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色无痕
看尽苍穹龙入海,似曾相识燕归来。
连绵的山峦在脚下起伏,云天梦静静地望着眼前美丽的景色。
墨绿的山林,丰饶的水草,清清的溪水齐着两岸的草丛在漫流。野花灿烂地开着,红色、黄色、蓝色、白色、紫色,五彩缤纷,像天边的彩霞那么耀眼,像高空的长虹那么绚烂。重重叠叠的枝叶,漏下斑斑点点细碎的光影,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悠然来去的鱼群,舒展着色彩斑斓的翅,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
一座美丽的庄院安详地卧在花林中,小桥流水,清悠宁静。
云淳指点着眼前的景物,一一介绍给云天梦。
云天梦的心情却像是他随风飘舞的白衣一般起伏不定。只有梦中才会出现的地方竟真的展于眼前了,不由自主地跨前一步,仿佛想投入到那被小桥流水环绕的人家中,那是他日思夜想的家园。
云淳的夫人,也就是云天梦的母亲海眉心早已闻讯赶来,见到云天梦自是一番悲喜交加,抱住他再也不肯松手,力气之大,几乎要让云天梦窒息。尤其让云天梦尴尬的是,这位虽然年近五十却风韵犹存的母亲也不管众目睽睽,更不管云天梦早已长大成人,只是心肝宝宝地叫个不停,笑得龙七直喊肚子疼,怜儿也是又叫又笑,没事就学着海眉心的口气管云天梦叫宝宝,恨得云天梦咬牙不已,惩治不了怜儿,就把矛头转向龙七,罚他抄写经书一百遍,惹得龙七大叹倒霉。
进入云门谷,云天梦才知道这里竟是一个大家庭,除了谷主一家,另有丫头、长工、伴读、护谷卫士等百余人。最让云天梦注意的是云门谷久负盛名的西满楼和江夜。这两人在云门谷的地位就如文武尊侍、十大鹰使在天龙会一样,是云淳最信任的两个虎将。只不过,他们中年轻的江夜也已经四十多岁了,并且都已成家,含饴弄孙,着实过着闲适生活。当他们得知失踪多年的二公子终于归家时,自然都赶来祝贺,顺便为二公子洗尘。
所以,云天梦在云门谷的第一餐丰盛而热闹,席间免不了被父母及西、江二人问东问西,云天梦也一一作答,以他的学识之丰,修为之高自然又免不了引起一声声赞叹。云淳在一旁不住点头,脸上也露出那种见子成龙的骄傲神采。海眉心的眉梢眼角,更是充满了对爱子的欣赏。
只是提及这些年的经历时,云天梦却不敢说他是血煞魔的徒弟,也就是天龙会主云天梦,所以,他谎称自己记事起就被一个无名老人收留,传授武功,老人死后,他便独自行走江湖。
幸好他还有另外一个足以光宗耀祖的身份——天定王,这才没有启人疑窦。
任何人都想不到,堂堂天定王爷,就是黑道至尊云天梦!
云天梦的归来不仅让云淳夫妇喜极而泣,也让云门谷上下都欢欣鼓舞。名震天下的天定王爷竟然是自家的二少爷,这是何等骄傲自豪的事?再加上云天梦的非凡手段和气魄,让云门谷的每个人对他都是心服口服,又敬又畏。
海眉心对云天梦的疼惜就更不用提了。天没亮就开始下厨准备好早点,只等着云天梦起来品尝,平时更是嘘寒问暖,体贴入微,简直把云天梦当作几岁的孩子般照顾。
云天梦虽然不想母亲如此为自己劳累,却又特别享受这种得来不易的慈母关爱。最让云天梦欣慰的是,海眉心爱屋及乌,对龙文天和龙七也像对自己孩子一样照顾周到,这两人是他的左膀右臂,与亲生兄弟没什么区别,不论何时何地,他都不愿见他们两人遭受冷落。因而海眉心不分彼此的热情同时赢得了三人的敬爱。
海眉心自从云天梦回来之后,多年愁结的眉展开了,虚弱的身体也仿佛重新注入了生气,再加上怜儿为她悉心调补,原本苍白的面色也红润多了,几日的相处,她更是爱极了这个天真无忧的女孩,在心里早已把怜儿当作了儿媳妇,甚至安排她和云家三少爷云起一起读书习字。
静心阁就是云家少爷读书学习的地方,布置得整齐而清雅,尤其是墙上挂的几幅画,其中竟有几幅是顾恺之的真迹,再加上墙角书架上的盆栽,给这原本就充满书香气的所在更添了几分盎然的生气。但现在伏在大书桌上的两个晃来晃去的小脑袋,却和这间书房的气氛不太协调。
怜儿手中的毛笔并没有落在纸上,反倒大多数时间是放在嘴里啃咬着,毛笔的顶端已经被“吃”得伤痕累累、惨不忍睹了。旁边的云起更是没有一刻老实,好像屁股上长了刺,根本就坐不住,东瞄一眼,西望一下,那模样不像是在做文章,反而像是正在“侦察情况”的毛贼。
伴读云成端着水果盘走进来,云起一下子跳过去,贼兮兮地问:“爹他们呢?”
云成递给他一个苹果:“去望月楼了!”
“哇呀!”云起欢呼一声,跑回去一把拉起怜儿,“走!”
怜儿一脸莫名其妙:“文章还没做完,去哪儿呀?”
云起丢开怜儿手中的笔:“你别傻了!大人都走了,咱们做给谁看呀!”
怜儿觉得他才是“傻乎乎”:“他们难道不回来了吗?等云哥哥要看我的文章时,那我可怎么办?”
云起不屑地看她一眼,指着云成:“你以为我的伴读只是摆样子的吗?什么叫伴读,告诉你……”他转头向云成吩咐,“云成,这两篇文章交给你了!”
云成有些为难地说:“起少爷,不是我不做,二少爷可不像大少爷,我、我怕万一他知道了……”
云起一掌就拍上他的肩膀,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怎么?云成,又想尝尝我的手段了?”
云成慌忙摇手:“别!别!我写就写!”
“这还差不多!”丢下这句话,云起拉住怜儿,溜出了静心阁。
怜儿甩掉云起的手,还在犹豫:“这样好吗?”
云起的手指几乎点在她的鼻尖上:“你傻不傻呀?做那劳什子文章有什么用?我玉面神龙云起将来要做的是江湖大侠,可不是酸秀才,还有你,反正有二哥娶你,又不是嫁不出去,更不用浪费脑筋学什么琴棋书画呀!”
怜儿歪着脑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她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对呀!那我们上哪?”
云起笑容神秘:“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闪闪避避地溜出了庄院,并沿着庄旁的湖岸来到山脚下,踩着小径直到半山腰,东拐西弯来到了一面石壁前,石壁上挂满了藤蔓,层层遮掩,完全看不到内部情形,云起指着它:“终于到了!”
怜儿可傻眼了,走了这么多路,就为了一面石壁?
云起走到石壁的右下角,拨开密密交织的藤蔓,露出一个洞口,洞口虽然很小,却足以让云起和怜儿爬进爬出了。越往里去越宽敞,直到出现一座很大的洞。
天呀!怜儿惊奇地四处张望,这里摆放着好多小玩意儿,什么小刀、短剑、玉弓,什么百宝盒、剑袋囊等等,还有一些价值不菲的玉器珠宝,都很小巧别致,一看就知道是送给小孩子的玩物。云起趾高气扬地说:“这里是我的藏宝库,不错吧!”
怜儿羡慕死了:“云起,你真棒!”
云起更得意了,他装模作样地摆摆手:“你想玩什么就拿什么?不过,这地方我只带你来,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哦!”
怜儿立即冲向一个早已看中的九环铃,其实就是一个玉镯,镶着九个铃铛,一摇就发出丁零的声音,很是好听,怜儿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云起,我要这个!”
云起表面装得好大方:“一个破玩意儿,送你了!”实际上却心痛得很,怎么是九环铃呢?那可是他准备做玉面神龙将来行走江湖的标志的!算了,他再换一个!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当他们警觉到时间过了很久时,已是夜幕时分。两人连忙爬向洞口,却发现洞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那人长发飘飞,风姿如雪,竟是霁雪楼主风逸。
他凝望着山下的云门谷,神色落寞,若有所思。
怜儿眼睛一转,想要逗他一下,于是,轻轻摆手,只见天空中瞬间好像洒了一阵花雨,色彩各异的花朵纷纷飘落,飞舞在风逸身侧。
风逸迷茫地看着身外旋舞的花瓣,神色有些恍惚。突然意识到什么,惊惶地转身飞起,迅速消失在远山之间。
怜儿愕然,没人在追他吧?
云起却被那幕花雨飘散的情景惊呆了,于是,一路上缠着怜儿教他散花的方法:“怜儿,你想想,当我玉面神龙云起出现之前,人还没到,先有美丽的鲜花开路,那是多么精彩的场面!”幻想着那幕情景,嘴边已忍不住浮现出沉醉的笑容——简直是帅呆了!
怜儿懒得理他,这是谁都能学的吗?笨蛋!
一脚已经迈进静心阁,云起还在央求:“怜儿姐姐,您忍心拒绝一个如此风度翩翩的公子吗?”
没等怜儿答话,一个懒洋洋却非常好听的声音从静心阁传了出来:“哦!‘风度翩翩’的云三少爷,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刚才又去哪里展示风采了?”
云起身体一僵,眼光就迎上了书桌前的云天梦:“二哥!”
怜儿连忙心虚地低下头,小小声地叫:“云哥哥!”
云天梦根本不看他们,只管拿起书桌上已经做好的两篇文章,随意翻看。云成诚惶诚恐地侍立一旁,虽然他一向最擅长模仿他人笔迹,可是二少爷非同一般人,万一……
云起给云成使了个眼色,云成点点头,表示没有意外发生。云起放心了,赔笑着说:“二哥,我和怜儿做完文章觉得有些疲惫,就出去散散心,嘿!想不到您就来了!”这小鬼头真是撒谎不脸红。
云天梦还是没有理他,眼睛看着手里的文章,面露赞许:“嗯!不错,言之有物,华而不浮。”头也不抬,他很自然地说:“云成,你的文笔颇有功底了!”
云成也很自然得笑弯了眼:“二少爷,您过奖了……啊!咳!”不对呀!这文章是……云成额头一下子沁出了汗,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说:“二少爷,我……”
云起气得差一点踹他一脚,这个大笨蛋!
云天梦颇富深意地看了云起一眼:“小起,你认为写文章毫无用处,对吗?”
云起小声咕哝:“起码,对我做大英雄没有用!”
云天梦没有说话,他缓缓走到窗前,看着天与远山交接处仅剩的一抹亮白。他的眉宇间透出一种很难言喻的世故和睿智,即使是面对夕阳没落的风景,也牵不起他一丝一毫的感怀,因为那原是天与地的法则,大自然的造化!
怜儿却后悔极了,都怪自己偷懒,云哥哥一定很生气,都怪臭云起!
云天梦终于说话了,他的语气非常轻柔,绝没有训斥的意思:“云起,告诉我,什么是英雄?”
云起发现云天梦不像生气的样子,又来劲儿了:“英雄,当然就是武功高得不得了,谁也打不过他!”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以为只要把武功练好就可以功成名就了!”云天梦语气陡变,厉声问,“那我问你,三国吕布如何?他勇冠三军,万夫莫敌,单骑战三英,结果呢?还是难逃白绫一系!楚霸王项羽又如何?他壮志如虹,力可拔山,最终却引颈而戮。这两人皆具不世之勇,但胸无丘壑,目光短浅,只是匹夫之勇,又怎能逃出智者的计算!小起,难道你也想做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吗?”
云起被惊得连退数步,心跳如雷,云天梦下面的话却更如金铁交击,震得云起耳内轰轰作响:“诸葛武侯手无缚鸡之力,却凭着满腹韬略决胜千里之外,借东风、擒孟获,他凭的是智不是力。纵观古今,凡成就霸业者,有哪个是光靠武功的?即使治世,也需要文武并举。小起,不会武功你可能无法行走江湖,但若不学兵法谋略,无论在哪儿你都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云起越听越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二哥,我知错了!”
云天梦轻轻叹息,俯身将他扶起来:“小起,你一定要知道,江湖风雨,不比家中游戏。在那里比的是武功,较的是心机,争的却是命!”他爱怜地摸摸云起的小脑袋,话却说得更是惊人心魄,“这里的法则只有六个字:适者生,成者王!”
云起痛悔不及地扑到云天梦怀里,哽咽着:“二哥,我全明白了,云起知道以后该怎样做!你放心,三弟不会让你失望的!”
早已听得发呆的怜儿也连忙举起小手保证:“云哥哥,怜儿也明白,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写字。怜儿不要做吕布,不要做项羽,怜儿要做诸葛亮!”
云天梦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拍掉她的手:“你要做诸葛亮?还是不必了,只要别再把我的《达摩渡江图》变成《瞎子过河》就可以了!”
扑哧!本来满心感触的云起再也忍不住大笑:“瞎子过河?哈哈,怜儿你也太厉害了!”
这一阵子,凡是熟悉云起的人都感觉到了他的改变。当然,不是说好玩好闹的云起一下子就稳重成熟,沉默寡言起来,而是指他在习文练武方面简直投入得令人吃惊。练武也就罢了,可是读书作文,一向被云起视为苦事,非得多少人“押”着他才肯进书房。现在,云起却从练武场下来就直奔书房,哪还用人催促?而且整天有事没事就去向云天梦求教,再加上龙文天和龙七的悉心指点,云起非但武功突飞猛进,就连兵法、机关等方面的知识也是进步奇速,令得云门谷上上下下咋舌惊叹。
云门谷的生活悠闲而惬意,云天梦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独属于家的安宁和平静,自然分外眷恋。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如此安宁的生活却被一把小小的金剑打破。
变故的源头便是月无痕。
月无痕随着云天梦等人住进云门谷,因为寄人篱下倒也知情识趣,每天帮着海眉心处理家务,伶俐乖巧很得海眉心的欢心。那天,她送茶过来,转身之际,却在无意中掉落一把小小的金剑,顿时引起了惊涛骇浪。
二十年前,云门谷原有三大名将——西、江、月,也就是西满楼、江夜和月昭人。其中的月昭人娶了一位体弱多病的妻子,所以离开云门谷为妻子四处求医。临行之时,他曾许下诺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必过继给云淳夫妇,以慰他们的失子之痛;是女则嫁给不知所踪的二公子云霄为妻,代夫侍奉双亲。
事后一年,月昭人让人捎来信件,他果然得了一个女儿,但妻子产后病重,不能远行,只好托人送来定亲信物——一只蝶形玉佩。云淳夫妇有感于月昭人的盛情,就派江夜回送了一柄纯金短剑作为信物。可是二十年过去了,月昭人父女却一直没有音讯。
持有金剑的月无痕果然就是月昭人的女儿,也就是云天梦的未婚妻。
原来月无痕想要投奔的亲戚就是云家,可是见到自己的未婚夫云天梦与怜儿如胶似漆的模样,不愿介入,所以才隐瞒了身份,却没想到无意中掉落金剑,暴露了身份。
海眉心得知月昭人夫妇已经过世,更是怜惜月无痕的孤苦无依,决定承担起照顾月无痕的责任,同时有了让云霄同娶二女的想法。反正云天梦贵为王爷,三妻四妾也是寻常。
云天梦被海眉心告知真相后,却没有预期中的震惊,他只是淡淡地看了眼怯怯无语的月无痕,淡淡地一笑,然后淡淡地哦了一声。
海眉心诧异于他的反应:“霄儿,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云天梦抬眼,一副迷惑的样子,“我没什么想法呀!”
海眉心气急败坏地把云天梦拉到一边:“你少明知故问了!无痕的事你总也得给我个交代。我云家可没有负义之人,我们绝对不能辜负九泉下的昭人!”
云天梦亲昵地搂住娘亲的肩膀:“娘,孩儿不会的,孩儿一定听娘的话,好不好?我想单独和月姑娘谈谈,可以吗?”没了海眉心,云天梦也就没了顾忌。
海眉心警告他:“你可不许欺负人家,昭人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
云天梦忍不住苦笑:“娘,您看我像那种人吗?”
仔细瞅瞅他,海眉心转头走了,却丢下一个字:“像!”
花香在空气中悄然流转,云天梦看着月无痕,一句话都不说。
月无痕的眉间闪过一丝轻愁,轻轻地问:“我是不是让你们为难了?”
云天梦神色无比冷漠,海眉心在时的温暖仿佛是一种错觉:“说吧!你想要什么?”
月无痕怔了怔,脸色骤然变白了,她颤着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浮动在云天梦眉宇之间的冰冷简直让人寒到骨头里:“只要你立刻离开这里,我保证你一生富贵!”
仿佛再也无法承受这种侮辱,月无痕的身体不住颤抖,她不敢相信地看着云天梦,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支小巧的金剑丢给云天梦:“这是云家送我月家的定亲信物,我现在还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再无牵连。”泪流满面的她毅然转身,向外走去。
云天梦满眼玩味地看着月无痕离去的身影,突然快步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别走!”
“你又要干什么?”月无痕愤愤地甩掉他的手,却忍不住一阵脸红,这家伙怎么可以随便牵别人的手呢?
云天梦竟是一脸郁闷:“无痕妹妹,实在对不起,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才不得不小心,刚才只是在试探你,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你原谅我,好不好?”他清亮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期盼,竟让人无法拒绝。
月无痕的心不知怎么地就软了,故作恼怒地哼了一声,但美丽的脸上却泛起了一层红晕,仿佛在绚烂花季中绽放的蔷薇。
云天梦痴痴地看着她,情不自禁地举起她的小手,疼惜地放进自己的掌心:“无痕,忘掉所有的不愉快,让我们从现在开始,好不好?”
月无痕羞涩地垂下头,可是在她垂落的目光中,却闪出一丝疑惑:云天梦,对付你,竟是如此简单?
低头的她自然没有看到,此时云天梦的眼,冷冷的满是讥嘲。
龙七一脸同情地看着怜儿,仿佛在看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女人。哎!怜儿怎么就这么不幸呢?
察觉到龙七怪异的眼神,怜儿也怪怪地盯着他,然后,同情地用小手摸摸龙七的头,像在安慰他:“七哥,你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好可怜!”
砰的一声,龙七从椅子上跳起来,哇哇大叫:“谁敢欺负我龙七,除非他不要命了!我是在可怜你,傻丫头!”
怜儿理解地点点头,摆出我不和你计较的神情。
龙七无力地翻翻白眼,自认沟通失败,就在他思考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时,云起从外面跑了进来,直直奔向怜儿,一伸手就把她一直握在手里的新文章给夺走了:“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做文章?我二哥都要跟人私奔了?”
自从确定月无痕的身份之后,云门谷上上下下的人都在为怜儿担心,天真单纯的怜儿对上花容月貌、我见犹怜的月无痕,简直没有丝毫获胜的可能。况且这几天,云天梦几乎天天和月无痕“腻”在一起,形影不离,这就更让人为怜儿捏把冷汗了。
怜儿不太明白地眨眨眼,反应过来后,立即把云起夺走的文章抢回来:“还我!那是我做得最好的,要给云哥哥看呢?他一定会夸奖我的!”她的小脸儿上露出了将被人称赞的得意笑容。
龙七叹气,这个怜儿简直是无药可救!
云起更着急了:“怜儿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正面对着一个实力高出你太多的情敌,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什么烂文章,孔圣人可不会教你怎么抢回二哥?”
怜儿奇怪了:“我为什么要抢你二哥?”
云起快要急疯了,他用力挥舞着手臂,气急败坏地叫着:“听着!那个月无痕可是天姿国色!而你……”他停下动作,他轻蔑地看了怜儿一眼,“你看你,长得和六婶刚生下来的小婴儿差不多,你不该检讨一下自己吗?”
“喂!喂!喂!”龙七插嘴了,“小起,这就是你不对了,容貌是天生的,和怜儿自身没什么关系的。”
云起不同意地撇撇嘴:“谁说的?你看我,如此风流倜傥,英俊不凡,可不是全靠天生,也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
龙七忍不住又翻起了白眼,他实在受不了云起无时无刻不分场合的自吹自擂。
怜儿摸摸自己的脸蛋儿,拽拽龙七的胳膊:“七哥,你不是说怜儿最好看吗?”
龙七咧嘴笑:“当然了,怜儿最好看……”他还没说完,就被云起打断了:“我说七哥,骗小孩也不是这么骗的呀!还是你练剑练得走火入魔,根本就分不清美丑好歹来?”
“臭小子!”龙七揪起他的衣领,“我看你是皮紧了,连你七哥也敢教训!”
云起头一昂,毫无惧怕之色:“为了真理,我云起可是威武不屈!”语气一缓,他又嘿嘿笑了,“不过,如果我告诉二哥,有人欺负我,不知道倒霉的会是谁?”
龙七窒了窒,嘴里咕哝着骂了一句,只得又把他放了下去。
怜儿偷笑,好心地摇摇龙七的胳膊,让他不要生气!
从书房出来,怜儿一溜小跑直奔赏心院,她急着要把自己新作的文章拿给云天梦看,文大哥都很满意,云哥哥也一定会夸奖自己的。她越想越是得意,跑得也越发快了,赏心院的院门几乎是直冲过去的。
隐隐传来的琴声使她慢了下来,那是谁弹的?好像是潺潺的溪水,又似高远的青山,真的很好听。转过回廊,于是,那幕情景让怜儿停下了脚步。
弹琴的是月无痕,她坐在窗前,羽霓纱衣,长长的裙带披落地面,黑发垂散在胸前,衬得她面容愈发的柔美动人。很显然,她弹得并不专心,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身侧的人,云天梦就坐在她的旁边,迎着佳人的目光深情地笑。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暧昧,不过,俊男美女坐在一起,的确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
怜儿越看越别扭,她使劲皱着眉,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云天梦也发现了她,眼中闪过一抹喜悦,但很快又隐匿不见,但他的腿还是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温柔地问:“怜儿,你怎么来了,不是在读书吗?”
月无痕也站了起来,满怀深意地瞄了一眼云天梦,才热情地迎了过去:“原来是怜儿姑娘。”
怜儿闷闷地应了一声,也不知在咕哝什么?没劲地把手里的文章递给云天梦,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呶!你看好不好?”
云天梦小心地看一眼怜儿郁郁的神色,心里一阵心疼和歉疚,强行控制住自己想要抚向她脸庞的双手,心神起伏地看着怜儿新做的文章。其实,他哪里看得下去呢?都两天了吧?他都没有见过怜儿,心里的思念几乎要破胸而出了,心爱的人就在眼前,他却连碰一下都有顾虑,这算什么事?云天梦心里咒骂着!
月无痕有意无意地伸出手搭上云天梦的肩:“二哥,写得好吗?也让无痕看看,怎么样?”
云天梦顺手就递给了她,他本来就没什么心情看,他想看的只有怜儿!可是,当他触及到怜儿的目光时,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因为怜儿的眼中正现出一种极度的愤怒和委屈,她一把夺回月无痕手里的文章,气冲冲地说:“我才不要你看,我是拿给云哥哥看的,你知不知道?”
月无痕尴尬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面对这样的情形,云天梦只能暗暗一咬牙,假装脸色一沉,向怜儿斥责说:“怜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无痕也是好意,快向月姐姐道歉!”
月无痕忙说没关系,怜儿却委屈大了,她看着云天梦,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什么道歉?原来我也欺负水仙,你怎么都没说我?今天却……越想越难过,云哥哥竟然偏向了眼前的女人,那他一定不再喜欢怜儿了!
难受归难受,可是怜儿也有她的傲气:“我才不道歉,偏不!”
云天梦有些生气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怜儿竟敢反抗他:“怜儿,道歉!”
“不要!就不要!”怜儿用尽力气喊,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了满脸,用手背一抹脸,怜儿把手里的文章甩向云天梦,“给你,我再也不做了,我讨厌你们!”说完,她转身就跑了出去。
怜儿的泪水触痛了云天梦的心,他真想不顾一切地追出去。不可以!若是丢下月无痕去追怜儿,岂非前功尽弃了!他必须查清月无痕真正的来历和目的,他根本不相信,事情会有那么巧,他刚刚找到父母,未婚妻就出现了。不过,在天龙会中,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凭一己之念行事,可这里是云门谷,是他的家,他不能使用强硬手段。他不但要保护家人,更需要他们的爱戴和信任,所以,他无法直接拒绝,只能委屈自己假意接近月无痕,以刺探敌情。想到这里,云天梦颓然放下了手。怜儿,对不起了,以后我会对你说明一切的。
怜儿一口气跑出了庄院,跑到了山顶,满脸的泪水早已被风吹干,她向着山林大声喊:“你骗人!你骗人!你说过永远喜欢怜儿,你骗人!”她的泪伴随着山间的回声传荡出去,为什么要骗人?
怜儿觉得好难过,她蹲下身子,把头蜷缩在膝头,真的好累,她不想再走了。突然她一阵头昏,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等怜儿醒来时,才发觉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一个红衣人站在身前,高眉凹目,一双眼睛紫中带黑,竟然是云天梦的师傅血煞魔独孤绝。
这个人曾经把怜儿抛下高高的悬崖,怜儿却因为化莲重生,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血煞魔恶狠狠地盯着怜儿:“臭丫头,你又落在我的手里了!”
云天梦,你能找回云门谷算你的本事!但是这一次,你的女人落进我的手里,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办?如今他真是悔恨交加,悔的是没在云天梦成气候前就杀了他,恨的是那个在孩提时代就已经大大不平凡的孩子,从没按他预想的那样服从命令过,他简直就是养虎贻患。
心灰意懒的怜儿根本不理他,云哥哥都不再喜欢自己了,还管别的做什么?
“不说话?”血煞魔阴狠地笑,“很好,你越倔强我越喜欢!”
这个人真烦,怜儿却连眼皮都没有抬。
“哈哈,不愧是云天梦的女人,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他右手一动,空气中骤然出现几十只秃鹰,探出尖利的爪子,没头没脑地向着怜儿抓去,爪尖刺进肉里的“噗噗”声传荡出去,刺耳极了。
一阵剧痛传来,怜儿惨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鹤鸣声突然响起,一只白鹤从空中飞向怜儿,盘旋在她的头顶。血煞魔眉头一皱,几只秃鹰立即扑向白鹤,白鹤转头就逃,血煞魔察觉到什么,追了出去,直到密林深处,白鹤竟然摔落地面,化作一只纸鹤。
血煞魔眯起了眼睛:“是你?龙文天。”
虽然不是云天梦,但面对龙文天,血煞魔同样不敢大意。天龙会的文尊侍,别人或许会被他温文秀逸的外表欺骗,血煞魔却非常清楚,那绝对是一个比狐狸都阴险比虎豹都凶猛的狠角色。
苍绿的山林间,龙文天静静地站在那里,全身上下不带丝毫威猛之势,安详平和得就像是山间的一棵树、一株草,青衫淡淡,笑容浅浅,竟仿佛与眼前的江山融合一起了。
“不错!是我!”
血煞魔阴阴一笑:“云天梦为什么不来,难道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要了?”
龙文天失笑,笑容中流露出几分嘲弄:“女人?我家少爷身旁的女人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你以为他会在乎多一个或者是少一个吗?他现在之所以走不开,就是因为他正在陪伴一个叫月无痕的姑娘,我倒是想问问,你所说的女人指的又是谁?”
“龙文天。”血煞魔冷笑,“那个怜儿绝对是不一样的,你别想骗我!”
龙文天清秀淡漠的面容上不见丝毫情绪起伏:“哦,你抓的是怜儿呀!很好,少爷正想找一个理由杀你,你主动帮他找了,我们都省了许多事。”
血煞魔瞳孔收缩:“龙文天,你……”
又一只白鹤飞落龙文天身侧,龙文天淡淡一笑,很好,七弟已经得手了!
“太上会主!”一个容色端丽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跑向这边,是血煞魔的男宠阴姬,“太上会主,您刚走,龙七就偷袭我们,把臭丫头抢走了!”
血煞魔勃然大怒:“你们这么多人难道敌不过一个龙七?”
龙文天笑了笑:“血煞魔,七弟的武功你该清楚,你又何必苛责他们?”
血煞魔气得红袍都动了起来:“龙文天,你以为你还能走得了吗?”
龙文天满不在乎地一耸肩:“谁知道呢?”很突然的,他伸手隔空一招,就见离他还很远的阴姬宛如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引,一下子就被扯到了龙文天的身边。龙文天迅速伸出左手扣住了他的要穴,使他动弹不得,右手虚按向他的胸口。血煞魔飞速上前的身形一顿,因为龙文天的举动已经明显地告诉他一个讯息:不许妄动!
龙文天笑容还是不带一点火气:“很好,乖乖站在那里!血煞魔,我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威胁你,而是要告诉你,我若想杀阴姬,随时都可以。如果你敢再动怜儿一个手指头,那么,我也不必客气,天涯海角,我也会要了阴姬的命!”
血煞魔紧紧握住双拳,若是目光能杀人,龙文天恐怕已死了千百次。
龙文天毫不在意:“血煞魔,离云门谷远些,趁现在少爷没空理你,否则,你有千条命也不够用的!”他双手一松,竟将阴姬又放了回去。
血煞魔扶过惊慌未定的阴姬,眼睛又盯上了龙文天:“龙文天,凭你也敢教训我!”他双掌猛然划起漫天的血光,轰然罩向龙文天。
龙文天一动不动,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睛猛然间亮得出奇,他的双手略抬,淡淡的光华如星河倒转,旋出他的掌心,迎上了漫天红光。
轰然一声巨响,碎木惊飞,连大地都颤动起来。
龙文天衣带飞扬,依然是淡淡笑容,但双目中那种精光却消失了。
血煞魔蹬蹬蹬连退三步,手抚胸口,不敢相信地望着龙文天:“你竟然练成了真龙劫!”
龙文天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失望,又有些遗憾:“若是少爷出手,必能让你筋脉尽毁,文天,你该更加用心才是!”他缓缓抬头,望向血煞魔,“下次,我不会再让自己失望!”
噗!血煞魔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阴姬连忙扶住他,血煞魔又怒又恨:“我们走!”
静静地看着两人消失的身影,龙文天眼神越来越冷,血煞魔,若非不想把事态扩大,惊动了云门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当怜儿的意识逐渐回复的时候,立刻察觉到有人在轻抚自己的面孔,动作温柔极了,好像生怕惊醒他。
云哥哥!怜儿连忙睁开眼睛,床前的人淡衣衫轻,容颜憔悴,竟是龙文天。
龙文天见她醒来,不但没有喜悦,反而眉心纠结,更为痛苦,他握起怜儿的手,将脸埋进她小小的掌心中:“怜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怜儿连忙抬手要去安抚他,却骤然扯痛伤口,情不自禁地轻呼一声:“好痛!”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仍然传来阵阵疼痛。
“怜儿,怎么样了?”龙文天探身向前,紧张地问。
怜儿连忙摇头:“文大哥,我没事的,倒是你,怎么好像几天没睡似的?”
龙文天苦笑,你伤成这个样子,我能睡得着吗?该死的血煞魔,别让我再遇到你!
怜儿怜惜地摸摸他的脸:“文大哥,怜儿没事的,你忘记了吗?我的医术可是最棒的,我最不怕的就是受伤了!”
龙文天好笑地捏捏她的小鼻尖:“小傻瓜,会治伤就可以随便受伤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怜儿连连点头:“怜儿当然知道,一看文大哥的脸色就知道了,文大哥,我现在没事了,你快去睡一下吧!怜儿也会心疼文大哥的!”
龙文天无奈地点头答应,先扶怜儿躺回床上,让她再睡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谁想,龙文天一走,怜儿就支撑着坐起来了,无意扯动伤口,痛得直咧嘴。
怜儿皱着眉,为什么云哥哥没有来?怜儿都受了伤,这么痛,云哥哥怎么会不来呢?他到底在做什么?越想越不甘心,你不来看我,我就去找你!我要让你知道怜儿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没哭呢!于是,她的身体腾空飞起,穿过敞开的窗户,直奔赏心院,因为已是二更时分,所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赏心院中竟是灯火辉煌,大厅中烛光闪耀,人影交接。侍女们正忙碌地撤下碗筷,摆上果盘茶点。怜儿不敢相信地看着正和月无痕低声谈笑的云天梦,一脸的幸福满足哪有一点焦急担心的模样?可能是说到什么可笑的事情,月无痕掩唇娇笑,身体有意无意地贴向云天梦,而云天梦在大笑之余,也毫不客气地搂住佳人的纤腰,两人那种亲密劲儿,让旁观者都不好意思起来。
一个丫头小脸红红地退出大厅,向另一个丫头低声说:“二少爷可真是风流!”
另一个丫头向里面偷瞄一眼:“你知道什么,月姑娘是二少爷的未婚妻,看样子,也快成亲了!”
“那怜儿姑娘呢?”
“嗨!她怎么比得了月姑娘呢?”
怜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望着厅里的云天梦和月无痕,她的嘴唇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未婚妻?成亲?这一切是……是真的吗?
脑袋有些晕眩,怜儿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了,连忙扶着身边的一棵小树,只是那棵小树显然枝干还嫩得很,竟被推得摇晃起来,哗啦一声,惊动了厅内的云天梦。转眼间,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他已经出现在院子里,他的视线准确地落在了声音发源处——怜儿站在那里望着他。
可是此时的怜儿,哪还有往常笑意盈盈的模样,宛如刚刚经历了狂风暴雨吹打的花朵,憔悴而苍白。她的身体摇摇欲坠的,若没有小树的支撑,怕早已倒下去了。云哥哥,那疼她爱她的云哥哥竟在自己饱尝痛楚的时候与另一个女人谈情说爱!
未婚妻,怪不得呢?那是云哥哥将来的妻子呀!怜儿,你好傻,竟然妄想嫁给云哥哥,人家早已不再关心你、牵挂你,怜儿你是傻瓜,你是傻瓜!
怜儿的泪水一滴滴地从脸上滚落,人世间,难道你代表的只有苦痛?
云天梦被怜儿悲痛欲绝的样子吓住了,心猛然抽紧,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中,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慢慢袭上心头,他急步走向她:“怜儿,你怎么了?”
怜儿却再也不愿靠近他,一步步向后退去,望着云天梦,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轻飘飘的,随着泪水消逝在风中:“云哥哥,你好狠心!”
她的控诉宛如一柄巨锤敲击着云天梦的心,可是更让他痛的是怜儿惨白如纸的面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怜儿,你别这样!”云天梦伸手要去抓她。
“你走开!”怜儿退得更快,泪水也流得更急了。
月无痕故意走到他们的中间,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怜儿,才转向云天梦:“二哥,怎么回事?”
云天梦哪还有心情去敷衍她?绕过月无痕,想去安抚似是受了伤的怜儿。
可是月无痕那声亲热的“二哥”却让怜儿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她用力咬着下唇,直到嘴唇被咬出的鲜血染红。她却全不在意,反正云哥哥已经不属于自己了,那她还在乎什么呢?望着云天梦,怜儿的心空荡荡的,连声音也飘忽起来:“云哥哥,月姐姐,愿你们幸福!我去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已经离地飞起,向着天空冉冉升去,飞扬在风中的裙袖衬着她哀伤落寞的面容,更让人感觉到她遗世而去的决心。
这让人迷茫失措的红尘烦嚣,再不受你的牵绊!
云哥哥,怜儿走了!
云天梦惊惧地望着怜儿越去越远的翩翩身影,急忙腾空而起,去势之快宛如一颗流星划过了长空,转眼间,便已来到怜儿身后,星月闪烁之间,云天梦拽住怜儿的裙衫一角:“怜儿,不要!快回来!”
翩然回头,怜儿的眼中满是哀伤,轻轻摇首,她向着云天梦凄然一笑。然后,她的身体就化做了千千万万的白莲花,盛放在空中,瞬间之后,所有的这一切就都消失了。
不!
云天梦眼睁睁地看着怜儿的身影消失在灿烂星河之间,不由心碎肠断,狂吼一声。可是他的声音再也唤不回怜儿,手中仅剩的衣角也化为一朵白莲,轻轻摇曳着,似在为谁叹息?
云天梦眼前一黑,嘴里喷出一口鲜血,便陡然坠落云空,却被一只黑鹰接住,缓缓降落。
云天梦病倒了,怜儿的离去让他万念俱灰,云门谷上下都是心焦如焚,但是最难受最后悔的却是龙文天,若不是他隐瞒了怜儿被虏受伤的真相,也不会发生这种情海憾事。
他只是不想让云天梦为此忧心,他只是想靠自己的力量保护怜儿,保护少爷的爱。
可是如此的结局,却让他情何以堪!
月无痕悄悄走近床前,云天梦静静地躺在那里,苍白的面孔已憔悴得再无往日的风采,可是失了霸气的他反而多了几分荏弱和秀美,分外惹人心疼。此时此刻,月无痕的心竟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来,伸出去的手,非但无法伤人,反而充满了怜惜,在他憔悴的面孔上轻轻抚摸着。
昏睡中的云天梦突然呻吟起来,好像梦见了极为可怕的事,表情越来越痛苦,嘴里却吐出了一连串的名字:“怜儿!怜儿!怜儿!怜儿!不,不要!怜儿……”
猛地缩回手,月无痕的脸色开始发白,最后转为铁青。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云天梦,似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看穿!
云天梦依然没有停止他的呓语:“怜儿!怜儿!你别走!你在哪里?”
怜儿,你到底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