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挺

潘妃曲（一）

戴月披星耽惊怕，久立纱窗下。等候他，蓦听得门外地皮儿踏。只道是冤家[1]，原来风动荼架[2]。

【注释】

[1]冤家：对亲爱者的昵称。[2]荼：木本植物，春末开白、红色繁花。

【译文】

身披星星，头顶月亮耽惊受怕地在纱窗下久久地站立着，等候着他，忽然听到门外有踏地响动的声音。只以为是情郎来了，原来不过是风吹动了荼花架。

【赏析】

此曲生动地刻画了女子等候情郎时焦急的样子。曲子一开始便用“戴月披星”交待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又用“惊怕”二字点明了女子既想早点见到情人，又担心被人发现的复杂心情。而接下来的“久立纱窗下”表面上是写女子的动作，实际依然是写女子的心理。她在纱窗下待了许久，仍不肯离去，这一方面表现了她对情人的一往情深，一方面也为下文她误将风动荼架的声音当作情人的脚步声做了铺垫。她见情人的心情随着等候时间的延长，愈发迫切。任何一点轻微的声响都会引起她的注意，她多么希望在听到声响后，能立即看到情人的身影。

“蓦听得门外地皮儿踏”是全曲的高潮，读者的心和女子的一起被揪了起来。一句“只道是冤家”写尽了小儿女态，既有欣喜，又有嗔意。然而，事不遂人愿，“原来风动荼架”，曲的末尾真相大白，她苦苦守候的情人仍未出现。在这里，作者虽只字未提女子的心情，读者仍可对女子的失望感同身受。整首曲子一波三折，将热恋中的女子微妙的内心变化勾画得淋漓尽致。而女子最终等到了情人吗？作者故意留下空间让人想象，把曲的意蕴延伸至曲外，耐人寻味。

小曲只用寥寥数语，便展示了一幕波澜起伏的短剧。结尾陡然煞住，余味无穷。

潘妃曲（二）

闷酒将来刚刚咽[1]，欲饮先浇奠[2]。频祝愿，普天下心厮爱早团圆[3]。谢神天，教俺也频频的勤相见。

【注释】

[1]刚刚：此为勉强意。[2]浇奠：以酒洒地，以表示祭奠。[3]厮爱：相爱。

【译文】

把酒拿来独自闷饮，勉勉强强要咽下又难咽下，在饮酒之前先将酒浇奠在地上。一遍遍地祝愿，愿普天下有情人早早团圆。祈望上天，让我也能同心上人多多见面。

【赏析】

商挺的小令以描写儿女恋情见长，本篇即是其中的佳作。它看似简单，语言直白，却予读者以很大的想象空间。曲中的女子祝天下爱侣团圆，自己却只求和心上人多见几面，难道是因为她已不可能和心上人长相厮守了吗？曲子在高潮时戛然而止，让人回味无穷。

潘妃曲（三）

肠断关山传情字，无限伤春事。

因他憔悴死，只怕傍人问着时。

口儿里强推辞，怎瞒得唐裙 [1]。

【注释】

[1]唐裙：一种裙幅较多的长裙。祬（zhì）：裥。

【译文】

一道道关山辽远隔阻，寄不去传情表意的音书。叫人肝肠寸断，经受着凄苦，一春的悲愁历历难数。憔悴消瘦到了极度，还不是因为他的缘故！怕只怕旁人的关注。尽管嘴上勉强推托支吾，无奈裙腰上裥又宽松了些许，怎么瞒得住！

【赏析】

“肠断”句为全曲奠定了感伤的基调，同时点明女子伤心的原因。此句和第二句“无限伤春事”在感情表达上都含蓄文雅，和接下来“因他憔悴死”的直白通俗形成反差。这实是作者有意为之。“肠断”句和“无限”句是对女子处境的概括，而“因他憔悴死”及之后的句子则是女子的心理话。作者借语言风格的急剧变化，将读者引入女子的内心世界。而用衣渐宽来表现人为爱情憔悴的情状，到商挺生活的时代已不新鲜，但不妨碍它成为此曲的点睛之笔。“怎瞒得”承接了“强推辞”，呼应着“怕问”，充分体现了女子的复杂心绪，增加了曲子的层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