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什么来安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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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妻子怀的孩子是我的吗?(2)

我不语。他说:“总之,我决定,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都要好好跟她过下去。当然,这个决定可能还会有反复。目前,我们之间仍然有矛盾,前几天是她的生日,我给她送了一份生日礼物,结果她却生气了。”

给妻子送生日礼物她却生气,这件事本身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因为如果送的礼物不恰当,接受礼物的人生气,这很正常。

但是鉴于他们之间刚刚发生的事情,在通常人的眼光里,他的妻子作为明显的过错方,他放低姿态送礼物给她——而且根据郑先生的表述,基本上可以排除礼物不恰当的猜想——而她对此的反应居然是生气,这就值得好好探究一下了。

Three

“你送的是一份什么礼物呢?”“是一个纯金的小吊坠,它的形状是一把小钥匙。我妻子有一条项链,但是没有吊坠,我就给她配了这么个钥匙形状的小吊坠。”钥匙。可以推测,不管选择这件礼物是有意还是无意,郑先生送的这把小钥匙是有某种心理寓意的,比较合情理的一种理解是,他的心底有一把锁,他希望有钥匙能够打开他的心锁。

“她为什么会生气呢?”“她说我们之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还送礼物给她,这样做是在给她的心理施加压力,让她更为内疚。”我不语。这个女子的思维,确实有些特别。当然,她的行为背后,一定有某种心理动机。我没见到她本人,没听过她自己的说法,无法做出更多的推断。

就我个人感觉而言,这一切的症结,极可能是因为这个女子不爱郑先生,至少爱得不够。这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当然,这仅仅是一种可能。可能性有很多种。当然,郑先生非常迁就,甚至纵容他的妻子,这也是显而易见的。

我仍然喜欢根据自己了解的情况大略还原事情的原貌,这是我的一种思维惯性——尽管我知道,心理咨询师是不能预设立场的。但是,完全不设立场,理论上可以,实际上却做不到。我只能在无意识设立某种倾向的时候告诫自己,可能性有许多种。

他们在长沙这座不算太大的城市,却人为地两地分居;结婚不到一年,她却一直和别人保持性关系;她口口声声说不要丈夫太关心她,希望他把心思用到事业上,而这其中的潜台词很可能就是——你不够优秀,我不爱你;想要让我真心爱你,你要变得更优秀一些。

当然,这仅仅是我个人的感觉和推测,我不能也不会把这种感觉向郑先生透露。向他透露是不负责任的。

更何况,爱是一件非常主观的事情,郑先生如果觉得他的妻子爱他,那就是爱;甚至就算她不爱他,可是只要他爱她,对他而言,两个人在一起就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他还可以享受他爱她的过程,这也是一种爱。后现代的爱情观不是包括“我爱你,但和你无关”吗?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这个人同样爱自己。

眼前的郑先生看起来还有些孩子气,不是那种非常成熟的男子。成熟,是衡量男人非常重要的一个指标。而且成熟这件事,它是一种气质、一种能力、一种感觉,是一种综合素质,没有能够量化的指标,它跟一个人的年龄并不是成正比的。有的男人,二十几岁已是少年老成;有的男人,到了四五十岁,甚至垂暮之年,仍然不成熟;还有人一辈子都不成熟。

我想,郑先生对自己妻子的把握能力可能还有所欠缺。他的妻子,一个三十二岁的女人,据我推测应该是时下所谓的“三资女人”——有姿色、有资本、有知识。她很有能力,又有海外留学四年的背景,不难想象,她相当独立、难以驾驭,无论是感情生活还是其他,她应该有色彩斑斓的往昔。

我望望郑先生,对他说:“你们平常相处,感觉怎么样?”“也就平平淡淡。”郑先生有些没精打采。可是我记得他说过,他们第一次见面,几乎是一见钟情,彼此感觉很好。

我沉吟一下,接着问:“你们之间的沟通和交流,是什么情况?”“反正平常各过各的,周末才在一起。”“你来做心理咨询,她知道吗?”“是她建议我做心理咨询的。她自己平常也做心理咨询,经常参加各种心理沙龙活动,只不过她不知道我具体找的是哪个心理咨询师。说实话,反正我不了解她。”

郑先生盯着自己的手机说:“我现在很想给她发条短信,问她在干什么,是否可以晚上一起聊聊。”

“可以呀,你可以做这件事。”郑先生精神振作起来,编了条短信发了出去。等待对方回复的间隙,我问:“你们之间沟通渠道畅通吗?也就是说,像你这样给她发短信,她是不是会很快回复?”“嗯,有时候她手机在充电,静音,可能不能及时发现。”“这样的情况多吗?”

“不算太多,但也不少。”那么这一次,他的妻子会不会及时回应他呢?

Four

大约十来分钟,他的妻子回电话了。我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是可以通过郑先生的回话和表情做出一定的推测。

她问他晚上具体要聊什么事情。他说没什么具体的事,就是聊聊。从郑先生的表情来看,她在电话那一头相当不满,责怪他不该无缘无故发一条这样的短信,让她以为有什么很正式的事,让她非常有压力。

他说没什么正式的事情就不能聊聊吗?两个人可以见一面,边聊天边吃饭。

她再问他到底想聊什么。他说到时候再说。

郑先生接电话的时候,表情很复杂。他并不是很愉快,看起来甚至有些无奈,有些为难。我明显感觉得到他对她的包容和妥协里,有无可奈何的成分。

挂了电话之后,他说:“她答应晚上和我一起吃饭,到时候我们会好好聊一聊。”

我点点头。

和郑先生见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第一次咨询应该结束了。我说:“今天你见我的目的只是想找个人说说你心中的秘密,这个目标你已经达成。你面临的这件事情,是你和你妻子两个人之间的事,如果你愿意在心理咨询师的帮助下来做出什么决定,那么,最好你跟你的妻子说说,下次让她一起来,你们共同来面对。就算她不愿意来,如果你自己愿意,我们还可以一起探讨你内心真正的感觉是什么。任何人遇到这件事,都会觉得痛苦。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如果你妻子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不是你的,你是否愿意接受他们。”

他的妻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些什么样的经历和成长背景?最重要的是,关于这件事,她内心的真正想法是什么?他们之间应该建立起一种什么样的新型关系?他们以后会如何走下去?

这一系列问题,不是为了满足我本人的好奇心,而是,这确实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应该两个人一起来面对。他们可以在专业帮助下看到自己的内心。

问题是,他的妻子愿意来吗?当然,即使她不愿意来,如果郑先生自己愿意,我还是可以帮助他一起解决他自己的问题。比如说,他本人真正的愿望是什么?如果想离开,这极可能是人之常情;如果不想离开,是什么事情让他做出不离开的决定?如果想离开却又放不下,他放不下的究竟是什么?

他完全可以选择全然地敞开心扉,探索自己内心幽深的花园。甚至,一些话,他可以不用明白地告诉我,他只需要在我的专业帮助下,自己一步一步往下走。

最后我说:“郑先生,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想告诉你,在人的一生当中,对于一个明智的人来说,所有的痛苦都不会白费,一个人之所以会感到痛苦,是因为在那些让他痛苦的事情上,他还需要成长。请相信,有时候,痛苦是一份礼物,是来帮助你拥有更加圆满的人生。”

我不知道他对这段话究竟能够理解多少,能够接纳多少。我不知道一周之后,他的妻子会不会和他一起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如果他的妻子不愿意参加咨询,郑先生本人会不会再来。

我不喜欢过于主动地跟来访者预约时间,如果他们自己觉得需要我,自然到时候会来找我。

郑先生走出门去,我暂时清闲下来,脑海里却立刻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一个非常顽固的影子,只要我停下手里的事,他就会牢固地盘踞在我心头,想甩都甩不开。

我不能不承认,他是我的师兄,林云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