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雅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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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闲情雅趣(3)

隋代赵师雄游罗浮山时,醉酒后梦见与一位装束朴素的女子一起饮酒。这位女子芳香袭人,又有一位绿衣童子在一旁笑歌欢舞。后来赵师雄醒来,坐起来一看,发现自己就睡在一棵大梅花树下,树上有翠鸟在欢唱。原来梦中的女子就是梅花树,绿衣童子就是翠鸟。这时,月亮已经落下,天上的星星也已横斜,赵师雄独自一人惆怅不已。此典史自唐代柳宗元《龙城录·赵师雄醉憩梅花下》,是有关梅花的著名典故。

北宋处士林逋(和靖),隐居杭州孤山,一生不娶不仕,而植梅放鹤,称“梅妻鹤子”,被传为千古佳话。他种梅、赏梅、卖梅,过着恬然自得的生活,常在梅园里独自吟哦,写过许多有名的梅花诗,他的《山园小梅》中的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是梅花的传神写照,脍炙人口,被誉为千古绝唱。

梅花,不畏严寒,独步早春。它赶在东风之前,向人们传递着春的消息,被誉为“东风第一枝”。梅花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和顽强意志,历来被人们当作崇高品格和高洁气质的象征。“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元·杨维桢《道梅之气节》)南宋爱国诗人陆放翁在咏梅的词《卜算子》里写道:“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借咏梅表现了诗人怀才不遇的寂寞和不论怎样受挫折也永远保持高风劲节的情操。元代还有个爱梅、咏梅、艺梅、画梅成痴的王冕,隐居于九里山,植梅千株,自题所居为“梅花屋”。又工画墨梅,花密枝繁,行笔刚健,有时用胭脂作没骨梅,别具风格。其《墨梅》诗名扬天下: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用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梅花的香韵一向为人们所倾倒,它浓而不艳、冷而不淡,那疏影横斜的风韵和清雅宜人的幽香,是其他花卉不能相比的。然而,更为可贵的还是梅花的精神。梅的铮铮铁骨、浩然正气、傲雪凌霜、独步早春的精神,被人们誉为中华民族之魂。赞赏梅花的高洁、典雅、冷峭、坚贞,视为知己、君子,梅都是当之无愧的。

3)颂竹

苏东坡说:“食者竹笋、庇者竹瓦、载者竹筏、炊者竹薪、衣者竹皮、书者竹纸、履者竹鞋,真可谓不可一日无此君也。”竹子在我国古代就已经成为人们尤其是文人雅士须臾不可离的生活伴侣。竹,挺直、秀丽、多姿,引人遐想,发人幽思。一丛丛一片片,或娇然如婀娜娉婷的素妆少女,或坦然如豪迈潇洒的健壮男子,或蔼然如轻指拂长的慈祥老者,而“雨后春笋”,则更是充满无限的生命力。翠竹,无牡丹之富丽,也无青松之雄伟,更无桃李之妖艳。但是,它刚强正直,朴实无华,不卑不亢。它根生大地,渴饮甘泉,未出土时便有节。枝横云梦,叶柏苍天,及凌云处尚虚心,被文人视为伟大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之化身。

竹的种类众多,大致分为青竹和紫竹两类。古人对竹是十分偏爱的,闲时约上三五友人一起在竹下烹茶畅谈,或者独自徘徊于静谧的竹林中。历代多有人为之讴歌称赞,留下许多有关竹子的典故,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斑竹一枝千滴泪”这个动人的故事。娥皇与女英是舜帝的两个妃子,都被称为湘夫人。舜帝驾崩后,两个妃子悲伤得日夜啼哭,一直哭得两眼流出了血泪,她们的眼泪洒落在身边的竹子上,于是就在上面形成了斑斑点点的痕迹,后来人们就称这种带着紫晕的竹子为“湘妃竹”。历代还有许多与竹密不可分的文坛佚事。魏晋时期最有名的“竹林七贤”,个个都是真名士,放荡不羁,不惧世俗眼光。时常聚于竹坞之上,高谈阔论,弹奏歌饮,酒徒刘伶自谓:“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试想,如若没有竹林相倚就失却了几分高雅,不异于醉汉撒野,甚至与占山剪径的山大王没有什么两样了。

在古代文人雅士的眼里,竹作为梅兰竹菊“四君子”之一,虚心劲节,有谦谦君子之风,疏影潇洒,洁身自好,不同流俗。竹不但是古人笔下经常讴歌描摹的对象,也是古人自喻个人品格和精神追求的一种文化象征。“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唐·王维《竹里馆》)“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唐·刘长卿《晚春归山居题窗前竹》)“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清·郑板桥联)苏东坡则如此称赞竹子的风骨:“得志,遂茂而不骄;不得志,瘁瘠而不辱。群居不倚,独立不惧。”(《墨君堂记》)苏东坡对竹的推崇,更体现在下面这首流传千古的《于潜僧绿筠轩》中:

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4)爱莲

旁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若对此君仍大嚼,世间那有扬州鹤。

莲为多年生草本植物。其花,即“荷花”,《诗经》称“荷华”、“菡萏”,《尔雅》称“荷”、“芙蕖”,《群芳谱》称“水芙蓉”,《本草纲目》称“莲”,古诗文又称之为玉芝、泽芝、玉环、净客、水华等。历代文人墨客誉荷为“君子花”。它以潇洒的风姿、纯洁的本性、高雅的气质,博得许多文人的爱怜,使许多名人与其结下不解之缘,留下许多逸闻趣事、美诗妙文。

著名爱国诗人屈原爱荷成癖,他在《离骚》中表示要“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仅衣裳用莲荷制作,还希望与之为邻,住在荷下。北宋的周敦颐,以荷花为崇拜的对象,他把荷花喻为君子,写下了著名的《爱莲说》,成为传世名篇,被千古传唱,他也由此被后人称为“荷花花神”。

爱莲说

宋·周敦颐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莲叶大而宽阔,莲花亭亭玉立,无论是雨后带露的新荷还是含苞待放的尖尖荷角,都为人们欣赏赞颂。宋朝诗人杨万里的诗作中,仅咏荷诗就有数十首之多。他曾为杭州西湖荷花所陶醉,吟唱道:“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此诗一向被人们誉为“诗海珍珠”,同时被认为是古今数以千计的咏荷作品中的夺魁之作。有关于莲花的趣闻中,最有趣的当属清朝纪晓岚接联的故事。这位才子诗文俱佳,名气皆大,才思敏捷,聪明过人。乾隆皇帝率臣下江南时,见一池塘荷花含苞待放,触景生情,遂脱口而出一上联:“池中莲苞攥红拳,打谁?”随同的纪晓岚不假思索地续了下联:“岸上麻叶伸绿掌,要啥?”语出自然,妙趣横生,给端庄美丽的荷花增添了俏皮之色。

5)品菊

相传赏菊及饮菊花酒源于晋代大诗人陶渊明。陶渊明以隐居出名,以诗出名,以酒出名,也以爱菊出名,后人效之,遂有重阳赏菊之俗。菊花在我国因其品格的高洁而被称为花中君子。秋日菊花傲然绽放,因此九月亦有“菊月”之称。

古人赏菊非常讲究,宋代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载,时人喜爱多种菊花品种,“九月重阳,都下赏菊,有数种:其黄白色蕊若莲房,曰万龄菊;粉红色曰桃花菊,白而檀心曰木香菊,黄色而圆者曰金铃菊,纯白而大者曰喜容菊,无处无之”。明代张岱《陶庵梦忆》载:“兖州绍绅家风气袭王府。赏菊之日,其桌、其炕、其灯、其炉、其盘、其盒、其盆盎、其看器、其杯盘大觥、其壶、其帏、其褥、其酒、其面食、其衣服花样,无不菊者夜烧烛照之,蒸蒸烘染,较日色更浮出数层。席散,撤苇帘以受繁露。”清代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曰:“九花者,菊花也。每届重阳,富贵之家,以九花数百盆,架度广厦中前轩后轻,望之若山,曰九花山子。四面堆积者,曰九花塔。”出门赏菊固然陶冶情操,若能用这美丽的菊花将自己打扮得更为别致,必然会锦上添花。汉民族女子自古便有簪花之俗,依节令不同簪戴不同的花卉。簪菊之俗唐代已有,唐代诗人杜牧就有“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九日齐山登高》)的诗句。宋代还有将彩缯剪成茱萸、菊花来相赠佩戴的。不仅女子簪菊,男子也可簪菊,这可不是什么异常风俗,古时汉族男女皆留长发插笄,人们在重阳登高赏菊时在发上插上几朵,既符合菊花可避邪、增长寿的观念,又颇显热爱生活的灵动和俏皮。

第三节品茗忘忧

自古以来,文人喜欢茶。因为茶能提神益思,激发文人的激情和灵感。品茗是文人生活中一件韵事,一大乐趣,一种高雅的活动。品茗为文人的生活增添了无限情趣,增进了心性修养。

历代文人墨客知茶、爱茶、嗜茶,借茶写人、叙物、抒情,有不少传世之作便是在这悠悠茶香中酝酿出来的。唐代元稹在著名的宝塔诗《咏茶》中讲茶是“慕诗客”的,一个“慕”字道尽了茶与文人的那种难分难解的情缘。饮茶,本是平常事,却让文人变得优雅、文质彬彬。“弹琴阅古画,煮茗仍有期”(梅尧臣),文人们留下了许多有关茶的经典名篇和不少与茶有关的佳话。

《咏茶》

元稹

茶,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1.以茶会友——一盏清茗酬知音

历史上,以茶相交的挚友莫过于茶圣陆羽和诗僧皎然这两位大师级的人物。唐肃宗至德二年(757年)前后,陆羽辗转来到湖州吴兴,住在妙喜寺,与寺内僧人皎然结识,并成为莫逆之交。从皎然与陆羽交往期间所写下的许多诗句中,可以了解到这两位“缁素忘年之交”的深厚情谊。皎然写过一首记叙寻访陆羽的诗:“远客殊未归,我来几惆怅。叩关一日不见人,绕屋寒花笑相向。寒花寂寂遍荒阡,柳色萧萧愁暮蝉。行人无数不相识,独立云阳古驿边。凤翅山中思本寺,鱼竿村口望归船。归船不见见寒烟,离心远水共悠然。他日相期那可定,闲僧著处即经年!”(《往丹阳寻陆处士不遇》)陆羽隐逸生活悠然自适,行踪飘忽,使得皎然造访时常向隅,诗中传达出皎然因访陆羽不遇的惆怅心情,以情融景,更增添心中那股怅惘之情。此外,皎然在送陆羽回龙山的诗中,语虽含蓄,却情深义重:“太湖东西路,吴主古山前。所思不可见,归鸿自翩翩。何山赏春茗,何处弄春泉。莫是沧浪子,悠悠一钓船。”(《访陆处士羽》)寥寥数语,便将陆羽隐逸时的生活情调鲜明地勾勒出来。

还有一对老茶友我们不能不提,他们就是北宋时期政坛、文坛轰动一时的王安石和苏东坡。人生宦海沉浮,二人在改革中虽政见不一,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至交。苏东坡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时,王安石也已到暮年,身体不好,体内痰火郁结。太医给王安石开了一个方子,用阳羡(今江苏宜兴)的茶,以长江瞿塘峡中段的水来煎烹,才能消除痰火。王安石心想,苏东坡是蜀地人,有机会去长江三峡,于是便托付于他:“倘尊眷往来之便,将瞿塘中峡水,携一瓮寄于老夫,则老夫衰老之年,皆子瞻所延也。”意思是说,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家人过往瞿塘峡时,请在中游打一瓮水捎来。我能不能延年益寿,就拜托你了。苏东坡收到老朋友的嘱托不敢怠慢,专程去长江三峡打水,亲自送至王安石府上。王安石即命人将瓮抬进书房,亲以衣袖拂拭,纸封打开。又命僮儿茶灶中煨火,用银铫汲水烹之。先取白定碗一只,投阳羡茶一撮于内。待水沸后急取倾入碗中,其茶色半晌方见。王安石问:“此水何处取来?”东坡答:“巫峡。”王安石道:“是中峡?”东坡回:“正是。”王安石笑道:“又来欺老夫了!此乃下峡之水,如何假名中峡?”东坡大惊,只得据实以告。原来苏东坡因鉴赏秀丽的三峡风光,船至下峡时,才记起所托之事。当时水流湍急,回溯已难,只得汲一瓮下峡水充之。东坡说:“三峡相边,水一般样,老太师何以辨之?”王安石道:“读书人不可轻举妄动,须是细心察理。这瞿塘水性,出于《水经补注》。上峡水性太急,下峡太缓,惟中峡缓急相半。太基官知老夫中脘变症,故用中峡水引经。此水烹阳羡茶,上峡味浓,下峡味淡,中峡浓淡之间。今茶色半晌方见,故知是下峡。”东坡大惊于王安石在茶上的造诣,故而离席谢罪。小小香茗,使苏东坡与王安石在晚年成为莫逆,可谓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