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怦动心此情无关风与月(3)
“夏侯,在开战之前,你务必不能让君望的身份先外泄。”龙非离沉声道。
“夏侯明白。”夏侯初神色一凛。
“徐熹。”
徐熹上前,低声道:“皇上,老奴那天亲自守在年府,这假的左幽王前脚一走,年颂庭便出了府,去接真的左幽王。跟着年颂庭的探子回报,估计人后天便到年府。”
龙梓锦冷笑道,“年相这招真是高。他早知道九哥和太后两边都会派人去监视他和匈奴那边联系,便弄个假的左幽王出来,让我们听些假消息。”
“我们埋在年府的探子一走,他便让他的义子去接真的匈奴左王,那真正的开战时间,还有他们里应外合的行军路线图,我们便统统不知道。好在九哥早便料到他有此着。”
“九哥,你打算怎么办?咱们再派探子过去?”
龙非离轻声道:“不。这次,朕亲自到年府走一趟。”
众人大吃一惊。
“事关重大,朕要到年府去住几天,亲自去拿那路线图。”
“皇上,年相这人生性多疑,如果您到他相府去,他——”段玉桓失声道。
“这倒不必忧虑,一来,咱们的探子已经去过。”龙非离微微阖上眼睛,道:“二,如果年嫔有重要秘密要带给她父亲呢?”
龙梓锦恍然大悟,“九哥,原来那天你留年璇玑在这里是有意让她听到你要找白家后人的消息?”
良久,众人却不见声息。
夏桑看去,只见皇帝踱步到窗前,负手凝向窗外。
凤眸流光疏薄。
——年璇玑,朕在等你开口向朕提出回家省亲。你……会背叛我吗?
凤眸流光疏薄。
——年璇玑,朕在等你开口向朕提出回家省亲。你……会背叛我吗?
“九哥,年嫔不能把消息传出去吗?如果这样……”龙梓锦担忧地道。
“你们都退下吧。”
他话口未毕,龙非离的声音淡淡传来。
“是。”众人不敢再多说什么,退了下去。
龙非离轻笑,凤鹫宫有他的暗卫,除非他愿意,年相的人怎近得她身……而年相是谨慎之人,会考虑到即使消息让自己的人拿到了,万一在传出的过程中,教人截获,打草惊蛇,以后想再拿到消息便难了,所以看上去最不可能却最稳妥的方法是:如果璇玑拿到了消息,让她自己把消息带出去。
在这个时间里,不管年相还是他,一子错,满盘落索。
在她身边的暗卫会向他报告一切可疑的事情。
近日一切无波。
他突然击了击掌,一个身影,从檐上飞身而下。
“主上,年嫔那边没有动静。”暗卫低声道。
“给朕说说年嫔煮茶爬树的事,说说她每天的事情。”
皇帝的声音轻轻淡淡,那暗卫微微一怔,他们只会拣年璇玑身上可疑之事报告皇帝,似这等生活琐事……主上怎么突然有兴趣听了?
皇帝亲开的口,他不敢怠慢……
龙非离闭上眼睛,静静听着暗卫报告她的微细事情。
——龙非离,你累吗?
——夏桑,清风跟在你身边很久了吧?
——这样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嗯,真好。
——一期一会,难得一面,世当珍惜。
——这顿咱们还是吃青菜豆腐吧。
是谁的声音充斥一室?
龙非离,你疯了……
“你退下吧。”凤眸再睁开的时候,恢复了清明。
窗外钩月晕浅,西凉的月似乎很少有满过。
逃跑的话,需要周详的计划,路线,还有……钱。
他什么时候会带她出去找寻白家后人,怎么会带她?
夏天的……哪一天?哪本要命的小札到底在哪里?会被谁捡到了吗?
凝着床顶精美的龙凤呈祥镂空雕花,璇玑愣愣出神,光线从窗花透进,已经天亮了,向来嗜睡的她竟然失眠了一整晚。
苦笑。
肚子上一沉一痛,却是小狼一脚踹上她的肚子,趴在她身上瞪着她。
“坏东西——”璇玑咬牙切齿,“姐姐正在思考很严肃的跑路问题,你自己一边玩去。”
“娘娘,你起来了吗?”蝶风的声音在外面轻轻传来。
“起了。”压根就没睡过。
蝶风推门进来,笑道:“娘娘,崔医女过了来,说是奉皇上的命,来给娘娘再诊诊身子。医女在外面候着呢,奴婢赶紧给娘娘梳妆。”
璇玑微微一怔,良久才应了。
蝶风察颜观色,却以为她是欢喜,喜孜孜道:“瞧娘娘高兴得都迷糊了,不过托娘娘的福儿,娘娘得皇上眷宠,咱们凤鹫宫的奴才这两天走在路上,哪个不是神清气爽的?”
“蝶风,嘱咐下去,千万别张扬。”璇玑苦笑道:“圣意难测,莫以今日宠,忘却来日舛。”
何况,今日也非宠。
蝶风扑嗤笑了,道:“是是是,谨遵娘娘教诲。”
巧手帮璇玑把发髻一绕盘好,又道:“不过是逗着娘娘玩儿的,蝶风早就告诫了他们的。”
璇玑一笑,心里不觉几分黯然,日后离开了,自蝶风而下,对凤鹫宫的人,她怕是多有不舍的。若她走了,皇帝会迁怒于他们吗?年府那里,她倒不甚担心,毕竟年相势大——得找个机会探听一下那人的口风才行。
出得去,崔医女已在外面等候着,身后还站了两个女僮,约摸便是跟着侍候医具和抓药的小医僮。
她对这医术高明为人又甚为刚正的崔医女很有好感,吩咐蝶风去添茶,拿几色小点和蜜饯等一些零嘴儿上来。
崔医女连声道使不得,细细察看了她的脸色,又帮她把了脉,笑道:“娘娘的病已大好,只是余寒还没清净,身子需好好调理才好,不然落了病根,这身子一薄,以后有孕了,不免多受罪。”
有孕……璇玑怔然,随即想,她和他又怎会有这机会?不过说来也奇怪,他身体强健,这宫中妃嫔虽不多,也绝不少,他膝下却还无一男半女。
崔医女开了药帖,只道让僮子熬好了送来便告辞,说是要去把她身子的情况复禀徐总管,那是皇上亲自交代下来的。
他竟对她这般……璇玑越发乱了,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厅门廊下,前方,蝶风把崔医女一行三人送到园子门口。这时,一个小医僮突然低声嚷道:“崔姑姑,我把东西忘在屋里了。”
“你这小丫头。”崔医女低斥,“还不快去取。”
蝶风正想领她过来,那僮儿却是个冒失之人,已一小溜跑了过来。
璇玑笑了笑,想把她带进去,小僮却已飞快地奔进了屋里。
璇玑身子却微微一僵。
在那僮儿与她擦身而过的瞬刻,她的手里被暗中塞进了一张纸条。
璇玑笑了笑,想把带进去,小僮却已飞快地奔进了屋里。
璇玑身子却微微一僵。
在那僮儿与她擦身而过的瞬刻,她手里被暗中塞进了一张纸条。
遣散了屋里所有人,璇玑把房门也紧扣上,才满心惊疑地打开手心的纸条。
小篆,却是一手好字,笔画如钩,气势雄浑。
璇儿知启:
悉儿在宫中蒙受苦难,为父心焦若焚,父多次欲遣汝母进宫探视,奈何君为臣纲,父一生以清正许,惶恐此举遭人诟病,言父以权势横行,父在朝难为,儿在内苑难处,多番思量之下,深感礼不可废逾,故未对儿探望,望儿怜父苦心。汝母挂念竟至病重,父不得已,唯传此消息,如儿能得吾皇垂悯,出宫与母一聚,则父折福寿亦无憾。
把纸揉了,璇玑心里慌乱复杂,这竟是年相的亲笔笺!
这些日子以来,璇玑在宫中荣辱参半,她正疑惑那权相为何不闻不问,现在看到这方小笺,才知原因。这纸笺写得在情在理,即使落进别人手里,也无可诟追。
只是——她苦笑,这当真是她那爹爹心里所想?他一直不让年府女眷进宫探望璇玑,真的如他所说,他清正自许,怕落了人口实,说女儿和外戚多有联系?
这笺子与其说是解释原因,表明“苦心”,不如说,他的目的只在于末二一句:出宫与母一聚。
他想她出宫,回年府省亲!
为什么!
她还在思量着,却听得门外蝶风急声唤道:“娘娘,不好了——”
她吃了一惊,赶紧去把门开了,“这宫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蝶风扶着她进了屋,蹙眉道:“刚才,华音宫的玉公公刚来传旨,说太后邀各宫娘娘到华音宫一聚。”
璇玑一凛,又闲闲笑道:“瞧你这丫头说的,我还以为什么事儿不好了呢。”
蝶风一脸苦恼,“别的娘娘不说,娘娘你每次上华音宫都没好事。”
璇玑愣了下,想想倒也是,不禁担忧又好笑。
“玉公公说下是什么事没有?”
“听说是玉致公主回来,前阵子也和皇上还有两位王爷聚过了,现在就和各位娘娘聚聚。约摸过段时间,公主便又要回名剑山庄了。”
璇玑点点头,这位公主的事,她近日也是有所闻的。
她想了想,又低声问:“皇上回去吗?”
“这倒没听说。”蝶风懊恼地摇摇头。
到得华音宫的时候,璇玑才知道,龙非离也去了。
龙梓锦和那变态龙立煜也在。
看座次团团坐满,每人背后一堆黑压压的太监宫婢——似乎所有宫妃都到齐了,只单等她一个。
门口的太监才打了个喏儿:凤鹫宫年嫔娘娘到。
自主位上的皇帝,太后到所有人,那数十道目光便镁光灯似的刷刷落到她身上。
“都怪你,咱们迟到了。”璇玑对蝶风佯怒道。
蝶风吐吐舌,璇玑本就不是好装扮之人,又想那主角是玉致公主,对穿衣出席并不惦心,只挑了套素净的衣袍。
蝶风一看不乐意了,嫌这紫衣太素色,说不能在各宫娘娘面前丢了脸。璇玑磨不过她,只好让她撮弄起来。
这细细一收拾,出门前顾镜自览,璇玑也失神了片刻。
琉金团花抹胸,外套一袭珊瑚霓红锦袍,和抹胸同色束腰,腰上流苏轻摆款动。
这袍子缎上无花无纹,一抹火色夺目艳透,却又在襟,袖,裾处镶了彩蝶拱花藤图,举手投足之间,这胸脯微耸,衣袖翻飞,裙裾委地袅袅,那蝶便似要飞出来一般,摄人心魄。
发梳朝云轻髻,只在几处裹了珍珠,也不用其他宫花什么的,以来托衬在髻上斜簪的黄金翠叶凤头钗。和发髻珍珠相映衬,这耳上也坠了一双明月珍珠环。
这钗子和珍珠却是那次龙非离连着那被她不识宝拿来盛露珠的羊脂萃玉瓶一起赏赐的。她平日甚少化妆,蝶风又仔细帮她描了眉,两颊薄抹了些许胭脂。
璇玑并不得华妃等人之美,但这白净细腻剔透的肌肤却是过之而无不及的,这颊上两抹淡薄的红晕如绯,更显得肤光胜雪,颜容不可逼视。
蝶风相扶着,璇玑慢慢走到太后,帝后面前,拜倒行礼。
那几人应了,太后又笑吟吟的让玉扣子赐座。
才坐了下来,蝶风便弯腰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你甭怪奴婢,刚刚你没看见皇上看你的眼神,就像想把你吃了一样。”
璇玑好笑,龙非离若想吃了她,那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情欲,而纯粹只是想把她办了。他厌烦她,她也常惹怒他。
这样一想,不禁朝他看了一眼,却见他淡淡的目光似乎也正从她身上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