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交易
这晚的月色很美。
雪积在青松的蓬蓬松针上,像晶莹的花朵。
在她的记忆中,这是生平头一回觉得雪景漂亮。对于穷人来说,大雪带来的不是美景,是寒冷。
前世她五六岁时,抱着玫瑰花在凌晨一点的冬夜里售卖。粘着一对对经过她身边的红男绿女,求他们花一元钱买下一枝。寒冬腊月冻得直吸鼻涕,只希望能早点被接回租住的平房里,可以煮上一碗热汤面吃。
这一世五六岁时,看到花九在大雪夜里慢慢地没有生气。镇上人家关门闭户,她已经想不起是怎么从狗洞爬进了阿黄的狗窝。她只记得那晚的风吹得四肢不听使唤,身上的血液在一寸寸地结冰。
没有感受过冬天的寒冷,是不会在披着狐裘烤着火炉时感觉幸福的。不弃用不着回头就清楚地知道,她身后坐着喝茶的林老爷脸上会是什么表情。这只老狐狸吃定她了。蓦然知道与一个显赫的皇亲有关系,任哪个乞丐哪个低贱的丫头都会惊喜交加。
林老爷既直接又隐晦地说:“干爹见你与画中夫人神情相似,想起不弃也是被花九捡来的弃婴。如若王府认定是你,不弃便有福了,药灵庄收养你多年也足感欣慰。”
如若王府认定不是呢?她会不会被砍头?
林老爷又说了:“西州府的州府县衙,世家富绅都将陆续接到这幅画像。仅凭画像寻人,年纪相仿,或神态或相貌与之相似的又何止不弃一人。为七王效力,想必到时荐上去的少女也不少。”
只是相似,不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不弃突然想到了被冻死的花九,眼里渐渐浮起悲伤来。和花九在一起五年多,他肮脏面容里那抹呵护是世间最纯真的情感。可惜他等不到今天了。
不弃的手指绕住了一绺头发。发丝黑亮有坠感,轻轻一松,就像顽皮的孩子飞快地从她指间滑跑。
芳华用篦子一遍遍替她梳理过,用手指一根根翻找过。最终确认没有虱子,林丹沙这才笑眯眯赞了声头发真好,亲自替她用缎带束在了脑后。
衣裙也是林丹沙新缝的,一天也没有穿过。上等锦缎绣小碎花的短袄,粉色的湘裙。腰间束着宽约十寸的深绿色绸带。清新柔美得让她想起荷塘里雨后初开的晓荷,。
她摸了摸衣裙,心里涌出一种对金银的热爱。
新缝制的裙子,林丹沙眉头不皱就拿了出来。同时主动说每天都给她配药材泡药浴,让她被阳光晒黑的肌肤变得柔嫩白皙,把她被劳作弄粗的双手养得生葱般娇美。
她又摸了摸碗间的翠玉镯。通体碧绿,水润剔透。林老夫人戴了几十年,随手一抹就套进了自己的手腕,道是送给新认干孙女的见面礼。眼红得大少奶奶一个劲说这只镯价值百两银子。
这般大手笔把山鸡毛染成凤凰羽……不弃的目光从青松上的雪花团上收回来,她带着林老爷所希望看到的神色转过了身来。
她认真地又看了遍画像,将那个美丽无比的女人模样记在了心头。轻叹了口气说:“可惜不弃没有这般的花容月貌,怕是干爹认错了呢?”
林老爷一直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微笑地观察着她。再一次打消了不弃的疑虑:“不弃是没有继承到这位夫人的美貌。不过,此时再看不弃,你笑起来的样子与这位夫人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接到画像,不费吹灰之力就想起了你来。这神态,越看越像。”
是吗?不弃眼里迅速闪过讥诮的神色,微微笑了。
林老爷接着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不弃,老太太喜爱你,老夫收你为义女,只为了你能在老太太膝下承欢。谁知望京送来了这卷画像,老夫原本踌躇,怕不弃以为老夫是因此而收你为女。左思右想,老夫实不愿让明珠遗落山野。”
不弃心里暗骂,收她为义女,不就冲着她的神态与画像中的夫人长得像吗?还非要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可是,她好像没有拒绝的必要。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接下来就很简单了。一个慈爱的喊乖女儿,一个感动得两眼泛泪哽着声音叫干爹。当然,林老爷绝对想不到,不弃喊这么亲热,是因为她想起了狗娘养的这句话。
你唱一段我演一段。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林丹沙替不弃收拾好了西厢房。引不弃进屋后,便站在门口等着看不弃的反应。
外间是起居室兼书房,里间才是卧室。
烛火特意多点了几盏,照得室内光明温暖。家具都是一水儿的黄花梨木打造,做工精细。靠窗摆着张书桌,文房四宝俱全,还放着一盆水仙,用白色鹅卵石压着,绿茎白花清新可人。一侧墙上镶着座九曲书架,放着些四书五经,玉石雕刻的花件。正对大门的墙上挂了幅梅花图,虬枝苍劲,红梅如火。画的两边挂着对楹联。画下是张窄几供案。中间供了座净水莲台观音,两侧各放一只青花双耳瓶。一只插了孔雀翎与几卷字画,另一只瓶中是新剪下来的梅枝。疏密有致,或含苞或怒放。正中一张小八仙桌子,摆着套茶具。桌子与椅子上都用绣花锦缎铺了。那些金丝银线绣就的花鸟在烛光里交织成点点光影,煞是美丽。
不弃瞟了眼便笑逐颜开,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爱不释手,惊叹道:“瞧这椅子上铺的锦缎,花鸟绣得像真的一样。这可怎么舍得坐上去?”
芳华插嘴道:“都是小姐亲手布置的。”
林丹沙得意地说:“不弃,你的宝贝在书桌收屉里搁着。你再三叮嘱不能扔了,我便去寻了只锦盒装着,你瞧瞧满意不?”
拉开抽屉,果然看到只锦盒。打开看到了花九传给她的陶钵。陶钵已被洗得干干净净,躺在锦盒的丝棉中,像足了古董。不弃哭笑不得地想,花九泉下有知,定也会夸林丹沙有眼力。只不过花九所说的眼力肯定是指这只精巧的楠木锦盒!
她呵呵笑道:“有劳姐姐了。不弃终是九叔捡来的,不敢忘记他的恩德。林家待我恩重如山,收养我多年,还给我住这么好的房子,让我享小姐福,不弃也不敢忘恩。”
这话说得林丹沙眉开眼笑,她伸手拉着不弃往隔了门帘的卧室一指道:“进去看看。”
不弃见她神色,知道卧室里定还有惊喜。她掀帘进屋,只见里屋两个十六七岁眉清目秀的婢女正在收拾。见她进来二婢停了手里的活,脆生生说道:“红儿绿儿见过小姐。”
不弃愣了愣,林丹沙在她身后笑道:“原来是奶奶房中的婢女,红儿有好厨艺,绿儿手巧,两人都是识礼数之人。奶奶见妹妹身边无人,便拨了她俩进萃英来侍候。”
在这瞬间嘴里有些发苦。华屋美婢锦衣玉食从天而降。若她不是七王爷寻找的人,她恐怕连菜园子的狗屋都没得住了。钱非万能,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好日子过习惯后,她还有重新端着陶钵去讨饭的志气吗?
林丹沙见她发愣,掩口笑道:“孟子说,养移气,居移体。爹吩咐下来,不弃去望京之前一定要具备名门淑女的风范。今儿晚了,明日起姐姐便细细说与妹妹听。红儿绿儿,侍候五小姐歇息。”
她带着芳若笑着离开,不弃还呆愣在房中。红儿便上前问道:“小姐是与老爷一同用的晚膳么?”
不弃回过神笑笑:“我不饿。倒有些困了。替我打盆水来洗了脸上的胭脂水粉就睡吧。”
见她们出了房门,不弃轻叹了口气。这种好日子她不是没有梦想过,但现在却有些迷茫,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不弃从抽屉里拿出锦盒来,她原来所有的衣物都被林丹沙吩咐芳华拿去烧了,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只有这只陶钵。
“靠你还是靠自己?”不弃轻轻抚摸着陶钵。
陶钵并不十分的圆,是花九挖来陶土自己捏的土坯,搭了堆柴火烧了几天几夜半烧半烤而成。表面有的地方烧出了层浅薄明亮的釉色,有的地方还是粗糙一片,只是用得时间长,磨得光滑了。
花九用它讨来米汤一口口喂大了她。她吃饱了冲花九笑,花九肮脏的脸上也跟着露出欣喜。不弃惆怅地想,九叔,你为什么不能长命百岁?
这时门口的棉帘掀起,红儿和绿儿打了水进屋。红儿见不弃捧着那只陶钵出神便笑道:“小姐又在回想以前的苦日子了?老夫人吩咐过,小姐如今身份不同,最好忘了从前。”
不弃不动声色地把陶钵放回原处,叹了口气说:“奶奶说的对。明日去告诉四小姐,我去拜祭番九叔,以后,就不再想从前了。”
“是。小姐能明白老夫人的心意便最好不过。老夫人道小姐年纪尚小,吩咐我俩从此好生照顾小姐。将来也随小姐一同去望京。”绿儿拧了帕子递给不弃,笑意盈盈地说道。
派两个懂眼色识进退的婢女跟着,是担心自己会露馅吧。不弃越看红儿绿儿越喜欢,她俩将来就是她的救火队员。望京城众女云集应征时,有什么事这两只伶俐的出头鸟往身前一挡,保她化险为夷。不弃对林老夫人的缜密心思佩服不已。
第二天一早,不弃坐着轿子带着红儿绿儿和四个小厮上了乱坟岗。
昨夜雪下得大,乱坟岗像一抽刚出笼的雪白馒头,高高低低的坐落在山坡上。
绿儿呵了呵手道:“呀,都被雪埋了没影了。小姐能找着吗?”
雪没膝深,往山坡上走便浅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坟前有的立着石碑,有的便与山野溶为了一体。红儿绿儿一直生活在药灵庄内宅内,几时来过这等凄清地方。只希望不弃能快一点烧完纸钱,打道回府。
“九叔的坟就在那儿。你们走路小心一点,当心踩在枯骨上了。穷人没钱,草席一卷扔这儿任老鸹吃了,剩些骨头扔得满坡都是。”
红儿绿儿的脸色顿时变得像她们的名字一样。一人惊恐得涨红了脸,一人骇得脸色青中带绿。
不弃笑道:“算了,你俩就留在这里吧。我自己去就行。”她伸手从红儿手里接过竹篮。见红儿似有些担心,便指着不远处山坡上说,“瞧得见我的,就在那棵树下。”
独自往上走,不弃嘴角慢慢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她故意吓吓红儿绿儿,就是不想让她们跟着。她知道从现在起到离开药灵镇去望京,她没有多少机会再来看花九。心里有些话总是想单独对他说说。
山坡一棵枯树下有座浅浅的坟包。药灵庄收留不弃,林老夫人把好事做到底,掏了二两银子请人替花九挖了个坑埋了,免得他遗尸旷野。花九坟前斜插了块木板做的碑,几经风雨,已成朽木。
不弃站在坟前回头,对山坡下的红儿绿儿挥了挥手,这才从竹篮里拿出香烛纸线祭品。她一边烧着纸线一边笑着说:“九叔,瞧见没?不弃现在是小姐了。今天是坐着轿子带着丫头来的。林家希望我忘了你,真把自个儿当小姐看。我这次回林府恐怕是不能再来看你了。阿黄就埋在你身边,有它陪你,你也不会寂寞。”
风刮过,花九坟旁树上的一只老鸹突然叫了起来。不弃抬头笑骂道:“我又不懂鸟语,叫它托话我也听不懂。不过,你说的话不弃从来没有忘过。今天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有位莫公子提醒我,捧着金饭碗乞讨会很威风。将来不弃一定打只镶宝石的金饭碗送你,让你在黄泉讨饭也讨得风风光光。林府收留了我多年,不管他们是何居心,总要报答的。相信你也会同意。”
不弃静静地站起身再看了眼那处小小的坟茔。转身下了山坡。
“小姐,你怎么呆那么久?犯得着吗?一个乞丐罢了。”
不弃听了这话不免心头火起。瞧不起乞丐,我还瞧不起势力的林府呢!她瞟了二人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冻着了?怎么不先上轿暖和着?”
红儿绿儿对视了一眼齐声道:“奴婢不敢!”
不弃淡淡地说道:“我以后再不会来了,我也不再是从前的乞丐丫头打杂丫头了。不想侍候我的话,我就去回了奶奶。”
二婢虽得林老夫人亲自吩咐来侍候不弃,也知道这位新小姐是有来头的。但心里总存了轻视之心。一则因为不弃的出身,二则总看她年纪尚小。没想到在这乱坟岗前不弃不软不硬的摆了威风。
她俩如何敢让不弃去回林老夫人,吓得往雪地上一跪道:“奴婢知错。”
不弃看着她俩缓缓说道:“既然是要跟着我去望京的人,我现在把话说明白了。现在你俩是林府的丫头,是奶奶和干爹放在我身边助我一臂之力的人,我没有选择,你们也没有选择。只不过,现在我是小姐,你们是丫头,各尽本分好了。回府。”
红儿绿儿忙不迭地从雪地上起来,面面相觑。
当天林老夫人和林老爷便知道了乱坟岗前主仆三人的对话。
林老爷哼了声道:“这丫头才当一天小姐尾巴就翘上了天。将来若得富贵怕是老夫都要对她行礼请安了!”
林老夫人念了句阿弥陀佛道:“不弃小时候住了几日刘三婶家的狗窝就知道挑水报恩。”
只这一句,林老爷的脸色就缓和下来,笑道:“母亲说的是。不弃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小姐就该有小姐的模样。春节之前,望京城就会有消息传来。等到元宵之后起行,也就两三月时日。明日起就叫丹沙一一提点于她。”
林老夫人微闭着眼叹了口气道:“能教多少是多少。有些习惯改不了也没关系。毕竟全镇的人都知道她跟着花九讨了五六年的饭。咱们是尽力为王府办事,又不是替王府调教小姐。”
“母亲说的极是。儿子不过是想既收了她为义女,若是太过粗鄙恐叫人生疑。”
“这是她飞上枝头的唯一机会,用不着担心。那丫头机灵着呢。”
也正是林老夫人房中的这段对话,让不弃过上了连林丹沙都没有过的好日子。
林丹沙再受宠爱,也绝不会今天夜宵用完整的燕盏,明日夜宵喝乳鸽汤。每日菜式绝不重复,单看菜品的工艺摆盘就知厨子在用心料理。每天都换着衣料做衣裳,所用之物无不是精品。不弃吃不了用不了没关系。林老爷只要她能打开眼界,养出一股金山崩溃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林丹沙看着眼热本来也不服气,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次。她羡慕之余却狠狠斥责了芳华的小心眼儿。她虽然才十四岁,药灵庄的内务却全是她在打理。林丹沙深知舍不着孩子套不到狼的道理。她冷笑着想,今日花费在花不弃身上的,将来七王爷会十倍奉还药灵庄。想起王爷世子,林丹沙咬牙切齿下足了功夫和不弃培养感情。从早到晚和不弃腻在一处,将闺阁女儿家的喜好,衣裳流行款式如数家珍道来。
关于读书识字,不弃很好学。繁体字她渐渐便认识了,也习惯了没有标点符号,从左到右的竖版阅读。至于写她就不行了。总是繁简杂白,不过,她在这上面花的时间最长。
让林丹沙好奇的是,不弃对于四书五经女训女诫等书不感兴趣。对诗文也不爱。她只是执着于认字写字。
“女子无才便是德,能识字写字就行了。姐姐觉得不弃应该奔着考状元的路子去?时间不多,姐姐不如多教不弃一些礼节吧!”不弃一句话就打消了林丹沙的疑虑。
林丹沙觉得不弃的话很对。女子最怕就是失礼。紧接着教不弃待人接物种种符合身份的应对。只教过一遍不弃便记住了。
在不弃看来,不外就是说话斯文点,声音小一点。最好少说话装哑巴,就是坐着不动的现成闺秀。
然而,在吃饭的问题上,两人有不同的见解。
“子曰食不言寝不语。女子吃饭要像在数。不弃,吃饭叮当作响是要遭人笑话的。”林丹沙优雅地端着碗,用筷子挑起的小块米饭送进嘴里。丹沙般红润的嘴唇像花儿被风吹得似要绽开,却偏偏闭得死紧,牙齿微磨合间就咽下了喉咙。
“不弃,你的筷子伸得太远了。大家闺秀那有站起来去夹菜的道理!”
“不弃,再想吃鸡腿你也不用……撕扯得这般豪放呀!”
“这盅珍菌乌鸡汤你怎么能捧起来喝得见了底?”
“哎,你别用袖子擦嘴!那是我才缝的新裙子!”
一番轻言细语后,再一番掩嘴偷笑后,林丹沙终于痛心疾首的低吼。
不弃鄙视地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傻子才会只挟两筷子青菜装淑女!也就出筷速度放慢,吃肉别挟排骨,喝汤像在喂病人,再装装哑巴罢了。有何难的?真要那样吃,还要不要她吃饱了?
林丹沙终于被不弃气得站了起来,她厉声说道:“学不会就不准吃饭!”
这怎么行?不弃眨了眨眼,微微一笑道:“姐姐的教导,不弃全记住了。是这样吃才对吗?”
她坐直了身体,优雅地伸出筷子挟住一块颤巍巍的红烧肉放进了嘴里,吃得云淡风轻。
林丹沙呆了呆,想起自己的心愿和父亲的嘱咐火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奇怪的情绪。不弃在瞬间就学会了像大家闺秀一样的斯文有礼,她却隐约的不喜欢。
“我做得不对吗?姐姐?”不弃微笑的询问道。既然林府需要送一个大家闺秀去,她何必拧着性子和自己过不去?
林丹沙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不弃真聪明。”
不弃心里叹息,人聪明一点也是遭人嫉的。林丹沙这小女孩显然对她真正变成淑女是极不高兴的,骨子里不情愿和她平起平坐。哄骗人是不弃前世就会今世精益求精的技艺。她的身体骤然放松,把筷子往桌子一放,猛然瘫靠在椅背上,还原了本来的粗陋面目。她咧开嘴嘿嘿笑道:“我也就只能装这么一小会儿。等我这些日子吃够了山珍海味,自然不会一看到红烧肉就恨不得连盘子都舔干净了。”
“这是自然,哪有闺秀见了肉就像狗扑食的?!不弃怕是从来一餐吃过这么多好吃的吧!”
“我见都没见过,更别提吃了。姐姐目光如炬!”
林丹沙不屑地看着不弃极不淑女地靠在椅子上,心道贴了金的菩萨还是泥做的。这样一想,便心平气和了。她随即得意地说道:“爹特意从望京请了个御厨的亲戚前来,做的全是望京城最有特色的菜品。不弃吃得熟了,去了望京会比西州府别家送去的女孩子更有眼力。”
不弃听了眉开眼笑地说出一长串感恩戴德的话来。林老爷的举措正合她心意。
人说三代出贵族,骨子里的优雅是在财富积淀到一定时候之后慢慢花银子培养出来的。那种举手投足间露出的气质风度要让不弃在短时间内学会,只应了一句话,画虎不成反类犬。只不过,装装纸老虎的水平,不弃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