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永不褪色的党员干部
马启新 回族,1931年出生,宁夏西吉县人。195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宁夏泾源县泾北区委副书记、书记,泾源县监委副书记,泾源县人民法院院长,泾源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泾源县委书记兼泾源县县长,固原地委常委,固原行署副专员,自治区纪委副书记,自治区党委组织部部长,自治区人大常委会民委主任,中纪委委员,自治区纪委书记,自治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1931年,我出生于甘肃省天水市张家川回族自治县,今年81岁。旧社会我家三代贫苦出身,九口人种三亩地,加上国民党抓兵要款就像牛毛一样,负担太重,生活很艰难。我父亲弟兄三个,三叔被抓去当兵,二叔过继给别人,家里只剩父亲一个。我有弟兄三个,哥哥不满15岁就开始给人拉长工,一家人靠父亲卖油挣点钱维持生活。我5岁时,过继给别人的二叔又被国民党抓去当兵。二叔被抓后,父亲决定去当兵,以换回二叔。这时候,三叔从国民党部队跑回来,但看到家里只有我父亲一个人能维持生活,只好又去换回父亲,因为如果把父亲抓走,家里生活的就断了。
到了1935年,家里实在没有办法生活下去了,父母把我奶奶托付给二叔,带着我们母子逃难到了宁夏西吉县白崖乡,借住在别人的一间草房里,靠收野外生长的胡麻榨油换钱维持生活。就这样过了两年。之后,我家买了头毛驴,租别人家房子住。1937年,我大哥又被国民党抓走当兵,国民党还天天上门要款,无奈把毛驴卖了。后来,我父亲也要被抓去当兵,就是当时所谓的“父子当兵”。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生活下去了,这时海固回民起义爆发了。起义的主要原因:一是国民党兵款太重,老百姓承受不了;二是国民党兵纪律很坏,在农村奸淫妇女;三是国民党兵不尊重回族宗教信仰。另外,1935年红军长征经过西海固地区,红军的严明纪律与国民党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埋下了老百姓反抗国民党的种子。当时,回民中传唱着“红军好,红军好,红军不害老百姓”,老百姓觉得红军是穷人的队伍。由于这些原因,海固回民起义以燎原之势发动起来了。现在想想,那时候起义的人数是不少,有3万多人,最后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没有党的领导,缺乏政治远见,而且农民们家庭观念、乡土观念浓厚,不愿离开家乡。起义失败后,马思义对大家讲:“现在愿意跟我去陕北延安的,就跟上我出发,投靠共产党,不愿去的就各讨方便。”当时,跟随马思义去的有500多人,我父亲也跟去了。
当时我还不到10岁。父亲走了,家里没办法生活了,住在村子边上有个叫马连彪的老汉对我们说:“你们娘几个赶快走,你们走后,他们(国民党)就没办法上门要款了。”于是,1941年,我10岁就出门给人家拉长工。当长工没有工钱,我也不敢向人家要,就是人家给点粮食让全家人吃饭。印象尤其深刻的是拉长工时,人家给的燕麦馍馍都放坏了,长了毛才拿给我吃。1945年夏天,从陕北来了个人托村上的人带话,让我晚上到山上的废窑洞,说有我父亲的音信,我当晚就去了。这个叫马生荣的大叔给我说:“你大(父亲)在陕北,托我把你们带到延安去,你不要收拾东西了,啥也别拿了,现在就跟我走。”其实,说收拾东西,我还哪里有什么东西!身上就一件破袄子,炕上就一个烂被子。当天半夜我和母亲就跟着马大叔走了,天亮就到了白崖乡的边界上。这时候,马大叔说:“天亮了,不能再走了,你们在树林里躲起来,等天黑再出来,我去找点吃的。”一直等到天黑,他拿着吃的回来了,我们吃了一点,喝了点水后又继续走,走了一夜。第二天白天躲在一个车马店喂牲口的棚子里,晚上又继续走。马大叔边走边给我交代周围这个叫什么庄子,那个叫什么村。如果有人问就说到这个村子里找亲戚;如果有人挡的话,他就在我身后,因为他身上带着一支手枪。不过一路顺利,没有遇到什么人阻拦。走了几天,到了甘肃环县,那里有回民骑兵团的十几个战士在等我们。在环县休息了三天,我们骑马开始往延安进发,到了回民骑兵团的驻地延安西华池,见到了父亲。因为我年龄小,被安排在连队当通信员。当时,马思义不在,他去抗大学习去了。杨静仁是我们的参谋,当时叫杨仁,我们还是个娃娃,经常私下开玩笑,叫他“洋人”,把他当外国人。杨静仁在延安民委工作,在骑兵团只是兼职,过来的次数不多。马克当时是文化教员,后来任宁夏军区副政委、兰州军区后勤部政委。
1946年马思义从抗大回来后,就把我调到团部给他当勤务兵。这时候,部队要出征,还抽调了一部分地方干部,骑兵团的老人、孩子也都一起出发了。为什么要出征?是因为王震的部队在中原被敌人包围了,派骑兵团去牵制国民党的部队,掩护王震部队突围。因为骑兵团都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便于掩护,所以带一些地方干部去国民党统治区做地下工作。部队出发以后,在泾源县老龙潭和敌人打了一仗。我们的电台被打坏了,连地方干部在内一共牺牲了七八个人,其中骑兵团牺牲了三个排长。由于国民党地上有骑兵、步兵,天上有飞机,加上当时泾源的泾河水很大,过不去,也走不了。这三个排长就是为了掩护部队撤退牺牲的。电台打坏之后,与边区和王震部队都联系不上了,部队只好返回陕北。
我退休之前,有一些回民骑兵团的老战士找到我说:“你现在官当大了,能不能在老龙潭给建个烈士陵园?”我给民政厅的厅长讲了这个情况,他们给泾源县拨了两万元建园款,但由于种种原因烈士陵园没修成,就在老龙潭立了个碑。前几年,由于泾河的水干了,三个排长牺牲的附近的河底下挖出来当年用过的机枪,木头已经朽了,枪管还没朽完。我从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后,就给泾源县委的人打电话:“这个机枪你们不要丢掉了,这是文物,泾源文化馆要收藏就收藏,要么就交到固原或者自治区收藏,这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不知道后来的情况怎么样,我也再没有过问。
回民骑兵团当时有100多匹马,我们这些娃娃和家属就给部队喂马,后来马多了,喂不过来,又给庆阳分区给了一些,自己留了一些。胡宗南部进攻陕甘宁边区后,部队要转移了,就把我留在地方上了,留下的都是一些娃娃和老人。胡宗南部来了以后,我们一直过了黄河,待了两三个月,贺龙的部队也上来了。我干的工作就是为随军的家属服务,担个粮、挑个水之类的。
1947年,马鸿逵配合胡宗南的部队进攻边区,与马思义率领的骑兵团打了一仗。马思义的兄弟骑兵团一连连长马思贞牺牲了。那时我父亲是二连连长。那一次非常危险,马鸿逵是一个整建制的骑兵团,盘踞在庆阳城。他们骑的都是大洋马,白天出来抢老百姓的粮食,抢年轻妇女,晚上就钻到庆阳城里不出来了。我们决定打马鸿逵的部队。我们回民骑兵团说是一个团,实际上只有两个连,100多人,还有三边地区的八团和一个独立营,这三支部队合起来准备打庆阳城。但是,部队进发时,由于我们是骑兵,速度快,把另外两个部队甩在了后面,没有跟上,结果在庆阳塬遇到马鸿逵的骑兵,就打了起来,马鸿逵的骑兵冲了两次,两次都被我们打回去。据俘虏讲,因为他们冲不上去,他们团长把连长都毙了。因为我们两个连只有三挺机枪,子弹也不多,一个人手里只有十来发子弹,我们也快支持不住了。骑兵团一连连长马思贞和我父亲商量:“不行了,现在撤退吧。”他们向马思义汇报情况,马思义不同意撤退。最后决定,骑兵变步兵,在庆阳塬上把马拉下沟去,人上到塬上,这样以守为攻。马思贞在战斗中英勇牺牲了。正在危急时刻,八团追上来了,独立营也上来了,八团的装备好,肩膀上架着机枪打,这就把马鸿逵的骑兵团收拾掉了。
战斗结束后,在马思贞的葬礼上,马思义说“:你们这些娃娃,都去教导队学习去。”我们就被送到陇东工委政治教导队学习了。其中有马思忠和我,彭阳的海正明,西吉的马国璋,还有李生福。陇东工委当时有三个学校,一个党校、一个军事教导队、一个政治教导队。我们在政治教导队学习,在那里一是学文化,二是听政治形势报告,三是开诉苦会,激发斗志,树立人生观。1949年2月,我进入教导队,张仕儒是我们的班长。
回顾我成长的过程,刚到边区的时候,由于年龄小,还不懂什么道理,只想着有碗饭吃,不饿死就行了,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更没有共产主义信念。到了部队以后,讲抗日,讲解放老百姓、解放全中国,通过学习,自己的人生观就逐渐树立起来了,也有了自己的理想信念,这是个逐步学习、逐步理解的过程。1949年5月,我就入团了,那个时候入团都是保密的,互相之间都不知道谁是团员。
1949年7月,解放大西北开始了。我们随着部队出发,为部队准备粮草,动员群众。我们陇东工委政治教导队2000多人都被分配到从平凉一直到西海固地区的地方上工作。我们先接管的是隆德县政府,留下十几个人以后,又接管了甘肃静宁县,后又接管了西吉县。1949年冬,我们在西吉县收缴枪支,组织武工队开始剿匪。南华山、月亮山、烂泥河那里土匪很多,我也被抽调去剿匪。我们穿上便服去侦察,发现哪家有人当土匪,晚上就去抓。那时候党的纪律严,抓住土匪不许打骂,不许虐待,关上十几天就放出去了,政策确实很宽大。有时候,我看到这些土匪被抓后又很快就放了,也很生气。老百姓对政府也有意见,他们编的顺口溜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共产党讲宽大。”土匪实际上就是抢钱财,一般又不伤害人,只要老百姓不反抗,他把钱抢了就走了;如果老百姓要反抗,就打上一顿,或者把老百姓捆起来,一般不杀人。土匪自己也编顺口溜“:进班房,避闲呢;戴脚镣,耍环呢;进食堂,过年呢。”所以土匪治不住,六盘山泾源县附近的老百姓出门都提心吊胆的。泾源县公安局派人去平凉领服装,土匪把三个去的人打死,东西全抢跑了。
1950年10月,剿匪工作尚未完成,组织上派我去西北革命大学兰州分校学习,主要是学文化、学政治、学理论,学《共同纲领》《社会发展简史》。毕业后,我被留在平凉团委工作。在那里工作了一个月后,我感觉不适应,就对领导说:“我这人蹲不了机关,还是让我去基层吧。坐机关的人要有文化能说会写,我这个老粗又不会写,让我坐在机关干什么?”1951年3月,组织上把我调到泾源县团委当青年干事。到泾源后,参加了两个乡的土改,对土改中出现的问题,我都是按照党的政策衡量,不做过头的事情,妥善地处理好。1952年8月,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革命的人生观、世界观便树立起来,对党忠诚,对工作认真踏实,党叫我干什么我就把什么干好。1953年3月,我被调到泾北区当区委副书记,搞合作化、高级合作社,泾源县在泾北区搞了两个高级社试点,都成功了,在全县推行。当区委副书记不到半年,就当了区委书记兼县监委书记。1955年,我任泾源县法院院长,后又任泾源县委组织部部长。那时候,我的工作应当说是兢兢业业、实事求是的。1959年,我任泾源县委副书记,当时我是宁夏最年轻的县委副书记,之后,又当了县长。1964年,组织任命我为泾源县委书记。
1962年,我参加了“七千人大会”。大家都从基层来,都有怨气,会上毛主席讲了:“白天出气,晚上看戏,两干一稀,大家满意。”会议上要求:“大家有什么话都可以放到桌面上来说,不戴帽子,不打棍子。大家放心,你们放开说,轻装上阵,不要有负担。”每天晚上安排看戏,伙食很好,早上喝稀饭,中午晚上都是干饭。那时候,生活困难得很,把玉米芯和洋芋秆秆磨碎当食品吃。到中央开会时,开始粮食还被控制着,后来毛主席说,叫大家放开吃,把伙食搞好,我一顿就能吃十几个馒头。会上,我讲了泾源的几个案子后,固原地委书记问我:“案子错了?错了咋办?”我说:“翻案!全部翻案!”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了。起初,造反派两派都做我的工作,希望我支持他们。我当面就说:“我想不通,我这个人不搞投机。中央的那些老帅跟着毛主席打江山,现在怎么能成了反革命了?江山都是这些人打下来的,怎么能自己叛变自己呢?你们要斗就斗。”就这样,从当年7月开始,我被斗了整整三年。其间,如果我稍微有一些投机思想,他们早就把我放出来了;就是因为我思想上想不通,所以被关了那么长时间。“文化大革命”中的酸甜苦辣,我都经历过,钢鞭我挨过、土飞机我坐过。开批斗会时,40斤重的钢板就在我脖子上挂着,拴钢板的铁丝勒得我连棉衣都不敢脱,脱了就直接勒在脖子上了。一个副县长比我年龄大,造反派在后面用脚踢他,几下就跌得他满脸是血。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偷着对他说:“踢你的时候把劲鼓上,就跌不倒了。”他说:“我实在是鼓不上劲了。”当时,造反派拿着棍子朝我头上打,把我放在火上烤,烤得人头晕眼花。我当时想,死就死了,死我不怕,怕就怕他们把我弄残废了,想活也活不好。
后来,我被下放到“五七”干校。他们白天让我去山上背柴,一次要背200多斤,还让去伙房挑水、打扫厕所、喂马等。我是农民出身,这些活都干过,也没啥。晚上,还要开会批斗我。当时,有些人问我:“你怎么还有这个干劲啊?”我心想,“五七”干校的农工干一个月拿着30多块钱,我是县委书记,拿着130多块钱,哪有这么高工资的农工?能不好好干吗?共产党员怎么能拿着工资不干活呢?
就这样,斗了我三年。到1969年10月,他们要“解放”我。我说:“我1945年就已经解放了!还解放啥?”泾源县武装部部长给我做工作:“不能顶牛,现在大家希望你往出站,你就站出来,再不要出现问题了。”这个人是个好人,我就答应了。从“五七”干校回到县上,他们对我讲:“今天晚上要斗你,你准备个材料。”说到材料,我其实有两个材料:一个是应付机关用的,一个是应付农村用的。机关和农村的情况不一样,机关的是不论是非,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讲理论的东西,拔得越高越好;农村都是农民和基层干部,他们不让你讲理论,而是说“马启新,你究竟啥错误,你讲事实啊”。我文化水平差,就写了大半页纸。开会时,我就拿着稿子念,一念完就宣布我被“解放了”。会后,有人对我说:“你这个态度好,你要早这样,我们早就把你‘解放’了。”我说:“早这样‘解放’了我,你们还斗谁去啊?我是县委书记,你们还能斗谁?”
说句良心话,我当县委书记时一直把自己当成人民的勤务员,走到哪里都带着劳动工具,边劳动边和群众谈话;我还随身带着药,老百姓有病了,就给他们。城关大队有个寡妇,她有5个孩子,很可怜,家里穷得没办法,我给县上民政科、城关大队都说了,让他们照顾一下。后来,她摆了个地摊卖东西,县工商局又给没收了。我就说,这些人就是为了维持生活,你们就让她卖吧,不让卖,生活怎么办?我也经常给他们一些油和面。还有一个患有精神病的回民,我自己花钱把他送到陕西宝鸡去看病,最后病治好了。这个回民就认为欠我的账必须要还,所以经常念叨着他这辈子必须还我这个人情。后来,我每到泾源,他都走30里路来接我到他家,宰上两只鸡,非要请我吃那个“蒸鸡”。那是当时泾源最好的菜,回民招待贵客用的。这个人前几年去世了。在关心群众生活方面,我和群众是心连心的,当时的救济款也不平均发放,专门发给最困难的人。
1969年11月,我被调到固原的一个军工厂去管生产。这个厂子主要是生产无线电器材的,实际上是飞机上用的,是保密的。工业我没干过,我给区党委组织部讲:“你们让我到县上去,我对那里熟悉,但工业我没搞过。”组织部的人讲,不懂就学嘛。这样,我就去了。当时,我把工人、学徒带到江苏去学有关生产流程的知识和技术。我也学会了,很快由外行变成内行了。后来,产品拿到北京去,产品质量合格率都超过他们的了。那个时候,我只想把厂子办好,但是在厂房建设和工厂管理上与国防工办的主任、解放军独立师政委马健发生了分歧。一是厂房建设的问题。他说厂子要因山就势,因陋就简,结果把房子盖得高的高,低的低,参差不齐。厂房、宿舍修的外墙、地基是混合结构的,墙是砖木结构的,上面用的是竹子。我就讲,这样弄,一点儿都不相称,地基和上面的顶子不相称。二是工人管理的问题。有些工人是从银川铁路上来的,不好管,在街上吃人家东西不给钱,晚上到固原城里闹事。我就不让他们随意外出。当时,我是这样一个想法:我们这是个新厂子,要把基础打好,再一个要对这些孩子负责,也是对人家父母负责。马健来了以后,说我这个搞法不对,方向错了,不让我再管。后来,这些工人跑到银川去了。他一看不行,跑来给我说:“哎呀,不行,这银川街道跑的全是你们的工人。”我说:“那有啥办法,我管错了,一管就方向错了,不敢管。”他说:“什么方向错了,你没错,没错。”我说:“你这话是大会上讲的,你再召开大会纠正;要不,我没法管。”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最后,就开了个支部会议纠正了。好了,这下我再放手管厂子。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固原地委让我回到地委农办当主任。有人给我说:“让你过来当组织部长,造反派都不同意,不给你投票,说你对‘文化大革命’不满。你到底咋回事?”我说:“我把他们骂了,那些人都是墙头草,‘左’起来够‘左’, ‘文化大革命’就开始整人。”到了20世纪70年代,又批斗马玉槐,还把我抓了去陪斗。1975年“反击右倾翻案风”,又贴我的大字报,斗得马玉槐眼睛都凸出来了,眼睛不行了,看着让人揪心。我给马玉槐说:“你赶快走,都这样了,他们还想干什么?赶快去看病。”在我的支持下,他第二天就走了,到北京协和医院去看病了。后来我想,“文化大革命”这个错误也不在这些造反派身上,这是中央发动的,不能怪他们,但是他们的有些做法实在不能原谅,打砸抢,把人抓住往死里打,这能行吗?斗了我三年,还称我是“复辟派”“还乡团”,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我在固原农办工作了一年,后又任地委常委、组织部部长,一直工作到1989年,自治区党委把我派到中央党校去学习,学习期间又被任为自治区纪委副书记。纪委工作了不到两年,又到自治区党委组织部当部长。
我这个人对党忠心耿耿,坚持原则,正派干事,踏实工作,无论到哪里工作都不辜负党的培养。到组织部工作后,我是一直坚持执行党的干部政策,为此也得罪过一些人,但是我相信邪不压正,仍然坚持秉公办事,没有在干部任免上搞过任人唯亲那一套。后来,上级安排我在人大当了三年民族委员会主任,之后我又到自治区纪委工作,任纪委书记。
在纪委工作期间,我办案子的第一条就是实事求是把问题搞清楚。第二条就是抓主要问题,鸡毛蒜皮的事情不查。纪委查案子的同志,一律在案卷材料上签字,将来这个案子一旦出了问题,就看是事实上出了问题还是决策上出了问题。事实上出了问题,谁查的谁负责,决策上出了问题我负责。因此,我查了些案子,都没有问题。有些人也不服气向中央告状,我说我们是按照党纪国法办事,你申诉是你的权利,如果我错了,我当面向你赔情道歉。后来,我又任自治区人大副主任,一直到离休。
为党工作的几十年时间里,我始终踏踏实实,对人诚恳,生活上严格要求自己。到银川工作以后,我就没到银川的饭馆吃过饭。到基层去,我都事先打招呼,不让搞接待。万一回不来,吃饭不让上烟酒和饮料。我到西海固去,有事找干部谈,没事我就不打招呼。有人说我摆谱,说你该吃就吃。我说,党的纪律不敢违反,共产党员要按照党的规矩办事。有一次,我去石嘴山市检查工作,在食堂排队买烩面吃时,结果被他们发现了,非要请我吃饭。我说:“你们不要请我,大家中午都能吃,我也吃这个。”在泾源县工作期间,当地老百姓生活很苦,我到下面去老百姓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从没搞过特殊。
我常常想,共产党的干部不能地位高了就忘了大家,工作是大家干的,要关心大家,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在这方面,我是一直这样做的。退休后,我开始骑着自行车钓鱼,自治区人大的干部碰见说:“马主任,你放着小车不坐,骑车子干什么?”我说:“那个车不是我的钓鱼车,我不能坐。”我是1996年退职的,2003年办的手续,组织上派人找我谈话问我:“你还有什么条件?”我说按政策办,我没啥要求。我这个人过去是受过苦的,现在很知足了,条件很好了,还能有什么不满的?退休后,有些人和单位叫我去当顾问,还说要给我报酬,我坚决不干。党给我的报酬够多了,我退了就退了,不干事在那里挂个职务总是不合适。你挂上,实际的事情他们在干,又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出了问题怎么办?所以,我是坚决不干,把自己管好就行了。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报纸要看,国家大事还要关心,党的声音还要听到,还要按照党的规矩办事。每年党委、政府派人来慰问,问我有什么意见,我说,现在对我们这些人够关心了,没意见。
我从一个放牛娃干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就是一直靠着坚定的共产主义理想信念来指导我工作的。对党忠诚,对人民忠诚,不能干影响党的形象的事情,不能干损害群众利益的事情,任何时候都要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我现在退休了,只是职务上退了,党性没有退,关心人民群众这个思想也没有退。再难的事情,只要是符合党的政策的,我公开办,坚决办到底,有干扰时绝不让步。这是属于我的权力范围内的事情。不属于我权力范围内的,我该讲的必须讲,该说的必须说到。
现在我已81岁了,能多活一天,就要为党、为人民多奉献一天。
口述:马启新
采访:饶彦久 惠卫明 刘志
整理:刘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