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亿万富翁的隐痛(1)

儿子被关进监狱，自己私人账户上几百万元银行存款被冻结。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内情，从宋元清这张沉着的脸上，谁都看不出他遭遇了大麻烦，可见这是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沉得住气的人。我们是在一家幽静的茶馆见面的。宋元清说跟我交谈完毕之后就要赶回老家去处理一些事情，所以他还带着司机——小罗，一个二十出头、看起来忠厚而机灵的小伙子。

为了谈话方便，他让小罗在大厅喝茶，我们两个人坐在包厢里交谈。

那天第一眼见到宋元清的时候，我以为他才三十多岁。除了他那不言而喻的好心态，应该是适度运动和均衡的营养，使得他看起来非常年轻，而他的实际年龄是四十六岁。此人五官清秀，一米七五左右的身材，为人比较低调，没有传言中暴发户特有的飞扬跋扈。

我直接问他情况怎么样了。他知道我指的是他的儿子和他被冻结的存款，于是他笑笑说，公安厅的领导非常重视他的事情，很快就要有个说法了。

我说：“你的儿子，他是怎么惹上大麻烦的？详细情况你知道吗？”“说实话，我儿子宋威和那个女警察，好像叫童欢，究竟是怎么认识的，我不太清楚，反正他们平常在一起玩的有一大堆人。估计是一起混熟了，就在一起了。那个童欢，以前我根本没见过她，只听宋威说她是公安局长的女儿。后来我听别人说她吸毒，就不准我儿子跟她谈恋爱了。吸毒的女孩子，能够好到哪里去？宋威也还听话，我不准他跟童欢谈恋爱，他就主动提出跟她分手。可是她不愿意分开，见我儿子好像铁了心要离开她，她就采取各种行动开始报复。我没想到一个小丫头，会那么狠毒。”

“狠毒？”“不狠毒怎么会把宋威搞到监狱里去？怎么敢假公济私地把我的银行存款冻起来？”应该说现阶段太平盛世，中国的警察队伍绝大部分是正直而优秀的。但，任何地方都有良莠不齐的情况。蛮横的官二代不时也会浮出水面，比如之前被广泛关注的“我的爸爸是李刚”事件，一名区公安局副局长的儿子开车撞了两名女大学生，造成一死一伤，居然扬言：“你们去告吧！我爸是李刚。”这童欢，一个女孩子，仗着自己的“李刚爸爸”如此行事，还真是不多见。

当然，还需要留意的是，我听到的只是宋元清的一面之词，是他述说的角度，也许这个故事，会有截然不同的版本。我是说，如果童欢在眼前，她讲述的说不定是自己正气凛然、大义锄奸的版本。

世间之事，从不同的角度，往往会看出不同的面貌。

但此时姑妄听之。我问：“她是用什么名义把宋威弄到监狱里去的？”“宋威要跟她分手的时候，她开始还只是纠缠宋威，有一次，两个人在没人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就动起手来。宋威告诉我说是童欢先动手，她还开了一枪，幸亏没打到宋威，也可能她只是想吓吓他，没打算真的打他。后来宋威悄悄打了110，110到了以后，把他们俩劝开了。后来，童欢又举报宋威吸毒、跟黑社会的人混，于是公安局就派人来把宋威抓走了。再后来，童欢自己牵头，带了另外一名警察，拿着盖了章的公文，以涉黑的名义，冻结了我的银行资产。事实上，我哪有什么涉黑？她自己才黑！唉，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简直颠倒黑白。幸亏我这个人一直走得正，我的每一分钱都是清白的，而且我还经常做善事，捐款做一些慈善事业。幸亏我还不是一只小虫子，我有身份有地位，既是当地首富，也是市里一名政协委员。假如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一无所有，早就被他们捏死了。”

问题是，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一名公安局长的女儿也不会去捏一只“小虫子”，我暗想。

当然这种想法不可能说出口，我只是说：“既然公安厅的领导重视这件事，是非曲直，相信很快就会有个说法。”

他点点头，不语。我问：“宋威是不是真的吸毒？”

他犹豫一下，说：“这个说实话，我不太清楚。不过，他是不是和那帮朋友一起偶尔吸吸K 粉，这很难说。但是，如果他真的是因为吸毒被抓，那应该把他们那一伙人都抓起来，怎么只抓他一个呢？很明显这是童欢在报复他。”

果然，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思索一下，继续说：“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他说：“你说。”我说：“这件事情，你最好能够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与任何人为敌，甚至最好能够想办法化敌为友。当然，你自己的正当权益，肯定要保护好。我的意思是说，在保证你自己的利益不受非法侵犯的前提下，一定不要跟任何势力公然为敌，如果能把宋威放出来，把你的银行资产解冻，然后这件事你就算了，也别想着非要报仇。不然，今天你跑到省里来找领导，把他们压下去，明天他们又想方设法另外找你的岔子，你又再来找领导，这样冤冤相报，你哪来精力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呢？你是一名企业家，要把你的精力用到生产经营上去。上次我见到你，是六天以前，也就是说，为了这个事，你在长沙都待了个把星期。”

他叹息一声，缓缓点头。我笑笑：“请原谅我班门弄斧。”

他说：“你是对的。看来怎么跟各方势力和谐相处，我以前下的功夫确实不够。我是个苦出身，我自己的家业都是靠自己一点一点干出来的，以前确实没想那么多。看来，真的是树大招风啊！”

这时候，小罗敲门进来，把手机递给宋元清。宋元清对着电话说：“唉，我这几天好辛苦咧！头发都快掉光了！谢谢你的关心！回去我请你喝酒吃饭。”等小罗出去，宋元清看我一眼，欲言又止。我也看看他，估计他可能想跟我说什么，但我不去问，他如果愿意说，自然会告诉我。我猜，极可能这件事涉及他自己的隐私。

他喝了口茶，想了想，终于笑着对我说：“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是我们市里的一个电台主持人，人长得很漂亮，才二十五岁，以前采访我的时候认识的。她有时候打电话要我陪她吃饭聊天，我忙得要死，哪来那么多时间去陪她。”

我微笑。这个男人，终究城府不深。他把这种属于个人隐私的信息告诉我，一方面，说明他信任我；但另一方面，多少有些炫耀的意思。可见这个宋元清，也有不够成熟的、孩子气的一面。

宋元清说起电台主持人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我差点儿把这件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一个名叫李岑岑、自称是电台主播的女孩子几天前加了我QQ，她说她在网络上偶然看到我的博客，准备找我做心理咨询，但前提是，我要先把她博客上自己写的小说看一遍。

她说那篇小说的名字为“天使的翅膀”，但它其实并不是小说，因为上面写的基本上全部是真实发生的事情，除了人名和单位名称用的是化名之外，很少有虚构。她说之所以用小说这种文体，是为了保护自己。她把网址留给了我，还说那篇小说只写了四章，没有写完，她也不打算再写，余下的部分她将亲口讲给我听。

“梦瑶老师，虽然我不是什么专业作家，但我请求，这篇小说，您一定看得下去。请您一定要用心看一看，因为如果您不看，我就无法跟您进行对话。”她最后在QQ 里还特意强调了一遍。

美女主播用小说文体写的真实故事，应该大有卖点吧？这些天真是忙晕了，我居然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有空的时候，我要赶紧把那篇小说找出来看看。

我也喝了一口茶，才开玩笑道：“可见宋总太有魅力了，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围着你转。”

他笑笑，颇有自得之色，接过我的话说：“那些个女孩子，不过是图我有钱，哪会有什么真心？我也不会对她们认真，有空、有精力的时候，才会偶尔跟她们玩一玩。”

我没来由得感到有些悲哀。本来想对此保持沉默，但觉得至少还是要表明自己的立场，于是说：“女孩子们也不一定都是看中你的钱吧？也可能有人对你是真心的。其实怎么说呢？一个成功人士，确实不喜欢人家只是冲着他的成功而来。不过，要想到，成功，是他人生的一部分，甚至是他优秀品质的一部分。如果他不优秀，怎么能够成功呢？也许有的女孩子自己很优秀，也只对优秀的人感兴趣，所以，不要以为所有的人都是冲着你的钱才喜欢你。当然，一个真正聪明的女孩子，应该凡事把握好一个度，最好不要稀里糊涂地去喜欢一个并不自由的成功人士。也就是说，一个真正优秀又聪明的女孩子，确实不应该真心喜欢你。”

他哈哈笑着说：“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是让我很伤心。如果真正优秀的女孩子都不喜欢我，我的人生就会失去很多意义。”

我也笑笑，转开话题：“对于你自己最近遇到的这件烦恼事，你有什么感悟？你觉得自己是否有什么教训？我很喜欢间接向别人学习人生经验。”

他说：“我觉得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忽视了孩子的教育。如果我把我的孩子教得好，不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交往，哪里会惹出这么些麻烦？只可惜我以前一直忙于事业，太没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了。想起这件事，我胸口都痛，但是没办法，我想，也许，这是我为成功付出的某种代价。”

我觉得，时机到了。事实上，对于和他的面谈，我最感兴趣的部分就是他怎样成功的，何以能够成为一名亿万富翁。

成功故事对我而言非常有吸引力，因为现阶段我也渴望成功。于是我问：“是的，成功确实是有代价的。能不能说说，你是怎样成功的？”

“如果是从赚到钱这个角度来说，我确实可以算成功了。其实如果找对了方向，只要大气候好，一年赚它几个亿都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方向对、大气候好，赚钱根本不是问题——这是宋元清对于如何成功发出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