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下属工作之道(4)
李泌力争德宗家内事
李泌是中唐史上突出的人物,他几乎和郭子仪相终始,身经四朝——玄宗、肃宗、代宗和德宗,参与宫室大计,辅翼朝廷,运筹帷幄,可以说是肃宗、代宗、德宗三朝天下的重要人物。在大是大非面前,李泌毫不妥协,不顾全家性命,竟然与皇上争执达数十次之多,这种威武不屈的精神实为难得。
当初,郜国大长公主嫁给驸马都尉萧升,公主的行为不够检点。公主的女儿做了太子的妃子。开始时,德宗对公主所施的恩典与礼数甚是优厚,公主经常直接乘着肩舆到太子的东宫去,宗室亲戚都嫉妒她。有人告发公主行为放荡,而且与太子做过诅咒的祈祷。德宗大怒,将公主软禁在宫中,严辞斥责太子。德宗召来宰相李泌,将太子一事告诉了他,并说:“舒王近来已经长大成人,可以册立为太子,他的性情孝顺友爱、温和厚道。”李泌说:“怎么会到这种地步呢?陛下只有一个儿子,怎么能一时对他有怀疑之心,就想废了他而册立侄子,这不是很失策吗?”德宗勃然大怒,说:“你怎么能挑拨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谁对你说舒王是我的侄儿?”李泌回答说:“这是陛下自己说的。大历初年,陛下亲口对我说:‘今天我得了好几个儿子。’我问陛下说这话的缘故,陛下说:‘这是昭靖太子的几个儿子,皇上命令我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儿子。’现在,陛下连自己亲生的儿子尚且还怀疑,那对侄儿又会怎么样?舒王虽然孝顺,但如果今天将他立为太子,日后陛下就不要再指望他孝顺了!”
德宗说:“你不爱惜你整个家族的人吗?”李泌回答说:“我正是因为爱惜我的家族,所以不敢不把要说的话说完。如果我因为怕惹怒陛下而屈从陛下的意见,那么万一明天陛下对做这件事后悔了一定会责怪我说:‘我任你一人为宰相,你却不能竭尽全力劝阻我,使事情弄到这步田地,我一定要将你的儿子也杀了。’我已经老了,晚年没什么值得顾惜的,如果陛下杀了我的儿子,让我以侄儿作为后嗣,我不知道将来是否能享受到他的祭祀!”说着就呜咽着流下了眼泪。
德宗说:“这是我的家庭私事,与你毫不相干,你为什么要这样拼死力争呢?”李泌回答说:“天子以四海为家。我现在一个人单独承担宰相的全部重任,在四海之内,如果有一件小事处理不好,那么责任就全在我一人身上。何况是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横遭莫大的冤枉而不肯出言相救,那我的罪过就太大了!”德宗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把这件事推迟到明天再决定。”李泌这时抽出朝笏,向德宗叩头哭着说:“陛下回宫之后,不要把这个意思向左右透露。这事一透露出来,那些侍从都会在舒王面前树立功劳,那样太子就危险了!”德宗说:“你说的意思我全懂了。”
一天之后,德宗单独召李泌进宫议事。德宗泪流满面,抚摸着李泌的背说:“如果不是你极力劝谏,我今天连后悔都来不及了!一切正如你说的那样,太子仁厚孝顺,实在是别无二心。从今以后,天下的军事和朝政大事以及我的家内事情,一切都要与你一起商量。”李泌向德宗行礼祝贺,趁机说:“陛下神圣英明,已经察明太子清白无罪,那我报效国家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前天受惊吓过度,像掉了魂似的,不能够再担当宰相重任,希望陛下准许我告老还乡。”德宗说:“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全靠你才得以保全,我正要叮嘱子孙,要让你的子子孙孙都富贵下去,以报答你的大德,你为什么又提出这个要求呢?”次年,李泌上奏说自己年老体弱,独自担任宰相一职,精力消耗殆尽,既然不能离职,请求朝廷再任命一位宰相。德宗也没有答应。
历代的帝王宫廷,一直都是天下是非最多、人事最复杂的场所。尤其王室中父子兄弟、家人骨肉之间权势利害的悲惨斗争,真是集人世间悲剧的大总汇。况且“疏不间亲”,古有明训。以诸葛亮的高明,他在荆州,便不敢正面答复刘琦问父子之间的问题。但是,李泌处于唐玄宗、肃宗、代宗、德宗四代父子骨肉之间,都挺身而出,仗义直言,排忧解难,调和其父子兄弟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古今历史上的第一人。
陈元达锁腰谏刘聪
陈元达为匈奴后部人,历任黄门郎、廷尉、左司隶校尉、御史大夫、仪同三司等重要职务,在汉匈政治秩序极为混乱时,为政治风气的净化、政治改革的推行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公元313年3月,汉主刘聪把贵嫔刘娥立为皇后,为她建造宫殿。廷尉陈元达恳切地劝谏:“天生百姓而为他们树立君主,是让君主管理他们,并不是用千万百姓的生命满足一个人的穷奢极欲。晋朝廷无道,大汉受命于天,百姓翘首以待,所以光文皇帝刘渊身穿粗布,居住的地方也没有双层的坐垫,皇后妃嫔也不穿绫罗绸缎,拉车的马匹不喂粟谷,这是爱惜百姓的缘故。陛下即位以来,已经建造了四十多处宫殿,加上一再兴兵作战,军粮运输不停,饥荒、疾病流行,造成人们死的死、逃的逃,而您还想大兴土木,这难道是作百姓的父母的想法吗?现在晋朝的残余还在西边占据着关中地区,南边把持着江东地区;李雄占据着巴蜀地区;王浚、刘琨窥伺着我们的肘腋之处;石勒、曹嶷贡奉与禀告越来越少,陛下不为这一切担忧,却又在宫廷中建造殿堂,这难道是目前所急需的吗?过去汉文帝处于安定的社会,稻谷布帛十分丰盛,仍然珍惜百金的费用,停止修建露台的劳役。陛下接受的是兵荒马乱的时代,所占有的地方,不过汉文帝时的两个郡,需要征战和防御的,也并不仅仅是匈奴、南越,而皇宫的奢侈却到了这个地步,所以我不敢不冒死来说这几句话。”刘聪听后,勃然大怒说:“朕身为天子,建造一个殿堂,为什么要问你这样的鼠辈呢?你竟敢胡说八道扰乱大家的情绪,不杀掉你这个鼠辈,朕的殿堂就建不成!”遂向左右随从发出命令:“拖出去杀了!连他的妻、子一起在东市悬首示众,让这群老鼠进到一个墓穴里去!”
当时刘聪在逍遥园的李中堂里,陈元达事先拿锁锁住腰进去,进去后便用锁把自己锁在堂下的树下,大声呼喊:“我所说的,是为社稷大业考虑,而陛下却要杀掉我。汉朝朱云说:‘我能够与龙逢、比干同游,这就满足了!’”随从们拉不动他。大司徒任觊,光禄大夫朱纪、范隆,骠骑大将军河间王刘易等人一起叩头求情,说:“陈元达为先帝刘渊所赏识器重,受命立汉之初,他也一直尽忠竭虑,知无不言。我们这些人都是在职位上苟且偷生,每次见到他时没有不感到惭愧的。今天他所说的话虽然有些狂妄直率,但希望陛下能够宽容他。因为直言劝谏而杀列卿,这让后世怎么办?”刘聪沉默不语。
刘皇后听说后,暗中命令随从们停止对陈元达的刑罚,亲笔写了奏疏给刘聪,说:“现在宫室已经齐备,用不着再营建新的,四海还没有统一,应当珍惜百姓的财力。廷尉陈元达的直言是社稷的福气,陛下应该加以赏赐。现在反而要杀他,天下会怎么评说陛下呢?直言进谏的忠臣固然不顾自己的性命,而拒绝进谏的君主也是不考虑自身的性命。陛下为了给我营建宫殿而杀劝谏的大臣,这样,使忠良之臣缄口不言是因为我,远近都产生怨恨愤怒是因为我,公私两方面的困窘弊害也是因为我,使国家社稷面临危险的还是因为我,天下的大罪都集中到我的身上,我怎么能承担得起呢?我观察发现,自古以来造成国破家亡的,没有不从妇人开始。我心里常常为之痛心,想不到今天自己也会这样,使得后世的人看我,就像我看古人一样!我实在没有脸面再伺侯您,希望您允许我死在这个殿堂里,来弥补陛下的过错!”刘聪看完后脸色都变了。任觊等人仍然流着泪不停地叩头。刘聪才慢慢地说:“朕近年以来,因为中了点风,喜怒超过限度,自己不能控制。陈元达是忠臣,朕却没有看出来。各位能够磕破头让我了解他,确实是深明辅佐之臣的职责。我的惭愧藏在心中,怎么敢忘掉呢?”说着让任觊等人整理好冠带鞋履坐下,又叫陈元达上来,把刘皇后的奏疏给他看,说:“在外有像您这样的人辅佐,在内有像皇后这样的人辅佐,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当下,刘聪赏赐给他们不同数量的钱物,并把逍遥园改称为纳贤园,把李中堂改称为愧贤堂。刘聪对陈元达说:“你本该怕朕,现在反倒使朕怕你了!”
遗憾的是,刘聪并没有改变他荒淫生活的本性,汉国的国势衰微与他也有很大的关系,但他却不是亡国之君,与很多亡国君主不同的是他知道纳谏。而对于熟知刘聪性格的陈元达,看似冒死进谏,却又给自己留了条退路,因为他也明白进谏要讲究策略,如果真的因为一时之快被刘聪杀了,并不会起到真正的作用。锁腰的行为看似贪生,实际上却给刘聪一段时间去考虑,因为只要有人劝言,刘聪肯定会改变想法的,这里面的真真假假,大概也只有君臣双方自己才明白吧。
触龙颜吉顼遭贬
吉顼,多权谋,敢言事,以进士及第。武则天时任右肃政中丞、朝靖大夫,进任天官侍郎、同凤阁銮台平章事(宰相),曾建议召还相王(李旦)、庐陵王(李显),被武则天所采纳。诸武怨之,揭发其弟冒官事,公元700年,遭贬逐,后死于江都。
武则天废长子皇位之事,引起许多非议。契丹孙万荣围幽州时,发公文给朝廷说:“为什么不召庐陵王?”吉顼和张易之、张昌宗都任探鹤监供奉,张易之兄弟和他很熟。吉顼曾对二人说:“你们兄弟受到陛下宠幸而如此显贵,并非靠功德得来,天下怨恨你们的人很多。没有对国家立大功,你们将用什么来保全自己?我替你们担忧啊!”二人恐惧,涕泪请他想办法。吉顼说:“天下士人百姓没有忘记唐朝的恩德,都在思念庐陵王。皇上年纪大了,帝位必须传下来。武氏几个王她都不中意,你们为何不慢慢劝皇上立庐陵王来安定天下人心?这样,不仅可以免祸,也可以永远保住富贵。”二人认为有道理,于是常向武则天劝说。武则天知道是吉顼出的主意,便召他来问,吉顼又向武则天详说利害,武则天这才下定决心。公元698年9月,武则天立庐陵王李哲为皇太子,大赦天下。
武则天向来认为宰相吉顼有见识,有才干,将他视作心腹。一天,吉顼与河内王武懿宗在武则天面前争功劳。吉顼长得高大魁梧,武懿宗却长得十分矮小。吉顼怒视着武懿宗,争辩起来言辞激厉,声音高亢。武则天看在眼里,心中不高兴。她想,在我面前,吉顼尚且这样看不起我武氏子弟,更何况我归天以后呢。过了一天,吉顼奏事时,正在引古论今,武则天生气地说:“你说的那一套,我已经听够了,不必多讲。太宗皇帝有一匹马名叫狮子骢,肥壮任性,没人能驯服它。朕当时作为宫女在太宗身边侍奉,对太宗说:‘要驯服它,需要有三件东西,一是铁鞭,二是铁棍,三是匕首。不服,就用铁鞭抽打它;再不服,就用铁棍打它的脑袋;仍不服,则用匕首割断它的喉管。’太宗欣赏我的勇气。今天难道值得玷污朕的匕首吗?”吉顼听了大惊失色,忙跪伏地上请求免死,武则天这才没杀他。武氏的亲贵们平素怨恨吉顼依附太子,此时便趁机共同揭发他弟弟假冒官吏的事,因此吉顼被降职,贬出京城。
吉顼辞行的那天,获得武则天召见,他流着泪对武则天说:“我现在远离朝廷,永远没有再见到陛下的机会了,请允许我说一句话。”武则天让他坐下,问他想说什么。他说:“水和土和成泥,有斗争吗?”武则天说:“没有。”又问:“分一半给佛家,一半给道教,有争斗吗?”武则天说:“这就有争斗了。”吉顼叩头说:“皇族、外戚各自享受他们法定的待遇,则天下安定。现在已经立太子,而外戚子弟都封王,这是陛下驱使他们以后必然相互争斗,双方都不得安生。”武则天:“朕也知道,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没有办法啊!”