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终于踏进了黄金荣家的金色门槛(9)
也就是说,冒个小险,或者花点小本钱,就有可能让自己弄到对整个上海的整个土行的整个保护权,形成自己在上海土行的垄断地位。天啊,那样的话,整个上海的土行,到了那一天,就是我杜月笙说了算。这样的好机会,真是想不动手都难!
面对如此美丽无比的景象,这一次,黄金荣、杜月笙、金廷荪三位上海滩的牛人全面出动了,三人想出来的玩法是老套路:在四马路会乐里口的“倚红楼”(今福州路726、750弄),摆下“鸿门宴”,“宴请”大八股党头目沈杏山,目的简洁明了:请你认清形势。
我们呢,花点小钱,你沈杏山呢,捡点现棉花走人,说白了,低价收购你在英租界土行的保护权。
不同的资料记载了同一个景象,双方在“折手斗”(讲价格)时,曾一度剑拔弩张,几乎公开要打起来。也有野史,说是黄金荣当场扇了沈杏山两个耳光,沈杏山这才软了下来,同意转让保护权。这样的野史,未必可信。有时我想,黄金荣即使使用巴掌术,也未必见得有如此“神效”。要知道,这个保护权,可不是一点点钱,每年都数十万计(银元)啊!
具体过程各家的说法不一,大概是那时的史家没有站在旁边做记载,只是听说而已,而那次宴会的结果是明确的:这场宴会,杜月笙一伙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大八股党为什么会同意低价转让贵重无比的烟行保护权?显然,沈杏山是个聪明无比的人,没有谁比他更明了当前的形势。在自己这一边严重失势而且差不多是永久失势的情形下,让出保护权也是势所必行,无非是价格的高低而已。既然自己保护的这棵大树,已被人连根拔起而且在对方的地盘上开枝散叶,自己本来就收不到什么保护费了,那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以这次宴会为标志,小八股党最终取代大八股党,完全垄断了上海烟土行业的“安保工作”,每年收取的保护费达百万元(银元)之上。
至此,三鑫公司上了一级台阶,做到了一个新的级别,今天叫“行业垄断”。
如果杜月笙做到这一级就打住了,你也太小看杜月笙了,眼下,有一个在杜月笙的人生、事业中担当重要角色的人物要出场,他的到来,为杜月笙再一次打造升级版的三鑫公司,带来了新的契机。
三鑫公司真正飞黄腾达,是在杜月笙结识了这位重量级的人物之后;也正是通过这个人,杜董事长才与淞沪护军使何丰林拉上了关系,从而有机会从政治边缘走到政治舞台中来。现在这个人物就要正式出场,他就是经常出演黑色电影主角人物之一的张啸林。
张啸林,1877年6月14日生于浙江慈溪,本名小林,发迹之后,改名寅,号啸林。
这名号取得还真合他的身份,如果放在金庸先生的武侠传中,说不定更有味道。不仅如此,张啸林这人的长相也确实与他的名号相匹配。圆头豹眼,中等身材,一说话,就形成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场,而且他为人也极为凶狠。多个资料记载了同一件事,他出口便是“妈的个×”……他牛皮哄哄的气场都是由类似于这样一些粗得不能再粗、俗得不能再俗的关键词烘托而出的。
儿童时期,他读过书,少年时,在杭州跟在一位老板的后面打工,学着做些生意,但他这人喜欢寻衅斗殴,有时甚至聚众闹事,结果老板只好请他走人。工作没了,他只好用了诈与赌的手法四处骗钱,其中拳头项目是偷窃乡里人的农产品,例如半夜3点到人家鱼塘里去偷鱼。后来碰到了一个好运气,浙江武备学堂招生,他有幸进入了这家学堂,正是在这里,他用上了自己以前混世界的手法,跟张载阳、周凤岐、夏超(武备派的军阀)这些同学混在一起,混得很不错,有的甚至成了铁哥们儿。也正是在这里,他学得一口京腔(普通话),加上他武壮的长相,弄得官派十足。
他后来的发迹,是不是也给了我们一些启示:1.跟不同层次的人混在一起,就有不一样的机会;2.走出自己原来的人脉圈,兴许你能获得更多的发展机会。
在武备学堂,他中途辍学,具体原因不明。接下来,情况是清楚的,他在杭州开了个茶馆。在茶馆大学里,他结识了清帮大字辈人物樊瑾成,而且成功地拜他为老头子。
再接着,他自开香堂,在沪杭线一带大量地招收徒弟,荣幸地成为了杭州人称之为“聊鬼”族中最有名的白相人之一。注意一点,他能够大量地招收到弟子,说明他已经成功地成长为人脉关系的大师,这一点上,他跟杜月笙是多么的类似。
早些年,他曾经经洪门“大哥”杭辛斋介绍,专门跑到上海去拜见黄金荣。今天的话讲,他真正是一个特别喜欢“跑官”的人。他高兴而去,却败兴而归,因为黄金荣见了他一面,之后,就把他丢耳朵背后去了。为什么跑官失败了呢?他实在应该总结一下这次的教训。
其实原因也非常的简单,那时的他还谈不上什么角色,在黄金荣的眼中没有一丁点儿的分量。一个轻如鸿毛的人,虽然有鸿鹄之志,能在上司的眼中起化学反应吗?记得下次要加重自己的分量,当然还可以多带点催化剂(礼品)。张啸林的机会,是由一起死亡引发的。
1919年8月,浙江督军病亡,淞沪护军使卢永祥升任浙江督军。作为卢系将领之一,何丰林上升一级,接任了淞沪护军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他的圈子里,一批新人走到前台来,江干廷任镇守使署秘书长,刘春圃任淞沪警察厅主任秘书,俞叶封任缉私营统领。长话短说吧,与张啸林有同学关系的这批人正式上台演出了。
机会就这样不期而至,现在就看张啸林能不能抓住。
打进上海滩,一试身手,这已经是张啸林多年的夙愿。现在,有条件了,再不去把握这个机会,除非是傻瓜。张啸林这个人脉关系的大师岂能在这样的机会面前徘徊?他等候这样的机会,已经等得太久了。一个富有人脉手腕又善于发现机会的人,绝不会是甘于长期沉底的人。
这年的秋天,张啸林出现在同孚里黄公馆。张啸林决定,这次不直接找黄金荣。
混世的经验告诉他,要想在黄金荣的眼里占个位置,那得有人提携,或者叫有人伸出一副可以往上攀爬的梯子。张啸林看中的这副往上爬的梯子叫杜月笙——黄金荣眼中的大红人。
记住,你如果想往上爬,一定要首先找到梯子。正如没有翅膀,你无论如何飞不上树梢一样。
有陌生人硬生生找上门来,这让杜月笙多少有些吃惊。在搞清了张啸林背后与上海高层深度扭结的那张同学关系网后,这位有眼力的杜董事长笑了。哈哈,别小看了眼前这个中等身材圆头豹眼会说一口标准普通话而手中一无所有的穷汉子,这人是个角色。
杜月笙的眼光,在这一点上,至少超越了黄金荣,他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判断,一个即将给他带来好运的判断。
杜月笙行动了,在黄金荣面前,他极力怂恿借用张啸林的那张网。
黄金荣是一个看实力与势力的人,在他的眼前,一般人描摹什么虚幻的美景,他根本听都不听。对于这么一个跟自己一样开茶馆的人,他看不上眼,至于那个所谓的同学关系,都隔了那么多年了,现在到底能不能起作用,虽然杜月笙在旁边怂恿,而在他黄金荣的心中,简单地说,没有谱。
看到黄金荣似乎把握不住机会,杜月笙赶紧作了一番深度的分析。他提醒黄领导,上海是浙江军阀的势力范围,而张啸林与浙江军阀中不少人有门路。虽然那条道路以前荒芜,但是,现在去踩一踩,或许就会踩出一条大路来,说不定还会形成一张通往上海上层的关系网。
看到黄金荣不置可否,杜月笙对张啸林这个茶馆老板再一次在更高的层次向黄领导作了一番类似于项目风险投资的特别推荐:你看他一口京腔,官派十足,看样子是一个能在官场混的料子,利用他与上层结交,无非也就是多个朋友多条路的事而已。
如此大大的事,杜月笙用如此轻轻的语气,真是个能说话会办事的家伙。这一次,听了这个软推荐,黄金荣中招了,他终于点头,愿意在这个不起眼的人身上破例,投点小钱,看看他是不是一匹黑马,能不能产生很高的收益率。
接下来的事实说明,张啸林不只是个角色,而且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提前交代一下后来三人的关系。这三个人合成一伙(今天叫抱团生存),结成八拜之交,黄金荣居首,张啸林次之,杜月笙老三,成为了上海滩横行一时的“三大亨”。
在杜月笙的策划、授意下,张啸林拎着三鑫公司提供的巨额交际费,在浙系军阀中不惜代价地活动。又是同学关系,又是白花花的银子打通关节,效果立即就显现出来了,俞叶封、何丰林这些人想不与这三人小组结交都不行。一张给力的关系网就这样结成了。
黄金荣的小姨认了何丰林老娘当干妈,张啸林和俞叶封结成儿女亲家。
在这种与地方军阀扭结的过程中,三鑫公司再一次升级,历史老师给了它一个确切的定性:军阀、帝国主义和流氓势力共同孕育的怪胎。
随着它后台的强硬,它的生意也迅速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膨胀为拥资一千万元的行业领头大哥,在生意最好的时候,年盈纯利达到五千六百万元。用当时的话来形容它,只有一个词贴切:豪富。
它到底发育到如何一个程度呢?1923年8月,上海《字林西报》对三鑫公司的活动情况有过一些披露。这些披露的内容,可以界定为“章鱼论”。具体如下:
三鑫公司已经变成一只巨大的八足“章鱼”,从各处吮吸“鲜血”,源源不断地供养黄金荣、杜月笙的血管。黄、杜因此也获得了浮沉于上海滩的足够的活力。
一个结论性的观点:从这两个人携手的过程中,可以看出,做生意就是做关系;在民国做大生意,就是经营高层关系。
依着这个公司的势,杜月笙在黄公馆的地位直线上升,仅次于黄金荣。虽然位居一人之下千人之上,但是,杜月笙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这想法,用中国俗语讲,叫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用西方话讲,不愿做元帅的兵不是好兵。
屁股在原来的板凳上还没有焐热,就想另立山头,杜月笙你能成功吗?大上海难道真的是让一些有野心的家伙空前地释放野心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