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中祥符(3)
山下燎坛形制一如山上。
山上,主要祭祀昊天大帝和太祖太宗;山下,主要祭祀地祇和五方帝;太祖、太宗都在配座。
大典主场所的“壬”地,壝之内,设计一个藏埋礼器的“瘗坎”。
“封天”要用玉牒、玉册。
用玉做成祭祀天帝的玉牒,每一枚玉简长一尺二寸,宽五寸,厚一寸。
玉牒上刻字,用黄金填实;再将每一枚玉简用金绳连缀起来。由于黄金脆而难用,故用金粉涂在绳子上替代纯金之绳。
还要用玉做成祭祀天帝的玉册,每一枚玉简长一尺二寸,宽一寸二分,厚三分。玉简的数量则根据文字多少而定。
正座、配座,祭祀时用六副玉牒、玉册,各一式三份,统由玉简组成。
正座,祭祀昊天上帝的玉牒、玉册各一份,礼毕,要分别放入玉柜。配座,祭祀太祖太宗的玉牒、玉册,同样内容,各两份,总四份,相当于是祭祀文的副本。礼毕,要将副本带回京师,放入金匮,置于太庙。
玉柜形制,长一尺三寸,刚好放入玉牒、玉册。
玉柜外有玉检。玉检的长度同玉柜一样,厚二寸,宽五寸,连同玉柜,用金绳缠绕五周。在应当缠绕金绳的地方,刻出五道凹痕,让金绳卧进,再用封泥涂封。
封泥由金粉和乳香混合制成。
涂封之处,用“受命宝”,也即封禅大典皇帝专用印玺,钤印封存。
用于钤印的地方,要刻出二分深的凹穴。
玉柜完成后,放入石之内。
石用两块五尺见方的大石制成,每块大石厚一尺,凿空中间部分,其大小刚好可以放入玉柜。
石之上,有石检,放石检的地方,刻出七寸深的凹痕,宽一尺;南北侧各放三条检,东西侧放二条,距离四角都是七寸。总十一条检,均为三尺长、一尺宽、七寸厚,放入石的预制凹痕中。石也用金绳缠绕,缠绕处也刻出凹痕,让金绳卧进。每条金绳都缠绕五周。金绳的直径为三分,也用封泥封住。封泥由石末和“方色”之土混合制成。因为金绳缠绕后,在“东南西北中”五面,故选配“青赤白黑黄”五色土做封泥。
石之上的接缝处,也有封印,预先刻出二寸深凹穴,可以放置印宝。
印宝有小石盖。印宝由黄金铸造,上刻四个字:“天下同文”,形制如同皇帝平时所用的印玺。
玉柜用一方印,石用一方印;两方钤印所用印玺,都是实物制作。
印痕皆据实物摹写、翻刻。大典之际,当有“钤印”仪式;大典结束,两个实物印玺要带回京师,奉置于太庙“本室”,也即真宗未来的祭室。
石放入瘗坎之中。
距离石十二分、距离四角都是二尺,厚一尺、长一丈,做一斜行外射的行道。与石相对应,分为上下两层填土,填土也按“方色”处理。
封土圆形,圜封石,顶上直径为一丈二尺,底面直径为三丈六尺。
金匮形制略似玉柜。
“禅地”也有玉牒、玉册,规制应如“封天”。但我在封禅大典的记录中,只看到了玉册,没有看到玉牒。
“禅地”在社首山。山上有“社首坛”。此地是泰山的附属神山。“封禅”,“封”为祭天,在泰山顶;“禅”为祭地,就在社首山。地祇乃是后土神。
1951年,中国大陆在社首山堕山取石,从此世上已无社首山,仅存遗址。
昔日唐玄宗祭祀地祇在社首山。大宋太平兴国年间,曾有人在此地得到唐玄宗用过的玉册、苍璧(青玉),真宗也诏令制作石、玉柜,将唐玄宗时代的遗物继续埋在这里。还在此地建造八角祭坛,三层,每层高四尺,上宽十六步。有八面台阶,上层台阶长八尺,中层长一丈,下层长一丈二尺。有三道围墙四扇门。真宗“禅地”也在这里。
整个工程由直史馆刘锴、内侍张承素负责主祭场所的圜台和石封护;直集贤院宋皋、内侍郝兆信负责唐玄宗时的“社首坛”和石封护。
真宗同意了这个“仪注”,并下诏,要王旦、冯拯、赵安仁等分别撰述上述玉牒、玉册的文字。真宗还特别晓谕起草的大臣说:“向天帝吁请的文字主要就是两条:第一,感谢天降天书和各种符瑞;第二,大宋皇帝为民祈福。”“感恩神祇”“为民祈福”成为封禅大典的总诉求、基本主题。
有司再上一个有关“仪注”的规划:
泰山上下十几里路,大典当天,仪仗队伍将列满山路。皇上登山封禅那天,为了使山上、山下同一时刻行礼,山上圜台要设立“黄麾仗”,是为一种迤逦排开的仪仗队伍;山下祭坛设“爟火”,就是据说有祓除不祥功能的火炬。将要行礼时,爟火开始点燃,从山脚一直排列到山上。又特制一种漆牌,派遣黄麾仗队伍中人依次传付山下。漆牌到了山下,公卿就位,皇帝站到圜台的位下,目视燎坛开始燔柴。执事即将柴火点燃。燃烧中,山上传呼“万岁”。燃毕,皇上走还行在座次,解严。
然后再传呼到山下,一众祭祀官员开始退下。
社首山,也设置爟火三处。
真宗也批准了这个建议。
但这个建议开始时没有设计漆牌,一律以山上山下传呼为节制。真宗认为神祇需要庄静,于是将传呼改为漆牌,直到礼成,才开始传呼。但是又担心漆牌不能即时传到,时刻有差,于是派遣司天官员在山上、山下设置计时的漏壶和日晷,两相校订,再于坛侧击敲木板呼应。又从南天门的山顶到山下的岱庙,几个重要节点设置了长竿,高举灯笼下照,以此传递信息,使一路各处执事不至于误了时刻。
山下往山上,一路临时设置门栏,不是封禅工作人员不能进门上山。
皇帝乘御辇,有司考虑安全问题,拟重新制作一种利于登山的“天平辇”。真宗看到报告后,担心这个辇太过沉重,会使抬辇人辛劳费力,令裁减规模。有司认为登山过于险峻,怕辇不坚固,不安全。真宗说:“登山路上,只要稍稍艰难,朕即下辇步行。”同时下诏,各类日用制作,都要在形制上限制规模,不必贪大。史称“小其制”。
最后这个天平辇比原来规制减去了七百多斤。下诏以后皇帝就常用这个辇乘。又说:因为没有诏旨规定,所以这个辇的坐褥用了金绣作为装饰。那就不变了,还用这个,等到用旧了,改造,就用素的罗代替,不再用金绣。
契丹方面也有动静。河东转运司报告说:侦察报告,契丹在点集兵马,边民有些恐惧,期望朝廷能在边境增兵。
真宗说:“近来朕也听说,北面报告契丹听说国家东封泰山,调发兵马、辇运粮草,因此担心我们实际上会讨伐他们。于是契丹率众坚壁清野,并以打猎为名,到边境巡逻。但朝廷自从与他们修好,并没有仇恨裂痕,如果听说他们惊疑自扰,就马上增兵防卫,他们就会更加猜虑。”于是下诏:边臣一如往常之时,“无得生事”。
但兵形无常,国家安全,不得不加意留心。于是,按照臣下建议,封禅路上一些重要州郡,可以临时增兵,强化安全措施。车驾巡幸泰山,京东、京西、淮南诸路,地当冲要之处,也需要临时增兵屯驻。且命令殿前司、马步司等诸司使以下官员为冲要之处的驻泊都监。又因为泰山之北有大路直抵齐州(今山东济南),为防备北部可能的骑兵突袭之威胁,特命内殿重班刘文质为齐州驻泊都监兼都巡检,增强泰山北部的警卫。
增兵屯驻之地,由地方长吏安排犒设,赐给军士缗钱和酒水。
封禅未行,关于仪仗的规格问题,就多次被讨论。真宗已经下诏说到“惟有祀事丰洁,余从简约”的敕令,但还是多次有人提出要提高规格。
有关部门请求依照大唐封禅体例,皇帝告庙后出京,到泰山、社首山从事大典,都用“法驾”。
天子车驾
汉以来,天子车驾有“大驾”“法驾”“小驾”之别。
“大驾”是皇帝出行的最高规格,配套卤簿仪仗,相当繁杂,以至于专职此事的礼部官员,也需要查勘图文,才能复验。一般南郊大典需用“大驾”。宋太宗时,为了方便随驾官员彩排,特意命人绘制了三幅《卤簿图》,藏于秘阁,出行前,供有司查看。宋仁宗时,曾编写《卤簿图记》,用了十卷的篇幅。根据现在流传下来的宋代《卤簿图》(非太宗时代,应该是仁宗之后的年代成图)看,这个“大驾”仪仗有官兵五千四百多,马匹二千八百多,此外还有大象、黄牛等数十头;乐器达到一千七百件,兵仗旗罗伞盖之类一千五百件以上,各类舆服堪称惊艳。
“法驾”规制略小于“大驾”。这是“多事”官员估计到真宗会不听劝谏,且降一个规格,因此早做准备。按说,泰山封禅,理应高于南郊祭祀,但真宗还是坚持原来的规定:只有现场祭祀的具体事宜可以丰盛、洁净,其余事,一律从简。于是,他没有接受有司的建议,既不使用“大驾”,也不使用“法驾”,坚持使用最低规格的“小驾”。朝臣拗不过皇上,于是袭用“小驾”规格准备,但因为“小驾”这个名称似乎不雅,于是改为“銮驾”。所以,真宗封禅乃是“銮驾出行”。
但即使是“小驾”或“銮驾”,也有麻烦的地方。
“銮驾”所用的“金玉辂”,是祭祀当天要用的车辇,应该在十月之前先行运抵泰山。这车辇高二丈三尺,宽一丈三尺。这个尺寸,可以出入京师大门,但由京师到兖州乾封县,所经城门都有障碍。如果按规格运抵,就要对这些城门建筑做拆改。那样,动静会相当大。
负责的官员赵安仁很头痛,他将球踢给了皇上。
皇上批示说:“如果这样,那就烦劳很多人了。銮驾可在城外走过,但遇到有坟墓的地方要避开。”
另外下诏:路上的行宫,只用已经有的旧屋,加以粉刷,不必另外建造。
诸州按照“东南西北中”方位贡献的祭品,都要在十月之前汇集到泰山下。
真宗还在龙图阁召见王旦等人,拿出礼官制定好的《封禅图》给他们看,并且说:“过去,郊祀时,因为是对天地神祇和祖宗神的‘合祭’,所以至高神昊天上帝并没有在正座位上。现在封禅,祭祀天帝,昊天上帝理当坐在‘子位’;《大中祥符》天书放在东侧;太祖、太宗神位要偏向西北,以此向上帝申明祖宗恭敬侍奉上帝的心意。”
重要祭祀中,都有祖宗神陪祭。在封禅大典中,太祖、太宗神位不居于正位。昊天上帝,乃是封禅的主神,所以坐在“子位”。“子位”,按照“后天八卦”说法,就是位于正北方向“坎”位的正座。
《大中祥符》天书出京时,一直到泰山之下,要有日用道家门的“威仪”,也即懂得道家法仪的道士,一百人礼送;路上护送者为三十人。
有司又设定:天书出京之日,要制作崭新的案几、褥垫,放到玉辂车中。
要有仪仗导从,七百五十人为前后鼓吹;中使二人夹侍天书左右,还要继续任命官员充任专使。真宗接受了这一意见,随后任命宰辅王旦为天书仪仗使(又称“天书仪卫使”),王钦若、赵安仁为副使,丁谓为扶侍使,蓝继宗为扶侍都监。有司申请的夹侍天书侍者为入内高品周怀政、皇甫继明。
有司又言:“平时皇帝告庙,按照礼制,出乘玉辂,归乘金辂。但是这次因为要奉安天书,用玉辂,所以,皇帝赴太庙,往来都要乘金辂。”
真宗同意。并告知各地:车驾离京到封禅之前,不举乐;经历各州县不得以声伎也即舞乐队伍来迎接。
到了六月,“封禅仪注”已经详细拟定出来,真宗认真浏览一遍说:“这个仪注已经废掉很久了。如果不是这次典礼,哪能做到尽善尽美。”
他亲手注明十九个细节还需要请五位专使进一步讨论,确定后施行。
最后,在官员具体参与的人数上也做了规定。真宗认为泰山是神山,需要清洁,命祭祀官员减少了人数,有些具体工作可以兼做;有些家中有丧事,还在服丧期间的官员,不要参与了。这样,统计下来,内侍诸司官,除了宿卫扈从之外,直接登山者只有二十四个人,诸司执掌者九十三人。
如此大事,又有军队从行,恐怕契丹不察,妄生猜虑,因此有必要向“盟国”通报一声。于是派出都官员外郎孙奭,带着礼物到契丹境上,告诉他们“将有事于泰山”。
不久,契丹回报道:“中国自行大礼,何必麻烦告谕?所赠礼物,担心有违当初的誓文,不敢随便接受。”
真宗说:“异域之人,能够经常恪守信誓,实在值得嘉赏啊!”
又见“天书”
真宗有一个自备的记事簿,亲自记录下要做的大小事情。封禅启动以来,更是尽量多做“好事”,以此报答“天恩”。
“好事”中,最重要的指标是:清静无为。
有一天,他拿出记事簿对辅臣说:“宫禁之内,与历朝比,人数虽然不多,但毕竟还是有人在幽闭之中,很是令人同情。昨天已经令人选了一百二十人,给了她们丰厚的钱帛,遣回家去了。这也是‘节用’的一个方向。朕正在崇尚清静以治天下的道理,以此符合《大中祥符》的书训啊。”
不久,又亲自在崇政殿“录囚”,将御史台、三司、开封府、殿前侍卫司四处所抓捕的囚犯带上来,一个个了解详情,尽量给予赦免或减罪。
古时有五刑,最重的是死刑,其次为流刑(发配远方)、徒刑(苦役)、杖刑(打板子)、笞刑(小木条打)。真宗给这批囚犯的“恩典”是:流刑以下递减一等,也即流刑改为徒刑,徒刑改为杖刑,杖刑改为笞刑;而原来的笞刑则免刑释放。
各地有饥馑灾荒之事报来,当即下诏赈灾,或发国库粮贱卖救济。
为了纪念大中祥符的改元,朝廷还发行了“纪念币”,命名为“祥符元宝”,这四个字,由真宗御书。铸币完成后,还赐给了部分辅臣作纪念。
有司详细拟定“仪注”时,不忘记前代封禅帝王和地方神,又上章提出:正式大典前七天,请派遣官员分别祭祀“天齐渊”湖泊等八位地方自然神,天齐渊位于临淄境内,当初秦皇、汉武泰山封禅时,都曾在此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