翼包围了上来。
第11装甲师在维亚农以北40千米的克卢斯峡谷伏击了法军B军团(后改称“法国第1军团”)的先头装甲旅和阿尔及尔第3步兵师。德军很好地利用了地形,88毫米炮击毁了一辆又一辆的美制战车……3个德军师苦战了8天,竭力确保着第19集团军的退路。第19集团军最终仍难逃被美军轰炸机和远程火炮屠戮的命运,尸横遍野,伤亡惨重。一位盟军将领后来回忆说:“有几十千米没有别的东西,只有纠缠在一起的扭曲的钢架和烧焦的尸体……要想从这里通过,只有用推土机才行。”德军的损失在7000人以上。
1944年,在法国小镇废墟上设防的加拿大士兵
迪特里希在给立功的党卫队员授勋
腹背受敌的德军被压缩到狭窄的防御地域内,法国B军团乘胜逼近了土伦。8月23日,马赛爆发了武装起义。追击的美军多次超越了徒步退却的德军部队,第159预备师等部队基本上被消灭了。8月28日,德军第1集团军的后卫部队在费迪南德·诺伊林(Ferdinand Neuling)步兵上将率领下,在马赛宣布投降,17000名官兵沦为战俘。9月1日,撤退到第戎的G集团军群司令部向驻阿尔隆(Arlon)的莫德尔司令部电话报告,撤退已经全面完成。此后,莫德尔与G集团军群司令部的联系完全中断,无法对G集团军群施加任何影响。
一个月的战斗中,德军在法国南部共有8万人被俘虏,盟军的伤亡只有7200人。不过,德军第19集团军一半以上的兵力仍是沿着罗纳河逃脱了,齐默尔曼称之的“奇迹”,实际上是盟军行动迟缓才造成了这一结果。胜利比盟军所预想的整整提前了一个月。随着土伦、马赛2个港口的解放,盟军的90万人和400万吨军用物资得以顺利地登陆欧洲。
一连串的惨败让德军的士气跌落到冰点,临阵脱逃、失败主义论调、不服从军官的命令等现象愈演愈烈,因此德军的各级指挥部都下达了极其严厉的命令。莫德尔在公告中承认德军在法国战争中的失败,同时号召官兵们不要对德国的未来失去信心。他在那个“前所未有的、冗长的”公告中啰啰唆唆地讲道:“我要唤起你们作为军人的荣誉感,我们输了一仗,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将赢得战争,我不能承诺更多的东西。尽管我知道你们在热烈地讨论着某些问题。我认为,关键是不要失去对德国未来的信心。同时,每个人都必须认识到局势的严重性。这一时刻将足以区分真正的无能的人。每一个士兵都有同样的责任:如果属于前进中的一个,另一个则必须准备好接替他的位置,以便继续战斗下去。”这个公告为人们解析当时莫德尔的心态提供了最有价值的史料依据。
莫德尔给最高统帅部的报告要求越来越激烈,他慷慨陈词,坦率直言,敢于使用其他任何指挥官都不敢使用的语言。莫德尔在一份电传打字电报中表明阵地已难以守住,他认为重建防线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撤退到齐格菲防线。在此之前,希特勒是绝对禁止提及齐格菲防线的,莫德尔打破了这一禁忌。
显然,西线的情况与东线是不一样的,西方盟国拥有着纳粹德国根本无法匹敌的军事力量与资源优势。那种雷霆万钧的恢宏气势并非依靠一两个“超人”的决心、毅力或严格要求可以逆转得了的。面对诺曼底方向、比利时—荷兰边境、法国南部等多条战线的激战,漏洞百出,分身乏术,莫德尔也心力交瘁了。这一次他无力恢复崩溃的局势,不再“神奇”了。
西线总司令部的参谋长布吕门特里特将军后来回忆说:“莫德尔讨厌文牍工作,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了战场上。”莫德尔两次向希特勒提出,自己无力身兼西线总司令和B集团军群两个职务,并声称:“这种不对等的战斗不可能总是这样持续下去的。”在纽顿关于莫德尔的传记中专门提到,8月下旬,莫德尔把要求由龙德施泰特元帅出任西线总司令的报告提交给了希特勒,这令斯派达尔和维斯特法尔等都非常吃惊。但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龙德施泰特元帅在波兰战役、1940年的法国战役与俄罗斯南部、西部的作战中声名远播,享受不用摘手套与希特勒握手的特殊待遇;而莫德尔的战功大都出现在德军的公(战)报上,国际知名度近似于无,所以德军在连续失败后,希望能利用老元帅的威望和经验来提振士气。希特勒接受了莫德尔的建议,授意西线和B集团军群两级司令部重新分开,再次起用龙德施泰特出任西线德军总司令,以挽救已一败涂地的西部战线。
日后龙德施泰特元帅与莫德尔的相处还算正常,但龙德施泰特在战后的回忆录里说,两人平常接触甚少,自己只是一个“傀儡”,能做的事只是更换司令部外面的卫兵而已。莫德尔作为陆军元帅,有权向希特勒汇报工作,而无须征求这个“傀儡”司令的意见。而且龙德施泰特从心底瞧不起未按正常程序晋升,且与纳粹党关系过于密切的莫德尔,认为他的能力更适合担任“一个行政官吏”。这种看法不足为奇,德军将领中甚至有人把莫德尔比作纳粹二号人物—单人独机飞往英国的赫斯(Rudolf Walter Richard Hess),称之为“男孩元帅”(Boy Marshal)。
为了堵住被撕开的口子,约德尔命令新组建一个“第1伞兵集团军”,由库尔特·司图登特(Kurt Student)空军上将来指挥,不过这个只有25辆坦克或自行火炮的新军团却要负责连绵一百英里的区域。莫德尔只负责B集团军群的指挥,也算是希特勒对他前一段的连战连败小施惩戒,等到阿登战败,鲁尔被围,莫德尔才最终被希特勒“放弃”。截至此时,莫德尔元帅担任西线总司令仅仅18天,据他身边的人后来回忆,莫德尔对希特勒的解职决定“反应平静”。
在离职的最后一日里,莫德尔元帅戴着单片眼镜,穿着短皮外套,站在地图前,发布了许多道命令,很多的命令都是歇斯底里、没有任何意义的,但其中的一项“口头命令”(据比特里希的回忆录)被后来的历史证明,是改变二战进程的一道命令。这道命令即是把党卫队第2装甲军调往荷兰北部的阿纳姆地区休整,这支党卫军装甲部队将在10天之后的“市场花园(Operation Market Garden)”作战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9月5日,龙德施泰特元帅携参谋长维斯特法尔来到西线总司令部所在地阿伦贝格。研读了战局后,龙德施泰特的命令更加直接,他命令第15集团军“逃跑”。这样,B集团军群的这个集团军主力得以侥幸撤出了合围圈,后退到了齐格菲防线的后面。
1944年8月,盟军挺进齐格菲防线路线图
在莫德尔离职之际,“德国的奇迹”终于出现了。随着补给线的延长,盟军后勤方面出现了严重的困难,蒙哥马利以燃料不足为借口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当时英国的第30集团军的燃料尚可以挺进100英里),艾森豪威尔把本应供应给巴顿集团军的燃料转给了蒙哥马利;美军第20军第80师、第7装甲师则在缪斯河、维雷勒瑟克堡等地遭到了德军的顽强阻击,停滞不前。
不过,自拿破仑时代以来,德国军队就几乎没有在本国的土地上打过仗,现在战火迫近德国本土,莫德尔空投传单,发出呼吁:“我们的家乡、我们的妻室儿女的命运均系于此战!”他要求在祖国的大门口“死守阵地”,并向敌人表明“只有跨过我们的尸体……才能通往帝国的心脏”。
1944年8月30日,英国第11装甲师的塞克斯顿25磅自行榴弹炮正在越过法国塞纳河的贝雷桥
美军正通过浮桥横渡塞纳河
德国各地的卫戍部队、闲置的要塞驻军、各种训练团、军官预备学校,甚至深海潜水小组、后勤杂役人员、劳工组织等都被紧急集中起来,开赴“西墙”—齐格菲防线。这条防线修建于1936年—1939年,原本是为了抗衡马奇诺防线。大约有2万个暗堡,每千米都部署了上百个反坦克障碍,并且先前的堡垒也得到了充分的加固,这条620千米长的堡垒防线从克莱沃一直到巴塞尔,大约花费了350亿帝国马克,50万人力参与建设,共消耗了2000万吨泥土和沙子、800万吨水泥、120万吨钢材和100万平方米的木材。
1940年法国战败后,“西墙”还没有竣工就停了下来,甚至被废弃。由于战前理念的局限,工事设计落后,并不适合现代化机械战争,但也有不容小觑之处。德军很快就集结了13.5万人,为原本空空荡荡的炮台隐蔽部、地堡、坑道重新配置了兵力。希特勒希望能够在此尽可能地拖住盟军,从而为他争取到实施“守望莱茵”行动所需要的时间。
二战史学家李德·哈特(Liddell Hart)在他的《战略:间接路线》一书中,对莫德尔在西线卓有成效的工作作了评价:“他在俄国前线曾以‘无中生有’地搜罗预备队而享有盛名。这一次,他创造了一个更大规模的奇迹。当盟军大举攻入法国时,德军已有50万人当了俘虏。按照一般的常理来推断,莫德尔这时要想守住德国的边界,要在瑞士到北海这条长达800千米的战线上组织有效的防御,似乎已经无法找到预备兵力,一定难以在防线上构成足够的兵力密度。可是,德国人还是创造了奇迹,他们又重建了自己的部队,因而使战争继续拖了8个月之久。”
亚琛(Aachen)地域的“西墙”防线是整条防线的中间部位,修建得最为坚固。而且古城亚琛是个交通枢纽,有多条铁路在此交汇,盟军把它当成了攻取鲁尔工业区的后勤补给基地,势在必得。驻守在这里的德军第81步兵军第116装甲师师长施维林被法莱斯的惨败唤醒了良知,打算率部向盟军投降,但他的计划不慎暴露。第81军军长弗雷德里希·奥古斯特·沙克(Friedrich-August Schack)因无法有效地驾驭自己的部下而被撤换,取代他的是弗里德里希·克施林(Friedrich Koechling)将军,施维林伯爵则被移送到军事法庭审判。不过,龙德施泰特和莫德尔进行了干预,施维林逃过了死刑,只是受到训诫。施维林想要回到自己的部队,被莫德尔元帅拒绝,毕竟亚琛事件已经沸沸扬扬,齐格弗里德·冯·瓦尔登堡(Siegfried von Waldenburg)少将接替了他师长的职务,但施维林后来还是升任为驻意大利的第76装甲军司令,战争末期,他在那里率部向英军投降。
第116装甲师也随之调离了,换防上来的是格哈德·维尔克(Gerhard Wilck)上校指挥的第246国民掷弹兵师,另外还增加了第12、第49两个待休整的步兵师协同防守,美军对亚琛的威胁暂时被遏制住了,B集团军群也逃过了法莱斯的覆灭厄运,凭借着“西墙”获得了暂时的喘息。
1944年9月15日,美军步兵搭乘着谢尔曼坦克朝着一个叫拉蒙斯多尔的小镇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