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博格达山的传说
据说博格达山①原先是个很小的山包，并没有现在这么高大，就像一道土梁一样，长满了青草，经常有不少娃娃来放羊。放羊娃里有个叫依斯麻的，六岁上妈妈死了，七岁上大大也无常②了，是个很可怜的孤儿。庄里庄外的人见他孽障③，不论念锁、过事④，都叫他来吃一顿，临走还给包一些油香，并且安顿各家娃娃不准欺负依斯麻。可是雇依斯麻放羊的王没牙却是另一副心肠。他虽是这一带的大有钱人，可用起钱来真恨不得一个掰成两半花。对依斯麻和当长工干月活的把式们，更是吃饭不管饱，做活不好好给工钱。提起吃的，别说平时，就是年头节下也不过是苞谷馍馍就咸菜。依斯麻和把式们恨死了王没牙，盼着这个老祸害早一点进土坑。
有一天，依斯麻放丢了一只羊，他又害怕又着急，不把羊找回来，王没牙非把他的腿打断不可。他漫山漫洼地找啊找，放羊娃们也分头帮他找。找到日头临落山的时候，依斯麻又饿又渴，已经一步路都走不动了。突然，眼前一亮，不远处像有两个东西在闪晃，他三步并成两步走到跟前，一看原来是两件明光锃亮的金器。依斯麻心里想，这下有救了，羊找不到也不要紧了，这两件宝贝还抵不了王没牙一只又瘦又小的羊吗？他一手抓起一件，刚要掉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胡子老阿爷。依斯麻惊惶得像做贼被人抓住了一样，赶紧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只听老阿爷笑眯嘻嘻地说：“尕娃，这是给你的，拿起来吧。”依斯麻见老阿爷心肠好，便弯腰拿起了东西，又听老阿爷说：“这是两件无价之宝，你左手里的是提山桃，右手里的是垫山石。不管走到哪个山顶，只要你把提山桃放在最高处，山就被提起来了；再把垫山石放在下面，就可以走进山底下，你要啥就有啥。可是要记住，需用啥拿啥，千万不能拿多余的东西。”依斯麻听到这里，抬头一望，白胡子老阿爷早已不见了。
依斯麻兴高釆烈地往回走，他要把这件事儿说给放羊娃们听，他要让穷弟兄们见识见识这两件宝贝，他要让全庄子的穷乡亲要啥就有啥，再也不愁吃不愁穿。他要叫王没牙的牲口没人放，庄稼没人种，叫他活活气死！
依斯麻回来一说，就和伙伴们一起到牧羊地的博格达山上去试宝。按照白胡子老人指点，他们把提山桃放在最高处。山果真渐渐地升起来了，越来越高，竟慢慢离开了地面。他们赶紧放上垫山石，别看那东西小，垫在山下，就慢慢长起来，也变粗大了。到二尺多高时，趴在旁边的依斯麻和伙伴们，看到山底下有一盘比车轮还大的磨，在不停地飞转，磨下来的不是旁的，嘿！全是金豆豆、金沙子。穷人家的娃娃谁见过这个，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他们一人捧了一捧金豆子，收了提山桃和垫山石，高高兴兴地赶着羊回家了。
王没牙听说依斯麻丢了一只羊，简直比挖了他的护心油还难受。他限依斯麻三天找回，不然，就赔一只大羯羊。依斯麻得了财宝，气也壮了，胆也实了，就问他赔钱行不行。王没牙冷笑一声，打个哈哈说：“行！多不算，给一钱黄的。”“给一两也有的是！”依斯麻顺手掏出一把金豆亮在王没牙眼前。看惯了白花花、黄灿灿金银的王没牙，一时竟傻了眼。依斯麻把一颗金豆子放到他的手里，斩钉截铁地说：“从明天起，羊我不放了，你另找人吧！”王没牙起先拉得老长的脸一下堆满了笑，三角眼滴溜溜一转，打了个鬼主意，又是让茶，又是传饭。依斯麻压根儿不吃他这一套。
王没牙连哄带骗，要依斯麻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可依斯麻只是说了一句：“我那儿有个提山桃能提起山，到山底下去能捡到金豆子！”说完抬腿就出了王没牙的家。关于垫山石的事他倒是存心没对王没牙说。听了依斯麻的话，王没牙知道他得了能提山的宝贝。也没跟老婆子说一声，他就溜到依斯麻房里，看见了那两件金灿灿的宝贝，拿了就走，又摸黑跑到博格达，把两件宝贝都放在山尖上了，然后跑下来准备揽金子。那山果然一截一截地提起来了，王没牙高兴得神魂颠倒，山底下刚能钻进一个人时，他就爬进去了。金磨不停地飞转，他不断地朝外背金子，山边上堆放的金子，就像堵了一道金墙，足有一人高。但他还贪心不足，背了一袋又一袋，实在背不动了，躺在地上歇息一阵，翻起来又去背。嘴里对心里说：“就这一回，说啥也不背了。”就在他下狠心背最后一次的当口，轰隆一声，狂风四起，水吼树摇，王没牙头上升起的博格达山，忽然落了下来。王没牙连滚带爬往外逃，却被自己堆成的金墙挡住了，金豆豆、金沙子直往下滚，他左滑右滑又滑回了山底下。他没命地喊：“救命啊，救命！”还没喊出第二声，他的身子就被压在山底下了，只露出一个脑袋，口里、鼻子里、眼睛里灌满了金沙子。
原来，山一提起就得用垫山石支着，要不，这提山桃一松劲，山就落下来了。王没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结果自己把祸着上了。
第二天一早，庄子上的人全都知道王没牙压死在博格达山下了，大伙都去看热闹，纷纷一个致儿地夸依斯麻为民除了一害。于是，依斯麻爬到山顶取了宝贝，又把附近的小山包挨着个儿提上去，垫起来，让父老乡亲们都去捡用得着的东西。有的山下是五谷六畜，有的山下是布匹衣裳，也有的是金银财宝。乡亲们拿了五谷六畜、衣裳布匹，都说金银财宝没用场，谁也没沾手。后来依斯麻把提起来的山包，一个个摞在博格达山上，山越摞越高，越摞越大，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大家伙儿拍手叫好，一齐说：“这下子王没牙再别想翻身了！”
几百年过去了，博格达山下的那盘金磨可能还在山下转呢，可提山桃和垫山石却失传了。
流传地区：新疆昌吉
口述：马氏（回）
搜集整理：马玉清（回）
原载《博格达》（1983年第1期）
注释
①博格达山：新疆境内的一座山脉。
②无常：穆斯林专用语，死亡。
③孽障；回族常用语，即可怜。
④念锁、过事：都是穆斯林日常生活中的宗教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