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自己放假的大哥

每天我从小区门口经过的时候，就能看见这位大哥，支了一张躺椅在板车旁，他仰躺在上，戴着一副硕大的墨镜，整个人摊开了晒太阳，像个在海滩上度假的人。

最开始，他只是批发一到两种水果，用篮子架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路骑，一路喊：

“苹果哎……”

“香瓜哎……”

“樱桃哎……”

“葡萄哎……”

这位大哥有个特点，就是骑车太快，我们在咖啡馆听见了吆喝声，想买点葡萄吃，跑出去喊他，吆喝声余音还在，人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后来有了经验，听见吆喝，就迅猛丢下手中的事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去，正好就能把他喊回来。

大哥奔四的年龄，衣着看上去是一个百分之百朴素的人，额头饱满，皮肤又黑又亮，眼睛透露着精明。他卖的水果，个大皮薄，汁水丰盛，要是你一边挑选水果一边夸赞说，上次买的那个樱桃，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错，他就会流露出高兴的表情，多送你一个桃子。

后来，吆喝声突然没了。

原来，他改骑板车了。

他把板车停在小区门口，每天固定在那里卖。水果的品种也变多了。

每天我从小区门口经过的时候，就能看见这位大哥，支了一张躺椅在板车旁，他仰躺在上，戴着一副硕大的墨镜，整个人摊开了晒太阳，像个在海滩上度假的人。

偶尔会有一只流浪狗经过，他会拿出一些样子难看的水果去喂它，有时，他故意把水果递到小狗跟前，又突然提起来举到空中，把小狗急得直叫。

大哥的午餐非常简单，一袋凉皮，一个饼子就打发了事。但他吃东西的样子非常投入，不管吃啥，让旁人看着，都觉得那东西可香了！

夏天的夜晚，他好像都不回家，搭一块破毯子，在躺椅上睡到天亮。

一位大妈路过问他：“睡这儿不冷吗？”

他说：“凉快着呢！天天被树上的灰雀叫醒！”“你媳妇儿不跟你急吗？”

“媳妇儿在哪儿还不知道呢！”

“卖水果挣了钱就有媳妇儿了！”

“卖20年水果，也买不起房子，要打一辈子光棍儿啦！”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小区门口，又多了一辆板车，一个卖干果的大哥，开始天天来跟卖水果的大哥做伴儿。

夏日炎炎，他们轮流休息，一个休息，另一个就负责照看两个摊子。卖水果的大哥，有时候也会把自己的墨镜借给卖干果的大哥戴。

有一天我去买榴莲，卖水果的大哥不在。我问：“今天榴莲多少钱一斤？”

卖干果的大哥说：“你平时买是多少钱？”“25。”

“那就25！”

“那位大哥呢？”

“唐徕渠游泳去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个卖干果的大哥娶到媳妇儿回家了。

那条街，又只剩他和一辆板车。

秋天来了，万物萧瑟，摊上的水果品种也有所减少。

有时，看着那位大哥孤独的身影，难免心里有些同情。

一个下午，天下起了雨，路灯亮起来，照得湿润的地面闪闪发亮。雨丝洒在遮挡水果摊的塑料布上，大哥躲在屋檐底下，抱着一大罐子热茶，悠闲地抽着烟，看着行人来去匆匆……

那一刻，我才发觉，人家大哥根本不需要同情。他过得好着呢，那种好，是真正的好。不管烈日暴晒，还是风雨飘摇，都内心安宁舒畅的那种好，他在以自己的方式，一直享受着生活的平静和乐趣。

十一期间，咖啡馆里生意很好，做酸奶的杧果没有了，我让店员去大哥那里买一点儿。

店员回来说，大哥今天没摆摊。

我给他打了个电话。

大哥说：“十一了，我给自己放假了，这会儿跟老乡下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