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蒂斯2:末日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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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西班牙 马贝拉兰花坊

凯特感觉自己无法理解看到的景象。这个临时的医院被隔成了两片区域。在房间中摆着一排排小床,一张挨一张,仿佛这里是个战地医院一般。人们躺在床上,呻吟着、抽搐着。有些已经濒临死亡,另外一些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马丁起步往房间深处走去。

“这场瘟疫和1918年的第一次暴发情况有所不同。”

马丁说的第一次暴发指的是西班牙流感,它在1918年横扫全球,杀死了大约五千万人,感染了大约十亿人。凯特和大卫之前好不容易才发现了马丁和他的伊麻里同事们差不多一百年前就知道的事情:这场瘟疫是一件上古遗物释放出来的,是她父亲帮助伊麻里把它从直布罗陀的亚特兰蒂斯遗迹里挖出来的。

凯特的脑子里满是问题,但此刻,望着这一排排病床和上面垂死的人,她能问出来的只有一个:“为什么他们在死去?我以为兰花素能中止瘟疫的病程的。”

“它的确能。但我们发现它的疗效正在急剧减弱。我们估计要不了一个月,兰花素就不会再对任何人有效了。有些濒死者成了实验志愿者。你见过的那些人都是。”

凯特走近一张病床,观察着上面的病人,有些疑惑……

“兰花素失效后会怎么样?”

“没有兰花素的药效,几乎90%的感染者会在七十二小时之内死去。”

凯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数字一定是搞错了:“不可能的。1918年的致死率——”

“是的,要低得多。这是这场瘟疫与之前不同的方面之一。我们开始研究幸存者之后又发现了其他一些不同。”马丁停下脚步,朝着餐厅墙边上的一些半封闭的小间扬了扬脑袋。凯特看到那些房间里的人看起来很健康,但大多数都蜷成一团,根本不看外面。他们身上有些地方很不对劲,但她一时不能确定那是什么。她朝那边走去。

她刚走出一步,马丁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别靠近他们,那些幸存者看起来基本上是……退化了,似乎他们的大脑神经系统遭到了破坏。有些人情况更严重,有些人好点,但退化会持续进行。”

“所有的幸存者都会这样吗?”

“不。大约有一半的人惨遭这种‘反进化’。”

“另外一半呢?”凯特简直有些害怕听到答案了。

“跟我来。”

马丁和房间尽头的一名守卫简短交谈了几句。对方让开了,他们通过那里进入了一间小点的餐厅。这里的窗户全被封死了,整个房间被分成了几大块,只在正中间留出了一条狭窄的走道。

马丁没有继续往房间里面走:“这里就是剩下的幸存者——他们在营地里制造了不少麻烦。”

这个拥挤的房间里关着的幸存者至少也有一百来个,也许更多,可房间里却是一片死寂。没人走动,每个人都站在原地,用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神盯着凯特和马丁。

马丁用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他们的身体没出现任何大的变化,至少我们没看出来。但他们大脑神经的连接方式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发生了变化,他们变得更聪明了。跟那些退化者一样,这种效应的程度也因人而异,但有些人显示出的解题能力简直是高得爆表了,有些只是比原来略强。还有另外一个现象:同情心和同理心出现了减弱。程度同样因人而异,但所有的幸存者都显示出社交能力大幅度下降。”

就像要为他的话做注脚似的,房间两边的人群都分开了,露出他们身后墙上写着的红色字母。他们用血写下的文字。一边墙上是:

兰花素无法制止达尔文。

兰花素无法停止进化。

兰花素无法阻止瘟疫。

在房间另一边,另一个幸存者写下的是:

亚特兰蒂斯瘟疫=进化=人类天命

隔壁的墙上写着:

进化无可避免。

傻瓜才会与命争。

“我们不只是在跟瘟疫战斗。”马丁低声说,“我们还在跟那些把瘟疫视为人类的下一步或者是一个全新起点、不希望出现治愈瘟疫的办法的人战斗。”

凯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马丁转过身,带凯特走出了这个房间,回到医院的主厅,然后通过另一个出口走进了一个小房间。这里之前肯定是厨房,但现在是个实验室。半打科学家坐在凳子上,操作着放置在钢桌顶上的设备。他们望向凯特,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开始发呆,互相压低声音交谈。马丁用一只手臂搂住她,歪过头对她耳语:“继续走。”他边说边带着凯特迅速穿过厨房,然后在厨房后的狭窄走道边上的一扇门前突然停下脚步。他往门旁的小控制板上输入了一串密码,然后门嘶嘶作响着打开了。他们踏进门里,门随即严丝合缝地关上了。马丁伸出手来:“样品。”

凯特用手指触摸着口袋里的塑料样品管。马丁只告诉了她一部分故事——只是为了获得他想要的效果。她突然问道:“为什么这次瘟疫产生的效果有所不同?为什么它没像1918年的时候那样?”

马丁走开几步,跌坐进一把椅子里。椅子旁边是一张破旧的木头桌子。这里一定曾经是饭店的经理办公室。这房间有一个小窗,能看到外面的场地。桌子上到处都是凯特不认得的仪器设备。墙上挂着六块大型计算机显示屏,上面显示着地图和图表,有块显示屏上正滚动着一行行文字。文本无始无终,就像是股票市场里的滚动新闻。

马丁揉了揉太阳穴,翻动着文件:“瘟疫的后果和过去不同是因为我们和过去不同。人类的基因并没有变化多少,但我们大脑的运行机制跟一百年前相比已经大不相同了。我们处理信息的速度更快了,我们每天花大量的时间阅读电子邮件,观看电视,从因特网上狼吞虎咽各种信息,智能手机从不离身。我们知道,生活方式、食谱甚至是精神压力都能影响基因的活化表达,后者会直接影响病原体对我们的作用。我们发展到今天的这个程度,可能正是设计亚特兰蒂斯瘟疫的人所一直期待的时刻。这种瘟疫被创造出来似乎就是为了这一时刻,这一人类大脑成熟到能够被派上用场的时刻。”

“派上什么用场?”

“问得好,凯特。我们还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我们有一些线索。如你适才所见,我们已经知道,亚特兰蒂斯瘟疫主要影响的是脑部神经连线。在一小批幸存者身上,它看起来会强化脑神经网络。在剩下的幸存者身上,它会破坏脑神经网络。它杀死余下的人——显然那些人没有用了。这种瘟疫在从遗传学层面改变人性——它正有效地把我们塑造成为设计者想要的某种新生物。”

“你们搞清瘟疫的靶向基因了吗?”

“我们还没,不过快了。目前我们的猜测是,亚特兰蒂斯瘟疫实际上是一次基因层面上的更新,目的在于操控亚特兰蒂斯基因。它试图完成大脑神经连接方式的改变,这改变始于七万年前,由另一次亚特兰蒂斯瘟疫引发——第一次大跃进。但我们还不知道瘟疫的终极目的是什么。是第二次大跃进——推动我们变得更高级——还是一次大退步——人类进化历程中的大幅度退化?”

凯特努力消化着这些话。窗外,在最近的一栋大楼旁爆发了一场大乱斗。一排人散开,一群人冲向警卫。凯特觉得这就是早先被带进来的那一群人,但是她不能肯定。

马丁朝窗外略略瞥了一眼,就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凯特身上:“这里经常发生骚乱,尤其是有一批新人被带进来的时候。”他伸出一只手,“我真的很需要那个样品,凯特。”

凯特又扫视了一下这个房间——那些设备、那些屏幕、墙上的那些图表……

“这实验是你在主持的,是不是?房间里的那个声音就是你。我一直在为你工作。”

“人人都为其他人工作——”

“我告诉你,我想要答案。”

“答案是,是的。这是我主持的实验项目。”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说谎?”凯特的声音里有无法抑制的伤心,“我本来就会帮你啊。”

“我知道。但你帮我的同时会提出很多问题。我害怕这一天——害怕告诉你真相,告诉你我在做什么,告诉你这世界的局势。我想要为你挡风遮雨,哪怕……一小会儿也好。”马丁转头看向别处。这一刻他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兰花素。那是个谎言,是不是?”

“不。兰花素是真的。它能停止瘟疫的病程,但它只能为我们争取点时间,而且效果正在消失。我们在生产方面遇到了麻烦,而且人们渐渐绝望。”

“你们不可能一夜之间忽然就把它研发出来。”凯特说。

“我们没有。兰花素是我们的一个后手——实际上,是你父亲留下的后手。他要我们假想一场瘟疫会被释放出来,他催促我们去寻找疗法,以防万一这种情况真的发生。我们研究了好几十年,但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直到我们发现了治愈艾滋病的方法。”

“等等,艾滋病有治愈的方法?”

“所有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的,凯特,我发誓。但我需要样品。我需要你回到你自己的房间里。空降特勤队[4]明早就会来接你,为安全起见,他们会把你带到英国。”

“什么?我哪儿也不去。我想要帮忙。”

“你也的确能帮上忙,但我需要确定你是安全的。”

“什么会让我不安全?”凯特问道。

“伊麻里。他们正在向地中海调动部队。”

凯特听到的广播报道谈到伊麻里的时候,总在说他们的武装力量又在第三世界国家被击败了。她从没在这上面花太多心思。

“伊麻里构成威胁吗?”

“绝对。他们已经占领了南半球的大部分。”

“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我是认真的。”马丁摇摇头,“你还不明白。当亚特兰蒂斯瘟疫袭来时,二十四小时之内就有超过十亿人被感染。一夜之后,还没有垮台的政府都宣布了军事戒严,然后伊麻里开始扫荡世界。他们提出了一个新的解决方案:建立一个幸存者的社会——但‘幸存者’只包括那些快速进化的人,他们把这种人称为‘被拣选者’[5]。他们从南半球开始下手,首先对准那些靠近南极洲的人口大国。他们控制了阿根廷、智利、南非,还有十一二个其他的国家。”

“什么?”

“他们正在建立一支军队,用于进攻南极洲那边。”

凯特瞪着他。这不可能,英国广播公司报道里形势一片大好。她下意识地把样品管从自己口袋里拿了出来,递给马丁。

马丁接过样品管,就坐在椅子上转了个身。他按下一个热水瓶似的容器上的一个按钮,上面有个小小的数显,看起来就像是个卫星电话,附在容器边上。容器的顶部打开了,马丁松手让那根塑料管掉了进去。

窗外,营地里的战斗越发激烈了。

“你在做什么?”凯特问道。

“把我们的实验结果上传到网络。”马丁扭头看着她,“我们是几个工作站点之一。我相信我们接近成功了,凯特。”

现在从小窗看出去营地里满眼都是爆炸,即便隔着墙凯特也能感觉到热浪袭来。马丁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屏幕上转而显示出了营地的景象,然后是海滨的景象。几架黑色的直升机占据了整个屏幕。马丁刚站起来,刹那间建筑就晃动起来,把凯特震倒在地。她在耳鸣中感到马丁扑到了她身上,护住她。碎块从天花板上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